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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绣衣云鬓】【全】原著:忆文-改写: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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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龙宫湖脱险

  邓正桐父女,见章乐花没有追来,迅即挽起木浆,一阵疾划,小船如飞冲出
激流,直向百寿村驶去。

  江天涛坐在如飞的小船上,徐徐运功,竭力让激动的心绪平静下来。片刻过
去了,睁眼一看,邓丽珠仍在盘坐调息,只有飞蛟邓正桐,两桨交替划水,小船
速度如飞,他含着慈祥的微笑,虎目闪烁着亲切的光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们两
人。

  江天涛怕惊扰了邓丽珠的调息,仅恭谨的向着老人点了点头。

  龙宫湖的南岸,随着小船的飞进,已隐约出现一道黑线,同时,逐渐张大,
增长,终于现出点点村影。这时,四更将尽,天将破晓,龙宫湖的湖面上,已升
起冉冉浓雾,挞漪的水面上,不时跃起一两条湖鱼。

  距离百寿村岸尚有百十丈时,盘坐运功的邓丽珠,已调息完毕,睁开明眸,
妩媚的一笑,说:「吓死人,方才我真怕和他们的船撞在一起。」

  邓正桐立即风趣地笑着道:「那我们三人正好在去喂鱼。」

  江天涛感概地摇摇头,苦苦一笑,道:「不瞒邓前辈说,晚辈以为这是二世
为人了。」

  话声甫落,蓦见邓丽珠神色一变,举手一指龙凤岛方向,脱口急声道:「那
是什么?」

  江天涛和邓正桐,闻声回头一看,心头同时一震。只见北正湖心方向,在蒙
蒙的晨雾中,现出一片数百丈长的冲天红光,宛如旭日初升。邓正桐看罢,不由
急声道:「章乐花率领船队燃着火把追来了。」

  江天涛一听,不由冷冷笑了,接着沉声道:「那真是她自己找死!」

  说话之间,已到百寿村岸边。邓正桐将小船划至自己的后院下,系好小船,
三人飞身上岸,小青、小红,偎依在马栏里,一见江天涛和邓丽珠同时发出一声
悠长欢嘶。

  江天涛无心去理小青,举目再向湖面一看,不由暗呼好快。就这片刻之间,
点点火把,已能隐约可见,整个湖面和半天,立被火光染得通红。

  江天涛看罢,不由忿忿地道:「稍时即使不杀章乐花,也要废去她的武功,
也可免得她今后再在江湖上害人。」

  邓丽珠柳眉一蹙,有些忧心地道:「可是船上还有彩虹龙女呀!」

  江天涛听得浑身一颤,面色立变,不由对邓正桐急声道:「邓前辈,由于晚
辈拜山用的是卫明的名字,这时不宜和萧姑娘碰面,事不宜迟,要走我们就快些
走吧!」

  邓正桐留恋地看了眼自己住了多年的茅舍,毅然点头道:「好,马上走。」

  于是,邓丽珠备马,飞蛟邓正桐锁门,三人拉马走出竹门,游目一看,脱口
一声惊啊,俱都愣了。

  只见村前,堤上、房屋后,在蒙蒙的晨雾中,立满了劲装佩刀的人。同时,
身后湖面上,也突然暴起一阵声震湖野,直上晨空的如雷吶喊。江天涛、邓正桐
以及邓丽珠,三人看到村前,堤上的密集马影,俱都愣了,尤其听了身后湖面上
的震天吶喊,更似前人逃,后有人追之感。

  邓正桐久历江湖,遇事沉静,一看眼前情势,心知不妙,转身一推江天涛和
邓丽珠,同时悄声道:「快退回去!」江天涛和邓丽珠,急忙拉马退回院中,邓
正桐迅即关上竹门。

  这时,湖面上,火光冲天,杀声震耳,百寿村已涂上一层惊人红光,蒙蒙的
晨雾,显得更浓重了。

  江天涛看了一眼火光点点的湖面,发现距离仍远,于是,转首一指院外,望
着关好竹门的邓正桐,急声道:「邓前辈,这是哪里来的马队?」

  邓正桐霜眉一蹙,道:「可能是三钗帮小孤山上的人马。」

  江天涛知道小孤山就在江边,距离龙宫湖南岸仅十数里地,快马数刻即到。
心念末毕,蓦闻邓丽珠肯定地道:「这一定是彩虹龙女调来的人马,别人没有这
样大的权。」

  江天涛望着通红的湖面,没有说什么,仅同意地点了点头。邓正桐衡量了一
下当前情势,立即果断的道:「小子,现在岸上有人截,湖上有人追,是拚还是
走,我老人家听你的。」

  江天涛设非万不得已,绝不和三钗帮冲突,尤其不愿在这个尴尬情况下和彩
虹龙女见面,这时听说能走,不由急声道:「走得了吗?」

  邓正桐急忙正色道:「当然,趁着满湖大雾,我们仍由水上走。」

  江天涛无暇思索,立即颔首道:「好,我们就由水上走。」

  邓正桐一听,急忙催促道:「你俩快将马匹拉到后院堤下去。」说罢,借着
院上的一排青竹掩护,腾身飞出院外。

  江天涛和邓丽珠一俟邓正桐走后,也匆匆将马拉至后院,径向堤下水边自备
的青石码头上走去。这时,火光盛大,沿湖景物,已经清晰可见,江天涛和邓丽
珠焦急面庞上也被火光涂上一层嫣红。江天涛望着逐渐驶近的船队,发现采取的
队形,似是弧形包围之势,不由焦急不安地道:「珠妹,我们由湖上走,不是刚
好遇上船队吗?」

  邓丽珠举手一指湖边道:「我们是沿着湖堤走。」

  江天涛依然焦急地道:「可是他们的马队会追呀?」

  邓丽珠立即风趣地道:「他们追有什么用,马又不会游水。」

  江天涛被说得一愣,不由指着湖面上的船队道:「可是他们也有船呀!」

  邓丽珠举手一指正东道:「正东不到二里就是大苇林,就不怕他们了。」

  江天涛一听,不由焦急地道:「万一他们用火攻呢?」

  邓丽珠对江天涛不愿见彩虹龙女,心中似有所感,因而晶莹的杏目一标,娇
哼一声,以讥讽的口吻沉声道:「只怕彩虹龙女狠不下这份心肠吧?」江天涛听
得一愣,俊面通红,正待分辨,飞蛟邓正桐已划着一艘较大渔船,如飞驶来。就
在这时,身后湖堤上,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蹄声和低嘶。

  江天涛一听,不由急声道:「珠妹,小孤山的马队可能要冲来了。」

  邓丽珠一方面准备接老爹丢过来的麻绳,一方面肯定地急声道:「不会,不
会,要冲过来早冲过来了。」

  话声甫落,渔船已到,邓正桐挥臂丢过一根麻绳,同时,急声道:「快拉马
上来。」

  江天涛一看,渔船宽约六尺,长仅两丈,所幸上面平铺木板没有篷舱勉强可
乘载马匹。打量间,邓丽珠已将船头麻绳系在码头前的木桩上,江天涛当先拉着
小青上船,邓丽珠也紧跟拉马而上。就在这时,亮光一闪,堤上蓦然传来一阵嗤
嗤响声。江天涛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前院竹门附近,两道火焰,挟着嗤嗤
响声,直射半空。

  飞蛟邓正桐一见,立即低声沉喝:「快断缆。」缆字出口,邓丽珠的朱弓已
反臂挥出,弓背猛向麻绳扫去,「喳」的一声轻响,麻绳应声而断,邓正桐铁桨
一拨,渔船疾退如箭。

  夜空叭叭两声脆响,炸开两朵灿拦火花,瑰丽的火屑,随着湖风飘落,湖面
上再度传来一阵骇人吶喊。邓正桐一见火花,立即沉声道:「他们已向彩虹龙女
报告我们逃走了。」说话之间,拨转船头,直奔正东。

  邓丽珠将马交给江天涛,挽起船尾的木桨,与老父并肩而坐,奋力猛划,渔
船速度骤然加快。渔船由飞蛟邓父女两人操桨,其快如飞,眨眼已离开百寿村百
丈。

  就在这时,百寿村内,又升起一道火焰,挟着嗤嗤响声,径向渔船的上方,
划空射来。邓丽珠一见,不由焦急地道:「爹,岸上在指示我们的方向。」

  邓正桐紧蹙着霜眉,没有回答,一双炯炯虎目,一直盯着东方。

  江天涛随着上升的火焰一看,叭的一声脆响,就在头上数十丈高的上空,炸
开一朵瑰丽火花。逐渐接近的船队上,突然火光一阵摇晃,接着晃起一阵震天吶
喊。

  江天涛立在船的中央,紧紧拉着两马的马缰,星目一直盯着驶来的船队。渐
渐,发现火光已经增长,船队的左翼极快地伸向正东,右翼则斜斜追来,速度极
快,瞬间已能隐约看到相并驶来的庞大船影。

  邓丽珠一见,再度焦急地道:「爹,看情形他们包围苇林了。」

  邓正桐没有回答,依然望着正东。江天涛循着邓正桐的目光一看,只见正东
一片茫茫苇花,随着湖风摇晃,看来距离尚有数百丈。他记得邓丽珠方才说,只
要进了苇林就不怕了,因而,他焦急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这时,湖风强劲,湖水通红,晨雾愈来愈浓,由于渔船的速度轻快,右翼追
来的大船,已经只见火光,不见船影了。但数十丈外的湖堤上,却传来急奔的蹄
声和阵阵马嘶。江天涛转首一看,只见近百匹健马,狂驰如飞,迄遏如龙,径由
百寿村方向,沿堤追来,而伸向正东的船队,即将形成包围苇林之势。

  邓丽珠看了这情形,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提议道:「爹,我们就在此处上岸
吧,看情形苇林是不能进了。」

  邓正桐似是胸有成竹,但却沉声道:「怎么上去?」

  邓丽珠毫不迟疑地道:「珠儿可用弹弓掩护您和涛哥哥上岸,只要击毙先头
马上的几人,后面的自然就迟疑不前……」

  邓正桐看了两个一眼,沉声道:「要想兵不血刃冲出去,不得不多用脑筋,
有我老人家在场,便不能任意胡为。须知率船队追来的是彩虹龙女,不是等闲人
物,萧丫头要想决心截住我们三人,只要一声令下,数百信鸽一发,沿江渡口,
所有隘路,尽是三钗帮的高手们把守,你两人可杀得了吗?」

  江天涛和邓丽珠一听,俱都愣了,三钗帮分舵遍及大江南北,高手近万,把
守隘道渡口是绝对办得到的事,要想截堵三人,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邓丽珠仍有些逞能地道:「哼,以我们三人之力不怕杀不出一条血路来。」

  邓正桐虎目一瞪,不由正色沉声道:「你可别忘了,金销杨德,鱼睛刘恒,
以及八面锤湘江叟,都是爹多年的老朋友,假设遇到他们,你是发连珠弹杀他们
还是向前给他们见礼磕头,喊伯伯叔叔?」

  邓丽珠一听,立即低下了头。江天涛剑眉一蹙,担心地道:「邓前辈,就是
我们能顺利通过苇林脱出重围,但是东面的泊湖是三钗帮的分舵,小孤山的人马
都调来了,难道泊湖那面没有人截?」

  邓正桐立即风趣地沉声道:「我们去泊湖做什么,自动给小水鸭孙蛟蛟送上
门去?」

  江天涛一听小水鸭,不由将眉头蹙在了一起了,他觉得泊湖分舵主孙蛟蛟的
这个绰号,实在不太高雅。心念间,又听邓正桐道:「小子,别担心,我老人家
保你顺利出去。」

  江天涛仍有些担心地道:「即使我们能够顺利出去,三钗帮仍会派出大批高
手击截。」

  邓正桐却肯定地摇摇头,虎目注定江天涛,含意颇深地笑着道:「不会,不
会,我老人家保证萧丫头不会……」

  话末说完,距离随风摇晃发出沙沙声响的苇花荡,已不足五十丈了。

  就在这时,默然划桨的邓丽珠,杏目突然一亮,粉面大变,脱口一声惊呼:
「啊呀不好,他们要烧苇林了。」

  江天涛大吃一惊,转首一看,顿时呆了。只见如飞伸向正东包围苇林的数十
艘大船上,一片吶喊声中,近百道划空火箭,燃着熊熊火焰,直向茫茫的苇林前
射去。虽然尚有五十多丈距离,火焰便纷纷坠落在湖面上,但随着船队的前进,
最后仍会射进苇林内。

  飞蛟邓正桐也急了,不由迷惑地自语道:「率领船队追来的恐怕不是彩虹龙
女萧丫头,否则,她怎会做这种刚复任性,毁声誉于一旦的愚蠢行径。」说此一
顿,虎目突然一亮,恍然大悟地脱口急声道:「小子,你和珠儿离开栖凤宫时,
彩虹龙女可曾发现你们两人?」

  江天涛听得猛然一震,心中似是揣透了什么,不由嗫嚅着道:「我想她可能
看见了。」

  老经世故的邓正桐,右掌猛然一拍大腿,十分懊恼地道:「你两人怎能双双
对对地让她看见呢?这下槽了,苇林是烧定了。」

  江天涛听飞蛟邓正桐如此一说,不由焦急地向湖堤上看去,一看之下,心中
愈加焦急了。只见近百匹健马,长达数百丈,沿着湖堤,正向苇材的那面如飞驰
去,看情势靠近苇林的堤上,恐怕已有了马队把守。

  再看追来的船队,火光耀眼,杀声震天,船影已清晰可见沿堤追来。伸向正
东的数十艘大船,距离尤近,燃着熊熊火焰的火箭,依然纷纷落在湖面上,距离
苇林的外沿,最近处已不足十丈了。

  邓正桐看了这情形,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划桨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下来,
看来,能否顺利脱困,他似乎一丝把握也没有了。蓦然,他的虎目一亮,脱口急
声道:「有了!」了字出口,铁桨奋力一拨,渔船疾进如箭,直奔十数丈外的苇
林缺口。邓丽珠知道老爹有了新发现,精神一振,猛划双桨,渔船如飞冲进苇林
内。

  就在渔船冲进苇林进口的同时,三道火箭径由湖堤上飞奔的马队中升起来,
越过苇林上空,直向正东射去。紧接着,三面围来的船队上,相应暴起一声震天
吶喊,岸上的马队,也纷纷吆喝,马速骤然加快,直向正东奔去。

  江天涛看了邓正桐脸上的兴奋神色,闹不清他有了什么发现,游目一看,左
右尽是粗如儿臂的红毛芦苇,渔船驶入宽约两丈的水道内,愈显得船速惊人。

  前进不足十丈,蓦见邓正桐的虎目一亮,突然低声道:「冲进芦荡去。」说
话之间,急拨铁桨,邓丽珠奋力一划,一阵声响,渔船直冲苇内,惊得两马同时
发出一声低嘶。

  江天涛似是已揣透邓正桐的心意,急忙紧了紧两马的缰绳,同时,低声问:
「前辈可是决定由此上岸?」

  邓正桐兴奋地点点头,得意地笑着道:「别慌,等马队过去后再上去。」说
此一顿,举手一指江天涛腰间的丽星剑,风趣地笑着道:「把你父亲仗以成名的
祖传家伙撤出来吧,轻巧地斩断船前的芦苇,我们先一步一步地向岸边接近。」

  江天涛一听心中大喜,不由脱口赞声道:「邓前辈的机智果然超人一等!」

  飞蛟邓面色一沉,但却十分得意的忍笑道:「先别得意,等脱出重围再给我
戴高帽子!」

  江天涛已撤出丽星剑,唯恐豪光外泄,不敢贯注真气,轻巧地向船前的芦苇
扫去。寒芒过处,毫无声息,芦苇纷纷倒向水内,宛如快刀切豆腐,眨眼已将船
前五尺以内的芦苇清除,邓丽珠立即将渔船划进五尺。

  邓正桐一看,不由笑着说:「丽星剑锋利无比,功可削金断玉,我那老哥哥
重逾生命,而你小子居然拿来割芦苇,实在是可惜呀可惜!」正在割斩芦苇的江
天涛,见邓正桐这般时候,还说风凉话,真是啼笑皆非。

  邓丽珠立即不平地道:「不是爹要涛哥哥这样做的吗?」

  邓正桐立即正色道:「是呀,所以说这是没法子的事嘛!」说话之间,渔船
又前进了五尺。

  这时,堤上已听不到马奔和人声,但是,头上的雪白芦苇,却照得通红,同
时,数十丈外的湖面上,已传来阵阵下锚和吆喝之声。

  邓正桐一听,立即催促道:「小子,要快一点啦,三钗帮的船队已下锚呀,
马上就有高手驾着小船追来。」

  江天涛不敢怠慢,一剑挥出,沙沙连声中,芦苇立即倾倒一片,邓丽珠趁势
拨桨跟进。片刻之间,在芦苇的空隙间,已能隐约看见堤影,同时,苇林外的湖
面上,也传来了船头破水和操桨声。

  邓正桐一听,心知不妙,不由奔至江天涛的身后,急声道:「小子,堤上可
有马队把守?」

  江天涛隔着稀疏的芦苇游目向外一看,立即摇摇头道:「堤上没人……」

  飞蛟邓正桐一听,立即催促道:「快些上岸上,他们的小船已追进来了。」

  江天涛急忙斩断船前的稀疏芦苇,邓丽珠奋力一划,船头已冲到湖边泥滩。
邓正桐一拍小红的马股,红马熟练地纵至岸上,江天涛也拉着小青纵下舶来,邓
丽珠紧跟上岸。邓正桐怕堤后代着有人,当先飞身奔至堤上,左右一看,迅即回
身招了招手。

  江天涛和邓丽珠哪敢怠慢,匆匆拉马奔上湖堤,紧跟邓正桐身后,迅即进入
堤下的田边。一到堤下,三人立即隐身在一丛小树后,凝目一看,田野一片岑寂
果然没人潜伏。邓正桐挥入了一个上马手势,当先纵落在红马的后鞍上。

  江天涛、邓丽珠同时上马,越野向南疾驰。片刻已到官道,拨马直奔正西,
两马放开四蹄,狂驰如飞。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官道上已有了绝早赶路的生意人,只是晨雾浓重,尚
无法确定是何时辰。回头再看,龙宫湖方向,仍有一蓬冲天火光。

  飞蛟邓正桐不由仰面哈哈笑了,同时,得意地朗声道:「我老人家的金蝉脱
壳总算成功了。」

  江天涛紊乱的思维,也逐渐地平静下来,想到进入龙凤岛的艰难和危险,心
中十分感激邓家父女,但想到他们父女因他而拋家离乡,心中又不禁暗自惭愧。

  这时听了邓正桐的得意大笑,又想到率船队追来的彩虹龙女。他想象得到,
这时的彩虹龙女发现她要追的人逃走了。该是多么的懊恼,在一怒之下,极可能
把苇林烧了,也极可能立即飞鸽通令所属,把守住所有的要道。心念间,前面已
出现一处三岔路口。

  飞蛟邓正桐一见三岔路口似乎想起什么,虎目一亮,突然大声道:「停马,
停马!」

  江天涛和邓丽珠闻声急忙勒住马匹,江天涛不由惊异地问:「前辈何事?」

  邓正桐立即笑着道:「小子,现在我们就此分手吧!过几天九宫堡见。」

  邓丽珠十分不愿地道:「爹,为什么嘛?」

  邓正桐却望着一脸迷惑的江天涛,指着十数里外的一座大镇,道:「我有一
位老友,就住在这座田罗镇上,这件事必须通知他一声,还有,再顺道去趟翻阳
湖。」

  江天涛心知邓正桐有不便与他同行之处,于是恭声道:「前辈有事请便,晚
辈沿途自会小心。」

  邓正桐立即爽朗地说了声好,即对邓丽珠催促道:「我们走吧!」说话之间
发现爱女蹙眉嘟嘴,一脸不高兴的神色,不由哈哈笑了,接着一指江天涛,风趣
地笑着道:「丫头,你还怕这个学水功的徒弟收不成吗?哈哈,他是九宫堡的少
堡主,我们投奔的就是九宫堡,如今,我们只是暂时分别,三五天后,你们又在
一起了。」

  邓丽珠一听,立即妩媚地笑了,她很想说跟涛哥哥一块儿走,樱唇鼓了好久
总觉羞于启口。

  飞蛟邓正桐见爱女笑了,也愉快地笑了,于是一挥手,大声道:「小子,再
会!」

  江天涛急忙拱手恭声道:「前辈,保重!」

  邓丽珠微红着娇靥,羞涩地笑着道:「涛哥哥,我们比比看,看谁先到九宫
堡。」

  江天涛被她说得兴起,不觉也笑了,因而,毫末考虑地顺口笑着道:「好,
看谁先回九宫堡。」

  邓正桐一听,立即笑对邓丽珠道:「丫头,你别忘了马屁股上还有个爹。」

  邓丽珠娇哼一声,极为得意地笑着道:「爹,您也别忘了我的小红,是千里
驹哟!」哟字出口,马鞭疾挥,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小红痛嘶一声,昂首竖须
放开四蹄,狂驰如飞,直向正南驰去。

  飞蛟邓正桐愉快地哈哈一笑道:「丫头,小心把爹爹这老骨头给颠散了。」
说话之间,小红已至三十丈外,扬起一道尘烟,瞬间已奔出四五里了。江天涛望
着被尘烟遮住的马影,知道邓丽珠有意炫耀,不由摇摇头笑了。

  江天涛拨转马头,直奔正西,这时,他折腾一夜的神志,才逐渐清醒,冷静
地去想一连串的问题。

  他首先想到的是毒娘子,根据齐鲁双侠和马云山等人的平素调查,与闵五魁
和毒娘子最密的人物中,似乎没有湖北大洪山金面哪吒这个人物,那水里夜叉章
乐花,却向彩虹龙女报告,毒娘子已去大洪山。这本是一件令人可疑的事,如非
彩虹龙女接获各地分舵的报告,确定毒娘子已去了大洪山,他绝不会相信。

  他坐在飞奔的宝马上,蹙眉苦思,任由小青放马飞驰,他要揣出毒娘子为何
投奔大洪山,而不去湘北和云南?蓦然,他的星目一亮,心中灵智一动,他断定
金面哪吒沈奇峰必是水里夜叉章乐花的朋友。

  如此一想通,恍然大悟,水里夜叉让毒娘子投奔大洪山的另一个目的,是使
九宫堡无法料及她究竟藏身何地。可是偏偏遇到一个热心关怀九宫堡大事的彩虹
龙女,听到毒娘子潜逃的消息后,立即飞鸽命令各地分舵注意毒娘子和朝天鼻。

  江天涛揣不透萧湘珍怎会知道,毒娘子畏罪潜逃和调换小主人的事,他已不
愿多费心思去想,但他对今后不能利用三钗帮广大的人力去注意毒娘子的行踪,
反而要处处防范三钗帮的截击,感到非常懊恼。为了早日擒获毒娘子,他决心即
日夜赶赴大洪山,免得毒娘子又潜往别处。

  心念已定,放马如飞,沿着长江北岸,直奔正西。这时,他一心想着如何顺
利地到达大洪山,和如何才不受到三钗帮的阻扰,是以,对方才应允和邓丽珠打
赌的事,早已置诸脑后了。

  天空依然密布着乌云,随时可降大雨,但心急赶路的江天涛,对迎面吹来的
阵阵凉风和天空滚滚的乌云,却根本没放在心里。由晨至年,由年至暮,虽然经
过不少繁村大镇,也遇到过不少可疑的人武林人物,但却毫末受到任何干扰和阻
击。也许三钗帮的高手自知不敌,不敢造次动手,也许另一个有计划的大阻击,
正在前面布置。

  由于天空阴沉,西牌时分,原野已然一片昏黑,遥远的天际,不停地闪着电
光,传来隆隆的沉雷。

  江天涛已有数天未曾安适入睡,身心多少感到有些疲惫,举目一看,前面已
有数点灯火出现,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是那么遥远。他想,既有灯光,必是镇
店,由于天将落雨,他决心就宿在前面镇店上,明晨绝早上路。一阵飞奔,发现
前面的横着一座浓郁婉蜒,似丘似陵的多林岗山,而那数点灯火,就位在岗山的
半腰树林间。江天涛看后,断定那是小村或猎户,他想越过岗山也许会有镇店。

  就在这时,夜空衰然到过一道惊人的耀眼的电闪,接着一声震耳霹雳,惊得
小青昂首发出一声悠长怒嘶。江天涛仰首一看,夜空滚滚的乌云更低了。一阵冷
风吹来,江天涛心知不妙,所幸已到山下,一声吆喝,猛抖马缰,小青沿着碎石
山道,如飞冲向半山腰。

  随着劲疾的冷风,大片大片的雨点洒下来。江天涛一手控缰,一手以袖遮头
眨眼已至一座朱漆门楼前,他无暇细看,长身形,凌空纵落阶上,闪身倚在门坎
前。再看小青,径自奔向七八丈外一座大茅棚下。

  江天涛游目一看,这才发现由门前至山脚,竟是结满了肥白大蜜桃的茂盛桃
林。由于大雨已经倾盆,无法探首看看门楼有多高,院落有多大,急忙抖了抖身
上的雨珠,还好,仅肩头衫摆湿了少许。

  就在这时,门内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天涛暗自一惊,心说:「我
没有叩门呀!」心念末毕,随着急促的脚步,门内已响起一个老婆婆的埋怨声。

  「嘿哼!你这老酒鬼,不下雨你怎的知道回来?明知小姐这两天不高兴,你
偏偏胆敢在外喝马尿,哼……」话末说完,门内已响起一阵拉门声。

  江天涛一听,不由笑了,原来是老婆婆骂晚归的老公公。心念间,门内又是
一声怒哼,朱漆大门呼的一声开了,立有一阵灯光射出来,同时,暴起一声命令
似的怒叱道:「进来!」

  江天涛心头一震,本能地退后半步,这位老婆婆的嗓音不但中气充足,就是
沉重的大朱门,也开得轻易迅速,足证不是一个普通老妇。定睛一看,开门的果
是个一头白发,满脸皱纹,手提一盏防风灯,穿着一身蓝布衣的老婆婆。白发老
婆婆一见门外立着一个腰悬佩剑的蓝衫少年,双目冷茫一闪,顿时愣了。

  江天涛一见老婆婆的目光,知道老婆婆已有了不俗的内功根基,于是,急忙
拱手恭声道:「天逢大雨无法赶路,请老婆婆行个方便,准小生在此暂避一时,
大雨一止,小生便即离去。」

  老婆婆神态冰冷,毫无笑容,立即冷冷地道:「前面本有大镇,为何不知早
些宿店,明知天会下雨,偏偏冒着淋雨的危险?」

  江天涛见老婆婆尚未应允,就先来一顿教训,但看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计
较,于是恭声说道:「小生不进府上打扰,就在这门楼下暂避一时雨停就走。」

  老婆婆翻着一双精芒闪烁的老眼,依然冷冰冰地道:「既然不进去,那你就
在这里站着等雨停吧……」

  话末说完,门内突然响起一个又焦急又紧迫的少女声音:「喔,林婆婆,你
快来……」

  江天涛循声凝目一看,只见黑暗中的屏门后,一个侍女装束的少女,一闪隐
在门后,那张俏丽的面庞,似是有些面熟。由于眼前有灯光,加之距离屏门尚有
一丈,一闪之下,实在无法看得清楚。正在竭力回忆,何时何地见过那个俏丽侍
女之际,眼前一黑,蓬的一声大响,朱漆大门,被老婆婆猛的关上了。

  江天涛由于发现了那个面目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的俏丽侍女,对那个又老
又横又不通人情的老婆婆的无理,也很快地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仰首望着大雨如
注的漆黑夜空,在强烈的闪电,霹雳般的雷声中,他竭力去想,何时何处见过那
个俏丽侍女。

  他首先想到自家的九宫堡,堡中那么多侍女,除了表妹汪燕玲的身边侍女小
翠花四人和幻娘、香莲、粉荷三人外,其余侍女,俱都没有注意。其次是在三钗
帮总坛,虽然有女性香主、堂主、大头目以及数百背剑少女和侍女,可是当时俱
都末加注意。但这个俏丽侍女的面目,竟然有些熟悉。

  他紧蹙着剑眉,喃喃自语:「这个侍女是谁呢?」语声末落,身后门内又传
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天涛心中一动,断定来人可能是为他而来,而且,这次来的一定是个态度
和蔼,颇通情理的人。闩声一响,朱门应声启开了,一蓬灯光随之射出来。

  江天涛定睛一看,顿时愣了,还是刚才的老婆婆。但是,这次在她满布皱纹
的老脸上,却挂满了笑,而且,有丝祥和之色。

  老婆婆一开门,立即笑呵呵地道:「我说这位相公呀,方才我老婆子顶撞了
您,还生不生气?」

  江天涛见老婆婆前据后恭,断定必与那个有些面熟的俏丽侍女有关,于是急
忙拱手笑着道:「对老人家的斥叱,怎好斤斤记在心里?」

  老婆婆一听,呵呵笑得更响了,接着愉快地赞声说:「你真是个好相公,方
才不是我老婆子不通情理,实在是因为我们家里没有男人。我那老头子,整天喝
得醉酿酿的,一两天不回来看看我们,方才我正在气头上,开门见不是我那个死
鬼,心里一生气,便不自觉地顶撞了相公您。其实,哪有下这么大的雨,把人家
关在门外头的道理,是不是?」

  说着,斜瞪着老眼,摒着薄薄的两片嘴唇,期待地望着江天涛,似乎要江天
涛赞她一声说得有理。

  江天涛知道老婆婆有意让他进去,故意笑着道:「小生无意打扰府上,只是
在门楼下暂避一时,雨停即走,所以小生并未叩府上的大门,老妈妈有事请便,
雨就停了……」

  老婆婆一听江天涛的口气,根本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顿时慌了,不由正色嚷
着道:「哎呀,这怎么成?这么大的雨,别说一时半刻,就是一天两天也不见得
停止,站在门外像什么话,来,快进来!快进来。」说着,高高举起防风灯,急
忙退至门侧。

  江天涛见老婆婆果真急了,加之他也急于要看看方才那个俏丽侍女是谁,于
是急忙拱手含笑道:「既然老妈妈一片诚心,小生只好打扰了。」说罢,撩起蓝
衫下摆,举步迈进高大门槛内。

  老婆婆一看江天涛的下摆,立即以埋怨的口吻,嚷着道:「哎呀,您看,下
摆全湿了吧,唉,真是的……」说话间,迅即关上大门,同着江天涛一招手,亲
切地笑着道:「来,跟我来。」说着,提着防风灯,当先向屏门走去。

  江天涛颔首应是,随即跟在老婆婆身后前进,凝目一看,这才发现屏门内,
即是过厅。正待细看厅内情形,蓦闻老婆婆亲切地道:「您这位相公是由哪里来
呀?」

  江天涛毫末思索地回答道:「小生由龙宫湖来。」

  老婆婆一听,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由正色道:「您去龙宫湖做什么?」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暗忖:「她怎的知道我是去龙宫湖办事而不是住在龙
宫湖呢?」继而一想,恍然大悟,必是那个面目熟悉俏丽侍女已指出他的真正身
份,因而老婆婆才有此问。

  心念电转,警惕立生,急忙回答道:「小生奉命去拜访一位邓前辈……」

  老婆婆一听,立即插言道:「可是飞蛟邓正桐?」

  江天涛心中又是一惊,不由急声道:「老婆婆认识邓前辈?」说话之间,已
进了屏门同的过厅。

  老婆婆自然地一笑,道:「那是出了名的老水鬼,凡是上了几岁年纪的人,
没有不知道他的。」说着,即将手中的防风灯,插在门框的灯插上。

  江天涛借着灯光一看,通向内院的后厅门前,是一座贴金嵌玉的大屏风,正
中横置一条长几,上置古董珍玩,一张紫檀方桌,两张亮漆大椅,左右各有一间
偏门暗室,在暗室的墙壁上,悬着山水字画,显示出这家主人的脱俗,清雅。打
量间,又听老婆婆亲切地道:「相公先请坐,她们马上就送茶点来了。」

  江天涛急忙谦逊道:「入府借宿已感不安,怎好再行叨扰。」

  老婆婆呵呵一笑,正待说什么,玉屏后已通进一蓬明亮灯光,接着是一阵急
促杂乱的脚步声。笑呵呵的老婆婆一见,立即笑着道:「啊,她们来了。」

  话声甫落,玉屏后已急步走进七八个年轻的侍女来,有的提灯,有的捧盘,
大都闪动着一双明眸,神密地向着江天涛偷看。江天涛急切地要知道方才那个俏
丽侍女是谁。因而,也目光炯炯地在几个侍女的粉面上扫来扫去。但是,那个面
目熟悉的俏丽侍女,竟然没在其内。

  江天涛原本对老婆婆的前据后恭,提高了警惕,这时又见那个俏丽侍女不敢
露面,心中愈加怀疑。几个侍女一阵忙碌,提来的四盏精致纱灯,已悬在左右纵
梁上,同时,右侧的暗室内,也有了灯光。

  再看桌上,四盘精美菜点和两个盖碗的甜汤,腾腾的热气中,散发着诱人胃
口的甜香。江天涛看了这情形,疑虑更增,对素昧平生的避雨人,像来宾一样的
招待,不能不令人迷惑不解。他微蹙着剑眉,不时看一眼盖碗,有心掀开盖碗看
看,又怕失了仪态。

  立在一侧的老婆婆一见,立即呵呵笑了,接着亲切地道:「那是早已煮好的
莲羹汤,怕相公您淋雨受寒,特又为您放了几片老姜!」

  江天涛惊异地望了满面堆笑的老婆婆一眼,决定这两碗莲羹汤,还是不吃的
好,于是,强自一笑道:「小生在前面大镇上已用过晚饭了……」

  话末说完,老婆婆立即热心地道:「哎呀,您相公可别客气,这不是晚餐,
这是驱寒生热的莲姜汤……」说话之间已经移至桌前,伸手取起碗盖,继续道:
「相公,您看!」

  江天涛的腹中,也的确有些饿了,情不由己地探首一看,圆润的莲子,淡黄
色的姜汤。老婆婆亲切地看了江天涛一眼,风趣地笑着道:「我的傻相公放心吃
吧!里面没有毒药。」

  江天涛一听毒药,心头不由猛的一震,摇摇头道:「小生还不很饿,想待会
再吃……」

  老婆婆也极知趣,立即笑着道:「既不饿,就待会儿吃吧!」说着,顺手放
下碗盖,依然退回原处。

  江天涛趁势自然地看了厅内一眼,发现除了两个侍女在内室整理床褥外,其
余几个都肃立一角,以奇异的目光,望着他。打量间,蓦闻老婆婆笑着问:「我
说你这位相公贵姓呀?」

  江天涛断定对方已清楚了他的身世,因而,毫不迟疑地道:「小生姓江!」

  江字出口,几个侍女的明眸同时一亮。老婆婆也呵呵笑得更响了,接着问:
「你的大名呢?」

  江天涛淡淡地说:「天涛!」天涛两字一出口,肃立一角的侍女中,立即有
一人神色紧张地悄悄溜走了。

  老婆婆愉快地呵呵一笑,高兴地赞声道:「呵呵,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说着一顿,继续笑着问:「你的府上是……」

  江天涛免得老婆婆再问,索性拱手说:「小生世居幕阜山九宫堡,家父江浩
海。」

  老婆婆一听,一双老眼瞪得像明灯,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地嚷着道:「我的
天呀,你相公真的是九宫堡的少堡主呀!我老婆子昨晚做梦都梦见有贵人临门,
你相公准是我们家的大贵人……」说话之间,急步奔至桌前,急忙掀开碗盖,双
手将热气腾腾的莲羹姜汤送至江天涛的面前。

  江天涛听了老婆婆的话,更具戒心,于是急忙欠身道:「小生还不饿。」

  老婆婆一听,急忙改口催促道:「既然吃过了,就请安歇吧!」说罢,向着
几个侍女,一挥手,严肃地正色道:「小馨快服侍江少堡主就寝。」

  其中一个略具姿色,面庞甜甜的侍女,急忙恭声应是,率领着两个侍女径自
走进已有灯光的寝室内。老婆婆似是有什么要事急待去办似的,也向江天涛一挥
手,笑着道:「少堡主,你一定累了,我老婆子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含着满
脸兴奋的微笑,转身走进玉屏,径自匆匆地走了。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既令他猜疑费解,又有点莫名其妙。他愣愣地望着厅外
门楼,凝神发呆,他竭力去想那个面目有些熟悉的侍女究竟是谁?只要知道了侍
女,便不难知道这家的主人是谁。

  根据老婆婆说的家中没有男人来判断,那位这几天不高兴的小姐,当然就是
这家的主人。他想,假设那个面目熟悉的侍女,是在三钗帮总坛见过,这家的小
姐必是三钗帮之中的人物。金钗富丽英身为一帮之主,不可能将帮务置之不顾,
而跑到此地来守桃林。

  玉钗萧湘珍,尚在龙宫湖,虽然她行踪飘忽,但也不可能跑在他的前头,何
况,那位林婆婆说,小姐这几天原就不高兴。比较有可能性的是银钗皇甫香,但
那位林婆婆却说,她们家没有男人,难道玉扇秀士皇甫阳不是男人?

  尤其,银钗皇甫香,正在气头上,听说他来避雨,不兴问罪之师,追问以卫
明拜山的原因,已是幸运了,怎会再如此热心招待,视如贵宾。继尔又想假设那
个侍女是在自家九宫堡见过,这家的主人,必是毒娘子无疑。

  江天涛一想到毒娘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同时,更加提高了警惕。他
知道,毒娘子一身是毒,她身上不但有七种以上摔有剧毒的暗器,而且有各种无
色无臭无烟无味的毒药。

  一想到毒药他不自主的看了一眼,桌上精美的糕点和莲羹姜汤。但转而一想
又觉不妥,那位林婆婆,虽然孤傲冰冷,突然变得十分热忱,可是在她的目光中
似是没看出有什么诡诈游移的眼神。

  心念末毕,那个被称小馨的侍女,已由内室走了出来,检任一福,恭声说:
「请少堡主安歇!」

  江天涛心中一动,礼貌地一颔首,谦和地问:「请问小姑娘,方才那位老妈
妈姓林,你也姓林,贵府的主人是否也姓林?」

  小馨明眸一转,妩媚地笑了,轻轻摇摇头道:「我家小姐姓张!」

  江天涛一心想毒娘子章莉花,一听姓张,星目突然一亮,不由急声问:「什
么?姓章?哪个章?」

  几个侍女,见江天涛听说小姐姓张,似乎骤然吃了一惊,俱都忍不住掩口笑
了,小馨也笑着解释道:「是弓长张。」

  江天涛噢了一声,一双剑眉立时蹙在一起了,他在想他从没有和姓张的人家
交往过,怎会认识张家的侍女?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不自觉地脱口问:「你家小姐的芳名是……」话一出
口,顿时惊觉失态,以下的话突然住口,俊面也红了。

  几个侍女俱都掩口而笑,小馨却神秘而大方地道:「提起我家小姐,少堡主
必然知道。」

  江天涛一听,谦和地道:「是哪一位?」

  小馨笑着说:「张韵华!」

  江天涛一听,顿时愣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位张韵华小姐。继而一想,又
觉不妥,自己对这位张小姐的侍女,怎的又觉得有些面熟呢?心念末毕,蓦闻几
个侍女,同时恭声道:「少堡主晚安,小婢等明晨再来伺候您。」

  江天涛一定神,立即谦和地道:「诸位姑娘请便。」

  几个侍女恭声应是,同时一福,翩然走向后屏。江天涛望着几个离去侍女的
背影,蓦然心中一动,飘身跟至屏后。

  举目一看厅后一片昏黑,院落不大,上有天庭,俱是昼栋雕梁的精工建筑,
正中上房和两厢,均无灯光,几个侍女,相拥相依,矶矶喳喳的低声私议,急步
越天庭径向上房右廊下的角门走去。

  江天涛看了前院情形,知道那位张韵华小姐,必是住在后院内。于是,一俟
几个侍女走进角门,轻巧地越过天庭,闪身倚在角门后。探首一看,几个侍女正
沿着山檐走廊同通出灯光的圆形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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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歌楼往事

  这时,豪雨丝毫末减,依然是雷电交加。几个侍女将至圆门时,急忙散开,
停止嘻笑,自动形成一对一对的并肩队形,肃容走进圆门内。

  江天涛知道圆门里面即是内院,由于门内有灯光射出,他不敢紧跟进入,同
时,根据林婆婆的湛湛目光,断定那位张韵华小姐,也不是等闲人物,因而,他
不敢贸然进入。于是,依着上房山墙,摄步向圆门前移去。

  楼厅无窗,俱是通天落地的雕花门,门上糊着云的窗纸,透出眩目的灯光。
来至圆门前,隐身黑暗处,探首向内一看,只见门内,即是侧楼下的廊檐,院中
下着大雨,正楼厅内,灯光明亮,小馨几人正沿着侧楼下的迥栏,径向正楼前绕
去。

  江天涛凝目一看,非常凑巧,那个面目有些熟悉的侍女,恰巧立在厅内,而
正中似是坐着有人,由于立身之处是侧门,无法看清中央椅上坐着什么人,但他
断定,必是那位女主人张韵华小姐。就在这时,小馨几人已绕至正楼门前,依序
恭谨地走了进去。

  江天涛见机不可失,趁着厅门人影闪动之际,闪身而入,极轻巧迅捷地奔至
楼檐下,摒息向门前移去。

  江天涛刚刚到达屏门的边沿,便听到小馨几人恭声道:「回禀小姐,江少堡
主已经安歇了。」

  接着是一个甜润清脆的声音,关切地道:「他一点糕点也没吃吗?」

  一听这声音,江天涛心头猛然一震,险些呼出声来,一个纤瘦适度,明艳清
丽的绝色少女的影子,闪电般掠过心头,心说:「竟会是她?」心情一阵激动,
不自觉地举起手来,悄悄在雪白的窗纸上,拇指戳了一个月牙小缝,觑目向内一
看不错,正是东梁山下,启德镇圆韵楼上的名歌女冷萍。

  只见冷萍秀发高挽,一身湖绿云棠环佩齐全,清丽秀绝的娇靥上,绽着一丝
微笑,但清秀的眉宇间,却隐伏着一丝幽怨。

  她端正地坐在正中大椅上,秋水般的凤目正望着小馨她们。冷萍的左前方,
立着白发蓝衣的林婆婆,右前方即是那个面目有些熟悉的俏丽侍女。这时想来,
才知她就是那天在圆韵楼给冷萍姑娘送月琴的那个标致小丫头。另外两个端庄的
中年仆妇,分别立在冷萍的椅后。

  打量间,只见小馨几人,同时恭声道:「没有吃。」

  冷萍蛾眉微微一蹙,林婆婆立即笑呵呵地道:「这位江少堡主,也真是过分
小心了,瞪着一双朗星似的眼睛,望着莲羹只咽口水,硬是不吃。」

  冷萍有些幽怨地道:「为什么?」

  林婆婆一正脸色,但却笑着道:「人家怕有毒药。」

  话声甫落,面目熟悉的俏丽侍女,突然不服气地道:「人家江少堡主本来要
吃的,是林婆婆叫人家放心,里面没有毒药。」

  林婆婆一听,顿时急了,不由正色嚷着道:「好哇,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当
着小姐的面告御状,你可别冤枉好人,走,我们把江少堡主请来问一问。」

  俏丽侍女必是冷萍的贴身丫头,似乎根本不怕林婆婆,小鼻子一耸,冷哼一
声,反唇相讥道:「要去你去……」

  话末说完,只见冷萍娇靥一沉,沉声道:「小曼,你怎的总爱气林婆婆。」

  江天涛看了厅内情形,忍不住哑然笑了,听了对方的对话,知道叫小曼的侍
女曾立在过厅的玉屏后偷听。由于厅外雨大,几个侍女又在厅内走动,赃鲇上林
婆婆的噜咽不休,自是无法侦查出屏后有人。

  心念末毕,蓦见依然恭立在椅前的小馨,含笑恭声道:「方才小婢等人退出
时,江少堡主还特别问了小姐的芳名呢!」

  冷萍的娇靥一红,不由地含笑急声问:「你们怎么说?」

  小馨尚未开口,共余几个侍女都掩口笑了,小馨终于忍笑道:「小婢等一说
小姐姓张,江少堡主的眼睛瞪得这么大。」说着,伸出两手,以拇指、食指比了
两个大圆圈。江天涛看了这情形,两颊立时感到有些发烧,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冷萍见小馨比的滑稽,不由忍笑地沉声道:「顽皮!」

  另一个侍女含笑接口道:「小婢等说出小姐的芳名叫张韵华,那位英俊的少
堡主,顿时变傻了。」几个侍女一听,再度掩口笑了,似乎又想起江天涛方才的
呆相。

  小曼立即代江天涛解释道:「你们说小姐的真实姓名,江少堡主当然不知道
了。」

  冷萍端坐椅上,一直微蹙着峨眉,虽然也在静声,但却有着满腹心事,这时
突然打断小曼的话沉声道:「我现在警告你们,从现在起不要再喊他少堡主!」

  林婆婆和小曼等人一听,不由惊异地急声道:「为什么呢,小姐?」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知道冷萍又想起他以卫明去圆韵楼听歌和以卫明拜山
的事。心念间,果见冷萍黯然道:「据皇甫姑娘说,三钗帮往幕阜山参观九宫堡
表小姐设招亲擂的眼线弟兄们说,他确是击伤钩拐双绝力拔山的蓝衫少年卫明,
而九宫堡真正的少堡主江天涛则是一个身穿粉衣,油头粉面,鼻子朝天……」

  话末说完,林婆婆十分不服地正色嚷着道:「这怎么会呢?天下同名同姓的
人不能说没有,可是,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老堡主的祖传丽星剑,却只有一
柄呀!」

  冷萍听得精神一振,不由急声道:「你是说他佩的是江老堡主的丽星剑?」

  林婆婆一正脸色,认真地回答道:「当然是呀!」

  冷萍又郑重地追问了一句:「你没有看错?」

  林婆婆立即正色道:「我老婆子怎敢骗小姐你?」

  小曼似乎专爱与林婆婆作对,立即不以为然地问:「你怎的知道,天下没有
与丽星剑型式相同的宝剑?」

  林婆婆冷冷一笑,忿忿地沉声道:「这一点你小狐狸可难不倒我,和丽星剑
型式相同的剑,不敢说没有,但与丽星剑铐上嵌着的两块彩玉相同的恐怕是绝无
仅有。」

  冷萍轻换了一声,会意地点了点头,小曼简直听愣了,瞪着一双明眸望着林
婆婆一脸的佩服。立在檐下的江天涛,也愣了,他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剑铐上
的两块彩玉。同时,根据在龙宫湖栖凤宫的肩面上,宝剑一出稍外,便有人高呼
丽星剑,以及林婆婆略加注意,便知自己的身份两事来看,老父在武林中的声望
之隆,由此可见。

  心念末毕,又见林婆婆神气地扬声道:「其次是那两块彩玉上的彩纹,和剑
身上的彩斑光华一般无二,真气贯注其上毫光闪闪,彩华夺目……」

  江天涛一听,立即感慨地摇了摇头,厅内的林婆婆仍在兴高彩烈地继续说:
「……丽星剑不但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尚能镇鬼避邪,驱凶报警……」

  江天涛见林婆婆说得口沫横飞,如数家珍,不自觉地哑然笑了。

  小曼听说丽星剑有这么多神奇功用,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异地道:「真的呀,
林婆婆?」

  林婆婆立即轻蔑地瞪了小曼一眼,得意地道:「哪个有闲情来骗你这小狐狸
精,不信你自己去问问。」

  话声甫落,一直注视着林婆婆,忍笑静听的冷萍,突然淡雅地笑了,接着举
手一指门外,笑着道:「不要去问,江少堡主已经来了。」说话之间,目光柔和
地向着江天涛望来。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一颤,飞身纵上楼檐的横梁上。就在他纵上横
梁的同时,已听到小曼惊异地道:「真的呀,我去看看。」

  话声甫落,人影一闪,小曼已飞身纵出门外,瞪着一双大眼,惊异地左右一
看,折身奔进门内,同时笑着道:「小姐骗人,没有嘛!」

  只听冷萍淡雅地一笑,道:「你再看看楼檐上。」

  江天涛一听,知道无法再隐藏了,于是,朗声哈哈一笑,身形疾泻而下。双
足刚踏实地面,冷萍、小曼、林婆婆等人已立在门外,除了冷萍一人外,俱都以
惊异地目光向他望来。

  于是,再度哈哈一笑,同时拱手,朗声风趣地笑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山雨借宿遇故人,张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说罢,飘洒地躬身一揖。

  冷萍樱唇绽笑,凤目闪辉,如花的娇靥上泛起两片红霞,高雅地轻轻一福,
大方地含笑道:「听说你已经安歇,末便再去打扰,方才没有去看你,希望你也
不要介意。」

  江天涛见冷萍说话自然大方,毫不拘谨,宛如知交的朋友,因而心中那份不
安,顿时全消了。于是,也爽朗地一笑,急忙改口道:「小弟冒昧进入内院,旨
在向姊姊讨教,没想到尚末扬声,就被姊姊发觉了。」

  冷萍见江天涛呼他姊姊,芳心顿时升起一丝蜜意,立即亲切地笑着道:「既
然有事,到里面坐下来谈。」于是两人并肩走进厅内。

  林婆婆和小馨等人一见,俱都愣了,彼此愣愣的看了一眼,似乎在说,先说
只有一面之缘,原来竟是密友!江天涛一进厅门,侍女们早已将冷萍坐的大椅,
移到方桌的宾位上,让给江天涛坐。冷萍则坐在下首主位上,侍女佣立即献上美
点香茶来。

  江天涛早就怀疑那夜引他进入三钗帮后山的神秘女子,就是冷萍,这时为了
表示有要事前来请教,何不冒然谢她一谢。

  于是,品了一香茶后,立即拱手含笑,道:「那夜在东梁山下,多蒙姊姊引
导进入后山,小弟内心甚是感激,只是苦无机会相谢……」

  冷萍并不否认,淡雅地一笑,风趣地道:「可是真有机会,你又不说了。」

  江天涛一听果然是她,同时也明白她话中的含意,在埋怨他飞马逃避之事,
于是,歉然含笑道:「在那里的境况下,姊姊应该原谅小弟。」

  冷萍点点头,表示已经谅解,同时不解地问:「皇甫姑娘为何追你?」

  江天涛感慨地摇摇头,只得将拜山的经过说了一遍。冷萍听得很有趣,但却
埋怨道:「你何必要用卫明左掌院的名义代表老堡主去拜山呢?」

  江天涛慨然一叹,索性将毒娘子的阴谋经过也说了出来,说话之间,林婆婆
已命侍女们取来酒菜另行摆好,一俟江天涛和冷萍入座,也不由关切地问:「少
堡主这次去龙宫湖,可是为了毒娘子?」

  江天涛和冷萍举杯敬了一杯酒,立即回答了一个是。冷萍亲为江天涛满了一
杯酒,关切地道:「可是没有擒获?」

  江天涛懊恼地一颔首,道:「听说去了大洪山金面哪吒沈奇峰那里。」

  冷萍一听金面哪吒花容微微一变,立即正色道:「听说金面哪吒沈奇峰,数
年前捡到一只玉狮子,上面记载着许多武林失传的武功,沈奇峰扬言,一俟武功
学成,立即广邀天下英豪以武会友,妄想在武林中,争个一流高手的名誉。」江
天涛噢了一声,并不感到过分惊异。

  冷萍却关切地道:「兄弟如果不嫌累赘,姊姊就带着小曼和林婆婆两人和你
同去,多一个人至少多一个押阵把风的。」

  江天涛一听,心中甚是感激,但他不想麻烦冷萍,因而道:「小弟十分感激
姊姊的好意,但小弟想先赶回九宫堡,将详情面禀家父后,再定取舍,至于姊姊
的盛情,小弟当永记不忘。」

  冷萍一听,知他有意推却,不由沉声道:「你可是担心姊姊的武功不济?」

  江天涛慌得急忙正色道:「姊姊完全误会了,根据姊姊发觉小弟立身窗外一
事来论,姊姊的功力就比小弟高明多了。」

  冷萍娇哼一声,依然沉着脸,嗔声道:「这有什么高明的,你立在糊有窗纸
的雕花屏门外,天空的闪电,把你的影子清楚地印在窗纸上,三岁的小孩子也会
发现,何需什么深厚的功力。」

  江天涛俊面一红,暗呼一声惭愧,这点道理都没悟透,看来自己的阅历,实
太浅鲜了。心念至此,灵智一转立即岔开话题道:「姊姊虽是借电光发现小弟,
但在阅历上,足证比小弟丰富得多,就以上次进入三钗帮总坛的后山来说,愈见
姊姊的机智超人。」

  冷萍一听,娇靥虽然没有笑意,但声调却已变得缓和,道:「有哪些地方不
同?」

  江天涛立即解释道:「譬如在客店内,姊姊不用暗器和拋石等方法向小弟挑
战,而在房面上驰来奔去引逗小弟……」

  话末说完,冷萍的娇靥更红了,噗哧一笑,忍俊嗔声道:「谁引逗你?人家
是想上圆韵楼拿东西……」说此一顿,继续愉快地问:「还有呢?」

  江天涛继续笑着道:「其次是姊姊的轻功惊人,那夜姊姊沿着三钗帮的机枢
小径飞驰,小弟就一直无法追及。」

  冷萍娇哼一声,忍笑嗔声道:「你是有意在身后跟,你道我不知。」

  江天涛俊面微微一红,立即正色道:「可是姊姊在断崖下小径出口处等候,
以石指引小弟下山,这一点,总该说是超人之处吧!」

  冷萍愉快地一笑道:「实在说,那晚将你引至断崖下,见你头也不回的直向
崖上升去,便知你毫无探山的经验,姊姊怕你回不了客店,只好在出口处等你。
当时见你回至崖下的傻相,气得真想喊你一声大呆瓜。」

  江天涛一听不由红着脸笑了,他不便问冷萍藏身歌楼的事,但却宛转地道:
「姊姊以前是否也任职在三钗帮总坛?」

  冷萍见问,似乎立即想起她的伤心事,娇靥上的笑容立逝,接着摇了摇头。
江天涛本应知趣住口,但他受了好奇心的驱使,忍不住继续迷惑地道:「姊姊既
然末曾任职三钗帮总坛,怎的知道他们有一道机枢小径?」

  冷萍黯然一叹道:「这要先从我在启德镇建造圆韵楼开始说起……」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不由脱口道:「那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圆韵楼,
竟是姊姊造的呀!」

  冷萍点点头,黯然解释道:「为了要吸引三钗帮的高级人员前去,使那些贩
夫走卒望而却步,不得不建筑得豪华些。」

  江天涛心中一惊,不由插言道:「金、银、玉三钗之中,可是有一人是姊姊
的仇家?」

  冷萍见问,面色突然变得铁青,凤目凝望着门外切齿恨声道:「不是三钗,
是一个独眼缺嘴的老匹夫,人称独眼梭的何老茂,为人阴刁,擅使钢梭,掌力尤
为雄厚……」

  江天涛特别关心独眼梭是否在三钗帮内,根本无心去听对方会什么武功,因
而插言道:「姊姊可曾踩到何老茂的行踪?」

  冷萍失望地摇摇头,道:「这人可能不在三钗帮中,因为最初几次探山,均
被三钗帮总坛的暗桩发现,我索性捉住几个人逼问,但均说香主,堂主中没有这
么一个人物。后来,白虎堂主金钩剑俞存信,经常三更以后才来,一直逗留到四
更将尽方始回去。」

  「一天深夜,我悄悄跟踪在他的身后,一直深入后山,才发现他们堂主以上
的人,还有一道暗径出入。在数次三钗帮者霪的全帮各地首领舵主大晚筵中,我
均悄悄潜进总坛窥探,但始终没发现那个老匹夫在场!」

  江天涛剑眉一蹙道:「照此情形看来,这老贼可能没有加入三钗帮,不知姊
姊是否愿将与独眼梭有什么血仇,告诉给小弟听?」

  冷萍见问芳心不由一阵沉痛,两行晶莹的泪珠,立时籁籁地滚下来,久久,
才痛心地道:「他杀了我的父亲!」

  江天涛一听,剑眉突然一立,同时沉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姊姊但
请放心,此等恶贼,终有一天伏诛,今后小弟遇上此贼,定然将他擒来见你。」

  冷萍感激地点点头,流着泪道:「这老贼功力不输力拔山,钢梭尤为厉害,
弟弟遇上此贼,务必小心。」

  江天涛傲然一笑道:「姊姊放心,小弟自会谨慎。」说罢,自知不便再谈下
去,于是,起身离席,拱手施礼道:「小弟酒足饭饱,姊姊也请早些安歇,明晨
小弟再来请安。」

  冷萍举袖拭泪,慌忙起身,强自含笑道:「明晨姊姊亲去为你送行。」

  说罢,即与江天涛并肩走出厅,小曼、小馨、林婆婆,俱都神色黯然默默的
跟在身后。

  江天涛见冷萍送至厢楼回廊中,仍无停步之意,立即转身含笑道:「姊姊请
回,再送就回到过厅了。」

  冷萍涩然一笑,只得颔首止步,并向小曼,道:「小曼,你代我服侍少堡主
安歇。」

  小曼愉快地恭声应是,即由身后一群侍女中走出来。江天涛道过晚安,径自
走出圆门,小曼紧紧跟在身后。到达过厅,冷冷清清,灯光依然照明。

  江天涛看了方桌上的茶点一眼,径自走进内室。室内高几上,并排燃着三只
油烛,宽大的紫木雕花床上,整齐的放着被褥。

  小曼一进室门,当先走至床前,迅即铺开被褥,同时背向着江天涛,幽幽地
问:「江少堡主,你现在知道我家小姐的苦衷了吗?」

  江天涛谦和地道:「在下已经知道了。」

  小曼继续含意颇深地道:「你认为我家小姐怎样?」

  江天涛一听,顿时提高了警觉,心想:「这小丫头前来,也许另有作用,不
能不有个防备。」于是心灵一转,立即肃容道:「你家小姐,着实令在下可敬可
佩。」

  小曼对江天涛的答复,似乎不太满意,不自觉地沉声道:「那为什么我家小
姐追您,您都不见?」

  江天涛急忙解释道:「那时因为有皇甫姑娘在场。」

  小曼仍不放松地道:「可是我家小姐要陪您去大洪山,您为什么拒绝?」

  江天涛觉得小曼的口齿十分伶俐,难怪林婆婆说她是个小狐狸,心念间,早
已谦和地解释道:「因为在下必须先回九宫堡,恭请家父定夺,去不去大洪山,
尚不得而知。」

  小曼立即娇憨地道:「就是不去大洪山,带我家小姐和我到九宫堡玩几天也
没关系呀!」说话之间,已将被褥铺好,突然转身,惊异地道:「你们九宫堡,
我家小姐不能去是不是?」

  江天涛见小曼问得有趣,不由哈哈笑了,接着愉快地道:「当然可以去。」

  小曼一听,满脸惊喜,不由兴奋地急声道:「少堡主,谢谢您,小婢马上报
告小姐去,明天和你一道去……」话末说完,早已飞身奔出内室。江天涛心说:
这真是个小狐狸。

  江天涛挥袖震熄了油烛,解剑脱履,蒙头就睡。金鸡终于唱了,雨过天晴,
大地又照上了灿烂的晨曦!沉沉睡去的江天涛,睁眼一看,天光已经大亮,小馨
几人,早已肃静地侯在门一见江天涛醒来,齐声问候早安。

  江天涛匆匆洗漱,随意吃了一些早点,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叮,径由天庭
传来。江天涛知是冷萍,急至屏后厅门相迎,举目一看,只见容光焕发,刻意打
扮的冷萍,娇靥含着甜笑,正向厅门走来。一脸不高兴的小曼和满面含笑的林婆
婆,俱都跟在身后。

  江天涛一见冷萍的装束,顿时平静下来,于是急忙迎下厅阶,拱手含笑道:
「姊姊,早!」

  冷萍微领蝶首,亲切地笑着道:「昨夜睡得可好?」

  江天涛笑着连连拱手道:「很好,很好!」说此一顿,仰首一看天色,接着
道:「小弟与邓前辈虽然分道,但约好一同回堡,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小弟就此
告辞,改日再来看望姊姊。」

  冷萍亲切地笑着道:「既然有事,姊姊不便挽留,只要你不嫌弃此地偏僻,
姊姊随时准备欢迎你前来。」

  江天涛内心十分感激,连声称谢不已。说话之间,已穿厅而过,林婆婆已启
开朱漆大门,通灵的小青,早已等候在门外了。江天涛走至阶下,转身拱手,也
亲切地道:「小弟真诚相邀,希望姊姊暇时,带领着小曼,林婆婆同去九宫堡盘
桓些时日……」话末说完,林婆婆首先呵呵笑了,小曼忧郁的脸色,也开朗了。

  冷萍亲切地一笑,自然大方地笑着道:「好,等你忘了此地或姊姊想你的时
候就去。」

  江天涛看得出,冷萍虽然说得自然大方,但在她秋水般的眸子中,却闪烁着
怅悯和依恋。由于内心的感动,情不由己地正色道:「姊姊珍重,后会有期,小
弟在堡中随时恭候你光临。」临字出口,飞身上马,两腿一催马腹,小青昂首一
声长嘶,放开四蹄,直向山下如飞驰去。

  小青的长嘶甫落,马后已传来小曼的娇声高呼道:「少堡主,可别忘了你的
话让我家小姐失望呀!」

  江天涛回头挥了挥手,发现冷萍、小曼、林婆婆等人,也高高举着手,不停
地挥动着,直到桃林遮住了他们的身影,他才转过身来。奔下白桃山,前面果然
有一座大镇甸,街上行人熙攘,正是早市兴隆时候。小青缓步通过大街,不时发
出一声怒嘶。

  江天涛游目一看,这才发现不少武林人物,正在指手划脚,相互招呼,似是
镇上,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同时又有不少武林人,买健马,购鞍峦,忙忙碌碌。

  江天涛一心赶路,虽然心中感到迷惑,但他却不愿耽误行程,是以,一出镇
口,立即放马飞驰,直奔正西。但每过一镇,俱都发现同一现象,而官道上的武
林人物,愈向西行,愈增多江天涛心知有异,必是武林中发生了轰动江湖的大事
情。

  于是,他飞马追上前面七八个乘马飞奔的武林人物,正待向一个老者发问,
蓦见前面的一个紫面大汉,朗声笑着道:「我紫面飞魄等了他几年,早已等得不
耐烦了,想不到他金面哪吒今天才把武艺学好。」

  江天涛听得心中一动暗忖:「听大汉的口气,莫非真被冷萍说中了不成?」
心念间,又听一个粗犷的大汉,警告道:「我说老兄,别太自信,人家不学全玉
狮子上的武功,也不敢广邀同道,以武会友了。」

  另一个中年人,不耐烦地道:「少讲两句吧!当心后天赶不到大洪山,误了
看开锣戏。」

  江天涛一听,果然是金面哪吒武功学成,广邀天下英雄,这对他来说,真是
逮捕毒娘子的大好机会。继而一想,大洪山英雄聚会,不知有多少豪杰认识自己
腰悬的丽星剑,那时万一遇上一位多年的高手出面挑战,诚如老父所说,身为九
宫堡的少堡主,而不会九宫堡祖传的丽星剑法,岂不叫天下英雄笑掉大牙。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焦急,屈指一算日期,正是中旬十一,恰有一轮不算太
圆的月亮。于是心中一喜,放马疾驰,他要在短短约两个夜晚里,秉月研读丽星
剑诀,以便在论武大会上,技冠群雄。

  江天涛心念一定,放马如飞,沿着长江北岸,直奔祁家湾。小青一夜休息,
精力充沛,放开四蹄,急如奔雷,一批批,一群群的奔马,均被它拋在尾后。沿
途的武林人物,愈来愈多了,有的乘马,有的徒步,奔走的方向相向,谈论的事
情一致,俱都是大洪山金面哪吒以武会友的事。

  小青果是龙种宝马,速度高得确是骇人,中午刚过,已到了祁家湾。沿途虽
有催马狂驰的武林人物,想与小青一争脚力。但是,不出二里,便自知不敌,识
趣地放缓自己的马匹。

  但数以千计的武林豪杰却对江天涛注了意,在一致谈论金面哪吒的同时又多
了一个谈论话题——那个身穿蓝衫,腰悬宝剑,坐骑青崇马的俊美少年是谁?

  尤其那些身怀武技,前去赴会的美丽少女们,更是忍不住在娇羞的心情下,
悄悄偷问一声身边的老婆婆,老公公,或是哥哥,师兄,那个飞马的少年是谁。
但没有人能说出江天涛的姓名,因为,他的小青,快如脱免,捷逾飘风,虽然佩
着丽星剑,众人在恍然间,自是无法看得清楚。

  夕阳西坠,大地涂满了霞辉,江天涛在成群结队的武群豪杰中,飞马奔进了
云梦城。正在他暗暗庆幸沿途顺利,末遇到三钗帮截击的时候,另一个问题又来
了。那就是,每座客店内,早已住满了赴会的各路武林人物。

  江天涛急需找一所安静的客栈独院,以便研读剑诀,这时走遍了全城各街,
看了家家客店告满的情形,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看着全城,已是灯火点点,在东边天际的绵云里,也推出了一轮不太圆的明
月,而一批批的武林豪客,仍由城外涌进来。

  江天涛觉得时间宝贵,知道不能冉在街上徘徊了,买了一些干粮卤菜,沿着
西街,直奔城外。出了城门一看,心头又是一沉。只见通向正西的官道上,前往
大洪山的武林豪客,依然络绎不绝,但大都是乘着月色,徒步赶路。有的展开轻
功飞纵,有的成群结队疾行,在毫无忌惮的高谈阔论中不时发出一阵豪放的哈哈
大笑。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知道要想安静地研读剑诀,必须远离官道,找一个僻静
之处或农村才好。心念一定,拨马驰下官道,沿着潭水,直奔西北。前进末出二
里,即见前面现出一片稀稀疏疏的树木,根据隐约可见的屋脊房影,断定那里是
座小村。

  江天涛心中一喜,立即催马驰去。前进中凝目一看,发现那片屋影中,既没
有灯光,也没有犬吠,既不像村庄,也不像庙宇。进入林内,十分阴沉,除了穿
梭般飞旋在苍松问的无数蝙蝠,一切是静悄悄的。绕过一段斑剥砖墙,即是一座
不算宽宏的门楼。江天涛策马走至阶前一看,竟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祠堂。只见祠
门倾斜,油漆剥落,石阶上堆满了碎瓦,生满了青草。

  江天涛看罢,觉得这等破落荒凉的祠堂,正是研读剑诀的好地方。

  于是翻身下马,系好马缰,取下买好的干粮,飞身纵至祠墙上。立身墙头,
游目一看,只见正中祠堂尚属完整,只是没有了门窗。左右厢房已有部分坍塌,
生满了荒草的祠院中,落满了断橡破瓦,一株枝叶茂盛的合抱大榕树,欣欣向荣
地轰立在厢房窗前,减低了不少凄凉景象。在祠堂的后面,尚有两重院落,深约
数十丈,情形较第一个祠堂尤为荒凉。

  江天涛心急研读剑诀,懒得再去后面两院察看,于是一长身形,凌空而起,
越过生满荒草的祠院,直落祠堂门前。只见祠堂内,蛛丝鸟粪,落瓦泥堆,在三
面青石砌成的梯形石上,倘横倒竖置着许多死亡者的灵牌和骨灰,充满了阴森之
气。江天涛看了这情形,断定此地久无人迹,正合他的心意。

  他仰首看了一眼绞洁的明月,接着在一片落瓦不多的石阶上盘膝坐下来,打
开食包,匆匆吃了些干粮,接着怯虑凝神,调息了几个周天。

  再睁眼,已是月近中天了。这时,夜凉似水,月华如练,寒星眨着鬼眼,一
阵冷风吹来,满院的荒草,茂盛的榕叶,同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肃煞凄凉中暗
透着恐怖,隐伏着杀机。这些充满了阴森可怖的景象,在急切想研读剑诀的江天
涛看来,反而视为天赐良机,不虑有人窥视。他解下剑来,双手高举过顶,首先
暗暗祈祷一番,希望先祖的英灵,保佑他将这套祖传的丽星剑法,一夜学成。

  祈祷完毕,怯虑凝神,右手拇指,轻巧地一按哑簧,剑鞘内,立即发出一阵
极轻微的吟声。横肘一撤,呛一声,寒光如电一闪,彩华大盛,飞旋在院中的蝙
蝠,立即发出一阵吱吱惊叫,顿时逃得无影无踪。

  江天涛在如此荒野的凄凉祠堂内,在如此寂静的深夜里,面对着祖宗传下来
的丽星剑,心情不免也有些激动。蓦地想到曾祖江汇川,祖父江崇泽,父亲江浩
海,子孙三代,百多年来,仰仗此剑,不知诛杀了多少元凶巨奸,不知为武林荡
平了多少次魔难浩劫。今后,他能否秉承先祖的宏志,仗剑除奸,作一番轰轰烈
烈,有益人群的大事业就在今晚了。

  心念间,仰望皓月,长空无云,心胸不禁豁然开朗,顿时激起万丈雄心,他
要仗此宝剑,为武林主正义,为江湖荡群魔,使九宫堡的声威,永远屹立如山。
于是,突然低头,星目凝视在剑身上的第一个澄青色的形斑上。

  最初,只觉光芒眩目,青华耀眼,久久毫无发现,继而,剑身斜向皓月,冷
芒彩华中,立现剑诀。只见在澄青色的冷芒中,清晰地现出一个人影,手中一柄
长剑,作着反臂挥出之势,在身影的四周,有实线,有虚点。再看人影的头上,
横写着四个金丝小字是星宿霄汉。

  上面既没有说明是第几招,也没有详细的练法注解。江天涛知道,这完全要
靠自己的领悟力,去苦思,去钻研,依照实线,循着虚点去体会,去研练。

  于是,闭上星目,默记剑势,由实线至虚点,静心地想了一遍。仅仅片刻时
间,江天涛突然睁开双目,挺身跃至阶下,反臂一挥丽星剑,立即幻起一道七彩
匹练。紧接着,彩华大盛,光芒耀眼,只见彩虹不见人影。

  江天涛一招练罢顿时大悟,这招定名为星宿霄汉的原因,正因为在施展时,
呈现如云如雾的彩霞,不见闪闪烁烁的银星之故。于是,就在院中,继续凝视剑
身上第二个橙黄色的彩斑。

  只见彩斑光华中呈现的人影,形如飞扑之势,手中的长剑,锋走工字,而且
上下皆有虚线。细看上面的四个金丝小字是星云电闪。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迅即领悟,于是功集右臂,力透剑身,彩华光芒暴
涨,一听低喝,剑势如虹,疾如奔电。紧接着,两把同时演练,声势又自不同。
只见彩虹翻滚,丽星满天,时而彩雾蒙蒙,时而寒光如雷,森森慑人的丝丝剑气
带起了呼呼刺耳的慑人风啸。

  江天涛练得兴起,在反复中求变化,在连环中求精微,务必达到得心应手,
意动身先的绝佳境地。剎那间满院光华,彩毫冲天,森森剑气过处,草断瓦碎,
呼呼劲风,旋起枯草尘烟。

  江天涛确没想到,两招连环即有如此威力,九招同时运用,声势那还了得?
想到九宫堡在武林中的声威数十年一直不衰,固然靠先祖父和父亲的德望高誉。
而这套独步武林中的丽星剑法也不无相辅作用。正在他运剑如飞彩霞冲天之际,
林外苍松间突然传来小青的一声悠长惊嘶。

  江天涛心中一惊,脱口一声轻啊,一长身形,腾空飞上祠堂门楼。只见立在
七八丈外松树下的小青,昂首竖发,马耳扇动,双目炯炯望着林外,神情显得十
分震惊。

  江天涛心知有异,凝神一听,阵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小青惊望的方向
传来。于是,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十数道人影,正向林内扑来,而在较远的云梦
城方向,也有不蛇霾如流星般驰来的黑影。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不由愣了,乍然间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仰首一看夜
空,明月当头,疏疏小星,正是半夜三更。

  就在他仰首观看夜空的同时,林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喝道:「嘿,快看,在那
里了!」

  江天涛闻声心中一惊,顿时想起握在手中的丽星剑,于是横肘收入鞘内,飘
身落至门外。

  就在他飘落实地的同时,风声枫然,人影闪动,三丈外的苍松间,已围立了
十多个身材不一,胖瘦不等的武林人物。

  江天涛游目一看,形形色色的,竟有十六七人之多。有的着劲衣,有的穿破
衫,有的挺胸凹肚,有的浓眉环眼。他们虽然脸型不一,年龄不等,但他们每人
脸上的神色,却俱都在惊异中隐透着贪婪。

  正在打量间,蓦见立身三丈外的一个灰衣癞痢头,背插单刀瘦汉,把狗眼一
翻,首先冷冷地问道:「朋友,那东西到手了吗?」

  江天涛听得一愣,不由沉声问道:「什么东西?」

  立在癞痢头身后的一个黑衣黑脸的矮胖青年,提着一柄大铁锤,突然向前走
了两步,瞪眼怒声道:「宝,我大哥的意思是说那个宝。」

  江天涛一听,再度愣了。一个塌眉方脸酒糟鼻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
「就是那个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彩华直冲半天的宝……」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悟,不由仰天发出一阵极轻蔑地哈哈大笑。

  如此一笑,惹得不少人齐声怒喝道:「小子,你懂不懂江湖规矩?见者有份
的道理你小子知不知道?」

  「朋友,你笑什么?」

  江天涛缓缓敛笑,接着极轻蔑地期声道:「我在笑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蠢
东西,方才那片彩华,是小爷在此练剑。」

  一说练剑,将在场的不少震住了,因为先来的这些人,俱是江湖上混饭吃的
三四流庸手,他们对用剑的人,自心眼里就有些畏惧。

  但在远处看到这面松林内,彩霞冲天,因好奇而赶到的武林人物一听,不少
人却惊疑地重复道:「练剑?」

  江天涛利日如雷一扫全场,就这剎那间,林中又增了二三十人之多,于是,
缓慢地点点头道:「不错!」话声甫落,不远处的人群中,蓦然传来一阵不屑的
冷笑。

  江天涛一听,剑眉一蹙,循声一看,竟是一个黄面皮,斜对眼,身穿一袭破
儒衫的中年书生。只见破衫书生,故作斯文的一晃脑袋,皮笑肉不笑地道:「阁
下这话末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江天涛剑眉一轩,立即沉声问:「何以见得?」

  破衫书生神气地哈哈一笑,道:「阁下练剑,尽可在自己的家里练,何必深
更半夜,跑到这座破祠堂内练剑,即使是真,也有诱人前来,故作炫露之嫌。」

  江天涛被他强辞夺理地一说,不由怒声道:「小爷高兴,你管得着吗?」

  话声甫落,又是那个癞痢头瘦汉,不耐烦地大声道:「姓屠的穷酸,你少他
娘的在此噜嚎,他既然练剑,就让他再练一次给我们看看,如果和我们方才看到
的情形一样,我们拔腿就走,免得耽误赶睡的时间,如练不出霞光万道,瑞气千
条?可也别怨我们手辣心狠……」

  话末说完,周围散立的大汉,立即掀起一片赞可之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向
江天涛望来,似是在说:「快练吧!」

  江天涛冷冷一笑,不由轻蔑地问:「凭什么?」

  黑衣矮胖青年一见,瞪眼厉声道:「就凭这个。」说话之间,闪身越过癞头
瘦汉,同时将手中的大铁锤,狠劲地摆了两摆。

  江天涛何曾将这些人放在眼内,不由仰天发出一阵声如虎啸的哈哈大笑,声
震林野,历久不绝。这时赶到的武林人物,已有四五十人之多,阅历丰富的人一
听这声内力浑厚的哈哈大笑,心知不妙,一声不吭地悄悄走了。

  一个鼠耳削腮的瘦小汉子,突然惊觉不好,立即阴刁地威胁道:「阁下先不
要炫露内功吓人,须知众怒不可侵犯,双掌难敌四手,阁下自信能胜得了在场的
这些英豪吗?」

  刚刚敛笑的江天涛一听,不由得傲然朗声道:「金雕岂畏蛇鼠,猛虎岂惧犬
狐……」

  话末说完,蓦然有人一声暴喝:「我就打你这只金雕猛虎。」暴喝声中,黑
衣黑脸的矮胖青年飞身纵至场内,挥动手中的大铁锤,猛向江天涛的当头砸去。

  江天涛朗声一笑道:「凭你也配。」配字出口,铁锤已到头上,于是,身形
一闪,举臂托天,右手一绕,已捏住黑脸青年的手腕,大喝一声:「去吧!」吧
字出口,趁势一提,借着对方飞扑的冲势,已将黑脸青年的矮胖身体,凌空提起
来。

  矮胖青年一声惊恐嚎叫,一向不用腿的江天涛,顺势在对方的屁股上又踢了
一脚,一个矮胖身体,挟着惊恐嘶叫,直向多年失修的祠堂门楼下撞去。

  围立三五丈外的一群壮汉,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俱都惊呆了。轰的一
声大响,矮胖青年的大铁锤首先撞在腐朽不堪一击的倾斜祠门上了。紧接着哗啦
一阵响声,挟着一声闷哼,矮胖青年的身体立被腐朽的祠门和门楼上面的破瓦,
压在地下。

  癞头瘦汉一见,立Y大喝一声:「好小辈,竟敢出手伤人,须知我癞头刀不
是好惹的。」

  大喝声中,翻臂撤刀,寒光一闪,单刀已经出销,一个纵身,已扑至江天涛
的面前,举刀就剌。

  江天涛觉得这个癞头刀定是罪魁祸首,绝不可赦,于是,沉哼一声,旋身已
至对方背后。癞头刀见把弟吃了亏,似乎学乖了,惊觉眼前一花,心知要糟,大
喝一声,单刀反臂后扫。

  就在他反臂后扫的同时,江天涛的左手已提起他的后领,右手已握住他的右
肘。江天涛怒喝一声:「去吧!」

  奋力一提,骤然一个旋身,立即将癞头刀的瘦长身体伦起来。癞头刀心知不
妙,不由本能地脱口惊叫:「哎呀,不好!」好字方自出口,江天涛的手已松开
了。

  癞头刀挟着一声惊叫,凌空横飞,直向七八丈外的一丛矮树林撞去。一阵震
响,枝断叶飞干摇,癞头刀虽没晕死过去,但却跌了个皮破血流,撤手丢刀。

  其余人等看了这等声势,个个面色大变,俱都暗暗心寒,游目一看,后来的
数十人早走光了,仅剩下他们第一批的十四人了,哪里还敢停留。于是,相互一
遍眼神,转身就待逸去。

  江天涛一见,立即震耳一声大喝:「站住!」大喝声中,身形凌空而起,越
过几人头上,直向身前五丈以外落去。

  这声大喝,声如春雷,只震得悄悄逃走的十四人,浑身一颤,纷纷停身,举
目一看,俱都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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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一章 月映笈现

  江天涛飘身落地,冷冷一笑道:「不看完在下练剑就想走吗?」说话之间,
横肘撤剑,呛琅一声龙吟,冷芒一闪,彩华暴涨,江天涛手中已多了那柄彩斑点
点的丽星剑。同时,剑眉如飞,星目闪辉,朱唇晒着冷笑,缓步向前逼去。

  惊急惶立的十四个壮汉,这时看了江天涛手中彩华闪烁的丽星剑,面色同时
一变,俱都愣了。尤其,破衫书生和冬烘先生,以及那个鼠耳削腮的瘦小汉子,
恍然间似是想起武林中有这么一位大人物,有这么一柄有彩光的宝剑,只是在这
性命攸关的剎那间,俱都想不起那人是位大侠客,抑或是大魔头。这时,见江天
涛剑眉如飞,星目闪辉,横剑缓步过来,知道对方已动了杀机。

  于是几人一递眼神,同时暴喝一声:「大爷们和你拼了!」暴喝声中,飞身
前扑,纷纷撤出兵器,齐向江天涛攻去。十四个汉子用的是十四种不同的兵器,
刀、钩、叉、索、练子鞭、铁骨折扇、铁算盘、双枪、短棍、流星锤、大斧、判
官笔,各展绝招,俱使煞手。

  江天涛傲然哈哈一笑,身形旋转如飞,丽星剑振臂挥舞,漫天彩霞,遍洒丽
星,彩虹过处,暴起一声惶恐惊呼,酒糟鼻的铁算盘,已被震飞了。紧接着彩华
一闪,又一声惨叫,瘦小的汉子的鼻子耳朵,也被削掉了。大杵被凌空击飞,双
枪被拦腰斩断,破衫书生被划破了前胸,流星锤被削断了铁练,十四个人,惊呼
嚎叫,魂魄散,顿时大乱。

  就在这时,不远处蓦然传来一声劲疾急呼:「江贤侄,请住手!」

  江天涛闻声心中一惊,疾收剑势,腾身凌空,左袖微微一拂,身形横飞三丈
飘然落向地面。就在他飘然下落的同时,又听那苍劲的声音,怒斥道:「一群不
长眼睛的蠢东西,连九宫堡的江少堡主都不识得还跑什么江湖,闯什么万儿?」
说此一顿,接着怒声大喝:「还不快滚,难道在此等死吗?」

  说话之间,江天涛已飘落地面,只见一个落腮银髻的老人,正肃容瞪着抱头
鼠窜的十四个壮汉。在老人的身后,尚立着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身穿青衫,背
插金鞭的英挺少年。

  江天涛一面收剑,一面细看,只见老人身穿天蓝长衫,手持玉骨折扇,霜眉
虎目,挺鼻方口,慈祥中透着威严。他虽然不认识老人呼他「贤侄」,当然是根
据他手中的丽星剑才敢如此喊。

  心念间,老人已含笑走了过来,爽朗的笑着道:「贤侄认得老朽否?」

  江天涛确实不识,只得拱手躬身,惶声道:「晚辈愚劣一时忆想不起,倘请
前辈赐示。」

  老人一听,仰天发出一阵愉快地哈哈大笑,接关朗声道:「我那江老弟,常
言贤侄庸劣,不堪造就,看来完全是谦虚客气,就以这句应对之话,岂是出自俗
子之口。」

  江天涛知道老父前时指的是朝天鼻,但他这时又不便代老父解释。又听老人
愉快地笑着道:「老朽就是河南省固始县的神鞭赵沛丰,贤侄可还记得?」

  江天涛不敢说不识,但根据老人的口气,断定与老父的交情不错,于是,急
忙向前一步,深深一揖到地,同时,恭声道:「原来是神鞭赵世伯,请受小侄天
涛大礼一拜。」揖罢,急撩蓝衫下摆,屈膝就要下跪。老人赵沛丰,欣然哈哈一
笑道:「免了,免了!」说话之间,早已将江天涛扶住,同时面对身背金鞭的英
挺少年道:「德儿,这位就是你江叔叔的爱子天涛……」

  江天涛末待神鞭赵沛丰说完,首先向前两步,即向满面含笑的英挺少年,深
深一揖,恭声道:「小弟江天涛,参见赵世兄!」

  英挺少年想是老父在场,自然拘谨地急忙还礼,同时谦和地含笑道:「小兄
赵怀德,今后尚请涛弟多多赐教。」

  江天涛急忙谦恭的道:「怀德兄太谦虚了,小弟礼应向世兄请教。」

  神鞭赵沛丰见两小礼让,不由持胡哈哈笑了,接着愉快地道:「贤侄,你为
何与那些混江湖的朋友动上了手?」

  江天涛急忙恭声道:「小侄在此露宿,因见月色挺好,一时兴起,练了几招
剑式,不想彼等前来,竟向小侄强行索宝。」

  赵沛丰一听,再度挣髻一阵大笑,赵怀德也拘谨地笑了笑。江天涛继续解释
道:「依小侄猜想,彼等必是看了闪闪的彩光,才赶来察看。」

  神鞭赵沛丰,风趣地笑着道:「不但他们看了好奇,就是老朽也是看了蒙蒙
的七彩剑气,才赶来此地,不过老朽不是来索宝,而是来看我那江老弟何事来了
此地。」说话之间,瞟了一眼江天涛的丽星剑,接着,肃容道:「贤侄何时接掌
了九宫堡,我那老弟因何突然退休?」

  江天涛见问到父亲,急忙拱手恭声道:「家父见小侄终日闲居堡中,特命小
侄出外一增见识,虽将丽星剑转授,但堡中要务仍由家父掌理。」

  赵沛丰一听,虎目突然一亮,似有所悟地笑着道:「如此说来,贤侄想是特
意赶赴金面哪吒的论武大会了?」江天涛立即恭声应了个是。

  赵沛丰兴奋地哈哈一笑,道:「如此太凑巧了,这次老朽带你怀德哥出来,
正是要去大洪山,老朽并不一定要他与金面哪吒一争长短,旨在要他增增见识,
开开眼界。」

  说话之间,虎目瞟了一眼江天涛的座马,立即提议道:「贤侄有马,明日午
后即可抵达山下,我和你怀德哥还要赶几个时辰的夜路,我们只有明晚在洪通镇
见了。」

  江天涛决定明晚仍要熟习丽星剑法,自是不能与赵氏父子同处,因而,俊面
略现难色地恭声道:「明日小侄尚有一些琐事待办,明日晚间,恐怕不能赶至山
下……」

  赵沛丰久历江湖,一听江天涛的口气,立即爽朗的一笑,道:「既然贤侄有
事,我们就后天大洪山上见了。」说罢,即和爱子赵怀德转身向林外驰去。

  江天涛急忙拱手,恭声说:「赵世伯,怀德兄先行,恕小侄不远送了。」

  话声甫落,林外已传来神鞭赵沛丰的苍劲回声,道:「贤侄如能明晚到达山
下,老朽在洪通镇悦来店相候。」

  江天涛急忙气纳丹田,朗声回答道:「小侄遵命!」说话之间,凝目再看,
赵氏父子已经走远了。转身一看,方才撞在祠堂门楼下的黑脸矮胖青年和癞头刀
也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江天涛仰首看了一眼夜空,明月已经偏西。想到破衫书生等人一阵胡闹,耗
出了不少宝贵时间,令他提高了惊觉。于是,就坐在祠堂门楼的石阶上,继续研
读以下七招。

  下面两个殷红和淡棕色的彩斑内,是星光飞洒和丽星万点剑身的另一面,共
有五块彩斑,色分红、紫、绿、黄、蓝五个剑式是:星河倒泻、星月映雪、慧星
火花、星转斗移,寒星一点。

  有了方才的经验,江天涛再不敢放手练习,仅能闭目沉思,凭记忆在心中的
剑式默默研练,自是不能体会其中精微和奥妙。

  江天涛默默研练完了七招剑式,已是金鸡三唱,东方发白了。于是,收剑盘
坐,运功养神。

  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看看小青,正无聊地啃着青草,不时望一眼江
天涛。

  江天涛愉快地一笑,挺身跃起,举手一招,小青一声欢嘶,立即奔了过来,
江天涛先抚摸了一下小青的长祟,接着拭去鞍面上的松针和露珠,飞身上马,直
向林外驰去。

  奔上官道,尽是些鲜衣怒马的武林人物,绝少看到徒步赶路的高手。马嘶连
声,铁蹄如雨,整个官道上尽是飞奔的马影,和腾腾的扬尘。小青一夜休息,神
情力足,放开铁蹄,狂驰如飞,在疾奔的马群中,捷逾流矢,宛如一缕青烟般,
向前飞驰。

  这多奔马中,自是不乏能行的良马,有那心胸狭窄,争强好胜的人,难免在
尾后放马追赶一阵。

  江天涛心急早些赶到大洪山下,希望能在附近大镇上找到一间清静的独院,
是以也任由小青放蹄飞驰。相互逐奔,比赛脚力的当然不止一人,因而,整条官
道上,马嘶蹄乱,吆喝叫骂,滚滚尘灰中,不时响起马鞭的叭叭声。是以,每个
乘马的人,都想争前,而每个人也总免不了尘土满身。

  江天涛的小青虽快,但前途还有拂晓即行赶路的乘马人,是以,江天涛的蓝
衫上,也落满了灰尘。中午时分,绵延无限的大洪山,已遥遥在望了。

  江天涛在一个人马拥挤的大镇上进过午餐,继续向大洪山前驰去。他确没想
到,金商哪吒举行的这个以武会友的大会,会吸引了这么多的武林人物,明天大
会的盛况,也可想而知了。由于三山五岳的英豪,大批地涌到,大洪山附近的小
村大镇上,均告人满,顿时热闹起来。距离大洪山尚有十七八里,位于官道上的
镇店内已经有人投宿了。

  江天涛仰首一看天色,申时刚到,这时投宿虽嫌过早,但再向前进,势必找
不到客店。于是,就在距大洪山尚有十七八里的一个大镇上停下来,他决定明日
绝早上山。入店沐浴,另换蓝衫,全身上下,焕然一新。进罢晚餐,已是掌灯时
分,盘膝床上,闭目养神,他准备一俟明月升起,即可重新研读一遍星剑法。

  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末见窗外洒进月光来,走出屋外一看,乌云片片,即将
密合,东天的明月,早被遮住了。江天涛一看,心中暗暗焦急起来,看情形,今
夜恐怕不可能有月光了。正在暗自焦急之际,店外街上,突然一阵大乱,人声槽
杂,似在欢呼,于是心中一动,急步向店门走去。

  欢呼之声扩张得似是极快,江天涛尚未走到前院,吵杂的人声已到了店外。
这时,所有宿在店中的武林人物,闻声纷纷出来察看,只见三个衣着整洁的青年
人,神色兴奋地挥动着右手,同时,高声欢呼:「大家快些动身,前面镇上的朋
友们已经开始入山了……」

  如此一嚷,整个客店内,顿时轰动起来,纷纷大声询问:「为什么今晚就入
山呢?去了宿在什么地方?」

  三个青年人同时抢着道:「据说大洪山今晚三更还有欢筵,通霄狂饮,论武
拂晓即行开始。」

  群豪一听,立时暴起一阵粗犷豪放的震耳欢呼,尚未卸下兵刃的人,已经开
始奔出店门。正在焦急的江天涛一听,心中大喜,这真是个捉拿毒娘子的绝佳机
会,夜晚行动,较之白日自然方便些,何况夜空乌云密布。心念已定,急步走至
店门,略向神色惊疑的店伙交代照料马匹,径向西街口走去。

  这时,满街武林人物,兴高采烈,齐声欢呼,纷纷向西街口涌去,情形如疯
如狂。金面哪吒的以武会友,给平静多年的江湖,突然掀起一个巨浪。江天涛看
得出,这些人固然静极思动,好武若命,趁这个机会出来凑凑热闹,散散心,但
其中觊觎金面哪吒玉狮子的人,也不能说没有。

  他前去大洪山,旨在逮获毒娘子,追回母亲编制的绣衣,至于论武,毫无兴
趣,因而,他决定,除非有人向他挑衅,他绝不参与搏斗。心念间已到了街口,
只见官道上,田野间,尽是纵跃如飞的人影,一致驰向大洪山。再看十数里外的
大洪山,一片红光,直冲半天,不少峰腰半岭上,现出了灯火点点。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断定传言不假,于是也展开轻功和涌向大洪山的群豪,
一同向前飞驰。十数里地,片刻已到山下,数以千计的各路英豪,在鼎沸叫嚣的
人声中,纷纷向一座宽广的山口涌去。由于人群拥挤,俱都无法施展轻功,江天
涛只得夹在人群中,向山口前进。

  这时,周围拥进的人群中,有的赞金面哪吒武功了得,有的骂金面哪吒没有
计划,八方聚来的英豪,由一座山口进入,怎么个走法?进入山口,即是一条直
通深处的宽大山道。正前进间,深处灯光亮处,突然传来一阵冲天彩声。群豪一
听,顿时掀起一阵盲目呼喊:「前面的快走呀,比武已经开始了。」

  呼声甫落,深处再度传来一阵冲天烈彩。于是,前面的人狂奔,后面的人涌
来,加之混饭吃的江湖庸手,诚心前来看热闹;更是推波助澜,情势十分混乱。

  一阵奔走,越过两座横岭,绕过数处峰脚,左右斜坡横岭上,已布满了帐蓬
和繁星般的灯笼。但每座帐蓬内,俱都空空,尚无一人进入宿住,仅有三五个担
任警卫的劲装背刀大汉,散立在横岭上。灯光最亮处,和那阵阵冲天彩声,就在
布满帐蓬的构岭那面。

  江天涛随着人群,登上横岭一看,星目突然一亮。只见岭下,是一座宽广约
千亩的特圆而平坦的大绿谷,周围一圈斜岭上面,架满了帐蓬,谷中近百壮汉高
举着火把,近千英豪将谷的中央围成一个空场。在谷的对面,高搭一座彩门,灯
火光明如昼,数十持矛握盾的彪形壮汉,分立两边。

  彩门左右的构岭上,筑满了青石箭坎,每座箭坎的后面,整齐地立着两名强
力连发弩弓手,总数约三百人。江天涛打量间,已随人潮走至岭下,挤近谷的中
央空场一看,这才发现近百高举火把的大汉身前的长凳上,倘坐着三十余个一色
黑衣劲装黑包头的少女,少妇,老叟和大汉。场的中央,早已用白灰划好了一个
直径数丈的圆圈,圆圈的四角方凳上,分别放着一盘白灰。

  江天涛看得非常不解,正自迷惑,群豪中,蓦然响起一声沉喝道:「大家冷
了半天,俺林长书先凑个热闹。」沉喝声中,人影一闪,一个身形魁梧的青衣大
汉,飞身纵出来,径至一个白灰盘前,两手一按,立时两手雪白,接着走入圆圈
内。

  坐在长凳中央的一个黑衣清瘦老人,立即起身,谦和地道:「阁下要选哪一
级?」

  青衣大汉爽朗地道:「选五级有失俺林长书的身份,选三级又怕通不过去,
俺就选四级吧!」围在三面的群豪一听,顿时掀起一阵哄笑。

  黑衣老人微一颔首,即向左侧长凳上的几个黑衣年青人看了一眼,其中一个
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立即站起来。黑衣青年,同样地走到白灰盘前,双手按了
两掌白灰,接着走这圈内,面向青衣大汉而立。

  青衣大汉林长书,微一抱拳,朗声道:「小老弟,林某有潜了。」「了」字
出口,飞身前扑,左手迎空一晃,右掌猛力劈出。

  黑衣青年,朗喝一声来得好,身形一闪,十分矫健,左掌隐藏不出,右手捏
指去扣大汉的右腕。青衣大汉右掌招式一变,下劈之势一绕,横掌猛扫而出,左
手闪电捏向黑衣青年的右肩。黑衣青年,撤步塌肩,闪过两招,翻掌猛攻大汉。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知道要经过双方搏斗,占先之后,才准入山,看看满谷
的英豪,要比多少天才能比完。于是,凝神一听附近人物的交谈,才知今晚的比
武,是甄审那些企图入山参加晚筵的人。

  为了便于编排席次和身份,共分六个等级。特级高手,则与金面哪吒同席或
邻席,一级高手,则位于就近,其余则依序向外延伸。这场甄审等级的较技,是
论武大会前夕的一个插曲,旨在造成热闹气氛而又不伤和气,兼有阻止贪嘴的老
饕混进晚筵席上,大快朵颐。

  甄审等级直至晚筵开始为止,不愿参加晚筵的自是不必入场,三更以后可自
行到岭上找帐蓬。但武林中有名号,有声望的高手或前辈人物,不受甄审之限,
一经发现,亦被恭请入山。

  就在这时,场中蓦然一声大喝,接着暴起一阵声震山野的如雷烈彩。江天涛
定睛一看,只见青衣大汉正满面含笑,圈臂抱拳,同着对面的黑衣青年连声道:
「承让承让。」

  黑衣青年急忙还礼,神色并不过分难堪,转身向自己的座位上走去。这时,
才发现黑衣青年的后肩上,竟被大汉轻微地印了一个白掌印。

  黑衣老人,立即起身,在热烈的彩声中,亲为青衣大汉佩上一朵直径仅有寸
半的鲜红绣花。之后,由另外一个黑衣青年相陪,把大汉引向朱门。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虽不贪嘴,但为了混进警卫森严的后山,也不得不出场
一搏,以便取得参加晚筵的入出权。继尔一想,如果先求混进山去,而又不致引
起对方的注意,最好是二三四级,但万一被人指出自己的身份,又觉得对九宫堡
的声誉和老父的德望,均不无损贬。

  衡情之下,决定采取一个在末指出自己的身份之前,绝不事先说明,而在发
现之后,又不损及自己身份的两全之策。于是,悄悄取出蛮花香妃的那方粉红色
约五步断魂香巾,轻巧飘洒地系在剑上,看来似是一种华丽的装饰,实则是遮住
那两片彩玉。

  江天涛系好丝巾,正待举步走出人群,不远处,蓦然响起一声清脆娇叱。于
是,心中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探首一看,只见一道红影,飘然落在圆心中。
定睛再看,面色大变,身不由己地向身后退了两步。

  只见场中卓然立着一个红缎劲装,身背长剑的美丽少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
两道弯弯的柳眉,额前一蓬刘海,腮上隐现梨涡,一脸的刁钻娇憨之气,正是梵
净山金佛盲尼的女弟子朱彩蝶。

  江天涛见了朱彩蝶,心想:「在这紧要的关头,最好不和她碰面,否则,今
夜不但捉不住毒娘子,相反地有可能会把事情弄砸了。」

  心念间,已见清瘦老人,抱拳和声道:「请问姑娘选哪一级?」

  朱彩蝶柳眉一挑,毫不客气的道:「和你们山主同桌的是什么级?」如此一
问,密集三面的围观群里,顿时掀起一阵骚动和议论声。

  清瘦老人炯炯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朱彩蝶,依然谦和地道:「是特级!」

  朱彩蝶一挥手,立即以不耐的口吻,催促说:「好,就是特级吧!」

  清瘦老人似看出朱彩蝶是位大有来历的姑娘,因而毫无一丝不悦地点点头,
转首看了身边的一个标致少妇一眼,同时递了一个小心的眼神。标致少妇缓缓立
起,飘身已至白灰盘前。围观的群里,原本怀疑少妇本身的武功,是否能甄审特
级的高手,这时看了少妇的轻灵身法,立即暴声喝了个好。

  一向争强好胜的朱彩蝶,立即脱口一声娇叱:「且慢!」

  标致少妇闻声抬头,立即缩回一双就待按向灰盘中的玉手,谦和地道:「姑
娘何事?」

  朱彩蝶见对方人人谦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娇靥一舜也笑着道:「本
姑娘见你的轻功还算不错,我就和你较较轻功吧!」话一出口,已近两千的围观
英豪,俱都感到有些不满,而躲在人后偷看的江天涛,也不禁摇了摇头,心说:
我这位朱师妹,也的确有点太狂了。

  标致少妇毫不为意地一笑,说:「如何比法,请姑娘自己划道吧!」

  朱彩蝶一指置放四角的四个灰盘,道:「请你先派人将这匹盘白灰衡平。」
话一出口,标致少妇的粉面立变,围观的群豪,俱都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不
满的神色,也一扫而光。

  清瘦老人一挥手,立即由长凳上奔过来四个黑衣劲装少女,各捡一根枯枝,
谨慎地将四盘白灰衡平。朱彩蝶似是早已清楚甄审的规则,一俟四个少女退回,
也向标致少妇谦和地道:「万一溅出灰来,可请你不要见笑啊!」

  笑字出口,娇躯已凌空升起,紧接着,飘然斜飞,径向就近一个灰盘上冉冉
降这时,全场一片死寂,所有在场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除了火把的熊熊火焰
落的燃烧声,再听不到任何杂音。

  只见冉冉下降的朱彩蝶,小蛮靴轻轻一点灰盘,玉臂一展,娇臂一展,娇躯
迅即又升起来,宛如风吹绵絮般,再向另一个灰盘上落去。围观的群豪一看,个
个目瞪口呆,俱都面色大变,只见厚约四寸的灰面上,仅有一个极浅的靴印。

  朱彩蝶一起一落,连踏四个灰盘,灰面上的靴印,却一个比一个浅,最后凌
空跃起,飘然落回原地,气不喘,脸不红,樱唇绽笑,明眸闪辉,同着标致少妇
一颔首,轻盈地笑着道:「请指教!」

  标致少妇面色如土,久久答不上话来。全场依然一片岑寂,每个人都为朱彩
蝶的骇人轻功惊呆了。江天涛看了朱彩蝶凌空踏雪,也不禁暗赞不止,两三个月
不见,朱彩蝶不但出落得更加艳丽,而她的轻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心念间,蓦见神情微显激动的清瘦老人,强自沉着地立起身来,就在身后绒
盘上取了一朵小巧精美的金质兰花,同时,含笑谦和地道:「姑娘轻功精绝,已
达炉火纯青之境,老朽以下,无人可及。姑娘是今夜凭武功荣获特级嘉宾的第一
人,姑娘佩此金兰,即可乘马入山。」

  说此一顿,即将金质兰花,交给立在场边的标致少妇,接着,继续道:「姑
娘想必已清楚一级以上嘉宾入山的规则,除人尽皆知,颇有声望的一流高手或盛
誉满天下的前辈人物外,其余人等,均须报出师承,门派和尊姓大名来。」如此
一说,在场的群豪更静了,个个摒息静气,俱都想知道当今武林中,是哪一位掌
门宗师,调教出这等武功惊人的女弟子。

  朱彩蝶见在这么多武林英豪面前,报出自己的芳名和师承,虽然芳心有掩不
住的欣喜,但她却不敢形诸面上,于是肃容拱手清脆地道:「小女子朱彩蝶,习
艺梵净山,家师乃无忧洞主,无忧老师太,人称金佛盲尼老人家……」

  金佛盲尼四字一出口,已逾两千之众的武林英雄,顿时暴起一阵直冲霄汉的
热烈彩声。标致少妇就在震耳欲聋的如雷彩声中,将一朵精美的金质兰花,佩在
神情也不禁有些激动的朱彩蝶的胸襟上。

  江天涛无心去看场中的佩花情形,他正为入山报告而暗暗焦急,依照入山的
规定,今夜想混进山去,似是已不可能。心念末毕,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暴一
声浑浊大喝道:「你们先别走,还有掩张石头。」

  江天涛一听,在焦急中也忍不住暗自笑了,心想:「明天金面哪吒的论武大
会上,有了这位石头兄,可就更热闹了。」于是探首一看,只见五短身材,腰粗
背厚,换了一身崭新黑缎劲装的张石头,正挺着如鼓肚皮,大步向着场中走去。

  张石头例着大嘴,瞪着环眼,看来十分生气,走到场中一站,向着清瘦老人
一招手,理直气壮地道:「小老头,也给我佩个一级红棱大花吧!」

  这时,群豪早已静下来,俱都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傲然立在场中的张石头,大
家闹不清这位傻头傻脑的张石头是何来路。清瘦老人见张石头皮坚肉厚,头如麦
斗,出口就要红缓大花,断定也是一个不凡人物,因而,起身谦和地道:「阁下
想佩红棱大花不难,但必须胜过本山的一级高手。」

  张石头环眼一瞪,立即憨声道:「为什么?朱彩蝶是俺的师妹,我是她的师
兄,同是一个师父的徒弟,她取了个特级,难道我石头要个一级也不给……」话
末说完,全场立即掀起一阵哈哈哄笑。

  清瘦老人见张石头傻头傻脑,知道他缺几个心眼,但他既是震慑黑白两道数
十年的盲尼高足,武功自是不俗,因而笑着道:「朱姑娘虽然以轻功取得特级,
但她却不能带阁下一同进去。」

  张石头环眼一瞪,立即不服气地怒声道:「方才那个叫什么神鞭赵沛丰的白
胡子老头,不是也带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进去吗?」

  话末说完,清瘦老人不由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解释道:「方才那个
青年,乃神鞭赵老英雄的大公子,照规定理应让赵小侠入山,如果今夜盲尼老前
辈法驾光临,朱姑娘和阁下,自然也可免试进去。」说罢,又仰面打了个哈哈。

  江天涛听了老人和张石头的对话,知道赵家父子也早进山了,看来今夜捉拿
毒娘子的希望,愈来愈渺小了。心念间,蓦见愣了一会儿的张石头,突然一挥手
似是无可奈何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尽自啰唆,说真的,我还真不稀奇第
一级……」

  清瘦老人毫不介意地笑着问:「那么阁下要选哪一级?」

  张石头毫不迟疑地一指老人,道:「我就选你那一级。」老人一听,顿时愣
了。

  周围群豪见张石头傻得有趣,俱都为他欢呼打气。张石头见这么多各路的英
雄为他加油,晃着大脑袋,似笑不笑地例着大嘴,更加得意。

  清瘦老人看了朱彩蝶的骇人轻功,已经有了自知之明,这时又见朱彩蝶神色
自若,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位傻师兄,对她这位大师兄的过关似是极有把握,
愈加不敢轻易出手。

  尤其金拂盲尼是天下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在这么多英雄面前打败了她的傻徒
弟,那还了得?再说,就是胜了,也不光彩,势必落个以大欺小,万一被这傻小
子击败了,当着三山五岳的数千英豪,这一生的英名就完了。

  清瘦老人思而想后,进退维谷,任他是多年的老江湖这时也不禁暗暗叫苦。
于是,心智一动,仰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自我下台地笑着道:「不是老朽
不愿与阁下过招,只怕动手落个以大欺小……」

  张石头听得一瞪眼,正待说什么,蓦见坐在长凳上的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跃
起,震耳一声暴喝:「在下王光禄来陪你!」暴喝声中,飞身扑进场内,身形一
落,继续欺进,右掌迎空一挥,一招力劈华山,猛劈张石头的天灵。

  张石头环眼一翻,轻蔑地沉声道:「哼,你来你倒霉。」说话之间,急上两
步,非但不出手,反而用头迎。

  朱彩蝶一见,深怕闹出事情,惊得脱口急呼道:「打不得。」

  清瘦老人和标致少妇亦看出情形不对,因而也惊得齐声阻止。彪形大汉心知
不妙,慌得暴喝一声,急忙撤掌变招,同时也惊觉得到身体不能被张石头的大肚
皮撞着,于是,身形一斜,猛向右倒。

  张石头见对方闻声突然变招,得意地嘿嘿一笑道:「真是草包。」「包」字
出口,横臂一格,碰的一声击在大汉的肩头上。

  彪形大汉的身形正在斜倒,哪里还禁住张石头的挥臂一格,一声闷哼,蓬声
大响,一个彪形的身体,应声跌在地上。

  三面围立的群豪,本来就是凑热闹,这时一见,纷纷怪声为张石头叫好。张
石头见大汉被自己挥臂格在地上,不由望着清瘦老人,得意地道:「怎么样?我
可有资格做你们的特级客人。」

  清瘦老人的神情十分窘迫,但仍装出一副笑容可鞠的神态,哈哈一笑,道:
「当然,当然!」说话之间,无可奈何地在绒盘内取了一朵金质兰花,显出一副
息事宁人的样子,在群豪的怪声叫好,热烈喝彩的声浪中,亲为张石头佩在胸襟
上。

  但谷中的气氛较之方才更热闹,而前面的构岭上,仍大批大批的武林人物,
向谷中涌来。

  张石头在四个黑衣青年的拥护下,胸前戴着一朵金光闪闪的金兰花,向着喝
彩的群豪挥了挥手,跟在朱彩鸳身后,得意洋洋地向着彩门走去。

  江天涛看在眼里不停地暗自摇头,心想:「今夜石头兄真是出足了风头。」
再看场中,两个青年人已将地上的彪形大汉扶起,满头满脸尽是白灰土,看来跌
得还真不轻。

  清瘦老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实则,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围立在三面
的两千英豪,俱都看得出,清瘦老人的忍气让步,完全是畏惧金佛盲尼的护犊怪
癖。这时,全场一片议论人声,每人谈论的话题,都是张石头,不少阅历丰富的
人,早已看出张石头有一身横练功夫。

  江天涛看看乌云密合的夜空,已分不出是何时辰,他既怕进去遇赵氏父子和
朱彩蝶,抽不开身去捉毒娘子,又怕错过今夜的大好机会。片刻过去了,竟没有
一人再进场交手。江天涛深怕清瘦老人突然宣布晚筵嘉宾甄审停止,因而决定先
行进山,然后再见机行事。既然一级以上的嘉宾均须报出师承姓名,索性取下剑
上的五步断魂丝巾,悄悄放回怀内。于是,分开前面的几人,大步向场中走去。

  群豪见这么久才有人出场,顿时暴起一声久等不耐的欢呼。待等他们定睛一
看,发现竟是一位儒巾蓝衫,腰悬宝剑的英俊少年时,剎那间俱都安静下来。紧
接着,不少人的目光同时惊急地一亮。

  坐在长凳上的十数少女,见群豪中突然走出一个剑眉星目,挺鼻朱唇的少年
英俊公子,俱都不自觉地芳心抨跳,腮泛红云。

  一直闷闷不乐,仍在暗自懊恼的清瘦老人,见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英挺中透
着书卷气的俊秀少年,只得由长凳上立起来强自含笑道:「阁下要选哪一级?」

  江天涛在白灰圈中立好,拱手谦和地道:「在下选的是特级!」

  群豪一听,顿时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间有一两声轻蔑和怀疑的轻声讥笑,
但更多的是震惊和冷静。

  清瘦老人受了朱彩鸳的震吓和张石头的谐弄,已没有最初那样冷静。尤其听
了群豪中的笑声,更误以为在笑他的武功低劣和无能,以致才有这些年纪轻轻的
少年人物向他挑衅,因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于是微红着老脸,望着卓立场中的江天涛,冷冷一笑,略含轻蔑地沉声道:
「阁下可是看到别人获得特级太容易了?」话一出口,群豪中立时掀起一片震惊
啊声。

  江天涛听得一愣,顿时气得俊面通红,但他听了群豪中的震惊啊声,知道有
不少人已看出他的身份。想到老父一生宽宏的心胸,怒火一平,依然平静地道:
「老当家的怎可这样侮蔑热诚前来贵上的朋友?」

  清瘦老人见江天涛话中意含责问,顿时大怒,正待发话,长凳上突然跃起一
个青年,飞身向他身前奔来。群豪中,又有不少人发出一阵感慨的叹息声。

  清瘦老人见黑衣青年慌张奔来,误以为要出场向江天涛动手,立即横臂一栏
怒声道:「让我来试试他……」

  话末说完,黑衣青年立即慌不择言地悄声道:「坛主……卫明!」

  清瘦老人不知何意,不由一愣,但仍沉声道:「什么卫明?」

  黑衣青年无暇解释清楚,仅惶急地悄声道:「力拔山,击伤了力拔山!」

  清瘦老人一听,脑际轰然一声,惊得神志顿时清醒了,同时也惊觉到群豪中
的惊啊,和对他昏庸的叹息声。由于骤然的震惊,心情紧张,面色如土,急忙抱
拳当胸,干涩地笑着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卫小侠……」

  江天涛末待清瘤老人说完,立即拱手分辨道:「老当家的认错了,在下是幕
阜山的江天涛!」

  清瘤老人已经心浮气躁,连翻骤变,简直闹胡涂了。在这时,蓦闻群豪中有
人高喊道:「看他腰悬的丽星剑……」如此一喊,清瘦老人和群豪的目光,立时
望向江天涛的腰间。

  江天涛毫不感到惊异,因为满谷的各路英豪中,自是不乏认识九宫堡祖传丽
星剑的人,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齐向丽星剑注视的同时,又有人高声大喊道:「孙
元湖,别忘了佩带丽星剑的人,就是九宫堡的主人。」

  话声甫落,群豪震动,景仰陆地神龙江堡主的黑白两道的英豪,顿时掀起一
片震天欢呼。同时,立身较后的人,纷纷向中央空场前挤来,个个要争睹甫自接
任九宫堡的少堡主江天涛。

  这时,清瘦老人看了悬在江天涛腰间的丽星剑,心头一震,面色立变,额角
上的冷汗,顿时渗下来。

  他根据每五年举行一次的武林龙头大会,知道九宫堡在武林中的声望,并不
低于少林、武当。尤其,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更是盛誉满天下,今夜他的公子
到来,竟受到他的冷傲和慢待,这要是让山主知道了,那还得了。

  因为,九宫堡的堡主与各派的掌门,各帮的帮主,各会的领袖,具有同等的
至高地位,不管江天涛的武功如何,他都会受到与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同等礼遇。
尤其看了群豪对江天涛的热烈欢呼,和汹涌向前挤的声势,清瘦老人孙元湖的心
更加惶恐不安。

  心念间,早已急上数步,抱拳躬身,恭谨地期声道:「大洪山山主沈奇峰,
蓝旗坛主孙元湖,参见江少堡主!」

  在孙元湖躬身施礼之际,其余三十名青年少女等人俱都躬身肃立。正在万分
懊恼的江天涛,他绝没想到事情会弄得如糟,此刻再后悔已来不及了。

  这时见清瘦老人如此恭礼,只得朗朗然向前一步欠身拱手,谦和地笑着道:
「孙坛主不必多礼,在下欣闻贵山沈山主,明晨绝早举行论武大会,特地赶来一
增见识……」

  孙元湖不敢直身,依然躬身惶声道:「少堡主光临本山,山主以下各坛及全
山弟兄,无不欢迎之至,老朽昏庸无知,方才失礼之处倘请少堡主宏量宽恕。」

  江天涛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些许小事何必介意,孙坛主也太谦虚了。」

  说话之间,四个黑衣劲装少女,共同捧着一个红绒锦匣,恭谨地走至蓝旗坛
主孙元湖的身边。

  江天涛趁势一看,只见匣中赫然放着一朵珊瑚为质,翡翠为叶,直径约有三
寸的牡丹花,闪闪生辉,极为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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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二章 群英大会

  孙元湖双手取起牡丹花,恭谨地为江天涛佩在前胸上。这时,人潮汹涌,彩
声如雷,群情如疯如狂,中央的空场,愈来愈小了。孙元湖一看,急忙躬身朗声
道:「恭请江少堡主入山。」

  立在孙元湖身后的一个中年壮汉,立即高声复诵:「恭请江少堡主入山。」

  山字甫落,彩门处立时响起一阵轰轰炮声,同时鼓声咚咚,号角齐鸣,赃鲇
上群豪的如雷欢呼,在严肃的气氛中,充满了欢愉热情。江天涛看了这情形,心
中不免有些激动,尤其对群豪为他而掀起的欢呼,更为感动不已。

  再向前看,只见场中高举火把的近百壮汉,早已分立两边,每人相隔一丈,
直达彩门近前,形成一道光明如昼的通路。在彩门以内的遥远夜空中,不时升起
一道彩色火花,想必是通知大寨内的金面哪吒。

  江天涛到了这般时候,自是无法推辞和解释,事实上,江老堡主隐退,他已
是九宫堡的堡主。于是,在孙元湖的恭陪下,径向彩门前走去。这时,神情如狂
的群豪,一半是争睹江天涛的风采,一半是趁势凑热闹,一声大喊,又势如潮水
的左右卷来。

  江天涛朱唇展笑,剑眉微轩,朗目闪闪生辉,从容飘洒地走在火把分成的信
道之间,并频频和围立两边的欢呼群豪挥手致谢。走至彩门前,左右持矛的数十
壮汉,俱都将盾牌举至胸前,门内左右斜岭上的弩弓手,也俱都立起来。江天涛
看了这情形,断定金面哪吒不但对论武大会筹划已久,而对武林中声望较高,以
及各派帮会首领的接待,也有了周详的准备。

  就在这时,前面峰角处,突然现出一蓬冲天灯光。清瘦老人孙元湖一见,立
即恭声道:「启禀少堡主,我家山主率领各坛首领亲自来欢迎您了。」

  江天涛一听,知道今夜的计划完全不能实现了。心中虽然懊恼,但表面依旧
慌忙含笑道:「在下贸然前来,礼应进山去见山主,怎敢再劳山主亲迎?」

  孙元湖神情已渐恢复平静,这时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少堡主驾临本山,
不但为本山增光,就是明晨的论武大会上也生色不少。」说话之间,前面峰角下
已现出无数灯笼火把,同时,传来如雷的烈马急奔和马嘶声。

  这时,彩门外大绿谷中的群豪,业已停止了欢呼,俱都拥挤在彩门外面,数
千道炯炯目光,一齐望着极快奔来的大队人马。

  孙元湖一见,即向江天涛恭声道:「请少堡主在此稍候,待老朽向本山山主
禀明……」

  江天涛立即停步,同时谦和地道:「孙坛主请便。」

  孙元湖恭声应了个是,急向如飞驰来的大队人马奔去江天涛一人卓立在彩门
内的宽大山道中央,身后数丈处,并立着三十名黑衣劲装青年男女。彩门外的数
十持矛壮汉,已横矛阻在门外以防止群豪冲进门内来。

  这时,如飞奔来的马队,距离彩门仅余数十丈了,马上人的形态,衣着,座
马颜色,在数十斗大的明亮灯笼照射下,已能清晰可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
总计不下百人之多。

  江天涛目力精锐,凝目一看,只见当前一匹高头黄镖大马上,端坐着一个一
身橙色绒装的中年人。橙色绒装中年人,年约三十二三岁,头束橙色嵌金儒巾,
腰系金丝英雄带,足蹈黄缎虎头靴,生得剑眉朗目,高鼻薄唇,颊下尚未留须,
由于一身橙黄色的绒装,愈显得面如黄纸。

  江天涛一见当前马上的中年人,便知是大洪山主金面哪吒沈奇峰。在金面哪
吒的身后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紫袍老人和一个身穿乳白长衫的中年秀士。紫袍老
人霜眉银髻,虎目有神,除了身体稍微矮胖些,倒有几分像镇拐震九州马云山。
身穿乳白长衫的中年秀士修眉朗目,五络长须,手拿一把檀木折扇,倒有几分儒
雅风仪。

  之后,是数十男男女女,老少不一的劲装人物,在这些人的左右两边,是一
个接一个的乘马壮汉。当前马上的十数壮汉,每人手持一根吊灯杆,上面悬有三
盏斗大灯笼,依序写着三个红漆大字:「沈山主。」以后马上的壮汉,一律举着
火焰熊熊的松枝,乍然看来,宛如一道火龙。

  江天涛对金面哪吒身后的男男女女,特别注意,虽然明知其中不可能有毒娘
子和朝天鼻,但他仍忍不住细看了一遍。

  这时,清瘦老人孙元湖,已急步走至十五丈以外,恭谨地候立在路边。金面
哪吒一见孙元湖,早在七八丈外已将右臂高高地举起来,大队人马,随即减低了
速度。一俟到达孙元湖近前,金面哪吒首先迫不及待地急声道:「孙坛主,是哪
一派的掌门宗师?」

  孙元湖立即抱拳恭声道:「九宫堡新任堡主江天涛!」

  金面哪吒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不由急声道:「现在何处?」

  孙元湖见山主听了江少堡主的大名,也如此震惊,暗庆方才没有进一步慢待
这位贵宾,于是急忙恭声道:「就在彩门等候。」

  金面哪吒一听,立即举目向江天涛望来,同时一催座马,如飞奔至,仅紫袍
老人和白衫秀士紧随身后。江天涛见金面哪吒飞马奔至,礼貌地展着微笑,举步
向前迎去。

  金面哪吒沈奇峰一见,立即飞身下马,急步向江天涛迎来,同时抱拳当胸,
距离尚有两丈,便先朗声笑着道:「顷接报告,在下火急迎来,至此方知江少堡
主驾到,末曾下山远迎之罪,尚请大量海涵。」说话之间,已到了江天涛面前,
满面堆笑,连连抱拳。

  江天涛爽朗的哈哈一笑,道:「在下冒昧前来,已经失仪,复蒙山主率队亲
迎,内心愈感不安……」

  话末说完,金面哪吒已哈哈地笑了,同时笑着道:「江少堡主太谦虚了。」
说此一顿,似是想起什么,急忙侧身面向紫袍老人和白衫秀士笑着道:「快来见
过九宫堡的江少堡主。」

  紫袍老人和白衫秀士,双双向前,一个抱拳当胸,一个拱手为礼,分别报名
道:「大洪山红旗坛主蒙乐昌参见江少堡主。」

  「大洪山白旗坛主傅玉青参见江少堡主。」

  江天涛急忙拱手,谦和地笑着道:「久仰两位坛主大名,惜无机缘晤面,今
后尚请二位坛主多多赐教。」

  紫袍老人蒙乐昌,白衫秀士傅玉青,同时躬身谦恭地道:「不敢,不敢,今
后请江少堡主多多指点。」

  金面哪吒一俟两人话完,立即朗声哈哈一笑道:「厅上嘉宾满座,急待一睹
少堡主丰采,快些备马来。」

  蒙乐昌和傅玉青,同时恭声应是,转身向着早已拉马等候在路边不远的一个
壮汉一招手,壮汉立即将马拉来,金面哪吒一俟将马拉至近前,立抱拳含笑道:
「江少堡主请上马。」

  江天涛知道这是江湖上的谦虚话,于是,也急拱手含笑道:「山主先请!」

  金面哪吒朗声哈哈一笑,愉快地道:「如此你我一同上马。」说罢,即和江
天涛同时翻身跨上马鞍。

  这时蓝旗坛主孙元湖已经走回来,一见江天涛上马,急忙抱拳恭声道:「少
堡主慢行,恕老朽不能奉陪了。」

  江天涛就在马上,拱手含笑道:「孙坛主请便!」

  金面哪吒看了一眼拥在彩门外大绿谷的数千英豪,接着吩咐道:「晚筵甄审
继续进行。」

  清瘦老人孙元湖,立即躬身应了个是。金面哪吒再向江天涛抱拳说了声请,
接着一抖丝僵,并济向前走去,红白两位坛主,紧跟马后相随。这时,随金面哪
吒同来的大队人马,早已分列两边,俱都肃容端坐马上,除了山风吹动火把的璞
璞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到近前,金面哪吒首先一指左右端坐马上的劲装男女,谦和地笑道:「前
面这两队,是红白蓝三坛的香主和执事,以后的两队,俱是三坛的各级大头目,
由于时间仓促,在下就不为少堡主一一介绍了。」

  说此一顿,转首又望着江天涛,谦虚地笑着道:「尔等今后如有仰仗江少堡
主之处,尚请少堡主多多予以指点,不吝教导。」

  江天涛朗然一笑道:「山主太谦逊了,今后礼应相互关照以增两家友好。」

  金面哪吒也愉快地笑着道:「当然,当然!」

  江天涛答话完毕,一面细察左右马上各坛香主的神色,一面频频展笑颔首,
他看到每个人俱都肃容端坐,并无诡异之色。继而,再回忆清瘦老人孙元湖和红
白两位坛主的应对,均无什么破绽,难道毒娘子没来大洪山不成?

  想到金面哪吒在听到清瘦老人孙元湖报告出「九宫堡新任堡主江天涛」时,
虽然曾感吃惊,在他认为,那是人之常情。因为,老父退隐尚未公诸武林,金面
哪吒乍然听来,自是感到惊异和意外。

  心念间,已通过夹道马队,只见一道宽大平坦的人工山道,直通两座高峰中
间的狭谷口。山道的两侧,巨松古柏,浓荫蔽天,愈显得夜空漆黑如墨,在前面
两座高峰之后,传来隐约可闻的隆隆水声。

  打量间,蓦闻金面哪吒谦恭地道:「风闻江老堡主隐退,武林震惊,几无人
信,昨日接获老堡主亲撰的敬告武林友好飞柬,在下始信以为真。」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没想到老父竟将隐退之事,也飞柬通知武林,看来,
他老人家当真是不再过问世事了。心念电转,早已拱手恭声道:「家父年迈,久
有退志,只因尚有许多积事末了,故而迟至今日。」

  金商哪吒接着感慨地一叹,以遗憾的口吻,道:「江老前辈,一生为武林奔
波,挽救过无数次的浩劫,使千万豪杰得免于难,获得全武林黑白两道英雄的一
致景仰和敬重,想不到竟在老堡主在外热心奔走之际,堡中恶仆,居然胆敢乘机
欺天灭主,实令人深痛恨绝……」

  江天涛一听知道老父在隐退飞东中,兼有叙述毒娘子和闵五魁的罪恶事迹,
是以并不感到惊异。于是,淡然一笑,道:「恶仆亏心,夜遇猛虎,以致阴谋末
逞,月前东窗事发,母子畏罪潜逃,至今未闻行踪。」

  金商哪吒目光一阵移动,突然以极为不解的口吻道:「堡中高手如云,俱是
有名的前辈侠士,少堡主何不下令全面搜捕毒娘子母子回山,治以应得之罪?」

  江天涛心中一动,故意以毫不在意的口吻,淡然一笑道:「欺天灭主,罪大
恶极,凡具正义侠骨之士,均不齿其行为,谁肯收容?久而久之必然无颜见人,
终至走投无路,找一深山僻静之处,揣揣终身,郁郁而死,了此一生罪恶之身,
何必再劳师动众,耗费人力。」说话之间,觑目偷看,发现金面哪吒的脸上神色
数变,青红不定,这令江天涛看来,近于已经绝灭的希望,又有了一线生机。

  金面哪吒定一定神,强自一笑,道:「听了少堡主一席话,令在下又增长了
一番见识。」说此一顿,突然又以似有所梧的口吻道:「风闻龙宫湖主水里夜叉
章乐花,乃贵堡掌院毒娘子的胞妹,少堡主不以为毒娘子投奔了龙宫湖?」

  江天涛一听,不由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以漫不经心的口吻笑着道:
「水里夜叉章乐花,为人机智善诈,在衡量利害之下,虽是一奶胞姊,恐怕也不
敢收容她!」

  金面哪吒听得面色逐渐苍白,神情显得极为不安,忙不迭地连声道:「少堡
主果然智慧超人,判断也极为正确。」

  江天涛虽然看出金面哪吒神情有些不安,但他却佯装末曾看见,急忙谦逊地
笑着道:「山主过奖,在下惭愧。」说话之间,已到了两座高峰下的夹谷口前。

  山风疾劲,挟着寒意,那阵隆隆水声,已有些轰轰震耳了。进入谷口一看,
深约百丈,笔直的山道,直通一里外的一座灯火辉煌的魏峨大寨门前。只见寨门
内,灯火万点,星罗棋布,屋影榔比纵横,虽然一座魏峨寨门,并未看到有寨墙
更楼。通过两峰之间的夹谷,立有一阵寒风扑来。

  江天涛转首一看,一道宽大瀑布,径由左侧高峰上,直泻下来,直坠峰下的
绝涧中,水声隆隆,震耳惊人。再前进半里,到了一座宽约两丈巨木大桥。江天
涛凝目一看,面色立变,只见巨木大桥,跨越一道宽近十丈的深渊,直达魏峨的
寨门前。巨木大桥下一片漆黑,水声棕棕隐约可闻,深度可想而知,深渊成一弧
形,分别向内弯去。

  江天涛这时才惊觉到金商哪吒的大寨,是建筑在一座四面环绕着深渊的断峰
上。通过巨木大桥,灯火辉煌的寨门下,分立着近百佩刀壮汉,一俟江天涛和金
面哪吒经过门下,一声吆喝,纷纷躬身抚刀。江天涛借着颔首还礼之势,觑目一
看,这才发现断峰边沿,壁立如削,是一道设非神仙无法通过的天然绝险。看了
这种情势,江天涛不由暗呼侥幸,否则要想深夜探山,不啻平步登天。

  进入寨门,马速丝毫末减,通过一片人工修整的弧形竹林,眼前倏然一亮。
只见一片百亩方圆的广场对面,赫然一座灯光如昼,人影幢幢的磅砖大厅。同时
由竹林的边沿,一直至大厅阶前,每隔十丈便有一对相互对立双方抱刀的劲装大
汉。

  这时,大厅的阶上阶下,立满了三山五岳的武林人物,有的彼此招呼,有的
相互寒喧,一片欢笑人声。江天涛确没想到,进入大寨的各路英豪,居然已经如
此之多。

  就在这时,蓦闻马前立在场中的两个壮汉,同时朗声高呼道:「九宫堡堡主
到……」相互传递,声调悠扬,气氛极为严肃。再看大厅前,人面闪闪,一阵骚
动,坐在厅内的人,闻声纷纷奔出来,数百道惊异目光,齐向江天涛望来。

  江天涛竭力抑制内心的激动,微轩着剑眉,轻挂着微笑,显得那么的神色自
若,他虽单骑拜过东梁山,但这等欢迎仪式,较之三钗帮隆重多了。

  他虽然和金面哪吒徐徐策马前进,一双有神的朗朗星目,却在人群中寻找赵
家父子和张石头,以及朱彩蝶。凝目一看之下,心中愈加不安,因为厅阶上数百
英雄,俱都恭谨地垂手肃立在厅阶上。

  再向厅口一看,身形猛的一颤,面色顿时大变,身形暗自一晃,险些跌下马
来。只见一身银装,腰悬银剑,胸前佩着一朵金兰花的银钗皇甫香,赫然也立在
高阶上。

  江天涛一见柳眉斜飞入鬓,杏目晶莹明亮,绝艳娇媚,一身银装的皇甫香,
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迭。这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怕遇上她偏偏在这大庭广众,
三山五岳的英豪面前碰上了。到了这般时候躲避已不可能,只有竭力镇定自己,
准备见机行事,硬着头皮来应付了。

  这时,他想象得到,当皇甫香看清九宫堡的新任堡主,就是以左掌院前去三
钗帮总坛拜山的卫明时,她心中的气恼,也就可想而知了。他凝目细看,发现皇
甫香的明眸冷电一闪,面色果然在变,殷红的樱唇,顿时没有了血色。

  江天涛一见,心知要槽,这时他无法断定,到达大厅前,皇甫香会有什么任
性的动作表现。再看神鞭赵沛丰父子,俱都肃立在皇甫香的身侧,神情愉快,面
带微笑地向他望来。立在皇甫香右侧不远处的朱彩蝶,两道紧蹙的柳眉,随着江
天涛的接近,逐渐向上飞挑,那张充满了刁钻的樱口,也惊喜地张开了。

  立在朱彩蝶身边的张石头,挺着如鼓肚皮,裂着大嘴,愈瞪愈大,似乎完全
傻了满厅阶上的英豪,辈份不分高低,年龄不论大小,一律肃容而立,但当他们
发现白马上坐着的不是江老堡主时,每个人的神色却由严肃而逐渐变为惊异。

  不少黑白两道的高手,都知道神鞭赵沛丰与江老堡主的密切友谊因而纷纷觑
目向赵沛丰望去。但当他们发现赵氏父子,俱都神情愉快地望着江天涛,因而恍
然大悟,马上的蓝衫少年,必是江老堡主的公子,新近接任的少堡主。

  这时,厅阶上一片肃静,广场上的对对壮汉,也停止了高呼,除了大队健马
的铁蹄踏地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蓦见人群中,黑影一闪,张石头飞身纵下阶来,同时,惊喜的大
声笑着道:「哈哈,我道是什么堡主,原来是幕阜山的涛弟弟……」说话之间,
手舞足蹈,就在鹿阶前,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肃立阶上的群豪,俱都以厌烦的目光瞪了张石头一眼,但是,当群豪发现他
胸襟上,居然佩了一朵金质兰花时,不由同时一愣。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在说:
看不透这傻小子,居然还是个大人物。正在目不转睛望着江天涛的朱彩蝶,没想
到张石头会到阶下大嚷大叫,芳心一急,急忙招手,同时厉声低喝:「师兄,快
上来,快上来!」

  张石头虽然傻,但有时候也会看情势,这时见阶上群豪俱都静默肃立,才想
到这时的涛弟弟,恐怕已不是前几个月在梵净山比赛劈石的涛弟弟了,于是,一
定神,急步奔回原地。

  一阵马蹄声响,江天涛和金面哪吒已到了厅阶前。

  金商哪吒就在马上一抱拳,游目看了群豪一眼,立即朗声道:「诸位前辈,
各路朋友、英雄,在下就在马上,为诸位介绍本山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贵宾。」

  说着,肃手一指白马上的江天涛,继续道:「这位就是德高望重,甫自退隐
的江老堡主的唯一公子,新近接掌九宫堡的江少堡主江天涛。」话声甫落,群豪
立即暴起一声英雄式的热烈欢呼,唯独皇甫香一人,冰冷地立在大厅最高的台阶
上动也没动。

  江天涛对粉面苍白,娇躯微抖的皇甫香,佯装末见,急忙拱手,面向欢呼的
群豪,含笑朗声道:「在下甫自下山,阅历尚极浅鲜,对江湖规矩,武林仪节,
尤多不知,今后务祈在场的诸位前辈和诸位英雄,不吝赐教,多予指导。」说罢
就在群豪热烈的掌声中,与金面哪吒同时下马,步下台阶。

  江天涛一面登阶,一面连连向左右鼓掌的群豪拱手还礼。尚未登上最高一阶
神鞭赵沛丰,已抢先哈哈一笑,道:「江世侄今夜果然及时赶到了。」

  江天涛急上两阶,深深一揖,同时恭声道:「小侄访友末遇,又闻山主大宴
群雄,特地匆匆赶来,俾能多识几位武林前辈和英雄……」

  赵沛丰末待江天涛说完,再度哈哈一笑道:「今夜到的各路英雄豪杰不少,
稍时可与你怀德哥多多去攀交攀交。」

  江天涛恭声应是,再向赵怀德拱手说:「稍时远望怀德兄多予引导。」

  赵怀德急忙还礼,含笑说:「涛弟太谦虚了。」

  就在这时,另一边蓦然响起一声沉喝:「别尽在那边讲话,这边还有一个石
头哥。」

  群豪对张石头的傻劲,大都知道了,这时一听俱都笑了。江天涛闻声回身,
面向瞪眼例嘴,十分神气的张石头,急忙拱手笑着道:「石头兄久违了,一向可
好?」

  张石头拱着肚皮也不还礼,仅大咧咧地点头道:「唔,还好。」

  朱彩蝶觉得有趣,不由噗哧一声,掩口笑了。江天涛急忙再向朱彩蝶拱手含
笑问道:「蝶妹妹,你一向也好?」

  朱彩鸳见江天涛呼她蝶妹妹,芳心自然很高兴,娇靥如花笑道:「还好!」

  就在这时,蓦闻身后的金面哪吒愉快地笑着道:「江少堡主,让在下为你介
绍几位武功独步,享誉江湖的前辈高手。」

  江天涛一听,立即神色诚恳地应了两声是,同时自然地游目一看,发现左右
人群中,倘有五六位胸前佩有金质兰花的老者,儒士和中年人。当然,他的目光
也极自然地扫过皇甫香凝霜的娇靥上。但他早已有了一个宗旨,那就是皇甫香不
向他先颔首致意,或有交谈的意思表示,他绝不先向她致候。

  因为,他现在是九宫堡的一堡之主,代表着九宫堡多年来在武林中的赫赫声
望,同时,也代表着堡中那么多高手的声誉。他根据皇甫香,手抚银剑,傲然立
在最高阶的中央,而赵沛丰和其它两位佩带金质兰花的老人和那位儒士,却立在
她的两边来判断,皇甫香在这多人物中,她是被尊为地位最高的一位。同时,他
也想象得到,如今,皇甫香至尊的地位,就要由他江天涛取而代之了。

  这时,金面哪吒似是已看出银钗皇甫香的神色有异了,于是,愉快地一笑,
首先肃手一指皇甫香,介绍道:「这位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三钗帮总统领,玉扇
秀士皇甫阳前辈的千金,银钗皇甫香姑娘。」

  江天涛见皇甫香的神色并无好转,心智一动,只得似恍然大悟的神态,略以
恭谨的口吻,拱手含笑道:「原来是玉扇秀士皇甫前辈的女公子,久仰,久仰,
请问姑娘,皇甫前辈的金体一向安康否?」

  银钗皇甫香抱定宗旨,绝不理睬江天涛,但没想到他竟趁机问候父亲,哪敢
怠慢,急忙还礼,恭声道:「托福,托福,家父一向安好!」说话之间,杏目冷
芒闪闪,怨恨地望着江天涛,但她的芳心深处,却暗赞江天涛的机智过人,应变
神速。

  江天涛的目的,在迫使皇甫香答话,对于她怨恨的目光,则视如末睹。这时
金面哪吒又指着立在赵沛丰身测的灰衣老人道:「这位是享誉甘肃的双笔判韦长
顺,韦老英雄。」

  江天涛见韦长顺白发银发,腰间交叉一对漆黑的判官笔,霜眉间隐透正气,
知道是位正直人物,急忙拱手道:「久仰老英雄的大名。」韦长顺也急忙抱拳含
笑,呼了声江少堡主。

  以下介绍的是身着淡青长衫的中年儒士陈东云,和另外一位老人与两个中年
劲衣侠士。江天涛无心去记那些人的绰号姓名,以及是哪一个地区的有名英雄。
他除了不停地拱手,连说久仰外,便是发觉这些人,似乎俱都不是什么阴刁邪恶
之辈。因而,他也觉得金面哪吒虽是水里夜叉章乐花的朋友,也许不是他想象中
的奸淫之徒。

  介绍完毕,遂即入厅。厅内高悬宫灯,光明如同白昼,外厅已摆满了酒席,
正中一桌,特别圆大,可容一二十人,俱是锦披大椅。由于晚筵时刻未到,众人
径向内厅走去。内厅后面,横置一座丈二大锦屏,屏前置一条亮漆长桌,桌后横
摆一式三张太师大椅。在长桌的左右,尚雁形摆着两排亮淡大椅,每张大椅之间
均置一张高脚茶几,上有美点和茶具。

  走至长桌近前,金面哪吒立即肃手一指太师大椅,愉快地道:「江少堡主请
上坐。」

  江天涛急忙拱手道:「在下乃后生晚辈,怎敢首席,况有父执赵世伯与韦老
英雄在场……」

  赵沛丰一听,立即拈须哈哈一笑,说:「贤侄乃一堡之主,礼应上坐。」说
着,肃手一指正中长桌后的二张太师椅,继续道:「贤侄须知这三张大椅,乃是
沈山主特为各方首领而设的高席,并非任何人皆可坐的位置……」

  话声甫落,双笔判韦长顺,也正色接口道:「江少堡主虽然年事轻,但武林
规矩却不可废,少堡主不必谦虚,请速上座,众人也好就位。」

  江天涛听了赵沛丰的解释,已经听出话中含意,就是他江天涛不坐,赵沛丰
和韦长顺也无资格坐,同时,如再坚持不坐,反而徒增人笑。于是含蓄地一笑,
拱手谦逊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此谢过山主和诸位前辈了。」说话之间,
微一躬身,折身向长桌左侧走去。

  但就在他走向长桌左侧的同时,心念一动,他突然想到座次的问题。心想:
如果坐在正中最高位上,极可能引起在场群豪的不满,况且,万一又来一位年事
较高的首领,那时势必将高位再让出来,岂不难堪?

  如果坐在右侧一张最末位,不啻自贬身价,假设再来一人,仅是帮主,或会
首一类的人物,又待如何?心念电转,决定坐在第二张大椅上,既不虞年高德隆
的掌门宗师莅场,又不虑其它帮会的首领到达。

  方自坐定,即闻金面哪吒沈奇峰,愉快地期声道:「请诸位继续入座。」

  于是,一阵人影走动,挟着一片愉快的笑声,赵沛丰和韦长顺等人依例又是
一番礼让。江天涛趁众人礼让之际,觑目一看,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一起了。来
宾人等,俱都坐在右列大椅上。大洪山的各坛坛主香主均坐在左列大椅上。而银
钗皇甫香,却被金面哪吒殷切肃请,就坐在江天涛的桌前第一张大椅上。

  皇甫香娇靥深沉,神色仍极难看,端坐在第一张大椅上,看也不看近在咫尺
的江天涛一眼。江天涛心中淡然一笑,佯装未见,再看张石头和朱彩蝶,已经相
并坐在中年儒士陈东云之后的两张大椅上。

  朱彩蝶娇,一双明亮杏目,却不时含情脉脉地向着江天涛瞟来一眼。再看神
鞭赵沛丰的儿子赵怀德,虽然胸襟佩有一朵红棱大花,这时却立在外厅群豪中没
有进来。

  打量间,三个俊俏小童,已捧来四盘精美美点和一杯香茶,器皿一式银质雕
花,看来极为华丽。小童们恭谨地摆好,同时恭身退去,江天涛举目再看,赵沛
丰等人已坐好了,金面哪吒就坐在各坛主前的第一张大椅上,恰和皇甫香相对。

  双笔判韦长顺一俟金面哪吒坐定,立即面向神鞭赵沛丰,低声交谈了两句。
只见神鞭赵沛丰,会意地点点头,立即望着江天涛,和声道:「贤侄可有什么话
要对在座的诸位讲?」

  江天涛知道双笔判有话要问金面哪吒,但为了尊重他是一堡之主,特请赵沛
丰转问,于是,谦和地道:「赵世伯与韦老英雄有话请先讲。」

  神鞭赵沛丰和双笔判韦长顺,同时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再同时面向金面哪
吒沈奇峰道:「请山主将方才末说完的以武会友的目的,继续说下去吧!」

  金面哪吒满面含笑,微一拱手,道:「在下举行以武会友的真正目的,在于
广结天下英豪,使多年末晤的朋友,也因而有个相遇相聚的机会……」

  话末说完,坐在第九张大椅上的一个身穿蓝衣,腰系软索的大汉,突然一抱
拳,沉声道:「山主的一番美意,令在下通天炮齐大乃非常感动,但也有人说,
山主真正的目的在暗中拉各路英豪入伙……」

  金面哪吒一听,朗声哈哈一笑,道:「在下坦诚地向诸位说,绝无此事,不
过,如果各路英雄中,有愿意留在本山任职的,在下自是欢迎。」

  中年儒士陈东云,立即谦和地道:「既然如此,山主飞马风传各地,为何不
说请各路英雄来贵山盘桓游历,而要说以武会友呢?」

  金面哪吒成竹在胸,似是早有准备,继续一笑道:「近几年来,天下升平,
武林安定,除了每五年一次的龙头大会,几无令天下英豪相聚的机会,在下有鉴
于兹,特以以武会友为号召,期能令各路英雄有一个在天下群豪面前一展所学的
机会,并借此扬名立万儿……」

  话末说完,蓦见张石头一晃大头,不屑地沉声道:「我张石头可不是来这里
扬名闯万儿的,我是特地来看看你捡到的那只玉狮子是不是很好玩。」

  如此一说,众人非但没笑,而且俱都凝神注意,暗察金面哪吒沈奇峰的神色
和怎样回答。因为,天下群豪各门各派,无人不知金面哪吒在大洪山绝璧中捡到
一只上面载有武功的玉狮子。

  岂知,金面哪吒一听,反而仰面哈哈一阵大笑,接着感慨地朗声道:「在下
的确捡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玉狮子,但绝不是外间传说的那样有用,并说什么记载
着各种武功……」

  话末说完,坐在第十张大椅上的一个绿衣劲装中年人,蓦然插口道:「既然
外界传说不实,山主为何不及早辟谣,以免江湖上的朋友以讹传讹风满各地。」

  金面哪吒淡然一笑道:「邢大侠问得极是,但在下却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的原则处理这件事,希望江湖朋友们逐渐忘却这件事,因为涂黑者愈涂愈黑,辟
谣者愈辟愈盛……」

  张石头听得非常不耐,立即沉声道:「我不管你上面有没有记着什么,我只
是想看看你捡的那只玉狮子……」

  金面哪吒末待张石头说完,立即正色道:「少侠不必性急,明日绝早,在下
即将玉狮子放在厅外高阶上,任由各路英雄观看……」

  话末说完,赵沛丰等人,以及外厅静听的群豪,俱都目光倏然一亮,每个人
的脸上,无不充满了怀疑神色。

  双笔判韦长顺,霜眉一蹙,不由迟疑地道:「山主说得可是真话?」

  金面哪吒一听,不由豪放地哈哈她笑了,接着朗声道:「在下不但要任由各
路英雄观看,还要将玉狮子赠送给明日武功最高的一人……」

  话末说完,内外两厅的群豪,俱都面色一变,立即掀起一片啊声,无不感到
震惊,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金面哪吒沈奇峰。

  江天涛虽然高高在上地坐着,但他对双方的谈话,却一句也没听进耳里,因
为,他一直想着如何才能进入后寨捉住毒娘子和朝天鼻。这时听了群豪的啊声,
和看了每人的震惊神色,才惊觉到众人在谈论着重大的问题。

  张石头轻蔑地看了金面哪吒一眼,突然怒哼一声,不屑地道:「哼,我不要
看,那一定是假的。」

  话一出口,群豪纷纷点头,虽没人附声相应,但由每个人的目光中,可以看
出均有同感。同时,也有不少人以惊异的目光,看了张石头一眼,似乎在说,傻
人有时也有傻心眼嘛!

  金面哪吒早已朗声哈哈一阵大笑,道:「那只玉狮子,在绝壁中经过多年的
风吹雨打日光晒,雕刻精致之处,已有剥蚀现象,据判断至少已有三百年以上的
时光,试问这等古老的东西谁人能作得了假?」如此一解释,众人俱都无话可说
了。

  久久不言的朱彩蝶,也突然冷冷地问:「你这次以武会友的另一个目的,可
是兼有辟谣之意?」

  金面哪吒和大洪山坛主等人一听,俱都以惊服的目光看了一眼朱彩蝶,金面
哪吒有力地一颔首,赞服地沉声道:「姑娘说的不错。」

  另一个中年人,似是急待知道怎样才能得到玉狮子,因而岔开话题问:「山
主可否谈一谈以武会友的规则?」

  金面哪吒微一颔首,道:「规则很简单,比掌不比兵刃,交手不发暗器,重
手伤人为输,双方点到为止。」

  壮汉齐大乃,也急切地间:「项目呢?」

  金面哪吒傲然晒笑道:「第一个项目是骑术。」

  骑术两字一出口,群豪俱都一愣。坐在第一张大椅上的银钗皇甫香,立即转
首看了一眼江夭涛。江天涛听说金面哪吒第一个论武项目是骑术,也颇感意外。
这时见皇甫香冷冷地向他望来,知她又想到下山追赶,飞马赶车及林外拉马扑空
的事。

  心念末毕,蓦闻韦长顺沉声道:「骑术虽为六艺之一,但各门各派已多不重
视!」

  金面哪吒末待双笔判说完,立即淡然一笑道:「在下明日举行的骑术,正是
测验对方武功优劣的一个重要项目。」

  赵沛丰霜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请道其详。」

  金面哪吒继续道:「在下有一云南好友,赠给在下一匹深山野马,名为霹雳
豹,性情凶猛暴烈,见人即行攻击,口咬,头撞,前扑后踢,至今无人能骑,现
在本山已有数十人身受重伤,且有多人伤重而亡。据在下那位好友说,设非武功
高绝,骑术精湛者,休想将它制服。」

  说此一顿,游目看了一眼群豪,继续道:「在下无福骑此宝马,特于明日为
它觅一明主,因而才将骑术列入争取玉狮子的第一个项目。」

  赵沛丰等人一听,俱都面色微变,外厅群豪,也个个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整个大厅,顿时变得十分岑寂。就在这时,蓦见娇靥凝霜的皇甫香,殷红的唇角
上,突然掠过一丝令人难测的微笑,接着沉着道:「我愿郑重推荐一人。」

  如此一说,众人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在皇甫香身上。江天涛对皇甫香一直存
着戒心,这时一听她要荐人,心知不妙,知道皇甫香推荐的必是他江天涛。心念
末绝,已听皇甫香深沉地道:「这人不但武功惊人,机智超群,而且骑术精绝,
应变神速,明日必可驯服山主的那四宝马。」

  金面哪吒一听,急忙拱手,兴奋地间:「敢问姑娘是哪一位?」

  江天涛见问,立即摒息静气,凝目注视着皇甫香,看她如何回答。只见皇甫
香,冷冷一笑,看也不看江天涛,立即刁钻地道:「这人就是九宫堡的新任堡主
江天涛。」

  如此一说,群豪震惊,一片啊声,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移向江天涛的俊面上。
江天涛见皇甫香果然推荐的是他,心中不由暗泛怒火。

  因为,骑术精湛的人,并不一定能驯服得了生在深山,兽性刚烈的野马,皇
甫香推荐的目的和居心,不问可知,旨在令他当众出丑。由于方才见面之初,便
以互不相识而被金面哪吒介绍,这时自是不便再揭发她的阴谋,只得面向皇甫香
微一拱手,强自含笑道:「承蒙姑娘推荐,在下感激之至,可惜,在下没有姑娘
所说的那么大的本事。」

  金面哪吒尚以为江天涛故意推辞,急忙拱手笑道:「江少堡主,家学渊博,
明日定能降服宝马,何必如此谦虚。」

  江天涛淡然一笑,正待说什么,蓦见朱彩蝶目光一闪,剔眉沉声道:「山主
且慢!」

  金面哪吒闻声转首,拱手含笑间:「姑娘有何宝见!」

  朱彩蝶以忿忿的目光看了皇甫香一眼,接着沉声道:「请沈山主问问皇甫姑
娘,九宫堡的江少堡主,武功惊人,骑术精绝,她是怎的知道?」

  如此一问,金面哪吒和赵沛丰等人,顿时恍然大悟,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在
说,是呀,皇甫香怎的知道?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知道要槽,看情形,朱彩蝶
似是怀疑他和皇甫香之间有什么儿女瓜葛,由她江少堡主的称呼可以转出她仍在
主他的气。

  心念间,蓦见皇甫香冷冷一笑,傲然望着金面哪吒道:「明眼人一望而知,
我与江少堡主早曾相识,至于有人问我怎的认识江天涛,请山主转一句话……恕
难奉告。」

  金面哪吒和赵沛丰等人一听,俱都愣了,外厅群豪的目光,也一致集中在江
天涛、朱彩蝶和皇甫香三人的身上。江天涛被说得俊面通红,既不便发作,又不
便解释。

  就在这时,蓦见张石头猛的一拍椅柄,瞪眼望着朱彩蝶,大声道:「师妹,
你坐下,别理她,涛弟弟是你的末婚夫婿,是涛弟弟亲口向师父保证的,你还怕
别人把涛弟弟抢了去?」

  此话出口,群豪震动,数百道目光,一齐射向红飞耳后的朱彩蝶,任何人没
想到,身穿红衣劲装,襟佩金花的绝色少女,竟是九宫堡未来的女主人。金面哪
吒和赵沛丰等人,再度愣了。尤其金面哪吒,照武林规矩,应即另为江天涛和朱
彩蝶按插并肩座位,虽末成婚,亦应将朱彩蝶请至第一位。

  但第一张大椅,却被皇甫香坐了,而皇甫香又是三钗帮仅次于帮主一人的总
统领,这时两人正在意气之际,她怎肯甘心让位?金面哪吒左右为难,请朱彩蝶
升位,又怕惹恼了皇甫香,如果装痴作傻,又怕坏了武林规矩,真是进退维谷,
暗自叫苦,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想起在梵净山碧池池畔,金佛盲尼说的话:「傻孩子,我老尼婆一生
毫无牵挂,只要你将来善待鸾丫头,我就高兴了,也就算报答我了。」

  当时自己就想到盲尼她尚有弦外之音,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反正兵来将
挡,水来土淹,自己与恩师海棠仙子都发生了夫妻之实,再多一个妻子有何妨,
只要她们和睦相处就行了。想到此,只俊面一红,面带微笑看了一眼娇羞不已的
朱彩蝶。不过想到朱彩蝶娇蛮、爱吃醋,得让她改一改。

  一直没正眼看一下朱彩蝶的银钗皇甫香,这时却瞪大了一双杏目望着朱彩蝶
和张石头。

  她原先只知道有个汪燕玲,没想到这时突然又跑出一个朱彩蝶来,也许过些
时日,又有一位绝色少女说是江天涛的末婚妻。她虽然惊异地看着朱彩蝶,但心
里却由妒而恨,恨透了江天涛。

  就在这时,蓦见张石头浓眉一轩,同着金面哪吒一招手,同时不耐烦地道:
「我且问你,假设我降服了霹雳豹呢?」

  正在发愁的金面哪吒一定神立即正色道:「当然就将霹雳豹赠送给阁下。」

  张石头有力地一颔首,极有把握地道:「好,明日看我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崭新劲装的大汉,急步走至内厅前沿,面向金面哪吒一
躬身,朗声道:「启禀山主,晚筵时刻已到。」

  金面哪吒一听,如获解脱,立即兴奋地道:「快请各路英雄入席。」

  大汉闻言,急忙转身,面向外厅群豪,高声朗呼道:「恭请诸位入席。」呼
声甫落,立即掀起一片欢笑和桌椅移动声。

  金面哪吒一俟大汉呼毕,就先由椅上立起来,面向江天涛,抱拳当胸,含笑
道:「请江少堡主和诸位前辈一同入席。」

  江天涛早已想好了退身之计,因而立即起身拱手,谦和地笑着说:「多谢山
主感意,在下业已用过晚餐了……」

  金面哪吒末待江天涛说完,急忙敦请道:「少堡主虽然用过晚餐,再饮几杯
又有何妨!」

  江天涛再度拱手推辞说:「在下连日奔驰,身体略感不适,为了明晨绝早参
加山主的论武大会,请允在下先行告退。」

  赵沛丰不知江天涛意在趁机去擒毒娘子,倘以为不便再和皇甫香等人同桌,
因而在旁插言道:「江少堡主的神色果然不佳,山主也就不必挽留了。」

  金面哪吒也深怕席间再闹事端,但身为主人,又不得不加挽留,如今见赵沛
丰圆场,急忙颔首笑着道:「既然少堡主旅途辛劳,在下就请蒙坛主恭陪少堡主
去宾馆休息。」

  红旗坛主紫袍老人蒙乐昌,立即恭声应是,闪身而出。

  江天涛谢过金面哪吒,辞过赵沛丰和韦长顺,并和朱彩蝶打了个招呼,即和
在前引导的红旗坛主,径自走向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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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三章 秘室窥探

  出了后厅门,是重重整齐的房舍和院落,灯火辉煌,警卫寥寥,冷清中透着
几分神秘。这时,夜空多云,加之处处灯火,愈显得夜空如墨。一连经过数排房
舍和两重院落,仍末到达宾馆。

  江天涛心中一动,佯装迷惑地问:「请问蒙坛主,宾馆设在何处?」

  蒙乐昌误以为江天涛已经见疑,急忙含笑解释道:「回禀少堡主,我家山主
为尊敬各方首领,特将掌门级的宾馆,就设在他的雅院左近。」

  江天涛故意惊异地问:「与山主的内眷相处,岂不有些不便。」

  蒙乐昌一听,再也忍不住抚髻哈哈笑了,接着道:「实话回禀少堡主,除新
近由龙宫湖来了一位女香主外,整个后寨无一女性,因为我家山主,至今尚未娶
妻。」

  江天涛心中一动,故意风趣地道:「如此说来,那位女香主可能就是贵山末
来的压寨夫人?」

  蒙乐昌见江天涛问得有趣,再度哈哈笑了,接着回答道:「这一点老朽可就
不知了。」说话之间,已到了一座精舍独院门前。

  江天涛举目一看,红圆门,白院墙,门上一双金环,闪闪发光,院门大开,
灯火辉煌,一个绿衣小童已由正中小厅内急步迎了出来。蒙荣昌立即谦和地道:
「少堡主的宾馆到了。」说话之间,又顺势一指仅有一墙之隔的左侧精舍独院,
神秘地一笑道:「龙宫湖来的那位女香主,就住在这座小院内。」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情绪顿时有些激动,但他却佯装漠不关心的噢了一声
同时会意地点了点头。趁势觑目一看,院门紧闭,内有灯光,院中之人,显然还
没有就寝。

  打量间,蓦闻紫袍老人蒙乐昌,沉声道:「这位是九宫堡的江少堡主,快快
上前见过。」

  江天涛闻声回头,绿衣小童已趴在地上叩头了,同时恭声道:「叩见江少堡
主!」

  江天涛亲切地一笑,微一肃手,道:「不必多礼,快些起来。」绿衣小童恭
身应是,同时立起,闪身肃立一旁。

  江天涛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绿衣小童年约十三岁,生得眉清目秀,只是体质
稍嫌瘦弱了些。小院不大,植有花竹,正中小厅,左有一厢,布置得十分堂皇。

  一登上厅阶,引导前来的紫袍老人蒙乐昌,立即抱拳躬身道:「少堡主旅途
辛劳,请早安歇,老朽就此失陪了。」

  江天涛谦和地一笑道:「蒙坛主有事请便!」蒙乐昌连声应是,恭谨地退了
出去。

  江天涛一俟红旗坛主走出院门,即令小童将门门上。进入小厅,陈设富丽,
十分豪华,他坐在首席金披大椅上,顺手饮了一口盖碗中的香茶。绿衣小童见江
天涛没有什么吩咐,立即退至厅外肃立。

  江天涛根据金面哪吒的谈吐神色,对毒娘子隐藏在后寨内心中已有些见疑,
这时再听了紫袍老人红旗坛主蒙乐昌的话,愈加证实隔壁精舍小院内住的龙宫湖
女香主,就是毒娘子。

  根据紫袍老人蒙乐昌的谈话来判断,大洪山全体人众,除金面哪吒沈奇峰一
人外,俱都不知毒娘子的真正身份。显然,毒娘子前来大洪山之前,曾和水里夜
又章乐花,慎重地计划过,是以龙宫湖女香生的身份前来此地逃避,而对大洪山
的各级首领,则讳莫如深,让人摸不清底细。

  江天涛虽然肯定毒娘子就住在左侧小院内,恨不得立即过去将那贱妇逮捕,
追出尚留在她身上的那部分绣衣。但如何才能顺利成擒,而不损及自己一堡之主
的身份,及如何才不致令金面哪吒的颜面难堪,以致恼羞成怒,反脸成仇,误了
大事。最后,他决心先证实隔壁住的确是毒娘子之后,再作最后决定。

  心念间,目光本能地落在肃立厅外的小童身上,于是心中一动立即和声道:
「噢,你身上可有针线?」

  小童见问,急忙恭声道:「回禀少堡主,小的没有针线。」

  江天涛剑眉一蹙,故意迟疑地道:「可去贵寨女眷处取些来?」

  小童立即躬身道:「启禀少堡主,后寨没有女眷,必须到前寨去找。」

  江天涛立即愉快地道:「成了,就去前寨找些来吧!」

  小童一听,不禁有些迟疑江天涛故意沉声催促道:「我急需要用针线,快去
前寨取来。」小童不敢怠慢,惶声应是,转身向院门走去。

  江天涛一俟小童反身将门掩好,立即走出厅外。首先游目看了一眼厅前的花
竹,接着进入左厢察看,发现小院及厢房内确无可疑之处,始匆匆奔至院门前。
悄悄将门拉开一线,觑目向外一望,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江天涛暗暗庆幸,这真是天赐良机。于是将门掩好,飞身纵至左墙下,借着
一簇青竹掩护,足尖微微一点,身形腾空而起,伸手扣住墙头瓦片。于是,悄悄
探首一看,星目倏然一亮,沉身顿时血脉嚣张。

  江天涛探首一看,怒火倏起,只见两盏纱灯的小厅前檐下正立着柳眉紧蹙,
神色焦急,一身黑缎劲装的毒娘子。

  毒娘子微仰着粉面。背负着双手,怨毒地望着夜空,微微高耸的前胸,不停
地起伏,似是正在发怒。她的腰间,系着一道银质亮索莲钩抓,纤腰左右,各佩
一个皮囊,俱都高高凸起,显然装满了暗器。在她的左右云鬓上,并排缀着十二
把长约一寸,蓝光闪闪的柳叶飞刀,背负在后腰上的双腕,高高鼓起,袖内显然
俱都藏有机簧袖箭。

  江天涛一见毒娘子,杀机陡起,但他仍牢牢记住老父的叮嘱,与毒娘子动手
必须注意她那一身歹毒暗器。同时,他必须考虑到自己的地位,和金面哪吒的处
境。

  心念末毕,院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天涛心中一惊,身形飘然而
下,悄悄隐在青竹内。根据他的判断,绿衣小童由此地到前寨,往返至少需要半
个事辰这时为何回来得如此快?继尔一想,莫非他途中遇到了女性香主或女性头
目?

  心念间,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已在院门外走过去了。江天涛深怕毒娘子就在
这眨眼之间逸去,于是急忙一长身形,攀住墙头,再悄悄探首一看,毒娘子正在
厅阶上踱步,看似悠闲,实则有着无懊恼和隐忧。

  江天涛看得非常不解,心想:「朝天鼻呢?」

  心念末毕,方才那阵急促的脚步,就停在毒娘子的院门外。

  毒娘子顿时惊觉,倏然停步,转首望着院门,那双桃花眼中,炯炯闪着忿怒
冷芒。就在这时,门外已响起两声轻巧的叩门声。

  毒娘子柳眉一剔,立即沉声道:「门没闩,请进来。」话声甫落,呀然一声
红漆圆门,应声推开了。

  一个灰衣劲装,身佩单独的中年人,匆匆走了进来。毒娘子一见中年人,立
即懊恼地沉声道:「韩香主可是又来催本职下山?」

  江天涛一听,心中暗呼侥幸,假设今夜参加欢筵,毒娘子连夜下山,再想找
她的行踪,可就难了。心念间,只见灰衣中年人,停身院中,抱拳含笑道:「请
章香主原谅,在下奉山主之命,不得不敦促章香主即刻下山?」

  毒娘子粉面铁青,十分不解地沉声问:「韩香主可否告诉本职,山主为何突
然又星夜命令本职离去?」

  被称为韩香主的中年人,歉然一笑道:「请章香主原谅,在下也不知山主为
了何事。」

  毒娘子显得十分气忿,柳眉一蹙继续沉声问:「山主当时对你怎么吩咐?」

  韩香主道:「当时由于各方有名的高手和一些前辈人物正在落座,山主无法
对在下指示清楚,仅对在下简单的说了几个字……」

  毒娘子柳眉一剔,迫不及待地沉声间:「哪几个字?」

  韩香主正色道:「请章香主火速下山。」

  毒娘子轻噢一声,顿时一阵沉默,但她却不停地缓缓点头,似是在研判金面
哪吒突然命她下山的原因。蓦然毒娘子的双目中冷电一闪,突然似有所悟地问:
「请问韩香主,那些前辈人物中都来了哪些人?」

  韩香主淡淡地道:「很多……」

  毒娘子知道问得太笼统,急忙揭示道:「譬如年高德隆,颇有地位的老辈人
物。」

  江天涛已看出毒娘子的心意,必是指的各路英雄中可有九宫堡的高手,她第
二句的问话,必是暗指老父陆地神龙。只见韩香主眉头一皱道:「七旬左右年纪
的人很多,有地位有名气的只有两人……」

  毒娘子不由急声间:「哪两人?」

  韩香主道:「一位神鞭赵沛丰赵老英雄,一位是双笔判韦长顺韦老英雄。」

  毒娘子仍有些焦急地问:「可有飘逸不群的中年儒士?」

  韩香主立即颔首道:「有!」

  毒娘子的眼中冷芒一闪,立即沉声问:「谁?」

  韩香主道:「黔北的陈东云。」

  毒娘子一听,神色虽然缓和了些,但也有一丝失望和忧急。江天涛知道毒娘
子问的是齐鲁双侠金氏两兄弟,只是她不便先指名,尤其避免提到九宫堡。心念
间,只见沉默了一会的毒娘子,突然迟疑地问:「可有年纪较轻的高手……」

  韩香主再度有些不耐地道:「年轻高手何止数百,在下怎能一一说出来。」
说此一顿,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再度催促道:「现在三更已到,章香主该下
山了,在下也好回报山主知道……」

  毒娘子末待韩香主说完,立即谦和地连连点头道:「好好,请你不要催,我
即刻就走,我只再问你几句……」说此一顿,突然不说了。

  韩香主迷惑地望着毒娘子,这时见她吞吞吐吐地突然不说了不由催了一句:
「有话请讲,在下知道的无不奉告。」

  毒娘子樱唇一阵牵动,久久才含着微笑,迟疑地问:「请问韩香主,今夜参
加晚筵的群豪中,可有九宫堡的高手?」

  韩香主一听不由笑了,立即得意地道:「只有一位,那是山主唯一的座上贵
宾……」

  毒娘子听得面色一变,不由急声问:「谁?」

  韩香主见毒娘子粉面突变不由惊异地问:「章香主与九宫堡可有什么……」

  毒娘子急忙摇摇手,道:「这一点请你不要问,只请你告诉我九宫堡来的是
什么人?」

  韩香主略一迟疑,道:「新任堡主江天涛!」

  毒娘子一听,脱口轻啊一声,顿时呆了,骇得樱口久久不能合起来。但她的
眼珠一转,泪珠顺腮流下来,接着掩面哭了。

  韩香主看得一惊,不由慌急地问:「章香主何事如此伤心?」

  毒娘子悲痛地摇着头,哭声道:「我孩子的锦绣前程,辉煌事业,都葬送在
这个奸毒的江天涛手中了……」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怒,设非洪山的韩香主尚在院中,他必然飞身过去,立
将毒娘子击毙。只见韩香主同情地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如此伤心,现在他身
为一堡之主,权势赫赫,此仇只有容后徐图了……」

  毒娘子倏然抬关,仰着满脸泪痕,目射凶光,切齿恨声道:「不,我今夜就
要和他一拚生死。」说罢,突然望着韩香主,悲痛地沉声问:「他现在何处?」

  韩香主立即正色惶声道:「啊,你不,不能去,你绝对不能去,这件事要让
山主晓得是由在下口中走漏的消息,定将在下处死无疑。」

  毒娘子又显出一副可怜相,绝望地道:「难道就这样白白放过一个大好机会
吗?」

  韩香主略一迟疑道:「你现在可先行离寨,明晨绝早再来,当着天下群豪之
面,揭发他的罪状,并向他挑战。」

  毒娘子眼波一转,急忙正色道:「可是我不是他的敌手。」

  韩香主立即正色道:「只要激起公愤,还怕没人替你出头?」

  江天涛听得暗自摇头,毒娘子分明在用计套他,而他反而为毒娘子出主意,
实在愚不可及。心念末毕,毒娘子急急摇头,畏怯地道:「不可,不可,九宫堡
威震江湖,堡中高手如云,谁敢与他为敌。」说此一顿,佯装似有所悟,故意兴
旧地道:「韩香主,我拜托你一件事,你可愿意帮忙?」说着,面带媚笑,款步
走下阶来。

  韩香主眉头紧皱,略显迟疑地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绝不推辞。」

  毒娘子一听满面带春地再度笑了,同时诱惑地娇声道:「韩香主,你放心,
不管你成功与否,我都会重重的报答你,只要你向我请求,无论什么事,我都会
令你满意。」

  江天涛一听,心知要槽,这个韩香主已逐渐进入贱妇的圈套了。心念末毕蓦
见韩香主正色道:「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乃我辈武林人份内之事,施恩望报,
小惠要挟,岂是大丈夫所为。」

  江天涛听得慨然摇头,暗自喝彩。只见毒娘子粉面微微一变,强自笑着道:
「韩香主的义气,实在令人钦佩。」说着,右手已取出一个红色药丸来,托在掌
心上,继续随和地笑着道:「我这里有脱力药丸一个,请韩香主伺机放进江天涛
的酒茶之内,既无色,又无味,绝对不易察觉,如能让他服了此丸,明日挑战,
我必可胜他……」

  江天涛凝目一看,毒娘子掌心中的那个红色药丸,正是交给青莲粉荷她们的
那一种,不由顿时大怒。

  正待飞身越过墙去,蓦见韩香主仰天一阵大笑,接着不屑地笑着道:「章香
主,在下虽然愚鲁,但这种有失光明的行径,在下尚不屑为,要去你去,在下回
厅复命去了。」说罢,轻蔑地看了毒娘子一眼,忿然转身,向院门走去。

  毒娘子的面色一变,双目凶光毕露,倏然举手取下一柄小小柳叶飞刀,冷哼
一声,就待掷出。江天涛又惊又怒,正待出声大喝,蓦见毒娘子倏然又将柳叶飞
刀缀回云鬓上,同时,切齿恨声道:「你道我不敢去找那厮吗,哼,告诉你,回
头瞧,不到天明,我定要叫那厮横尸当地。」

  韩香主停步转身,望着毒娘子冷冷一笑,道:「韩某人祝你顺利成功。」说
罢,反手掩好院门,径自离去。

  毒娘子愣愣地望着院门,只气得粉面铁青,浑身颤抖,重重地怒哼一声,折
身走进厅内。江天涛知道毒娘子要走了,不敢怠慢,飘身而下,飞身纵至门前,
拉开院门,闪身而出,急急向左院门前奔去。

  就在他到达院门的同时,时面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天涛知道出来的
定是毒娘子,立即蓄势运功,卓然立在中央。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近了,终于,
呀的一声,院门大开。江天涛一看,正是恼羞成怒,气势汹汹的毒娘子。

  毒娘子见门外中央卓立一人,乍然间,不由愣了。接着凝目一看面色大变,
脱口一声轻呼,飞身暴退一丈,惊恐地立在院中,顿时惊呆了。

  江天涛剑眉如飞,星目闪辉,俊面上充满了杀气,这时看了惊慌失措的毒娘
子,不由冷冷笑了。同时,缓步向前逼去,极低沉地笑着道:「章掌院,没想到
吧,我们在这儿会面了。」

  毒娘子深知江天涛的功力深厚,动手无异自己找死,她所仗恃者是一身歹毒
的暗器和斗智。如今,乍然相遇,心胆俱裂,惶急间,竟不知如何应付。这时见
江天涛威凌地逼来,只得缓缓地向着身后厅阶前退去。

  江天涛深怕毒娘子转身狂逃,那时碍于身份和作客,便不能随意越房追击,
必须就在这座小院中将她制服。于是,缓缓横肘,轻按哑簧,剑鞘内,立即传出
一阵隐约可闲的吟声,同时冷冷一笑道:「章掌院,你不是要找我吗,现在我已
经来了。」说话之间,呛榔一声,寒光一闪,彩华耀眼的丽星剑已撤出鞘外。

  毒娘子一见丽星剑,顿时想起她夫妇苦心筹划十八年的阴谋,看着即将成功
而被揭发的忿怒。

  尤其想到自己的儿子朝天鼻,突然由至尊至贵的少堡主而被贬回奴才之子,
因而凶性大发,柳眉一竖,俏眼圆睁,怨毒地瞪着江天涛切齿恨声道:「不错,
我正要找你,我正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说话之间,依然缓缓后退,但她
的右手,却悄悄地将莲钩索解了下来。

  江天涛冷冷一笑,道:「不错,你说的话,正是我要说的……」

  两人虽是切齿仇人见面,恨不得各毙对方,但时地不同,各有顾忌,因而俱
都不敢大声叱喝。这时毒娘子已退至厅阶前,但她却沿着厅阶,继续在退,企图
进入墙下的青竹后面。同时,右手提着莲钩索,左手已带上防毒的鹿皮手套。

  江天涛要活捉毒娘子,以便逼出绣衣的下落,他缓缓逼进,并不是惧怕毒娘
子一身中者立死的歹毒暗器,而是希望毒娘子先行动手,或将毒娘子逼进厅内,
再行拿获。

  这时见狡猾的毒娘子想进入青竹后,顿时大急,于是心中一动,一声冷哼,
身形倏然一闪,虚演一招满天丽星,立即幻起一片彩霞,万点银花毒娘子一见,
心中大骇,一声低叱,飞身暴退。

  江天涛见机不可失,立即跟进,身形捷逾奔电,丽星剑倏变「金星一点」,
猛刺毒娘子的颈间。同时为防毒娘子突然发出暗器,足尖一点,身形凌空跃起,
立变头下脚上,而剑势依然不变。

  果然,就在他腾空跃起的同时,毒娘子一声冷笑,突然躬身低头,一声机簧
声响,一支长约四寸的喂毒袖箭,径由毒娘子的颈后应声射出,幻起一道蓝光,
擦着丽星剑如飞射过。

  江天涛暗呼一声好险,凌空身形已至毒娘子头上,刺空的丽星剑,顺势一垂
疾演划地分界,剑光一闪,已至毒娘子的头间。毒娘子的这招躬身发箭,一向百
发百中,从无一人躲过,这时一听袖箭破风有声,心知不妙,正待抬头察看,一
股冷焰已至脑后。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低呼,扑地伏身。就在她扑身的同时,身畔沙声一
响,寒风扑面,头上高挽的秀发,立被丽星剑斩断。毒娘子再度一声惊呼,趁势
向右疾滚,同时,左臂一扬,盲目向空打出一把铁疾黎,划空带啸,直射夜空。

  江天涛一心想活捉毒娘子,因而方才一剑,仅斩断毒娘子头上的青丝,借以
造成对方心慌意乱,视线模糊,以便将毒娘子制服。因而一招得手,疾泻而下,
毒娘子的铁疾黎,全部打空。于是,趁毒娘子尚未立起之际,飞身向前,丽星剑
疾刺毒娘子的踵骨。

  滚动中的毒娘子,心里有数,一听铁疾黎的嗤嗤破风声,便知要糟,心中一
惊,疾演「鲤鱼跃龙门」,一挺腰身,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同时,右臂一旋,
手中莲钩索,猛向地面一蓬耀眼彩华抓去。

  江天涛一剑刺空,本可疾演举火烧天,挑开毒娘子的小腹,但他有了绣衣下
落的顾忌,只得任由毒娘子由剑下逃生这时,突见毒娘子的莲钩抓,凌空下击,
也不禁暗赞毒娘子应变神速。

  他与蛮花香妃的小侍女交过手,知道这种奇门兵刃的厉害,但也知道了破解
这种兵刃的方法。于是,一俟莲钩击到,身形如飞一旋,连钩擦身飞过,接着一
招「拨草寻蛇」,闪电削向毒娘子的系钩银索。

  毒娘子一见,大吃一惊,顿时想起江天涛手中的丽星剑,利能削铁如泥,于
是,右腕一抖,身形疾泻而下。但已经迟了,只听喳的一轻响,银索已被丽星剑
削断,莲钩直向一丛花树飞去。毒娘子大惊失色,双脚落地,急挫右腕,一声机
簧轻响,一枝喂毒袖箭,应声射出,直向江天涛射去。

  但早有准备的江天涛,就在毒娘子双脚落地的同时,他的身形已腾空而起,
一式「苍鹰搏免」,猛向毒娘子击下,那枝袖箭,就在他脚下飞过。

  毒娘子知道江天涛对她身上的暗器,早已有了应付之策,心慌之下,飞身暴
退。一摸之下,大惊失色,这才想起秀发被斩断,飞刀早已没有了。就在这一迟
疑间,江天涛疾泻而下,足尖一点地面,挺剑如飞刺来毒娘子一见,花容惨变,
心胆俱裂,脱口一声惊呼,转身惶恐狂逃。

  江天涛见毒娘子转身狂奔,不由焦急地沉声低喝道:「快丢下绣衣,饶你不
死!」

  但惊惶如狂的毒娘子,旋身绕过一丛花树,继续向院门狂奔。江天涛岂肯放
毒娘子逃走,一伏身形,疾如奔电,伸手抓向毒娘子的左肩。

  毒娘子虽是惊慌无状之际,但仍然狡猾无比,惊闻肩后风声,疾演「脱袍让
位」,扭腰塌肩,娇躯一闪,旋身奔出门外。

  江天涛一见,又急又怒,忍无可忍,只得振腕挺剑,点刺毒娘子的气海穴。
就在剑尖将要触及毒娘子的后腰同时,门外斜横里,突然射出一道耀眼匹练,疾
挑江天涛的丽星剑。

  江天涛万没想到门外倚墙尚隐着有人,心中一惊,脱口低呼,铮然一声金铁
交鸣,溅起数点火花金星。江天涛怕遭对方暗算,趁势飞身凌空,无暇去看出剑
之人是谁,继续向狂奔的毒娘子身前落去。

  毒娘子已知道大洪山有人出面,这时见江天涛依然凌空追来,心中一惊,倏
然转身,又如飞奔向院门。

  江天涛见毒娘子回身又奔向院门,心中陡起杀机,脚尖仅一触地如飞直追,
同时举目一看,门外哪里有半个人影。

  这时他已无暇去想那人是谁,飞身扑进门内。就在他飞身扑进门内的同时,
院中花树后,突然闪出一道宽大人影,一俟毒娘子飞过,立即横剑挡在甫道中。
江天涛定睛一看,顿时大怒,横剑拦住去路的人,竟是那夜在龙宫湖畔小店中的
偷马贼。

  偷马贼依然头罩乌纱,身穿黑衫,双目中的闪烁冷电,直由乌纱内透出来。
江天涛捉毒娘子要紧,虽然满腹怒火,但却无暇向愉马贼问话,身形一闪,企图
绕过花树,再向奔上厅阶的毒娘子追去。但就在他身形一闪的同时,头罩乌纱的
人,一声不吭,进步欺身,刷刷刷,连攻出三剑。顿时之间,匹练翻滚,耀眼生
花,森森剑气,丝丝啸吟,声势锐不可当,立将江天涛的进路阻住。

  江天涛顿时大怒,只得侧身退步连封三剑,敌住对方的攻势,接着一招「风
扫落叶」立将头罩乌纱的人逼退。举目再看,哪里还有毒娘子的影子?

  江天涛一看厅上没有了毒娘子,只气得浑身颤抖,俊面铁青,心中恨透了面
前头罩乌纱的人。于是,剑眉如飞,星目怒睁,铁青的俊面上,布满了杀气,紧
紧咬着钢牙,横剑向头罩乌纱的人缓步逼去。

  头罩乌纱的人,似乎也被江天涛的凄厉神态震住了,手横寒芒四射的长剑,
也不禁缓缓后退。江天涛见对方后退,已无血色的唇角,立即掠过一丝怒极而轻
蔑地冷笑,接着,切齿恨声道:「偷马贼,上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这
一次,我们已成势不两立,在我杀你之前,我定要挑开你的乌纱,看看你究竟是
谁!」

  头罩乌纱的人一听,双目中冷电一闪,倏然停止后退。江天涛冷冷一笑,继
续轻蔑地道:「哼,如果怕死,就自动将乌纱取下来,免得本人动手。」手字方
自出口,头罩乌纱的人已飞身前扑,一声不吭挺剑就刺,剑出带风,狠辣至极。

  江天涛已恨透了头罩乌纱的人,虽然在此不便杀他,至少也应该挑开他的乌
纱,看看对方是谁。于是,一声冷笑,跨步闪身,一招「白鹤展翅」,丽星剑闪
电削向对方藏在宽大衫袖内的右腕。头罩乌纱的人,对江天涛出剑之快,似是吃
了一惊,慌急间,长剑一招「顺手推舟」,反而直切江天涛的护手。

  江天涛哈哈一笑,连足功力的右臂,奋力一挥,丽星剑猛格对方的剑身。呛
的一声轻响,溅起数点火花,寒光直射半天,头罩乌纱人的长剑应声已被震飞。
头罩乌纱的人,大吃一惊,虎口疼痛如割,一声低樱,飞身暴退。

  江天涛早知对方必然如此,因而,早在震飞对方长剑的同时,剑尖已抵在对
方的咽喉上。头罩乌纱的人,飞返之势已竭,依然没有躲开江天涛抵在颊下的剑
尖,因而,无法继续用劲,只得停下身来,怒目瞪着江天涛。

  江天涛见对方不再纵退,立即冷冷一笑道:「我曾说过,在我杀你之前,我
定要揭去你的乌纱,看看你的真面目。」说话之间,剑尖抵着乌纱,缓缓地向上
挑起来。

  就在这时,当琅一声铮响,一件雪亮的东西,径由半空坠在院中甫道上。江
天涛侧目一瞟,竟是乌纱罩头人的那柄被震飞的长剑。继而凝目一看,心头猛然
一震,面色立变,只见那柄长剑的剑柄上,银光闪闪,虽然已将银丝剑穗解掉,
但仍肯定地认得,那是银钗皇甫香的长剑。而面前头罩乌纱的人,当然就是皇甫
香。

  江天涛竭力让心情定下来,平静地望着银钗皇甫香,白乌纱内透出来的两道
怨恨目光。同时,缓慢地放下剑尖挑起的乌纱,并收回丽星剑。他注视着浑身有
些颤抖的皇甫香,久久才黯然平静地道:「要向你解释的话太多了,此刻无暇奉
告,但你终有一天会明白。不过,当你明白了事实真相时,你对今夜放走毒娘子
的事,定会痛悔不及。」

  江天涛把话说完,即将宝剑入鞘,看也不看皇甫香一眼,转身走出小院。就
在他走出院门之际,身后已传来皇甫香的隐约哭泣。江天涛没有停止,径自走回
自己的小院内。小厅上,灯光辉煌,一切是静悄悄的,绿衣小童仍末回来。

  他坐在锦披大椅上,望着厅外的花灯发呆,再度深悔今夜不该前来。假设,
明晨混在群雄中进山,不但不虑被大洪山的人发现,而在群豪交手时,尚可能趁
机混进后寨来,那时只要捉住一个小僮一问,不难查出毒娘子住在隔壁小院内。

  如今不但惊走了毒娘子,而且还得罪了三钗帮的总统领皇甫香,震飞了她手
中的剑,伤透了她的自尊心。后果如何,他无法去想,也许自今夜起,九宫堡和
三钗帮便已立下巨怨大仇,争纷不休,轰动整个江湖。也许,皇甫香无颜返回东
梁山;也许,由此觉悟,深居简出,再不处处和他江天涛作对为难。

  但根据皇甫香的赋性,和一直踩探他的行踪而故意无理取闹一事来看,要想
皇甫香就此悄悄回山,恐怕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希望皇甫香能知道她放走的
毒娘子是一个罪大恶极,心性凶残的女人,而感到惭愧。

  江天涛一想到逃走的毒娘子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熊熊怒火,同时,也恨透了
皇甫香。因为,他并非珍惜绣衣上的那些珍珠宝石,而是渴望能按照绣衣上的图
案,进入地下古墓,一瞻生身母亲的遗容慈面。一想到失去的毒娘子的走觯,再
不能找到绣衣而进入古墓时,他不自觉地由椅上立起来。

  就在这时,那个绿衣小童已由门外,神情慌急地匆匆走进来。

  小童登上厅阶,立即恭声道:「启禀少堡主,小的把针线找来了。」说话之
间,恭谨地走至江天涛面前,双手将针线捧上。

  江天涛强自一笑,和声道:「很好,放在桌上吧!」说罢,顺手取出一块碎
银,一俟小童将针线放好,继续和声道:「这些送给你买糖栗。」

  小童一见,瞪着一双大眼,顿时惊呆了,接着一定神,极兴奋地接过碎银,
连连恭声道:「谢谢少堡主,谢谢少堡主。」

  江天涛愉快地哈哈一笑,挥手抚摸了一下小童的短发,他心中一动,突然想
起这个地区为何没有警卫的问题。于是,低头望着小童,故意平静地道:「方才
我至院外等你,发现附近灯火明亮,过道洁净,可是,久久未见有人走动,而且
也没发现有弟兄警卫……」

  小童本来正在高兴,一听警卫两字,浑身一颤,面色立变,两眼恐惧地偷看
了一眼厅内,突然将手中的碎银又交给江天涛,同时慌张的急声道:「谢谢少堡
主,小的不要,小的不要!」

  江天涛看得心中一动,顿时恍然大悟,不由仰天发出一阵豪放的哈哈大笑,
故意风趣地道:「少堡主赏给你的尽可放心收下,明日我见了你家山主,还要盛
赞你恭谨有礼,不受赏赐呢!」说此一顿,拍着神色仍极紧张地小童肩头,笑着
催促道:「快去睡吧!我也要安歇了。」

  绿衣小童怯怯地恭声应了个是,躬身退了出去。江天涛一俟小童走出厅门,
立即折身走进厅左的寝室内,虽然他神色如前,但心中已提高了警惕。

  游目室内,地毯、广床、锦被,陈设极尽富丽,四盏精致宫灯,高悬在室顶
上,显得格外明亮。他佯装欣赏室内的锦秀陈设,实则是暗察室内什么地方设有
机关门户。

  因为他根据小童的惊恐表情和眼神,断定这几座精舍独院附近,虽然没有警
卫,但暗中定然有人监视。同时,他也恍然大悟到,这一带的房舍院落和信道,
为何俱都悬满灯火,光明大放,几乎没有阴影和黑暗之处,显然是便利暗桩人等
的监视。

  想到方才与毒娘子,皇甫香两人交手时,尚一直担心怕惊动了大洪山的人来
察看,这时想来,实在可笑已极。显然,一切经过,早已被暗桩人员看在眼内。
只是他们奉命只准暗窥,不准露面而已。念及至此,心中不由冷笑,想到狡滑的
毒娘子,恐怕也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已落人金面哪吒沈奇峰的眼
内。

  心念间,他已由壁画、盆花、书桌、锦墩,欣赏到石几上的一匹古董铜马。
江天涛看得心中一动,觉得寝室内,置石几,放古董,虽然不能说不可以,但总
有些不太相配。由于好奇和怀疑,右手不自觉地以食指抵在马腹上,轻轻一堆,
竟然没有推动。

  江天涛心中一惊,目光如炬,立即机警地看了一眼室内,同时凝神静听。但
周近一片死寂,似是没有行人。细心察看铜马,发现四蹄之下的铜板,深深陷进
石内。于是,右手握住铜马,暗运功力,极缓慢地向内一拉,石几下立即响起一
阵咯咯声音。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松开铜马,那阵格格之声立止。但他在震惊之
际,却仍没忘了凝神静听,可是,响声停止后,再没有任何声音。江天涛深信自
己的耳力,假设壁内有人暗中窥视,在他察看铜马时,必可听到那人紧张焦急地
跑跳声。即使那人沉着,则在板动铜马时,也会有所举动。

  但是,四壁却静悄悄毫无一丝声音,因而,他断定壁内并没有暗桩窥视?回
想金面哪吒的谈吐,以及派人催促毒娘子急需下山的举措来看,沈奇峰不失是条
硬汉。当然,一个人的心地善恶,绝不是一望而知的事。

  至于房中置窥孔,巧设机关,乃当今武林人的通病,以便在骤变和危急时逃
生之用。继而一想,既然这座房内有窥孔和机关,就不该让他宿住,虽然暗中无
人窥视,仍属失礼之事。

  心念至此,他决心启开枢纽进入壁内察看,也许因而发现金面哪吒这次举行
的以武会友是否另有阴谋。决心一定,再度板动铜马石几下,立即响起一阵格格
声音时,石几下沉,壁上徐徐现出一座与石几同等大小的石门来。

  江天涛的心情,随着石几下沉而激动,因为,他的举措,正犯了武林中的大
忌,也许,贸然进入,而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生命。

  石几下沉完毕,格格响声立止,江天涛凝目向内一看,门内漆黑,室内灯光
射到之处,地势极为平坦。江天涛首先镇定一下心神,接着暗凝功力,双掌护住
前胸,探首向内一看,数尺之外,暗道已向右转。于是,微躬上身,摒息进入门
内。

  就在他进入暗门,前进尚不足三步,同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叫门声,接着是
绿衣小童的奔步和开门声。

  江天涛心中一惊,飘身退了出来,正待伸臂去板铜马,院中已响起一个中年
人的问话声:「江少堡主安歇了吗?」

  绿衣小童急忙回答道:「少堡主刚刚进去,可能还没睡。」

  江天涛一听,心知要糟,这时再板动铜马已来不及了。情急这定,只得急步
走至室门,竭力从容地掀帘走了出去。这时,绿衣小童也正好登上厅阶。

  绿衣小童一见江天涛,立即躬身道:「启禀少堡主,山主派崔执事送点心来
了。」

  江天涛不敢让那人进来,只得点了点头,含笑走了出去。只见院中南道上,
恭谨地立着一个中年人和两个青年。

  中年人一身淡青勤装,身材瘦小,目光闪烁,充分显示了他的精灵能干。两
个年轻人,一式穿着蓝衣,恭谨肃立,各自捧了一个精致食盒。

  中年人一见江天涛,立即抱拳躬身道:「大洪山总寨执事崔如功,谨奉山主
之命,特为少堡主送来点心一盒。」

  江天涛急忙拱手笑着道:「山主如此殷切,实令在下感激万分,请崔执事代
在下致意贵山主,就说在下多谢了。」

  说罢,即对小童,愉快地吩咐道:「快将食盒接过来。」

  绿衣小童,恭声应是,急忙奔下厅阶。恭立在中年人左侧的青年,也捧着食
盒迎了过来。

  青年将食盒交给小童,依然退回原地,崔如功立即抱拳躬身道:「少堡主如
无吩咐,崔如功就此告退。」

  江天涛无心再多客套,仅肃手示请,一俟崔如功三人转身,急忙将正要进入
厅门的小童截住,竭力平静地道:「食盒给我,闩好门就去睡吧!」说着,即将
食盒接了过来,直到小童将门闩好,才转身走进厅内。

  他无心打开食盒,看看是些什么点心,急步奔进内室,放下食盒,飞身进入
暗门内。走至转弯处,转首向左一看,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只见向左转的
暗道地下,赫然蜷卧着一个娇小人影,显然,那是一个女人。

  江天涛一见地下蜷卧着一个女人,的确吃了一惊,也升起一股怒火,他确没
有想到金面哪吒沈奇峰,居然敢在壁中派有监视他的人。继而一想,紫袍老人蒙
荣昌,方才还说,整个后秦除龙宫湖的一个女香主外,再没有任何女性。但是,
前面倦趴在地上的女人又是谁呢?

  心念间,急步走了过去,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柳眉粉面,一身花衣,年约十
六七岁的标致侍女。看也睡态安祥,鼻息均匀,和她倦趴在地上的姿势来看,显
然她是被人点了黑憩穴。但是,将侍女点倒的人又是谁呢?

  根据常理判断,那人不可能是大洪山的人,但除了大洪山的人,又有谁能知
道夹壁内尚筑有暗道?

  其次是点倒侍女的时刻,必是在他不在厅内的时候,否则,一个人跌倒在地
上的声音,虽在墙内,万无听不到之理。令人费解的是,点倒侍女的那人是谁,
他的目的为何,他怎的知道夹壁内有暗道和有人窥视。

  一想到窥视,立即想起窥孔,举目向壁上一看,果然有一个小洞。于是,觑
目向内一看,整座小厅内一览无余,同时,可以由厅门看到院中的甫道,直至院
外。

  江天涛看罢,不由感慨地摇摇头,同时,看了一眼蜷在地上的标致侍女,他
断定这个侍女必是金面哪吒沈奇峰的心腹小婢。同时,他也断定,夹壁内必然另
有暗室和出口。

  心念间,举目一看,发现前面不远处,隐隐透进一丝极淡的光线,于是心中
一动,飞身扑了过去。来到近前一看,竟是一个壁门,地下同样地有一个铜马。

  江天涛一见铜马,星目倏然一亮,心中若有所悟,探首一看,果然是一间与
同一样式的寝室。心一惊,急步奔至室门前,向外一看,厅檐上果然悬着两盏纱
灯。不错,厅阶下正是他和毒娘子交手的小院,而这座寝室,也正是毒娘子的寝
室。

  想到自己偶而一注意,便发现了铜马的秘密,试想,机智善变,狡猾无比,
而住了近一个月的毒娘子,岂有不发现的道理?

  有了这个意外发现,点倒侍女的那人,必是毒娘子无疑。因为在她仓促逃走
之际,必是恰遇侍女在向厅内窥视,毒娘子深怕侍女慌恐惊叫,是以才出手点了
侍女的黑憩穴。

  如此一想,顿时想起逃走的毒娘子,虽然明知这时再追已无希望,但他仍飞
身奔进壁门,沿着暗道急走。

  当他经过倦趴在地上的侍女时,很想将侍女的穴道解开问一问,但他也同样
地深怕苏醒过来的侍女高声惊呼。他略微迟疑,继续向前疾走。经过自己寝室的
壁门不远,壁上同样地有一窥孔,同时,有一道明亮光线射出。

  江天涛心中一动,立即停身止步觑目向内一看,一双剑眉立即蹙在一起了。
只见窥孔的那面,同样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富丽小厅,而令他最不解地是厅桌上,
赫然放着一个与他同一样式的食盒。因而,他断定这个食盒,就是那个中年执事
崔如功送来的,只是不知道这座小院内住的是哪一方的首领人物。

  心念间,蓦见七八尺外的墙头上,同样地有一个窥孔。于是,摒息摄步,悄
然走了过去,觑目一看,心头微微一震,室内住的竟是银钗皇甫香。只见皇甫香
已脱去了黑衫乌纱,正坐在桌边发呆,一双玉手,支着香腮,两行晶莹泪珠,已
由杏目中籁籁地流下来。

  江天涛看得心中十分惭愧,心想:「将一个女孩子逼成这个样子,自觉有些
不该,但是,谁又知道是她呢?」一想到毒娘子,无心再管皇甫香,悄然离开窥
孔,直向深处奔去。不出数丈,面前横阻一座单扇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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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四章 降马称雄

  江天涛停身止步,知道已到了出口处,他首先凝神静听,里面虽然有女人的
谈话声,距离小门,似是尚远。于是,轻轻一推,小门应手而开,外面竟没有加
锁。悄悄探首向外一看,首先看到的是一些花圃小竹,似是一座后院花园,在一
丛竹树后,有一座雕梁画栋的朱漆精舍,较之他和皇甫香、毒娘子三人住的小院
落,迥然不同。

  精舍内,灯光明亮,在雪白窗纸上现出几个女人身影,那阵女人的说话声,
就传至精舍内。江天涛看了这情形,断定这座附有后花园的精舍独院,想必就是
金面哪吒沈奇峰的雅院了。他有心过去看看,又怕园中潜伏着暗桩,但想到毒娘
子由此逃走,他又怕毒娘子就在那精舍内。

  于是,他精细地看了园内一眼,借着花树修竹的掩护,身形宛如一缕轻烟,
已奔至精舍的后窗前。他不敢任意戳孔留下痕迹,他只要一听话音,便知里面的
女人中,有没有毒娘子。凝神一听,房内至少四五人,根据她们的谈吐,断定俱
是侍女,谈论的话题,也俱是她们的事。江天涛感到很失望,决心回去拍醒那个
蜷卧地上的标致侍女,一问便知她被点倒的情形。

  正待转知离去,蓦闻一个侍女,突然惊异地说:「月梅去了什么地方,怎的
这久还没回来?」

  另一个侍女老气横秋地道:「哼,那个小狐狸精呀!还不是去偷看什么九宫
堡的少堡主……」

  又一个侍女插言道:「晦,听说那位少堡主飘逸潇洒,英俊极了……」

  话声末落,几个侍女,同时兴奋地道:「真的呀!趁山主还没回来,我们也
去。」

  江天涛一听,大吃一惊,知道她们就要出来了,转身如飞奔回小门内。进入
暗道,疾步如飞,想到那群侍女进入暗道,看到卷卧地上的标致侍女,必然大呼
小叫,她们势必去请山主来解穴道。假设,这时将标致侍女的穴道解开,待她醒
来,她虽暗自心惊,但却绝不敢让金面哪吒知道。

  心念间,已到临卧地上的标致侍女身前,再不迟疑,伸臂舒掌,极巧妙地拍
了一掌,身形疾退,闪身进入自己寝室的壁门内,伸手一提地上的铜马,立即响
起一阵格格声音。同时,陷进地面的石几,应声缓缓地升上来,转瞬间已恢复原
状,巧妙地掩住了壁门。

  江天涛立即摒息静气,将右耳附在石几与墙壁接合的壁缝间,凝神静听暗道
中的动静。果然,暗道中突然传出一声惊恐娇呼,接着是一阵紧急的奔步声,由
近而远,逐渐消失。江天涛知道那个叫月梅的标致侍女苏醒后,惊惶地奔走了,
他深信,方才那几个谈话的侍女,绝不敢再来了。

  于是,他机警地看了一眼室外的小厅内,根据寂静的气氛,他断定绿衣小童
没有再进来。由于心情的逐渐平静,头脑和灵智也愈加清醒。这时,他已肯定这
几座精舍独院,均筑有窥孔壁门和暗道,但金面哪吒可能没有安置监视他人的眼
线。

  至于,那个被称为月梅的标致侍女,也许只是她个人的私自行动而不是奉沈
奇峰之命前来窥视。其次是毒娘子由暗道中逃走,看来简单,实则另具阴谋。

  毒娘子断定援救她的黑衫人,绝不是江天涛的对手,江天涛击败黑衫人后,
也必然会追进厅内搜索。那时壁上机关,壁上中暗道,以及壁上的窥孔,势必俱
被他江天涛发现。

  将客人安置在设有壁门窥孔的房屋内,为武林中之大忌,当他江天涛发现了
暗道后,势必要向金面哪吒沈奇峰理论。俗语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也许两败
俱伤,那时她不但报了江天涛逼她太甚之仇,也消了金面哪吒逐她下山之恨。

  江天涛念及于此,觉得毒娘子逃走时,原有充裕的时间将壁门恢复,她宁愿
让他知道她由何处逃走的用心,不谓不毒。至于皇甫香的突然出现,想必是在他
离开大厅之后,她也趁机要求大洪山主,早至宾馆休息。

  金面哪吒沈奇峰因为她是仅次于三钗帮帮主一人的总统领,是以,特地将她
也送至后寨来。他想皇甫香在来宾馆的途中,极可能已向引导的人问过他江天涛
的宾馆何处,待她发觉就在隔壁小院内时,才决心换衣前来挑衅。也许,她在来
院中之前,便听到了他和毒娘子的搏斗和低呼声,是以,在任性之下,故意放走
了毒娘子。

  江天涛一想到逃走的毒娘子,心中便立时升起一股怒火,同时,暗暗焦急,
不知今后到何处去找这个贱妇。心念至此,蒙被欲睡,对于明晨的论武大会,以
及争夺玉狮子的事,根本没有了兴趣。由于心情的懊恼和苦闷,竟在不知不觉中
沉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传来一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洪响钟声。江天涛倏然
惊醒,掀被坐了起来,急步走至室门一看,小厅上依然灯火明亮,只是不知是何
时辰了。就在这时,绿衣小童由厢房内,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小童一见江天涛,立即恭声道:「启禀少堡主,露宿半山上的各路英雄,已
开始进寨了。」

  江天涛不由急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童恭声道:「已经五更了。」

  江天涛一听,立即吩咐道:「快取净面水来。」小童恭声应是,转身奔下厅
阶。

  江天涛走至厅外,只觉空气清新,凉风袭面,仰首一看夜空,晓星残月,乌
云一片也不见了。他不自觉地转首看了一眼右院,发现那面,寂静无声,灯火暗
淡,皇甫香似是还没有起来。正打量间,小童已取来面水,接着,两个中年人送
来一份丰富的早餐。

  这时,当当声响,第二击钟声又响了。江天涛匆匆洗漱,立即早餐。

  片刻之后,院门处人影一闪,红旗坛主、紫袍老人蒙乐昌率领着三坛代表,
满面堆笑地匆匆走进来。江天涛一见,立即起身,含笑迎出厅外。

  红旗坛主、紫袍老人蒙乐昌,一见江天涛,立即停身,一俟身后三坛代表立
好,立即抱拳恭声道:「论武大会,即将开始,谨代表本山山主,特率三坛香主
各一人,恭请少堡主实时莅场指导。」

  江天涛拱手还礼,谦和地一笑,道:「时间一到,在下自会前去,何必再劳
四位前来。」

  紫袍老人蒙乐昌,急忙补充道:「晚筵方自结束,敝山主尚需亲自督导布置
场地,不克亲来敦请,尚祈少堡主海涵。」

  江天涛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沈山主太多礼了,既然时间已
到,我们就此前去吧!」说罢,举步走下厅阶,紫袍老人蒙乐昌四人,急忙闪至
两侧,紧跟江天涛身后,径向院门走去。

  院外灯光明亮,依然冷冷清清,仍看不见有人走动。江天涛经过皇甫香的院
门时,觑目向内一看,发现里面大部灯火已熄,气氛十分沉寂,因而,他断定皇
甫香已先去了。正打量间,蓦闻紫袍老人蒙乐昌,以遗憾的口吻道:「皇甫姑娘
突然于昨夜三更时分下山了。」

  江天涛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问:「为了何事?」

  蒙荣昌不自然地一笑道:「据皇甫香姑娘说,她突然想起帮中一件大事,必
须由她亲自裁决,由于时间已极急迫,必须星夜赶回东梁山去。」江天涛一听,
心里明白,但仍佯装不解地噢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晓星稀疏,月已西下,东天已现出曙光,阵阵人潮喧哗声,径由寨门
方向,隐约传来。江天涛一面前进,一面也在想着如何借机离去,但想到尚有朱
彩蝶和张石头两人,又有些不放心走。越过两重院落,数排长舍,前面已是气势
磅砖的魏峨大厅了。

  大厅上人影幢幢,灯光如昼,不时传出阵阵豪放的笑声。江天涛距离后厅门
尚有七八丈距离,便见金面哪吒等人已由厅内迎了出来。赵沛丰、韦长顺、中年
儒士陈云等人,以及大洪山的各级首领,个个满面红光,神情兴奋,俱都有些醉
意醣醇了,只是不见了朱彩蝶和张石头。江天涛一见金面哪吒等人,立即将步子
加快了少许,同时,俊面上也挂上一丝谦和的笑意。

  金面哪吒首先抱拳当胸,朗声笑着道:「少堡主精神焕发,昨夜睡得想必还
好。」

  江天涛无暇去想金面哪吒是否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但他有一个宗旨,
那就是金面哪吒不问,他也绝口不谈。这时见金面哪吒朗笑发问,也急忙拱手笑
着道:「山主说得不错,直到方才钟响,在下方才由梦中醒来。」如此一说,众
人齐声哈哈笑了。

  江天涛走至近前,再向赵沛丰韦长顺等人见礼问早。进入大厅,残席早已撤
走,参加通宵筵的群豪也早已走出厅外。

  江天涛由于关心朱彩蝶和张石头,一人后厅门,便看到喝得拦醉如泥的张石
头,蜷卧在一张醉翁椅上,仰面张着大嘴,已是轩声如雷了。但娇艳刁钻的朱彩
蝶,却依然不在厅内,想必是早去宾馆休息。由于发现了张石头,江天涛放心了
不少,他倒希望张石头借口大醉,就此放弃制服那匹野霹雳豹。

  就在这时,第三击钟又响了,声震厅瓦,入耳欲聋,厅外广场上,立即传来
一阵人潮喧哗和马嘶声。金面哪吒立即抱拳哈哈一笑,道:「论武即将开始,诸
位请至厅前广台入座。」说话之间,游目看了赵沛丰等人一眼,特地又同江天涛
肃手说了声请。

  就在众人走出内厅之际,身后蓦然暴起一声惊惶吆喝。江天涛循声一看,星
目倏然一亮,不知何时朱彩蝶已立在张石头的醉翁椅前,而酒醉酿酿的张石头,
恰由醉翁椅上跃下来。朱彩蝶一见江天涛看她,索性粉面一沉,仰首去看厅上悬
满的纱灯,想必还是为皇甫香的事情不高兴。

  江天涛无可奈何地笑一笑,心想蝶妹妹还真小心眼,径向厅门走去。金面哪
吒和神鞭赵沛丰等人看了这情形,俱都弄不清这一对未婚小夫妻,为了何事闹意
气。

  尚未到达厅门,即见厅外广台上,横列摆着数排座椅,已有不少英豪,早已
找好自己的席位。这时,天光已经黎明,远岭近峰,俱已呈现在蒙陇的曙光中。

  江天涛走出厅门,星目闪电一扫广场,心头不由一震。只见一片人海,四周
围满了三山五岳的各路英雄,人声鼎沸,万头钻动,气势好不雄壮。

  广场的中央,以红绳圈了一个近百丈长,数十丈宽的大空场,场中有高栏,
有深沟,有狭窄而深长的尖刀信道,想必俱是论武之用。在空场的中心,倘有一
个以自灰圈成约有八九十丈方圆的小场地,两边各有一座兵器来,摆满了各种兵
刃,这个小小的圈心,想必是群豪较技之用。

  江天涛打量间,已至最前面的第一排锦披大椅前,金面哪吒立即肃手请坐。
江天涛知道谦虚无益,也就坦然坐在主宾大椅上。岂知,他身边的第二张椅上,
竟是被金面哪吒殷殷请来的蝶妹妹。朱彩蝶却毫不客气地坐在椅上。同时,任何
人看得出,她坐在江天涛的身边,神色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金面哪吒一俟赵沛丰等人以及后几排较有名气的人物各自就位后,才折身走
至自己的主位大椅前。这时,东方天际已露出一线晨曦,全场的景物和远处群豪
的面目与衣着,俱能清晰可见。偌大的一座平坦绿谷,由大厅的广台两侧以至全
场,围满了各路赶来看热闹的群豪,乍然看来,不下四五千人。

  酒意浓重的金面哪吒,游目看了一眼,人声喧哗,围立四周的群豪,似是也
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么多人。他立在自己的大椅前,神情凝重,暗透得色,缓缓
地将右手举起来。就在金面哪吒缓缓举手的同时,身后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清
脆尖锐的号角和一阵咚咚密鼓声。

  江天涛等人回头一看,只见外厅的魏峨高脊上并肩立着数十名号角和鼓手,
一式鲜衣,十分整齐。这时,广场上的数千英豪,顿时静下来,一片繁星般的目
光,一齐集中在金面哪吒的身上。

  金面哪吒一俟全场人声静下来,倏然将手放下,号角和鼓声,也嘎然停止。
于是,双目精光闪射,极缓慢地扫视了全场一眼,接着朗声道:「在论武大会没
有开始前,在下沈奇峰,首先谢谢光临本山的诸位前辈、朋友和各路豪杰。」说
罢,抱拳过顶,连连摆动。

  群豪一见,立即掀起一阵热烈掌声和议论声。金面哪吒放下双手,一俟掌声
歇落,继续朗声道:「至于以武会友的规则和规定,在下深信诸位早已看过本山
公布的敬告各路英雄书,是以,在下不再赘述。」

  说此一顿,群豪纷纷交头接耳,立即掀起一阵嚼嚼的议论声,想必是有不少
人没有看到敬告各路英雄书。

  金面哪吒继续朗声道:「在会友开始之前,在下特地恭请本山第一位嘉宾与
诸位见面。」如此一说,场中的人声,顿时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
金面哪吒的身上。

  江天涛知道金面哪吒说的是他,虽然心中略感不快,但觉得能和这多三山五
岳的英豪见见面,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念末毕,金面嘟托已肃手向他说了个
请。江天涛谦和地颔首一笑,自然地出椅上立起来。

  这时,寂静无声的群豪,一见由椅上立起来的江天涛,立即掀起一阵骚动和
议论声。金面哪吒别具用心地含笑看了一眼全场,特别提高声音道:「诸位,这
位着蓝衫,束儒巾,身佩丽星剑的少年英杰,就是武林景仰,德高望重,陆地神
龙江老英雄的唯一公子江天涛,新掌九宫堡的江少堡主。」

  话声甫落,只见全场人面闪闪,万头钻动,突然暴起一声如雷欢呼,声震山
野,惊天动地,苍弩回应,群峰齐鸣。也就在群豪欢呼的同时,东边天际,突然
暴起半天朝霞,全山顿时涂上一层金耀,光明大放。

  江天涛看了这等怒涛骇浪般的热情场面,不禁血脉贾张,神情激动,只觉得
浑身热血沸腾。他知道,群豪如此热烈,完全是出自对老父江浩海的景仰和拥戴
之故,但是,也因而激起他万丈雄心和豪气。

  心念间,早已抱拳过顶,答谢四周群豪对他的热烈欢呼。金面哪吒沈奇峰虽
为一山之主,但何曾见过这等万众一致的欢呼场面,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妒意!同
时,在相形之下,他这个一山之主,在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心目中,实在微不足
道,因而内心也升起一丝羞愧和自卑。

  神鞭赵沛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想到老弟江浩海,有子若此,老怀堪慰,
风愿得偿矣。

  娇靥一直凝霜的朱彩蝶,第一次有了百合绽蕾的欢笑,同时,神色间,流露
出无比的骄傲。因为自她情窦初开便被她一直深爱着的江天涛,已是轰动武林,
名满天下的风云人物。

  江天涛放下双手,见数千英豪的欢呼依然不停不歇,只得再度抱拳过顶,答
谢群豪的盛情。在这种场合上,他不便说什么,因为他也是前来参加大会的一份
子,只因他是一堡之主,而被金面哪吒尊为到场的第一嘉宾而已。群豪恍如雷鸣
的欢呼,终于静下来,江天涛才缓缓坐在椅上,当他看到身边的朱彩蝶,樱唇绽
笑,光彩满面的时候,一直郁闷的心情,也豁然开朗,颔首一笑,误会冰释。

  这时,金面哪吒再度朗声道:「现在以武会友大会立即开始,但在第一个骑
术项目开始之前,在下先请诸位看一样东西。」话声甫落,群豪顿时一静,全场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迷惑地望着沈奇峰。

  于是,金面哪吒沈奇峰,向着左侧一挥手,十数丈外的群豪之后,立即传来
一阵沉声吆喝。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接着是一阵沉重的车轮声。只见群豪闪开
的缺口处,四匹雪白大马,拉着一辆四轮平台大车,车上,赫然放着一个上覆红
绸的庞然大物,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愈显得鲜艳、醒目。车的两边,各有十名
彪形壮汉,俱都挺胸凹肚,神气十足。

  车前两个御手,各挥一根丈二长鞭,迎空抽打,吆喝连声。四匹雪白大马,
昂首竖祟,怒嘶连声,放开铁蹄,愈驰愈疾,绕了一个小小弧形半圈,径向厅阶
前奔来。

  这时全场虽有数千人之众,但却静得鸦雀无声,除了隆隆的车轮声外,再听
不到任何声音。江天涛看得剑眉微蹙,乍然间,也闹不清红绸中覆着什么东西。

  御手将大车极熟练地停在厅阶前,同时起身,面向金面哪吒沈奇峰,抱拳躬
身,朗声道:「玉狮运到,恭请山主定夺。」

  赵沛岂等人一听,俱都惊呆了,四周群豪立即掀起一阵震惊骚动。金面哪吒
得意地一笑,立即命令道:「红绸撤开。」话声甫落,立在车上的两列彪形壮汉
同时躬身,暴声应喏,接着将那方丈二宽长的红绸扯下来。

  群豪一见,目光同时一亮,不少人脱口一声轻啊!只见大车上,赫然放着一
只通体雪白,重约千斤的持球王狮。玉狮怒睛张口,状极凶猛,但是,爪和牙齿
以及狮尾,俱已脱落和剥蚀,颈间的长毛纹路,也看不真切了。

  金面哪吒继续朗声道:「诸位,这座玉狮,就是在下在本山绝壁中捡到的玉
狮子,现在请诸位亲自目睹狮身上面是否记载着绝世武功。」群豪一听,又是一
阵骚动和议论声。

  金面哪吒转身望着江天涛和赵沛丰等人微一肃手,故意谦和地笑着问:「诸
位可要下阶一看?」

  根据狮身剥蚀的情形,任何人看得出,上面即使有字迹,恐怕也早已模糊不
清,无法认读了,因而,俱都谦和地摇摇头,同时齐声道:「不必了。」

  金面哪吒暗自得意地一笑,即向车上的两个御者猛一挥手,朗声沉喝:「绕
场一周。」两个御者,恭声应是,挥鞭拨马,一声鞭响,四马同嘶,放开四蹄,
沿着红绳边沿,如飞驰去。

  江天涛无心去看飞车绕场一周的无聊蠢事,于是,面向身边朱彩蝶亲切地一
笑,低声问:「蝶妹,你和张石头哥两人,怎的会有这大的兴致,竟由梵净山赶
来此地参加沈山主的以武会友大会?」

  朱彩蝶愉快地笑了,轻声道:「我们是奉师父之命,前去天门访悟真大师,
事毕才赶来此地。」

  江天涛会意地点点头,这时载着玉狮子绕场一周的四马大车,已驳回厅前。
江天涛见无法再谈下去只得摇了摇头,心情舒畅了不少,因而也匆匆地道:「中
午时分即行告辞,我们一同回梵净山去。」

  朱彩蝶一听,顿时大喜,深情地望着江天涛,连声应好。于是,两人同时探
首去看人无声息的张石头,一看之下,俱都忍不住笑了,原来张石头又在椅上睡
着了。

  就在这时,厅前突然响起一阵协力搬物的吆喝声。江天涛和朱彩蝶同时转首
一看,只见立在车上的二十名彪形壮汉,已将重逾千斤的玉狮子,由四个车轮上
连同巨木平台,一并抬下来,艰难地放在地上。

  紧接着,面向金面哪吒同时躬身,纷纷跃上大车,御者一声吆喝,四马放蹄
如飞,迅即驶进群豪让开的信道内。

  金面哪吒一俟马车驶进信道之后,立即面向群豪,朗声道:「在下捡到的玉
狮子,诸位均已过目,明眼人一望而知,那上面,是不可能记载着什么绝世武功
的……」群豪一听,立即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

  金面哪吒沈奇峰,面带得意微笑,游目看了全场一眼,似是不愿让群豪议论
下去,继续朗声道:「诸位如果尚有疑问,正午休息之际,可至玉狮子近前,仔
细观察,现在第一个项目是赠马。」说罢,转首左看,同时右手高高举起来。

  金面哪吒沈奇峰的右手一举,方才群豪让开的缺口信道处,再度传来一阵壮
汉们的协力吆喝。紧接着,一阵吱吱声响,只见方才的二十名彪形壮汉,每人腰
间悬着一捆长索,协力推出一个装有四个铁轮的庞大铁栅笼来。铁笼内竟是一匹
通体黄毛,上有黑色波纹,中原极少看到的高大斑马。

  群豪一见大哗,俱都将议论玉狮子的话题改变为谈论斑马了。铁笼中的黄毛
黑纹大斑马,一见全场喧哗的人众,立即昂首竖须,暴跳如雷,连声惊嘶中,后
蹄猛踢铁笼。群豪看了这等声势,不少人变颜变色,张口乍舌。

  江天涛看得剑眉一蹙,不由为昨晚夸下海口的张石头暗暗担忧。朱彩蝶一见
笼内的斑马,立即兴奋地道:「涛哥哥,如能骑这种马在江湖上骑,一定到处受
人注目。」江天涛深知朱彩蝶的个性,不便多说什么,只淡淡地笑一笑。

  就在这时,二十名彪形大汉,已将铁笼推至场中。金面哪吒首先看了一眼醉
在椅上的张石头,接着面向群豪朗声道:「诸位看到的这匹野马,就是敬告各路
英雄书上所说的霹雳豹,凡降服此马,并超越深沟、高栏和万刀巷者,就是霹历
豹的主人,有意此马的朋友,不妨入场一试。」

  片刻过去了,广场上人声鼎沸,喧哗之声,愈来愈盛。金面哪吒见久无人入
场,不由轻蔑地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张石头。朱彩蝶看在眼里,芳心大怒,不由
转首就要喊张石头,娇躯一动,但机警的江天涛,立将她的玉手握住。

  就在这时,金面哪吒已面向群豪,傲然轻蔑地朗声道:「入场欲显身手的朋
友,尽可放心驯马,万一不幸陷入险境,推笼进场的二十名弟兄,俱都备有套马
索,自会为阁下保驾。」

  话声甫落,西南角上的群豪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喝道:「俺有几句话要问你
沈山主。」喝声甫落,群豪中飞身纵出一人。

  江天涛和朱彩蝶,循声一看,只见纵出的那人竟是一个肩阔背厚,头如麦,
一身深灰劲装的威猛壮汉。

  金面哪吒一俟威猛壮汉纵至场中,立即谦和地问道:「阁下有什么话尽请发
问。」

  威猛壮汉浓眉一轩,举手一指不远处的斑马铁笼,忿忿地沉声道:「俺先问
你,你今天举行的以武会友大会,是人与人争,还是人与兽斗?」

  金面哪吒轻蔑地朗声哈哈一笑,道:「阁下岂没听到在下宣布的这个项目是
赠马吗?」

  威猛壮汉继续沉声道:「这样野生凶马,性刚如火,不啻猛兽,谁能制服的
了耶?」

  金面哪吒再度哈哈一笑,道:「真正功力深厚,武功精绝的高手,莫说一匹
野马,就是雄狮猛虎,又有何惧?」

  威猛壮汉的虎目一亮,立即沉声问:「请问你沈山主可能降服此马?」

  金面哪吒被问得一愣,腊黄的面孔上,顿时通红,如果说能降服,深怕群豪
要求他当众表演,如果说不能降服,又怕天下英雄耻笑。正迟疑间,场中的威猛
壮汉,已仰天发出一阵轻蔑大笑,接着傲然朗声道:「江湖上风传沈山主已习成
绝世武学,堪称当代第一流的高手,功力不下各派掌门宗师,看来传闻是子虚,
尚不如俺大力罗汉迟新南……」

  金面哪吒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厉声道:「阁下可是自信能降服此马?」

  威猛壮汉傲然一笑,道:「在下如能制服了这匹野马,你沈山主的脸上焉有
光彩。」

  金面哪吒羞怒交集,在酒醉之下,理智顿失,不由怒目厉声道:「阁下尽可
不必为在下的颜面着想,你如能制服此马,通过高栏,大洪山总坛三旗均由你掌
理。」话一出口,群豪震惊,立即掀起一阵骚动。

  江天涛听得眉头一皱,知道醉意浓重的金面哪吒被逼得不得不出此下策,孤
注一掷,以争回刚才被奚落的面子。即见场中威猛壮汉,正色肃容道:「沈山主
你说的话可算数?」

  金面哪吒怒极一笑,道:「沈某人虽不是当代一派的掌门宗师,但也是领袖
三坛的一山之主,岂肯当着天下群豪,食言寡信?」

  威猛壮汉一听,朗声赞了个好,接着沉着道:「俺大力罗汉迟新南,虽然不
谙骑术,但制服一匹野马,尚有这份本事。」

  金面哪吒冷冷一笑,极轻蔑地说:「那很好。」说此一顿,即对场中铁笼两
边的二十名彪形大汉,厉声道:「放马。」

  二十名彪形大汉,一声吆喝,纷纷纵上铁笼,五个壮汉去拔笼门上的五根铁
条,其余壮汉,纷纷解下悬在腰间的套马索。

  四周群豪一见,俱都面色微变,根据壮汉们纷纷纵至笼顶而不敢立在地面上
判断,笼中野马的凶猛厉害,可见一斑。大力罗汉迟新南看了这情形,神色似乎
也有点揣揣不安,但他仍峙立场中,蓄势以待。

  笼中的斑马,一见壮汉纵上笼顶,早已形如疯狂,不时人形立起,张口去咬
大汉脚踏的铁梁。群豪一见,相顾失色,俱都替大力罗汉捏了一把冷汗。铁笼一
启,斑马竖耳一声怒嘶,后蹄一磴,如飞冲出,疾如奔雷般,直向场中的大力罗
汉冲去,势如脱押猛虎。

  全场群里顿时一静,虽有数千人众,却无一人发声,俱都瞪大了一双眼睛,
望着场中。江天涛看了这等声势,两道剑眉蹙得更紧了,他断定场中的那位大力
罗汉要想制服这匹形如猛兽的野马,决非易事。心念末毕,野马已奔至大力罗汉
身前,一声怒嘶,张嘴猛咬壮汉的左肩。

  大力罗汉早已蓄势以待,一俟野马张口咬来,身形一闪,横跃八尺。岂知他
的双脚尚末落地,野马猛一低头,同时一声低嘶,连肩带背,斜横里如飞撞去,
声势猛不可当。群豪一见,一阵大哗,不少人脱口一声惊啊!

  大力罗汉迟新南着实吃了一惊,大喝一声,疾施千斤坠双脚猛的一踩地面,
身形腾空跃起。野马横里撞空,接着一声怒嘶,倏然人形而立,张口向大力罗汉
的双足咬去。由于野马身高体大,加之一跃之势,乍然看来,马口距离大汉的双
足,似是已不足两尺。

  群豪心中一惊,再度掀起一片啊声。就在啊声四起的同时,大力罗汉迟新南
的身形,已顺着马颈,疾泻而下,赫然骑在马背上。

  野马一见被骑上,神情疯狂,暴跳如雷,时而前蹄扬起,时而后蹄猛踢。大
力罗汉双手紧握马须,两腿夹紧马腹,任它野马威猛如虎,绝不放松。

  群豪一见,精神大振,突然暴起一声惊天动地,宛如春雷般的吶喊助威。这
声如雷吶喊,顿时将拦醉如泥,熟睡椅上的张石头惊醒了。张石头睁眼一看,见
场中正有一人骑在一匹暴跳如雷的奇特花马上,顿时大怒,不由倏然由椅上跳起
来,震耳一声大喝:「哪里来的野家伙,胆敢抢我张石头的先。」大喝声中飞身
纵下厅阶,展开经功,直向场中奔去。

  江天涛怕张石头酒醉有失,不由惊得脱口急呼:「石头兄请回来。」

  朱彩蝶仍记得金面哪吒沈奇峰以轻蔑的目光看张石头的事,因而,不以为然
地阻止道:「涛哥哥,让他去吧!一个男子汉说了话岂能不算。」

  金面哪吒本就担心场中马上的大力罗汉制服了野马,这时又见张石头奔向场
中,愈感不妙,加之听了朱彩蝶的话,愈加地不安了。这时,他才惊觉到方才酒
醉失言,不该盛怒之下,意气用事,以大洪山主的宝座作孤注一掷的承诺。

  就在金面哪吒焦虑不安之际,围立四周的数千英豪突然暴起一阵惊恐吶喊。
金面哪吒定神一看,不由得意地笑了。只见场中暴跳的野马,突然就地一滚,立
将背上的大力罗汉压在马身上。

  江天涛生俱侠肝义胆,倏然由椅上立起来,同时,四周的群豪中,不少人撤
出兵刃,向场中奔来。立在铁笼上的二十名壮汉,虽然齐声吶喊,并纷纷挥动套
马索,但距离太远,壮汉们又不敢下来,只是空自大声吆喝。但醉意酿酿,身形
有些摇晃的张石头,这时却已飞身奔到了。

  张石头见野马一滚而起又张口去咬地上的大力罗汉,布满红丝的环眼一瞪,
震耳一声大喝:「畜牲胆敢伤人。」大喝声中,飞身向野马扑去。

  形如疯狂的野马一见张石头攻来,顾不得再咬地上的大力罗汉,一声怒嘶,
倏然一低头,猛向扑来的张石头扑去。张石头仗着皮坚肉厚和一身刀枪不入的构
练功夫,一见野马冲来,非但不躲,反而伸臂去抱马颈。

  群豪一见,大吃一惊,同时暴起一片啊声。但刚刚稍微安心的金面哪吒沈奇
峰,看了张石头的这种拚命声势,却忍不住一阵肉跳心惊。只听场中秤声一响,
接着是一声闷哼,只见张石头圆胖如鼓的五短身躯,立被野马撞倒在地上,身形
宛如一个大肉球,直向一丈以外滚去。

  刚刚停止惊呼的群豪,再度惊慌地吶喊起来。金面哪吒一见,不由得意地笑
了,但当他发现江天涛和朱彩蝶也愉快地笑了,面色顿时大变。再看场中,由地
上跃起来的大力罗汉,一见张石头被撞倒了,也大喝一声,再向野马奔去。野马
见身后又有人偷袭,一声怒嘶,回身向大力罗汉攻去。

  一连滚出一丈的张石头,大喝一声,翻身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环眼,东张西
望,似是仍在寻找野马,任何人看得出张石头被撞得已头昏眼花,不辨方向了。
但群豪见他没有被撞得晕厥过去,居然仍能坐起来找马,俱都由衷地暴喝了一声
烈彩。张石头知道群豪在为他打气,精神大振,这时,发现野马正向方才那个壮
汉扑去,大喝一声,挺身跃起,再向野马扑去。

  大力罗汉将马引诱过来,旨在怕它伤及张石头,一日一野马反身真的扑来,
他又一筹莫展了,只是左蹦右跃,闪躲野马的凶猛攻势。

  张石头一见大喝一声:「无用的家伙快出去,俺掩张石头的。」大喝声中,
腾空跃起,不顾马首马尾,伸张着双臂,猛向野马扑下。

  群豪一见,顿时大哗。大力罗汉正苦无机会下台,如今经张石头一骂,正好
转身奔向场外。野马正待追去,蓦见张石头凌空扑下,一身怒嘶,折身回马。就
在野马折身之际,张石头已疾泻而下,伸臂抱住马股和马尾巴,同时,两腿猛力
将野马的两条后腿一夹。

  群豪一见,俱都面色大变,在惊呼喧嚷声中,挟杂着高声吶喊。由于野马后
腿被夹,凶性大发,惊嘶怒吼,暴跳如雷。但傻劲十足,大力如虎的张石头,双
臂抱着马屁股,死不放手。

  野马回首去咬,势必回颈折腰,但,腰上被张石头抱住了,宛如一道钢箍,
回转便岌岌欲倒,如用后腿猛踢,张石头两手紧抱之力,重逾千斤,身体也恰恰
坐在腿弯处,踢弹均不能自如。

  群豪一见,精神大振,齐声吶喊,纷纷挥拳,疯狂地为张石头助威,声震山
野,直冲霄汉。张石头不管野马如何蹦,如何踢,群豪是否为他吶喊助威,他早
已有了一定之规。就是抱紧了马屁股,死不放手。

  江天涛看得连连摇头,朱彩蝶看得咯咯娇笑,赵沛丰和韦长顺等人,俱都紧
张地由椅上立起来。只有大洪山主金面哪吒沈奇峰,双眉紧蹙,冷汗油油,双掌
紧紧地握着木椅扶手,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张石头。

  就在这时,场中狂暴乱蹦的野马,突然一声怒嘶,猛向地面上倒去。群豪一
见,吶喊立止,同时暴起一片惊啊,俱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张石头,不少人惊得脱
口呼声「完了」。但,傻人也有心眼的张石头,就在马背滚及地面的一剎那,猛
的将头一缩,马背翻过,他又伸出头来了。

  群豪俱都惊喜地张大了嘴巴,而金面哪吒沈奇峰的面色,却变得苍白如纸。
野马一连翻了六七次,张石头俱都如法泡制。惊喜发呆的数千英雄一见,突然暴
起一声恍如春雷的怪声烈彩,声震山野,历久不绝。

  这时,场中野马,双耳连连扇动,目光已露惊恐,暴性已没有方才凶猛,但
它们强自挣扎,乱踢乱蹦。野马突然一声惊嘶,倏然仰起前蹄,借着疾落前蹄之
势猛踢后蹄,企图将张石头甩出去。

  但死抱着马屁股紧挟着马腿,张石头纹丝不动,宛如生长在马屁股上。野马
踢了两下,前蹄再度仰起。就在野马前蹄伸起,即将下落之际,力如猛虎的张石
头,突然双脚落地,大喝一声,奋力将野马的后腿扳起。

  野马一声惊嘶,轰隆一声大响,尘土飞扬中,马身已斜倾在地面上。吶喊尚
末停歇的群豪,再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声烈彩,震耳欲聋。张石头将马扳倒
后,紧接着一个飞扑,伸臂抱住挺身跃起的野马的肩井和马须。

  但他的身体尚未翻上马背,野马已一声惊嘶,放开四蹄,径向西南角的群豪
前,惊惶奔去。西南角的群豪一见,一齐挥动双手,纷纷厉声吆喝。野马已经胆
怯,一仰前蹄,倏然转身,再向正北群豪身前如飞冲去。正北群豪,同样的挥手
厉喝,野马不敢向前,再向正南奔去。

  这时,全场数千英豪,神情兴奋,如疯如狂,欢声直冲霄汉。张石头一手抓
着马须,一手抱着马颈,一条腿蹲在马背上,一条腿扣着马腹,在纵跳飞奔的野
马上,没有丝毫翻上马背的机会。由于野马飞奔的速度奇快,群蒙大骇,唯恐野
马冲进人群内,纷纷撤出雪亮刀剑和兵刃,一齐摇动,暴声吶喊。

  野马受惊厉害,突然神情如狂,昂首竖耳,立尾立须,沿着红绳边沿狂奔驰
疾,其快如飞,仅看到马腹旁边,一团黑影,已看不清张石头的面目和手。群豪
兴奋,宛如疯狂,挥臂跳跃,吶喊助威。就在这时,场中飞奔的野马,已到了一
道高有八尺,宽约一丈的高栏前,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群蒙在疯狂的吶喊中,
再掀起一阵惊急烈彩。

  金面哪吒一看,苍白如纸的面色再变。野马越过八尺高栏,前面即是一道两
丈多宽的深沟,野马身形末停,一声雷鸣,纵身凌空。群豪何曾见过这等惊险绝
彩场面,虽然个个声嘶音哑,但仍不停地疯狂吶喊,而且愈喊愈烈。

  江天涛剑眉微轩,俊面展笑,不停地缓缓摇头,心想:「俗语说,傻人自有
傻福气,这话说得一点也不虚。」朱彩蝶格外惊喜,几乎忍不住从椅上跳起来。

  就在这时,数千群豪的吶喊,突然静下来,场中情势立变,而煞费苦心的金
面哪吒,一切的希望,也就寄托在这最后一关。周围数千群里,俱都张嘴瞪眼,
目光一瞬不瞬地瞪着伏贴在马腹一测的张石头,每一个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腾空超过深沟的野马,身形不停,昂首竖须,继续向三十丈以外的尖刀巷如
飞冲去。

  就在这时,群豪中突然有人高喊:「快翻上马背去,快翻上马背去。」

  但一向没骑过马的张石头,这时只觉啼声震耳,急如骤雨,风声呼呼,大地
倒逝,任何人的呼声,他都听不到了。三十余丈的距离,眨眼一到,野马霹雳豹
昂首一声长嘶,神情又近疯狂,飞身冲进了尖刀巷内。群豪一见,面色大变,一
片惊啊!

  就在群豪惊啊出口的同时,尖刀巷内,已传出一阵叮当响声,同时,随着野
马的飞进,飞射出无数折断刀尖,寒光闪闪,株目惊心。两丈多长的尖刀巷,眨
眼已经驰过,伏贴在马腹右侧的张石头,亦没有血肉模糊,横尸在尖刀巷内,他
依然紧紧贴在马腹上,仅背上的衣服,破了十多道缝,而他的背部肌肉,却丝毫
末损。

  群豪一看,突然暴起一声烈彩,恍如雷鸣。野马霹雳豹,似是黔驴技穷,又
跑了半圈,速度逐渐慢下来,再奔到高栏前,它已不跑了,驯服地缓步向场中的
铁笼走去。张石头见马不跑了,扭腰翻上马背,举起双手,哈哈笑了。

  群豪一见,立即暴起一阵英雄式的欢呼。张石头十分得意,抱拳过顶,连连
拱揖,咧着大嘴,高兴得已不知自己。

  野马走至铁笼前,自动地停下来,张石头飞身下马,伸手拍了一下马须,指
着笼门,神气地大声说:「进去。」喝声甫落,四周群豪立即暴起一阵响彻满谷
的欢笑。

  野马霹雳豹,还真听他的话,低嘶一声,走了进去,立在笼顶上的壮汉,立
即便笼门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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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章 子母玉狮子

  张石头摇头晃脑,十分得意,在群豪热烈的欢呼声中,咧着大嘴,迳向大厅
广阶前走去。江天涛、朱彩蝶两人,像广台上的其他英豪一样,同时由椅上立起
来,鼓掌欢迎张石头。

  张石头神气地登上石阶,也礼貌地连连抱拳,同时转身,再向数千欢呼的各
路英雄拱手,答谢他们鼓舞的盛情。金面哪吒面色苍白,冷汗滴滴,强自装出一
副笑容,面向各路英雄,缓缓举起双手来。群豪一见,立即静下来,俱都要听一
听沈奇峰如何宣布。

  金面哪吒一俟群豪静下来,立即含笑朗声道:「在下在宣布将马赠给张大侠
之前,也要先向霹雳豹祝贺一声,它终于遇到了明主,这匹日行千里,能穿山越
涧的宝马,自此刻起便是张大侠的坐骑了,现在我们应该为张大侠降服宝马而欢
呼!」话声甫落,群豪果然暴起一声热烈欢呼。

  张石头照例站立起身来,抱拳答谢一番。金面哪吒一俟欢呼歇落,继续朗声
道:「现在赠马完毕,继续进行第二个项目……」

  话声末落,正东群豪中,突然有人高声大呼道:「沈奇峰,你已无资格主持
下一个项目了……」

  金面哪吒一听,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不由怒声问:「为什么?」

  正东群豪中的那人,继续大声道:「你已输掉了大洪山主,现在应请新山主
张石头主持……」

  金面哪吒末待那人说完,仰天发出一阵厉笑,接着恨极朗声说:「在下赌的
是大力罗汉迟新南,并不是大侠张石头……」

  话声甫落,正南群豪中,突然响起一声苍劲大喝:「且慢,老朽有话说。」
群豪一听,所有人的目光,又一齐射向南面的群豪中。

  金面哪吒铁青着脸,忿忿地望着发话处,沉声问:「发话的是哪一位?」

  话声甫落,南面群豪中,人头一阵钻动,闪身走出来一个身穿土布衣裤,满
头白发的翟烁老人。布衣老人满面怒容,目光炯炯,大步向场中走去。

  群豪一见,立即掀起一阵议论声。土布老人走至场中,停身一指金面哪吒,
沉声道:「沈奇峰,你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金面哪吒冷冷一笑道:「在下早已公布过敬告各路英雄书,老当家的何必明
知故问?」

  布衣老人立即摇摇头,沉声道:「在下由湘南,日夜兼程,刚刚赶到……」

  金面哪吒一听湘南,心中似乎有所预感,因而面色一变,急忙抱拳问:「在
下愚钝健忘,已想不起老英雄的尊姓大名了。」

  布衣老人立即不耐烦地道:「你现在不必多问,老朽问完了你,你自然知道
老朽是谁。」

  金面哪吒恨恨地点了一下头,忿声道:「好,你说。」

  布衣老人霜眉一轩,问:「当年在本山绝壁中,最先发现这座玉狮子的人是
谁?」

  金面哪吒听得面色一变,略微迟疑道:「是总寨的一位执事。」

  老人立即沉声问:「谁?」

  金面哪吒怨毒地望着布衣老人,沉声回答道:「王中泉。」

  布衣老人虎目中冷电一闪,突然厉声道:「这人哪里去了?」

  金面哪吒目露冷芒,沉声回答道:「回乡省亲去了。」

  布衣老人再度厉声问:「去了多久?」

  金面哪吒见问,面色突变铁青,眉宇间立现杀气,久久不答。端坐静听的江
天涛,察言观色,暗自揣测,断定这座玉狮子,可能尚牵连着一件血腥阴谋,这
个阴谋也许就落在金面哪吒的身上。

  心念末毕,蓦见金面哪吒怨毒地望着场中布衣老人,厉声道:「这是本山之
事,要你多问?」

  布衣老人一听,仰夭发出一阵悲痛凄厉大笑,接着痛心地道:「王中泉是我
的孩子,我是他的亲爹王有远,试问,我不来问,哪个来问?」

  金面哪吒一听面色大变,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滚下来,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群豪中较聪明的人,俱都揣测王中泉,定是被金面哪吒沈奇峰,为防泄密而暗杀
了。

  布衣老人再度凄厉一笑道:「我那孩子回家省亲,一去三年,至今末回大洪
山,你身为山主的为何不闻不问,任其请假不归?」

  金面哪吒作贼心虚,只得怒声道:「王中泉请假时,曾经讲明,二至五年不
等,如果他三年前没有回乡,那便是遇到了仇家……」

  布衣老人突然厉声问:「你怎的知道遇到了仇家?」

  金面哪吒乍然被问得语塞,久久才怒声道:「他既没归山,又没回家,岂不
是中途被杀?」

  布衣老人再度凄厉地一笑,道:「不错,我那孩子的确中途被人暗杀了,但
是,暗下毒手的人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金面哪吒浑身一颤,不由急声道:「忽略了什么?」

  布衣老人哈哈一笑,缓慢痛心地道:「他忽略了我那孩子,早已料到中途必
然难逃一死,因而他怀中早已写好了遗嘱。」

  金面哪吒由于过度紧张,忘了广场上尚有数千英豪,不由双眉一轩厉声问:
「他写些什么?」

  布衣老人依然哈哈一笑,悲忿地道:「俱是有关这座子母玉狮子的事。」

  金面哪吒一听子母玉狮子五个字,突然目露凶光,神色顿时变得凄厉,震耳
厉声道:「闭嘴,现在本山主,正在主持赠狮项目,快些退出场去……」

  布衣老人不停地凄厉悲笑,神志似是曾经过严重刺激,这时末待金面哪吒说
完,笑声插言道:「沈奇峰,老朽赶来的目的,就是要当着天下英雄揭穿子母玉
狮子的秘密,老朽把话说完,自然会退出场去。」

  金面哪吒一听,原形毕露,神情如狂,不由挥动着拳头,切齿厉声道:「王
有远,你如妄自听信你儿子王中泉的捏造之词,胆敢在此胡言乱语,当心在下定
要你的老命。」

  布衣老人凄厉地哈哈一笑道:「沈奇峰,你不要自恃学会了玉狮子上的绝传
武功,便自以为了不起,须知老朽虽不是你的敌手,但天下的英雄豪杰,自会制
裁你!」

  久静无哗的群豪,一听金面哪吒果然学会了失传的武功,俱都暗吃一惊,同
时,立即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

  金面哪吒再度凄厉的震怒,又恐慌,双目冷芒闪闪,神色格外惊急,游目看
了一眼全场群豪,凶狠地望着布衣老人,切齿恨声道:「王有远,在下郑重地警
告你……」

  话末说完,蓦见江天涛剑眉一蹙,立即平淡地道:「沈山主……」

  金面哪吒闻倏然住口,转首见是江天涛,布满杀气的脸色,微微一缓,强自
压抑着狂怒,沉声问:「江少堡主有何吩咐?」

  江天涛微一拱手,淡淡一笑道:「沈山主,恕在下唐突。王有远老英雄,丧
子心痛,刺激颇深,也许对出主诸多误会,山主既然于心无愧,尽可由其倾腹道
出,果真没有隐密,对虚构捏造之词,又有何惧?如今,山主一再厉声吓阻,反
令天下英雄怀疑,岂非不智?在下愚言,倘请出主三思。」如此一说,赵沛丰韦
长顺等数十人,俱都纷纷颔首,齐声应是。

  金面哪吒看在眼内,只得将心头一横,注定场中的布衣老人,毅然颔首,切
齿恨声道:「好,你讲!」

  布衣老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江天涛和赵沛丰等人,接着一抱拳,面向群豪施了
一个圆环揖,同时悲忿地凄声道:「诸位兄弟朋友们,现在老朽揭发一项秘密,
请诸位根据这一项秘密,来判断老朽的大子王中泉,是被何人谋害,而大洪山山
主是否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如此一说,群豪顿时寂静,俱都鸦雀无声地凝神静
听。

  金面哪吒浑身微抖,面色铁青,但他听了江天涛等的建议不敢再厉言驳斥,
只是怒目冷哼了一声。

  布衣老人举手一指场中的玉狮子,以询问的口吻,自答自问地道:「诸位可
曾听到江湖上传闻大洪山主得到一只载有失传武功玉狮子的事?不错,老朽告诉
诸位,这个消息就是由老朽一个人传播出去的……」话声甫落,群豪又掀起一阵
骚动和议论声。

  金面哪吒一听双目倏然一亮,立即振臂高呼:「诸位,风传在下得到武功玉
狮子的事,今天总算由撒播谣言的人口里自己说出来了,诸位不妨继续听下去,
看他还能编造些什么耸人听闻的事。」

  布衣老人理也不理沈奇峰,继续朗声道:「诸位,这件绝对机密,仅老朽犬
子和大洪山主两人知道的事,老朽是由犬子的遗嘱上看到的。」

  金面哪吒一听,神情愈加地不稳定了,立即嗯了一声,恨恨地自语道:「很
好,讲!」

  布衣老人突然一指场中高大的玉狮子,继续说:「诸位请听清楚,这只玉狮
子是一只母狮,在它的腹中,尚有一只高仅一尺三寸的小狮子……」群豪听至此
处,俱都摒住了呼吸,全场静得落叶可闻。

  金面哪吒的铁青面色立变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由额角上滚来。
布衣老人特地提高声音,振臂大声道:「诸位,武林许多失传的武功,都记载在
母狮腹中的小狮子身上。」如此一说,群豪震动,立即掀起一阵骚动和喧哗,想
必都是谈的载有武功的玉狮子和布衣老人的儿子王中泉回家中途被害的事。

  布衣老人说至此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转身望着金面哪吒,厉声问:「沈
奇峰,老夫说的这些话,可是出于虚构?」

  金面哪吒面无人色,汗下如雨,但他却仍怒目厉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说,
玉狮子完好如初,并无开胸破腹之处,试问它腹中的小狮子如何出世?」布衣老
人一听,立即飞身向厅阶前的高大玉狮子奔去。

  喧哗的群豪一见,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布衣老人和玉
狮子的身上。布衣老人飞身奔至玉狮子近前,急步走上巨木平台,忿忿地指着玉
狮子的巨大尾座,怒目瞪着金面哪吒,厉声道:「小狮子是由尾座下的活栓内取
出来,你道老夫不知吗?」

  金面哪吒一听,突然变得镇静起来,于是轻蔑地一笑,道:「既然你知道,
你就将玉狮子举起来,让今日在场的天下英豪看看。」

  布衣老人一听,不由仰天发出一阵凄厉大笑,道:「老朽不是钩拐双绝力拔
山,臂举千斤面不改色,你沈山主也太瞧得起我王有远了。」

  静坐椅上暗泛怒火的江天涛,一听钩拐双绝力拔山,顿时想起在九宫堡外被
他单掌震伤的乾瘦老人。

  心念末毕,蓦闻西南角的群豪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道:「老英雄何必提力
拔山,让俺大力罗汉将狮子举起来。」大喝声中,飞身纵出一人,直向厅阶前的
玉狮子如飞奔来。

  群豪一见,立即报以热烈掌声和吆喝。江天涛循声一看,正是方才被野马压
在身下的那个威猛壮汉,心想:「绰号大力罗汉,举起这座玉狮子,应该不难。
再说,假设对方没有这个把握,也不敢当众奔出来。」但满面汗水,神色铁青的
金面哪吒,却不屑地看了大力罗汉一眼。

  大力罗汉来至玉狮子前,首先向着布衣老人一抱拳谦和地道:「老英雄,让
俺迟新南举举看。」

  布衣老人抱拳不迭,含笑连声道:「迟大侠请展神力。」说话之间,立即退
下巨大平台。

  大力罗汉抱拳还礼,急步登上巨木平台,低头一看,面色立变。只见高大玉
狮子的尾座,横方均为三尺,露在平台上面的仅有六寸,而嵌在巨木平台内的部
分,尚不知有几许。

  迟新南虽然是个威猛人物,但有细心之处,他急步走至巨木平台的边沿,低
头一看,至少三尺。于是,他再回到玉狮子身前,双手扶着狮胸,不停地摇晃推
动。

  布衣老人看了这情形,心知有异,纵身登上巨木平台,同时急声问:「迟大
侠,有什么不对吗?」

  大力罗汉忿忿地一指玉狮座,沉声说:「老英雄请看。」

  布衣老人低头一看心中恍然大悟,举手一指金面哪吒,厉声问:「沈奇峰,
你将玉狮尾座,嵌入巨木内,你的贼心已见。」

  金面哪吒凶睛一瞪,也厉声分辩说:「在下深怕玉狮在飞驰的四轮大车上倾
倒,是以才将尾座嵌入木内……」

  布衣老人一听不由仰面发出一阵厉声大笑,接着笑道:「玉狮子重逾千斤,
尾座较狮身尤重,焉能轻易倾倒,你分明别具用心,让别人无法将玉狮推倒,势
必将玉狮举起,方能看清座底上的活塞,你的阴谋,你道老夫不知?」如此一说
群豪同时大惊,立即掀起一阵激动怒吼。

  金面哪吒看了这情形,不由暗暗心惊,因而没有吭声。蓦见巨木平台上的大
力罗汉突然一声沉喝:「老英雄闪开,让俺试试看……」

  说话之间,举步走至玉狮近前,蹲身作势,暗凝功力,手臂筋脉,顿时暴现
肉外,浑身上下,沥沥作响,不少处的栗肉,上下跳。

  江天涛看得剑眉微微一蹙,知道大力罗汉练的是蛮力而不是正宗上乘内功,
因而担心他举狮不起。金面哪吒心中虽然有数,但看了大力罗汉这种驯狮搏虎之
势,心中也不禁暗自忧急。周围的群豪,个个摒息静立,俱都希望大力罗汉能够
一举而起,让大家看看尾座底下的秘密。

  便台上的数十英豪,除三排大椅上的人静坐没动,其余均都立起,目光一瞬
不瞬的望着玉狮子。全场虽有数千之众,但却静得能听到大力罗汉骨骼暴响的博
博声音。就在这时,蓦见大力罗汉,倏然一蹲上身,同时大喝一声:「起!」大
喝声中,挺腰鼓胸,仰头伸颈,双臂猛力上举。结果是出牙例嘴脸通红,挣了半
晌,玉狮于仅动了一动。

  群豪一见,纷纷摇头,立即掀起一片叹息。大力罗汉,松开玉狮子,立即怒
声道:「这座玉狮子绝不止千斤,否则,便是尾座下搞了鬼。」群豪一听,有不
少人笑了,却受到大多数人的重视。

  金面哪吒趁机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无此功力,何必编些理由……」

  大力罗汉,恨透了金面哪吒,因而未待话完,立即怒声道:「沈奇峰你死在
临头尚且不知,只要尾座底下有秘密,俺迟新南,便第一个不放过你。」

  金面哪吒见大力罗汉这等威猛的人物,仅将玉狮子搬得动了一动,因而胆气
大壮,于是朗声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胜得了在下,任凭你迟新南处置。」

  大力罗汉哼了一声,忿忿地道:「俺来大洪山的目的就是要斗斗你的玉狮子
绝学,俺就不信那些邪气。」

  金面哪吒恨恨地一点头,沉声道:「很好。」

  好字出口,广台上的大椅上突然暴起一声大喝:「让俺张石头来试试。」江
天涛闻声转首,张石头已由椅上立起来,正向阶下走去。群豪一见,立即暴起一
阵震天欢呼。

  金面哪吒的脸色,立即沉下来,因为,张石头亲眼看到大力罗汉没有举起,
而他仍要试试,足见他贝有惊人的臂力。这时的布衣老人和大力罗汉,一见张石
头走下阶来,立即退到台下去。同时,望着摇头晃脑走至台前的张石头,抱拳当
胸,谦恭地道:「祝张大侠一举成功。」

  张石头的脸上毫无笑容,但他却神气而以说教的口吻,沉声道:「不要太争
强好胜,举不起来没关系,把它扳倒也可以。」群豪一听,立即发出一阵愉快地
哈哈大笑,笑声直上云霄。

  布衣老人竖起大拇指,朗声喝了个好,同时赞声道:「张大侠真是聪明人,
扳倒了玉狮子,自然就揭穿了座底下的秘密。」四周群豪,赞声大起,俱都说张
石头虽然呆头呆脑,但也有他的呆主意。

  这时,张石头已走上巨木平台,首先用双手推了推玉狮子,一推之下,连连
晃动,全场立即暴起一声欢呼。张石头自信能够把玉狮子抱出来,因而得意地一
笑,转身抱拳,连连摆动,以示答谢辟豪的盛情。群豪知道张石头已有了信心,
欢呼之中愈加热烈。

  金面哪吒看了这情形,心中突起杀机,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暗器,但
当看到张石头一身横练功夫时,心中愈加焦急。

  张石头生得五短身材,肚皮如鼓,他蹲身站在正面,伸臂抱住狮体,凸出的
肚皮,恰好抵住玉狮的两腿。群豪一见,欢呼立止,俱都摒息静观张石头如何举
狮。

  江天涛和朱彩蝶,均极关心张石头能否将玉狮子举起,因而,情不自觉地由
椅上立起来。原来坐在最后几排的人,不知何时已悄悄地移至厅阶前。

  这时,张石头展开姿势,抱紧狮身,暗自凝功,运足平生气力,飞眉瞪眼例
大嘴,厉嗥一声:「起!」

  起字出口,直腰柠身挺肚皮,呼的一声,玉狮子应声上升两尺。群豪一见,
欢声雷动,震撼群峰。金面哪吒心头猛然一震,面色大变,额角上刚刚自乾的冷
汗,再度滚出来。但张石头虽然已将身挺直,可是留在木槽中的尾座,至少尚有
半尺。

  立在平台下的布衣老人和大力罗汉,不由兴奋地大声道:「张大侠,再起几
寸!」

  张石头用力一提玉狮子,便深信大力罗汉说的不虚,玉狮子非但特别沉重,
而且沉沉下坠,因而断定其中必已动了手脚搞了鬼。这时一听布衣老人和大力罗
汉说再起几寸,只得再鼓余力,挺了挺屁股,果然又升高了两寸。群豪一见,厉
声呐喊,猛力挥拳,群情有如疯狂。

  大力罗汉和布衣老人一看尾座仍有部分留在槽内,俱都万分焦急,不由再度
厉声疾呼:「张大侠,再来一次。」

  张石头傻人有个傻劲,他还真不服输哼了一声,竭尽所有气力挺了挺肚皮,
玉狮子又升起一寸。这时,群情激奋,欢声震天,纷纷突破红绳线,直向场中玉
狮前奔来,情势顿时大乱。金面哪吒面色如土,汗下如雨,紧紧握着双拳,冷芒
闪闪的目光,一直盯着玉狮子,对势如潮水奔来的群豪,他已无心去管。

  群豪来至玉狮子近前,纷纷呐喊,俱都为张石头加劲。但已经气尽力竭的张
石头,再地无力抱紧玉狮子,双手一松,咚一声,玉狮子又坠进木槽内。群豪一
见,纷纷踩脚,一齐发出一声懊恼和惋惜的叹息。只有一颗心已提到腔口的金面
哪吒沈奇峰,悄悄呼了一口长气。

  一向争强好胜的朱彩蝶,一见张石头没有将玉狮子抱起,羞惭得红飞满面,
哪里还顾到江天涛的地位,玉手一堆江天涛,立即催促道:「涛哥哥,你去!」
话一出口,群豪轰动,纷纷振臂欢呼,声震厅瓦,大地颤动,久久不歇。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知道无法推辞,只得拱手朗声道:「诸位请安静,让在
下也试试。」试字出口,身形已凌空而起,一跃数丈,直向七八丈外的玉狮子前
飞去。

  江天涛到达玉狮子的上空,一个云里翻身,飘然而下,徐徐降落。群豪一见
江天涛的惊人轻功,欢呼之声,更烈了。金面哪吒一看这情形,心知不妙,目光
一阵闪烁,杀机再起。

  江天涛在欢呼雷动中,飘然落在巨木平台上。他从容地走至玉狮前,面向金
面哪吒一拱手,谦和地笑着道:「沈山主,在下献丑了。」

  金面哪吒面色如土,眉透煞气,强自抱拳说了个请。江天涛略微看了一眼玉
狮子的蹲坐姿势,微一躬身,双手紧握玉狮子左右前足,大喝一声:「起!」呼
的一声,巨影凌空,玉狮子应声而起。

  数千群豪一见,立即暴起一阵恍如春雷的疯狂欢呼,同时,也有不少人立在
当地,完全惊呆了。在这群情疯狂的一刹那,没有一个人想去看玉狮子的尾座底
面下,究竟有什么秘密。

  就在这时,蓦然一道蓝光,挟着慑人厉,如电一闪,已到了江天涛的胸前。
群豪一见俱都愣了,只听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玉狮子已坠在巨木平台上,
真是地动惊天,接着群豪大乱。朱彩蝶和张石头,一见玉狮子倏然坠在平台上,
误以为江天涛中了暗器,同时一声惊呼,飞身向平台上扑去。

  但就在他两人飞扑的同时,蓝影一闪,江天涛已凌空跃起,越过广台群豪的
头上,直飞魏峨大厅的厅脊。吆喝大乱的群豪循着江天涛的身形,举目向厅檐上
一看,纷纷暴声呐喊。

  「沈奇峰逃走了!」

  「大家快追呀!」

  「不要放走这个无耻家伙!」

  朱彩蝶首先刹住身势,回头一看,顿时大怒。只见神情惶急,面色如土的金
面哪吒,正飞身登上厅檐。

  于是翻腕撤剑,寒光电闪,同时脱口一声厉叱:「恶贼,纳命来!」厉叱声
中,身形腾空而起,直向厅檐上追去。

  金面哪吒沈奇峰暗中打出一柄喂有剧毒的柳叶镖,断定江天涛必死无疑,同
时他也早已准备好对忖朱彩蝶和赵沛丰等人的追去。

  这时,双脚一踏上厅檐,迅即握满了一把七孔柳叶毒药镖,一见朱彩蝶凌空
飞来,右手一扬,数道蓝光,直向朱彩蝶射到。

  朱彩蝶身形正在上升,无法左右闪避,只得挥剑疾封,一阵叮当声响,溅起
无数火花,柳叶镖纷纷四射,朱彩蝶的身形,也同时降落。便台上的群豪一见击
落的柳叶镖,纷纷纵跃闪躲,一齐惊急怒喝。

  神鞭赵沛丰和双笔判韦长顺,以及布衣老人王有远等人,虽然怒火高炽,跃
跃欲扑,但金面哪吒,居高临下,俱都知道无法扑上厅去。

  金面哪吒沈奇峰一见朱彩蝶被击下,愤怒的群豪又对他束手无策,不由发出
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同时,朗声笑着道:「诸位,请恕沈某不陪了。」了字出
口,右脚猛的一踩瓦檐,魏峨的厅脊上,突然高张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小门来。

  群豪一见,虽然掀起一阵惊急骚动,但却无任何人发声,而且俱都以愤怒的
目光望着他。金面哪吒沈奇峰心知有异,回头向厅脊上一看,身形一颤,面色大
变。只见厅脊上刚刚张开的小门旁边,赫然立着剑眉如飞、朱唇晒笑的江天涛。

  江天涛冷冷一笑,道:「沈山主,你没想到在下早已对你提高了醒觉吧?」

  金面哪吐沈奇峰的确慌了,目光惊急一阵游移,心头一横,大喝一声,飞身
向江天涛扑去。同时,右手一按腰间,寒光一闪,一柄柔钢如带的锋利缅刀已撤
出腰外。

  就在他飞身前扑的同时,朱彩蝶、赵沛丰,布衣老人,以及韦长顺等人,一
声怒喝,纷纷飞上厅檐。

  金面哪吒沈奇峰只想夺门逃走,已无暇后顾,迎空一挥缅刀,迳向江天涛斩
去。江天涛倏然撤剑,即演「寒星一点」,彩华一闪,疾如奔电,直刺金面哪吒
沈奇峰的前胸。

  金面哪吒沈奇峰大吃一惊,足尖一点,身形再退五尺,身形落处,险些与刚
刚登上瓦面的布衣老人撞个满怀。

  王有远霜眉一轩,怒声大喝:「沈奇峰,快还我儿的命来!」大喝声中,一
挥手中练子鞭,猛向金面哪吒的肩背抽去。

  金面哪吒恨透了布衣老人王有远,怨毒地一声冷哼,疾演「脱袍让位」,缅
刀反劈向布衣老人的练子鞭削去。

  江天涛见布衣老人已与沈奇峰动上了手,自是不便再追过去,为防金面哪吒
逃走,飞身退回,准备守住背上的心门。但就在他飞身后退的同时,喳的一声轻
响,溅起数点火花,王有远的练子鞭,竟被金面哪吒的锋利缅刀削断,江天涛暗
呼不好,但他的身形仍在后退中。

  金面哪吒原形毕露,早萌杀机,这时凶睛一瞪,厉喝一声:「老狗去吧!」
厉喝声中,振腕挺刀,猛向王有远的前胸刺去。群豪一见,立即掀起一阵疯狂怒
吼。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红影电闪,挟着一道寒光已到了金面哪吒的肋间。金
面哪吒大吃一惊,他知道扑来是朱彩蝶,如果不避不闪,虽然可以杀了王有远,
但自己也势必吃朱彩蝶一剑。心念电转,只得跨步闪身,右手缅刀,反臂一挑,
疾削朱彩蝶的玉腕,左腿飞起一脚,猛踢布衣老人王有远。

  砰的一声,王有远闪躲不及,恰被金面哪吒踢中,一声闷哼,身形凌空而起
直向厅下坠去。厅下群豪一见,顿时大乱,纷纷扬臂去接王有远。这时,厅瓦上
的金面哪吒和朱彩蝶,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了。朱彩蝶求胜心切,剑剑不离金面哪
吒身上的要穴。

  金面哪吒仗着玉狮绝学,似是没将朱彩蝶放在心上,但由于群豪愤怒,心中
不免有些慌乱,恨不得插翅飞出大洪山。江天涛看得剑眉紧蹙,知道朱彩蝶要想
胜金面哪吒已不是易事,决心将朱彩蝶替下来。

  但就在这时,神鞭赵沛丰已面向厅下,沉声大喝:「德儿,拿金鞭来。」喝
声甫落,广台上的赵怀德,抖手一扬,一柄瓦面金钢鞭,幻起一道金光,直奔赵
沛丰的身前。

  江天涛看出金面哪吒的功力,确有诡异独到之处,怎能让赵沛丰出手,因而
急声高呼:「赵世伯请稍待,让小侄先会会沈山主。」高呼声中,仗剑而出,同
时,再向朱彩蝶,大声道:「蝶妹请稍歇,让小兄领教领教沈山主玉狮绝学。」

  任性的朱彩蝶哪里肯听,正待发话,机警的金面哪吒,发现江天涛已离开了
小门,突然一声大喝,缅刀乘势扫出,立即将朱彩蝶逼退五步。紧接着,一柠身
形,飞身向厅脊上扑去,同时缅刀一招「横扫五岳」,猛向江天涛的腰际扫去。

  江天涛朗声一笑道:「沈山主,如不将事情说个清楚,休想由此逃走。」说
话之间,闪身跨步,丽星剑趁势挥出。

  金面哪吒目露凶芒,震耳一声厉喝:「姓江的小子闭嘴,仗宝刃取胜,算不
了什么英雄,须知沈某从末将九宫堡的丽星剑法放在眼内。」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厉声道:「在下念你情势所逼,可能有难言之
隐,给你一个向群豪解释的机会,没想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金面哪吒自恃玉狮绝学,似是果真没将江天涛看在眼内,这时,末待江天涛
话落,继续厉声道:「少说废话,看刀吧!」吧字出口,刀法倏变,较方才与朱
彩蝶交手时的刀法,又自不同,只见一片寒光,滚滚逼来。

  江天涛朗声哈哈一笑道:「自恃自大井底之蛙,在下要你知道天下之大。」
说话之间,旋身如飞,一招「丽星满天」,一片耀眼彩华中,幻起寒星点点,飞
洒而下。

  金面哪吒沈奇峰,心头一震,面色再变,乍然间,分不出何处是丽星宝剑,
心慌之下,疾演「天外有天」。但任他舞成一座光幕刀山,而在他的身左身右,
脑前脑后,却仍盘旋飞洒着丽星点点。金面哪吒一见,心中大骇,这时才知道玉
狮刀法,还不如丽星剑法厉害。

  就在这时,蓦闻江天涛,震耳一声大喝,接着一道耀眼彩华,透过刀林光幕
直奔胸前。

  金面哪吒大吃一惊,脱口一声厉嗥,旋身右倒沙的一声轻响,左肩上的绒衣
立被江天涛的剑尖划破了一道长缝。拥挤在厅前的群豪一见,立即暴起一声如雷
烈采。

  金面哪吒心胆俱裂,侧身一旋,惊嗥一声,手中缅刀,照定江天涛的面门,
猛抽而下。

  江天涛无心伤人,旨在迫使金面哪吒就范,这时见他一刀劈下,身形一闪,
疾演「星云电闪」,丽星剑直削金面哪吒的双肩。彩华过处又是一声裂帛轻响,
金面哪吒双肩前的胸襟上,应声裂开了一道长约八寸的剑缝。

  群豪一见,再度暴起一阵快意欢呼。金面哪吒怪嗥一声,飞身暴退,落身之
处,恰是朱彩蝶的身前不远。但这时的金面哪吒,面色苍白,汗下如雨,青灰无
血的双唇,不停地微微颤抖,一双凶芒尽露的眼睛惊恐怨毒地瞪着江天涛,完全
惊呆了,因而早忘了身后是否有人。当然,朱彩蝶师出名门,义骨侠女,即使金
面哪吒沈奇峰阴狠无比,她也绝不会暗箭伤人。

  江天涛见金面哪吒没有再挥刀反扑,立即正色诚恳地道:「沈山主,在下对
你决无恶意,只希望你下厅去将事情解释清楚……」

  立在金面哪吒身后的朱彩蝶一听,立即轻蔑地道:「他若不做亏心事,何必
怕人看座尾……」话末说完,金面哪吒浑身一颤,突然一声大喝,手中缅刀反臂
向身后扫去,寒光一闪,疾如奔电。

  江天涛一见顿时大怒,正待飞身扑救,蓦闻朱彩蝶一声冷笑,竖剑封刀,一
声清响,溅起无数火花。紧接着,一声娇叱,剑光电闪,直奔金面哪吒的前胸。
江天涛面色大变,脱口疾呼:「蝶妹不可。」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剑光过处,鲜血飞洒,金面哪吒沈奇峰一声凄厉嗥叫,
撒手丢刀,翻身栽倒,登时气绝。群豪一见,又是一声恍如春雷的泄忿呐喊,历
久不歇。江天涛急忙扑了过去,低头一看,只见金面哪吒沈奇峰的前胸,由肋骨
至右肩,俱被剑锋挑开了。

  双笔判一看江天涛神色,似是有怨朱彩蝶出手太狠之意,因而沉声道:「江
少堡主,像金面哪吒沈奇峰这种人,死而何惜?假设举狮之际,少堡主无备而中
了他的毒药镖,或朱姑娘被他狙然一刀击中,试问那时又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话末说完,赵沛丰也接口道:「江贤侄,沈奇峰的为人如何,不应由他的外
表谈吐来断定他的心性,可由大洪山三位坛主以及数十香主竟无一人出手援助,
即看出他平素对部属是如何的作威作福!」

  江天涛诚服的颔首应是,同时,趁收剑之势,觑目看了一眼粉面上煞气仍末
褪尽的朱彩蝶。蓦闻仍立在玉狮旁边的张石头,突然大声嚷着道:「喂,你们快
下来嘛,这座玉狮子下面果然有秘密。」

  江天涛等人低头一看,拥挤暄哗的群豪,正纷纷向玉狮子前挤去。赵沛丰立
即催促道:「江贤侄,我们也下去吧!」

  于是,众人相继纵落在厅下,广台上的各路英豪,除赵怀德和大洪山的三位
坛主以及数十香主外,俱都去场中看玉狮子去了。

  江天涛见紫袍老人蒙乐昌,中年儒士傅玉青以及清瘦老人孙元湖,和大洪山
的数十香主,俱都面色凝重默默地端坐椅上,立即一拱手道:「今日之变,始末
料及,请三位也去看看玉狮子吧!」

  三位坛主,同时起立,恭声应是,由蒙乐昌回答道:「少堡主请,赵老英雄
请。」

  于是,众人走下广台石阶,迳自向场中走去。喧哗的群豪,有的赞叹,有的
叫骂,有人大声嚷着道:「老天,如此暗中灌铅,这座玉狮子谁能举得起来。」

  「就是钩拐双绝力拔山也没有把握。」

  「难怪大力罗汉搬都搬不动。」

  蓦闻张石头,神气地大声道:「不是俺张石头吹牛,这座玉狮子如果不灌铅
俺举起来根本不成问题。」

  江天涛一听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蓦闻群豪一声呐喊:「江少堡主来了。」

  呐喊声中,纷纷让开一条通路,江天涛一面前进一面展笑颔首,频频致意。
来至巨木台前,只见玉狮子的头部已倒在台下,尾座底面恰好向天。

  江天涛首先请赵沛丰和韦长顺登上平台,于是紧跟而上,这时才发现玉狮子
的尾座内,灌满了铅。

  布衣老人王有远,虽被金面哪吒沈奇蜂逼下厅檐,但被广台上的群豪伸臂接
住,因而受伤不重。这时见江天涛等人登上台来,立即指着玉狮尾座谦恭地道:
「请少堡主看,这灌铅的部分,就是孕藏小狮子的地方。」

  江天涛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由于整个尾座俱都灌满了铅,断定玉狮腹部中
空,底部以方玉嵌平。心念间,蓦闻韦长顺感慨地道:「照此情形估计,这座玉
狮子至少一千五百斤。」

  赵沛丰抚髻颔首,由衷地赞声道:「今日设非江贤侄在此,到场的数千英豪
俱被沈奇峰骗过了。」如此一说,韦长顺、王有远,以及围在平台附近的群豪同
时发出一片赞誉之声。

  赵沛丰慨然一叹,道:「根据这座平台凿槽,玉狮灌铅来看,沈奇峰这厮,
也的确费了一番苦心。」

  话声甫落,蓦闻紫袍老人蒙乐昌道:「这些情形除山主的几个心腹执事外,
三坛人众,也没有一人知道。」

  江天涛不解地问:「沈山主捡到玉狮子后,三位坛主当时也不知吗?」

  清瘦老人孙元湖首先回答:「仅听说出主在后出捡到一只多年前的玉狮子,
至于腹中尚有一只载有失传武功的小狮子,是王中泉执事离山数月后,才听江湖
上如此传说。」

  双笔判韦长顺,接口问:「当时沈奇峰可有什么异样?」

  中年儒士傅玉青回答道:「山主听了谣言后十分震怒,但他并未派人辟谣,
唯一与平素不同之处,便是极少过问寨中之事,终日在后山行功练武,不时与三
坛高手试招论式。」

  赵沛丰插言问:「沈奇峰的功力可是大有进境?」

  紫袍老人蒙乐昌道:「有进境,但并不惊人,因而全山坛主、香主、大小头
目,俱都相信江湖上的传说不假。」

  江天涛心中一动,立即肯定地道:「如果玉狮子上记载的武功,确是多年失
传的绝学,而沈奇峰今日的武功,依然如此平庸,这其中必然另有原因。」

  赵沛丰、韦长顺、大洪山的三位坛主以及围立静听的群豪,纷纷颔首同意,
不少人要求道:「可否请少堡主指示出来。」

  江天涛继续道:「其一,玉狮子上记载的武学极为深奥,沈奇峰一人暗中研
读,无法完全领悟其中精要,只能一知半解,是以武功没有惊人的进境。」赵沛
丰等人,纷纷颔首,齐说有理。

  江天涛继续道:「其二,便是玉狮子上记载的武学,并不如外间传说的那样
精奥玄奇,也许,仅是昔年某一个门派失传的武学而已。」

  布衣老人王有远,首先赞声道:「少堡主见地超人,判断得极为正确,我们
只要找出哪里载有武功的玉狮子,此谜当可立破。」如此一说,群豪骚动,立即
掀起一阵议论声。

  赵沛丰看在眼内,心知不妙,深恐群豪中的不肖分子趁机蠢动,立即淡淡一
笑道:「要想找到这只玉狮子,谈何容易,三位坛主尚且不知,遑论他人了。」
说此一顿,目注三位坛主,继续道:「目前急要问题,不是寻找玉狮子,而是立
即推选出一位新山主,继续领导三坛的弟兄。」

  紫袍老人蒙乐昌,抚髻看了一眼傅王青和孙元湖,正待说什么,蓦闻附近的
群豪,高声嚷着道:「新山主应该由降服野马霹雳豹的张大侠膺任,怎能再推选
别人?」

  三位坛主一听,心中一动,同时赞声道:「不错,现应由张大侠接任本山山
主,卑职等绝对听命服从。」说罢,三人六目,一齐望着张石头。

  张石头慌得立即大声嚷着道:「俺张石头不愿当山主,俺要回无忧洞伺候俺
师父。」群豪一听,俱都哈哈笑了。

  赵沛丰知道群豪之中,觊觎玉狮子的定然大有其人,因而朗声哈哈一笑,立
即大声宣布道:「诸位,大洪山新山主,已由梵净山无忧洞主,金拂盲尼前辈的
高足,张石头张大侠继任了,希望各路英雄多多支持。」话声甫落,全场立时暴
起一声热烈欢呼。

  张石头愁眉苦脸,咧着大嘴仍要推辞不干,蓦见朱彩蝶悄悄递了一个眼神,
故意笑着道:「石头哥,你放心好了,师父那儿有小妹和涛哥哥去说,保你不受
斥责。」

  张石头十分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低声道:「你还不是怕俺夹在你和涛弟弟之
间不方便。」

  朱彩蝶一听,正刺中了她的心病,不由羞得粉面通红,气得杏眼圆睁,立即
恨恨地悄声低喝道:「石头哥,你胡说。」低喝声中,觑目一看,赵沛丰和韦长
顺等人和大洪山的三位坛主,正在商议急行办理的事情,对她和张石头的对话,
似是没有注意听。但正和三位坛主谈话的江天涛,却俊面微微泛红,显然对石头
哥的埋怨,听了个清清楚楚。

  蓦闻韦长顺道:「大洪山不可一日无主,玉狮子只有日后徐图,如果没有武
功出众的人,坐镇总寨,今后大洪山休想有安忱之日。」三位坛主,心服口服,
连声称是。

  赵沛丰忧郁地低声道:「在各路英豪末全部离山前,江贤侄和朱姑娘切不可
离去,现在可由蒙坛主宣布大会就此结束。」

  蒙荣昌恭声领命,立即面向群豪,朗声宣布道:「诸位前辈、朋友和各路英
雄,本山前任山主,蒙蔽天下英雄,举行以武会友大会,旨在掩饰他的罪恶和辟
谣,毫无论武意义可言。如今,沈奇峰畏罪伏诛,有目共睹,老朽不再赘述。」
说至此处,群豪骚动,议论之声,久久不歇。

  家荣昌特地提气朗声说:「本山新山主,已由各路英雄推选出降服霹雳豹的
张大侠继任,就职大典另定吉日,届时当恭请各位,再莅本少观礼并赐教益。」

  群豪一听,立即暴起一声欢呼,最外围的人,已开始向寨门方向散去。但也
有不少目光游移,神色迟疑人,仍在窃窃私议,不愿离去。红旗坛主蒙荣昌和神
鞭赵沛丰等人看在眼内,暗暗焦急,知道场中迟疑不去的人,必然另有企图。

  就在这时,走向林沿处的群豪,突然发出一阵欢呼。江天涛等人循声一看,
只见一个身骑花马的劲装大汉,正由竹林边沿向着这面,困难地挤来。同时,不
知为何事欢呼的群豪,却又纷纷向乘马的大汉挤去。

  红旗坛主蒙乐昌一见,立即脱口道:「啊,这人是总寨派在云梦城的眼线弟
兄,不知外间又发生了什么惊人事情。」话声甫落,群豪再度掀起一阵欢呼,纷
纷向寨门奔去。

  江天涛等人看得非常不解,目光一直盯着逐渐驰近的马上大汉。蓝旗坛主孙
元湖,立即在本台上举起手来,高声急呼:「喂,三位坛主,均在此地。」

  马上大汉一见,立即催马驰了过来。白旗坛主傅玉青,首先沉声问:「山下
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汉一见三位坛主,飞身下马,抱拳恭声道:「云梦城第三眼哨蒋午行报告
三位坛主,五年一次的龙首大会就在下月二十五日提前举行了。」赵沛丰等人一
听,同时脱口一声惊啊!

  孙元湖首先急声道:「武林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变吗?」

  大汉蒋午行,恭声道:「因为九宫堡老堡主隐退,堡主由该堡少堡主江天涛
接掌,点苍派掌门人病笔,由点苍三英之中的白亮鞭魏季高继任,陵峡派掌门人
较技伤亡,已由该派首席大弟子落英剑客单于田升任掌门……」

  话末说完,韦长顺已接口正色道:「这消息不会错了,因为照龙首大会的规
定武林中在休会的五年之内,有三位一方领袖或掌门更迭便应召开临时大会。」

  朱彩蝶生性好动,不由面向大汉道:「这项消息由何处得来?」

  大汉恭声道:「现在云梦,应安各县早已盛传。」

  朱彩蝶继续关心地问:「今年龙首大会的地址是何处?」

  大汉恭声道:「听说这次选择的会址是在陕川交界的星子山。」

  江天涛听得心中一动,立即不解地问:「不知会期是哪一天?」

  大汉躬身说:「下月二十五日至二十八日三天。」

  赵沛丰一听。即对江天涛道:「江贤侄,这个龙首大会,关系着你今黑武林
中的声誉,和九宫堡在江湖上的威望甚巨,这个会你必须悉力以赴。届时不但要
用智,也要使勇,更要倾九宫堡所有一流高手前去赴会,也许在几番明争暗斗下
始能保持住你父亲既得的席位和声誉。」

  江天涛见赵沛丰说得严重,立即肃容恭声应是。赵沛丰继续道:「如今会距
离期虽然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你必须事先作一番周详准备,详细情形我那江
老弟自会为你讲述,此地之事,老朽和韦老英雄留下照拂……」

  话末说完,双笔判韦长顺,立即谦和地道:「少堡主尽请放心前去。」

  张石头一听,立即嚷着道:「俺不要作山主,俺也要随涛弟弟去参加龙首大
会。」

  赵沛丰立即解释道:「现在你涛弟弟必须星夜赶回九宫堡,由江老堡主面授
机宜,选出杰出高手后,才能赴会,你如接掌了大洪山主,非但有资格参加龙首
大会,尚可率领三坛高手前去为你的涛弟弟壮壮声势,押押阵角岂不更好。」张
石头一听,咧着大嘴不吭了。

  江天涛十分抱歉地面向赵沛丰,道:「小侄之意俟石头兄就职典礼过后,再
启程回堡。」

  赵沛丰立即正色道:「不可,此地有老朽和韦兄负责筹划,三位坛主,负责
布置,你尽可放心前去。」

  朱彩蝶原本抱着无限希望,准备与江天涛双骑并驰,返回梵净山。没想到江
天涛又遇上龙首大会,必须先转回九宫堡,虽然芳心异常懊恼,但事体重大,也
只能暗叹机缘不巧。

  如今,听说可和石头哥同去星子山,想到又有一次在天下英豪面前炫露身手
的机会,心中懊恼顿时全消。这时,也正色催促道:「事不宜迟,涛哥哥要想有
充分准备时间,还是早些回幕阜山,小妹和石头哥,定在会期前赶到星子山。」

  江天涛见朱彩蝶没有不悦神色,宽心不少,立即拱手道:「既然如此,一切
仰仗赵世伯和韦老英雄了。」

  赵沛丰等人哈哈一笑,道:「不要谦虚了,会期前数日星子山再会。」

  于是,江天涛就乘眼哨大汉乘来的花马,呼声「后会」催马出了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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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六章 夜会龙女

  山路宽大平坦,离去的群豪,仍在络绎下山,大家谈论的话题,俱是如何前
去星子山。江天涛无心听群豪说些什么,沿着来时路径,飞马赶回客店,备好小
青,交待好花马,迳自奔出镇来。

  这时,风和日丽,恰是正午,江天涛匆匆就道,一心想着如何尽快赶回九宫
堡。到达云梦城,酒楼茶肆间,果然盛传着星子山举行龙首大会的事。江天涛出
南关,奔孝感,出城不久,身后突然划空射来一支响箭。回头一看,只见三匹快
马,狂驰如飞,马上一个老者,两名壮汉,不停地挥鞭打着马股,正急急向这面
追来。

  马上老者一见江天涛回头,立即挥臂高呼道:「江少堡主请停马。」

  江天涛一听,只得勒缰收马,停在路边。只见马上老者,霜眉虎目,方口银
须,身穿一袭灰衫,徒手末携兵刃,面色红润,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个武功根
基不俗的老人。其余两位壮汉,同着一式灰色劲装,各别佩有兵器,一个手中提
着长弓,一个身后背着鸽笼。

  打量间,三匹快马已奔至近前。马上灰衣老者,即在马上一抱拳,谦和有礼
地道:「三钗帮云梦分舵主田礼煜参见少堡主。」

  江天涛一听三钗帮不由剑眉微蹙,但见对方谦恭有礼,也急忙拱手含笑问:
「原来是田舵主,不知三位飞马追来,有何教益?」

  布衣老者田礼煜,马上欠身道:「昨夜奉总统领面谕,侦察贵堡畏罪潜逃的
毒娘子……」

  江天涛一听毒娘子,精神顿时一振,不由脱口道:「可是有了消息?」

  灰衣老者田礼煜,欠身回答道:「正午时分接到京山分舵的飞鸽通报,据说
贵堡毒娘子辰已之间,曾在京山城内购物,之后出南关,似是去了天门县……」

  江天涛不由焦急地问:「贵帮天门分舵可有通报。」

  灰衣老者田礼煜微摇头道:「天门方面的通报,要由京山的讯鸽转达,所以
没有这么快,如果毒娘子奔了应城或内方山,通报要待定更时分才可到达。」

  江天涛一听,心中愈加焦急,不由懊恼地问:「请问田舵主,在下是否应该
即奔天门?」

  灰衣老者田礼煜毫不迟疑地道:「少堡主可迳奔天门,不过,沿途请多与本
帮的眼线弟兄联络,因为总统领闻讯已经赶往京山了。」

  江天涛急忙拱手,感激地道:「多谢田舵主见告,在下即刻前去天门。」说
罢拨马,放缰前驰,身后传来灰衣老者的祝福声。

  江天涛挥手说了声珍重,小青已经放蹄如飞。原定去孝感,如今转奔应城,
先是奔正东,如今却是西南。

  江天涛坐在飞驰的宝马上想,得马上赶到天门,这次遇到毒娘子,绝不再放
过这个贱人。想到灰衣老者田礼煜的转告消息,心中暗暗感激皇甫香,对她放走
毒娘子的气忿,顿时全消。

  他以昨夜皇甫香在室内流泪,想必是感到放走了毒娘子的关系重大而惭愧,
是以才星夜下山,传令各舵,急急追寻毒娘子。想到她闻讯赶往京山,也许会继
续赶赴天山。由于一心想着捉住毒娘子,加之距离龙首大会的会期尚远,因而暂
时将赴会的事抛在脑后。

  到达应城东关外,已是二更过后了。街上一片昏黑,仅一两家夜食店尚有灯
光。为了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他必须找到三钗帮在应城的分舵问一问。于是,就
在一家悬着纱灯的夜店门前停下马来。坐在门下打瞌的店伙,一听到马蹄声,立
即由长凳上一跃而起,满面笑嘻嘻地接过马匹。

  江天涛将小青交给店伙立即吩咐道:「先将马匹上料,再为在下准备一客酒
菜,去城内办些琐事,立刻就回来。」

  店伙听得一愣,立即解释道:「爷,现在三更已过,城门早已关了,爷您怎
么……」说话之间,目光突然触及江天涛悬在腰间的丽星剑,知道这不是一位普
通公子爷,因而以下的话住口不说了。

  但江天涛却压低声音道:「请问小二哥,可知三钗帮的应城分舵位置在什么
地方?」

  店小二听得面色一变,连连摇头道:「小的不知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江天涛知道店小二误以为他是前来挑衅,寻事报仇的江湖人物,不觉莞尔笑
了,正待再问,蓦闻帐房内响起一个洪亮声音:「阁下要找三钗帮的应城分舵,
不需进城,由此穿过对街,即见百十丈外有一座精舍院落,那就是了。」

  江天涛循声一看,只见帐房内,油灯一亮,灯光十分昏暗,一个身穿蓝布劲
装的修伟壮汉,正在把壶独酌,因而断定他是一个来吃夜宵的人。于是,急忙拱
手含笑,道:「多谢阁下指路。」

  修伟壮汉,放下手中酒杯,也抱拳道:「好说好说,不用客气。」

  江天涛走出店门,大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为了节省时间,腾身飞上房
面,举目一看,百十丈外,果然有一座精舍院落。只见院落中,屋影幢幢,尚有
不少处亮着灯光。于是,身形微动,疾进如飞,迳向精舍院落驰去。

  前进中,凝目细看,精院围绕一簇修竹,黑漆门楼,五层石阶,左右各有一
座石狮子。门檐下悬着四盏防风纱灯,三个蓝衣壮汉,正坐在门楼下交谈,气氛
严肃,神情谨慎,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打量间,已至门楼前不远,立即收住
身势,大步同门前走去。走近七八丈内,立被三个蓝衣大汉发现,纷纷起身迎下
阶来。

  江天涛首先一拱手,谦和地道:「烦请通报贵舵主,就说幕阜山九宫堡,少
堡主江天涛求见。」

  三个蓝衣大汉一听,躬身齐声应是,其中一人急忙转身,如飞奔进门楼内,
其余两人,则恭谨肃立相陪。

  江天涛趁大汉通讯之际,游目一看,发觉院落不大,房屋最多三十余间,但
建筑得堪称美轮美奂。打量完毕,进内通报的大汉,仍末见出来。

  江天涛觉得情形有点不太对劲,特向两个大汉,谦和地问:「贵分舵主是哪
一位?」

  其中一人恭声回答说:「是新近由总坛派来的一位优秀女香主蔡秀琴……」

  江天涛曾以卫明身分拜山,因而最不愿与东梁山总坛的人会面,尤其是女香
主,于是心中一动,立即改口道:「请问今天舵上可有天门方面的讯鸽?」

  另一个大汉恭声道:「讯鸽是有,是不是天门舵上,小的就不知了。」

  江天涛一听,既焦急,又失望,心中一动,突然改变话题道:「贵帮的总统
领皇甫姑娘,今天可来舵上?」

  两个大汉一听总统领,同时肃立恭声道:「今天总统领没来,倒是总督察现
在舵上。」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顿时感觉情形不妙,难怪进内通报的大汉至今尚末出
来,原来彩虹龙女正在里面。想到和邓丽珠夜探栖凤宫,以及彩虹龙女亲率龙宫
湖的船队追击的事,觉得这时还是不要见彩虹龙女的好。

  心念至此立即拱手道:「原来三钗帮总督察在舵上,想必有要事正在磋商,
在下稍时再来。」说罢转身,不待两个大汉发话,展开轻功,直奔东街,越过一
片房面,迳自转回客店。

  店火一见江天涛,立即含笑迎了过来。江天涛断定彩虹龙女定会尾随追来,
因而一进店门,见迎来的店伙,催促道:「决去备马来。」

  店伙听得一愣,接着举手一指左厢房,道:「爷,你的酒菜。」

  江天涛的确有些饿了,于是点了点头,急步走进左厢房内。房内油灯一盏,
桌上早已摆好了一客酒菜。他一面匆匆进食,一面希望店伙尽快将小青拉来。就
在他进餐将毕之际,蓦闻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问话声音。

  「这是谁的马匹?」

  店伙恭谨地声音道:「是一位公子爷的马。」

  江天涛一听,心知要糟,这女子的声音,虽不似彩虹龙女,他断定必是三钗
帮应城分舵上的人。蓦闻那女子沉声命令道:「将马交给我好了。」

  江天涛心中一惊,倏然由椅上立起来,心想:「马匹绝不能让他们拉去。」
心念间,早已急步走出门外,同时,听到店伙的嗫嚅声音。

  蓦闻一个壮汉声音,怒声道:「要你给我就给我,噜嚷!」

  江天涛一听,这声音倒有些熟悉。于是,急步走至院中一看,只见一个年约
二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妇,率领着两名劲装背剑少女,已走进店门。鞍峦齐全的小
青,拉在一个蓝衣大汉手中,正是方才来时在帐房饮酒指路的那个修伟壮汉。

  江天涛看罢,顿时大悟,蓝衣壮汉原来是三钗帮应城分舵上的眼线弟兄。再
看绿衣少妇,柳眉杏眼,粉面腮桃,直挺的鼻子,薄薄的樱唇,一望而知是个机
智善辩的女人。打量间,绿衣少妇已来至院中。

  江天涛气他们扣留马匹,俊面上略带愠色,左手抚着腰间的丽星剑,朗目冷
冷地望着绿衣少妇,同时淡淡地道:「姑娘可是蔡秀琴蔡舵主?」

  绿衣少妇身形末停,微一颔首,也淡淡地道:「不错,正是小女子,阁下可
是江少堡主?」

  江天涛故意冷冷一笑道:「在下看姑娘极为面熟,姑娘何必明知而故问?」

  绿衣少妇蔡秀琴一听,立即明媚地咯咯一笑,接着不解地道:「少堡主伪名
前去拜山,身为贵宾,高居上座,怎的会注意到小女子的面貌?」

  江天涛俊面一红,认为蔡秀琴问得轻挑,但又不便令她难堪,只得淡淡一笑
道:「在下入山之时,对贵帮香主以上的首领人物,自是要格外注意,以便而后
行事方便,是以觉得姑娘有些面善。」

  蔡秀琴走至江天涛面前,柳眉一蹙,忍笑不解地道:「可是,少堡主怎知小
女子的名字叫蔡秀琴呢?」

  江天涛有心实说,又怕她羞恼成怒,因而失去向她探听天门方面有无讯鸽的
机会。因而,朗声一笑,道:「姑娘身为一舵之主,领袖一县帮众,谁人不知,
何人不晓?」说此一顿,突然敛笑问:「姑娘率众前来,扣留在下马匹,不知有
何教益。」

  蔡秀琴咯咯一笑,道:「少堡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眨眼之间就忘了,方才
你不是还前去找我吗?」

  江天涛俊面一红,立即肃手道:「如此请姑娘房内坐。」

  蔡秀琴立即摇摇头,道:「舵上尚有要事待办,小女子不便在此久待,有话
就请少堡主快些说。」

  江天涛觉得蔡秀琴言语轻挑,对事儿戏,不由暗暗生气,但为了探听天门方
面的消息,只得耐着性子问:「请问姑娘,天门方面可有讯鸽?」

  蔡秀零立即颔首道:「有,已经是第三支了,方才少堡主前去时,正有一支
由天门飞来的讯鸽,看了看上面的消息,所以没有及时出迎……」

  江天涛一听,心中又喜又悔,不由兴奋地急声道:「讯鸽上面怎么说?」

  蔡秀琴柳眉一蹙,故意刁难地问:「少堡主问的是哪一方面的消息?」

  江天涛听得一愣,不由正色道:「自然是本堡畏罪潜逃的毒娘子……」

  蔡秀琴末待江天涛说完,轻噢了一声,淡淡地道:「非常抱歉,这是本帮的
高级机密,恕小女子无这么大的权利奉告。」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怒,但他仍强自捺着怒火,沉声道:「谁才有见告的权
利?」

  蔡秀琴神秘地一笑,学着江天涛的话,笑着道:「少堡主是聪明人,何须明
知而故问?」

  江天涛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蔡秀琴是受了彩虹龙女的差使而来,为了避免
误会加深,为了知道毒娘子的确实消息,免得明日再跑一趟天门,只得毅然沉声
道:「好,在下随你去见萧姑娘。」

  蔡秀琴一听,立即明媚地笑了,接着声赞道:「这才是明智之举。」说罢,
转身对两个背剑少女,吩咐道:「快去禀报总督察,就说江少堡主随后就到。」

  两个侍女,恭声应是,转身如飞走了。江天涛跟着蔡秀琴,迳向店门走去,
举步一看,小青早被大汉拉走了,同时,发现其他房门内的客人,正在向他们探
头探脑。走出店门,大街上愈显得冷冷清清,那轮特别明亮的圆月,高挂中空,
洒着清丽的光辉,照着他们并肩前进的身影。但是,在对街房面上的暗影中,却
有一对闪烁的眼睛,似是暗窥两人的行动。

  蔡秀琴似是不愿超越房面走捷径,因而,沿着街道,直向街口走去。江天涛
虽然心急早些看到彩虹龙女,但蔡秀琴沿着街走,也只得耐着性子跟着前进。蓦
闻蔡秀琴,以似有所悟的口吻道:「少堡主,风闻你曾和一位美丽绝色的红衣少
女,去探章乐花的栖凤宫?」

  江天涛已经明白了蔡秀琴的一言一行,皆是受了彩虹龙女萧湘珍的指示,因
而,淡淡地道:「不错。」

  蔡秀琴故意略微迟疑,又问:「那位美艳的姑娘是谁?」

  江天涛冷冷地道:「飞蛟邓正桐邓前辈的唯一爱女,邓丽珠姑娘。」

  蔡秀零立即不解地问:「那位姑娘呢?」

  江天涛已知蔡秀琴的心意,只得避重就轻地道:「他们因事去了洞庭湖,我
们中途就分手了。」蔡秀琴会意地噢了一声,同时点了点头。

  这时,已到十字街口,两人折身走向南街。蔡秀琴故意胰了一声,以惊异地
口吻道:「少堡主,本帮弟兄们,正盛传少堡主和我家总统领的事呢。」

  江天涛听得一愣,也不禁迷惑地道:「什么事?」

  蔡秀琴神秘地一笑,故意问:「少堡主真的不知?」

  江天涛立即正色道:「当然不知。」

  蔡秀琴依然笑着道:「就是总统领传令江南各分舵,严密注意贵堡毒娘子的
事。」

  江天涛一听,不由冷冷地笑了。蔡秀琴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惊异地望着江天
涛。江天涛故意忿声道:「如果没有贵帮总统领从中阻挠,贱婢毒娘子早已押回
九宫堡了。」

  蔡秀琴一听,的确吃了一惊,迷惑地问:「为什么?」

  江天涛轻哼一声,立即将银钗皇甫香在大洪山后寨,放走毒娘子的事,简要
地说了一遍。说话之间,距离三钗帮应城分舵的精舍院落已不远了。

  蔡秀琴听完,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原来如此,不知详情的人,尚
以为你们……」

  话末说完,惊见江天涛的星目倏然一亮,脱口一声大喝:「什么人?」大喝
声中,身形已凌空而起,一式「金鹏展翅」,身形快如电掣,斜向身后七八丈外
的一丛小树扑去。

  蔡秀琴悚然惊觉,顿时想起什么,不由脱口急呼:「少堡主,自己人!」急
呼声中,江天涛已扑至小丛树的上空,但由对街屋面上跟踪至小丛树后的那人,
却毫无惊急逃走之意。

  江天涛听了蔡秀琴的急呼,身形疾泻而下,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只见隐身小树的那人,竟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一身绿衣的娟秀侍女,而且
有些面熟。娟秀侍女,微垂着头,默默静立,也不向江天涛见礼打招呼。

  人影一闪,劲风袭面,蔡秀琴神色慌急地已扑至近前,于是急忙一指娟秀侍
女,急声解释道:「她就是总督察的贴身侍女小婉。」

  江天涛一听,恍然大悟,心说:「不错,正是那天在东梁山后寨高楼上诊病
时,立在罗纬旁边的那个秀丽侍女。」

  心念未毕,蓦闻蔡秀琴催促道:「小婉,还不快些见过江少堡主。」

  秀丽侍女小婉,深深一福,羞涩地道:「小婢小婉参见少堡主。」

  江天涛知道她是奉命而为,只得肃手道:「免了,免了。」

  蔡秀琴故意吩咐道:「小婉,快去禀报总督察,说江少堡主已经到了。」

  小婉应了声是,展开轻功,如飞向精舍院落驰去江天涛和蔡秀琴继续前进,
但都没有再说什么。来至门楼下,依然是方才的三个壮汉降阶恭临。进入门楼,
迳向左侧角门走去,而不去正厅。江天涛知道彩虹龙女必是住在左跨院门。

  左院通道上,植有整齐的细小花圃,仅在跨院的门外,立着四名背插长剑的
劲装少女。进入院门,即是过厅,厅上灯光黯淡,一切是静悄悄地,院中之人似
是俱已入睡。

  江天涛抬头一看夜空,三更已经过了。登上厅阶,蔡秀琴身形末停,迳向屏
后走去。江天涛一看这情形,只得跟着蔡秀琴继续前进。一出厅后门,即见方才
隐身树后的小婉,早已静静地立在上房石阶前,似是正在等候他们。小婉一见蔡
秀琴和江天涛,立即迎了过来。

  江天涛趁机游目一看,除了上房右间窗上尚有灯光,其余外间及两厢,一片
漆显然,彩虹龙女萧湘珍,就住在亮有灯光的上房右间内,两厢的暗影下,同样
地辞立着两名背剑少女。打量间,小婉已到了蔡秀琴的面前,立即压低声音道:
「总督察已经睡熟了。」

  江天涛一听,知道彩虹龙女必是仍在气他突然离去。心念间,蓦闻蔡秀琴对
小婉道:「我去看看!」说罢也末向江天涛招呼一声,迳自和小婉向上房走去。

  江天涛心中一动,为了听听彩虹龙女的口气,他佯装糊涂,也举步跟进。但
蔡秀琴并没有阻止,因而,江天涛的胆气更壮了。江天涛一俟蔡秀琴和小婉掀帘
进入内室,立即登阶进入上房。外间虽然没有燃灯,但借着内室门帘上通出的灯
光,富丽的陈设,豪华的家具,均能清晰可见。

  蓦闻蔡秀琴以愉快的口吻,压低声音道:「总督察,江少堡主来了。」

  一声幽怨叹息,接着是一个清脆而熟稔的声音,黯然道:「唉,我的确不想
再见他了。」

  江天涛一听,正是彩虹龙女萧湘珍的声音。又听蔡秀琴宽慰地道:「总督察
我已经问过了,江少堡主是请那位红衣少女作向导离开龙宫湖他们就分手了。」

  彩虹龙女幽幽地问:「那位姑娘可是邓前辈的千金?」

  蔡秀琴回答道:「是的,他们父女已避难到洞庭湖去了。」

  彩虹龙女又是黯然一叹道:「你哪里知道,他们父女早已投奔了九宫堡。」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暗呼一声三钗帮的眼线好生厉害。心念间,早已
听到蔡秀琴的震惊声音道:「真的呀?」

  又听彩虹龙女黯然道:「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设非她射死栖凤厅匾后潜
伏的弯弓手,我也许就死在栖凤岛上了,想到她有恩于我,怎好再和她争……」
以下的话倏然停口不说了。

  但江天涛听得出彩虹龙女必是要说争风吃醋的意思。又听蔡秀琴宽慰地道:
「那时江少堡主也在场,就是邓姑娘不射毙那个弯弓手,江少堡主也会设法揭破
那个阴谋。」

  江天涛见蔡秀琴处处为他辩护,心中好生感激。又听彩虹龙女黯然一叹,幽
怨地道:「有人对我说,他见一个爱一个,如果在他表妹汪燕玲的身边,他就忘
了他的师姊雪丹凤。如果雪丹凤在他的面前,他又忘了师妹朱彩蝶。你想,那夜
他和邓姑娘在一起,心中哪里还有我萧湘珍。」

  江天涛听得浑身一颤,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彩虹龙女对他的私事如数家珍般
的清楚,这的确令他震惊骇然。但她这样的说法,是一己的想像,是局外人不正
确的判断,这对他江天涛来说,是冤枉的。他不否认喜欢彩虹龙女,他不但赞佩
她一身惊人的武功和超群的智慧,而且也受了她痴情的感动。假设一个人将为你
而失去宝贵的生命,结束她灿烂锦绣的前程,在可能的范围内,岂能见死不救。

  对于朱彩蝶,她倔强任性和争强好胜的性格,不是他喜欢的。但他曾服了盲
尼的三垃朱仙果,而增长了雄厚无比的功力,而这三个朱仙果,其中就有朱彩蝶
的一粒。尤其,他曾对金拂盲尼允诺善待朱师妹,这在盲尼和朱彩蝶张石头的心
中,不啻上了聘礼。

  雪丹凤师姐和汪燕玲两人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已经事实上是他的妻子了,
至于邓丽珠,在他的心湖中还没有一丝爱的涟漪,更谈不上娶她作妻子了。

  冷萍是个可怜的少女,她孤然一身尚有一段末结的杀父血仇,他对她为访仇
踪,而投身歌楼,既同情又钦敬,她才是一位真正的江湖奇女子。

  皇甫香,直到现在他仍气她处处向他刁难,事事与他作对,尤其放走了毒娘
子,更令他懊恼万分。如今,她自动传令各舵,严密追查毒娘子的行踪,才算稍
释心中对她的恨意。

  江天涛独自默默地想,但室内也一直静悄悄地没有发声,由于心中好奇,不
自觉地向门帘前走去。来至近前,觑目向内一看,心头猛然一震。只见一身粉碧
衣裙的彩虹龙女,娇靥上淡扫娥眉,不施脂粉,凤目哭得有些红肿,玉颊香腮,
十分憔悴,这时正以手支颐,紧蹙黛眉,坐在一张玉桌前流泪。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不禁呆了,心想:「这才几天末见,便憔悴成这副样子,
在龙宫湖栖凤宫时,不仍是那么英爽清丽吗?」娟秀待女小婉,也一脸愁苦地立
在萧湘珍的身边,对她的主人似是极为关怀。

  蔡秀琴仍末落座,神色十分黯然地望着萧湘珍流泪。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心想:「名满天下,行踪飘忽,全
帮近万英豪无不畏惧三分的彩虹龙女竟然为情所苦,折磨得娇靥无光英气全逝,
实在是可怜可悯。俗语说天下女儿一般心。任她权大势大,名满天下的女人,一
旦沾惹上情孽,就一切变得不值分文了。」

  心念间,蓦见蔡秀琴黯然一叹,感慨地摇着头道:「真没想到,江少堡主竟
是一个如此风流,到处留情的人。」

  江天涛暗暗摇头,又见彩虹龙女,流着泪道:「皇甫叔叔见人就称赞他是当
代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杰,不但人品俊逸,儒雅潇洒,而且是武林世家名满天下的
九宫堡少堡主,话中含意,香姊姊除了嫁给江天涛外,世间再选不出如此好的女
婿了……」

  话末说完,蔡秀琴却正色插言道:「可是江少堡主并不喜欢总统领……」

  彩虹龙女抬眼望着蔡秀琴,有些不信地问:「你怎的知道。」

  小婉在旁插言道:「听江少堡主说,总统领在大洪山故意阻挠,从中扰乱,
放走了即将擒获的毒娘子。」

  蔡秀琴接口道:「据卑职判断,总统领传令,各船严密追查毒娘子的行踪下
落,必是事后发觉事态严重,才如此以补她的过错。」

  彩虹龙女摇摇头,黯然一叹道:「你们都不了解香姊姊的个性,她对江天涛
已是爱之入骨,恨之欲死。」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耳闻。

  蔡秀琴突然改变话题道:「江少堡主已来了,总督察快出去见贝他吧!」

  彩虹龙女摇摇头,幽怨地道:「他这时畏我如蛇蝎,还是不要见吧!」

  蔡秀零立即代为分辨道:「江少堡主怎么能会呢?」

  彩虹龙女立即正色道:「你没听司门的弟兄报告吗?他一听说我在,吓得头
也不回就跑了。」

  蔡秀琴故意愉快地一笑道:「他们一向专喜夸大其词,卑职去时,江少堡主
正要前来。」说此一顿,同小婉一递眼神,催促道:「快请江少堡主进来。」

  彩虹龙女一听慌得急忙阻止道:「小婉,不要去。」

  江天涛见机不可失,立即朗声哈哈一笑,道:「在下于此候命多时了。」说
话之间,举手掀帘,闪身走了进去。

  小婉看得神色一变,蔡秀琴则含笑不言,彩虹龙女抬头一看,正是日夜萦绕
芳心的心上人。只见他儒巾蓝衫,腰悬宝剑,人鬓双眉微挑,朗目闪闪生辉,涂
丹般的唇色,展着微笑,那份愉快神态,何曾知道她的愁苦。一见情郎,芳心虽
然酸楚,但当着侍女部属,怎好使女儿性子令爱郎难堪?因而,急忙起身,微一
肃手,强自绽笑道:「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请坐。」

  江天涛真怕彩虹龙女不睬不理,这时见她落落大方,心中十分欢喜,立即以
感激的目光,注定萧湘珍,含意颁深地道:「谢谢你。」

  蔡秀琴一见,立即咯咯笑了,接着愉快地道:「自家兄妹,何必如此拘礼,
在别人看来,倒像你们初次相会似的。」

  江天涛和萧湘珍一听,两人的脸都红了。因为,两人虽然相识已数月,见面
已数次,但像今夜这等私室相会的确还是第一次,因而,两人都笑了。

  就在这时院中突然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启禀舵主,天门舵上有讯鸽。」

  江天涛听得双目一亮,精神不由一振。再看蔡秀琴和小婉,已经急步走出去
了。

  江天涛见机不可矢,立即一拱手,压低声音亲切地道:「几番凑巧,竟为势
所迫,因而造成如许误会,小兄不对之处,尚请珍妹宽宥。」

  彩虹龙女见江天涛称她珍妹,芳心一甜,凤目顿时湿润,不由深情地望着江
天涛,羞涩地垂首笑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迳由门外传来。彩虹龙女萧湘珍急忙举袖拭乾了泪水,
门帘掀处,蔡秀琴拿着一张小小纸条和小婉两人,同时兴奋地走进来。江天涛聚
精会神地望着蔡秀琴,但他却不便问天门方面的什么消息,因为,他并不是三钗
帮中的人。

  惊见蔡秀琴一挥手中的小纸条,兴奋地道:「好消息。」说着,即将小纸条
交给了彩虹龙女。

  江天涛不知是属于哪一方面的好消息,因而焦急地望着彩虹龙女,希望她尽
快地宣布出来。蓦见彩虹龙女的黛眉一蹙,接着娇哼一声,随即又莞尔笑了。江
天涛看在眼里,非常失望,知道是她们三钗帮的新消息。

  心念末毕,突见彩虹龙女抬起头来,愉快地笑着道:「已有毒娘子的确实行
踪了。」说着,随即将小纸条递过去。

  江天涛星目一亮,伸手接过纸条,同时惊喜地问:「现在什么地方?」

  彩虹龙女见江天涛高兴,芳心也极愉快,因而笑着道:「你自己看嘛!」

  江天涛连声应是,目光早已落在小纸条上。只见小纸条是绵纸制成,上面仅
写了两行蝇头小字,细读小字是:「一、毒娘子离天门,奔淮阳,遂遇内方山三
寨主小霸王,双骑西上。二、在清安改由水路,方向末变,极可能是去内方山,
本舵仍严密监视中。」

  江天涛看罢,立即抬头问:「内方山在什么地方?」

  萧湘珍道:「内方山位于汉水西岸,沙洋以北地区,三面环水,形势较东梁
山尤为险恶,尤其四位寨主,个个心狠手辣,俱是阴毒人物,他们自称是汉水四
杰,但外间却称他们为四恶。」

  江天涛剑眉一蹙,十分不解地问道:「大江南北七十二湖,均在贵帮势力范
围之内,何以仍有其他帮会存在?」

  彩虹龙女萧湘珍,感慨地一叹,道:「依照小妹与香姊姊之意,早将内方山
四恶剪除重新组织,怎奈英姊姊不允,她一直用说服敦劝方式,希望汉水四恶,
痛改前非,自动归来。」

  话声甫落,蔡秀琴接口沉声道:「这一次活该他们四恶倒霉,帮主已经下令
限他们一月之内将内方山的山寨献出来。」

  江天涛不由惊异地问:「为了何事?」

  彩虹龙女说:「因为汉水两岸的民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有时竟发生欺侮
妇女,夜盗财物等事情。民众分不清是内山力的喽罗所为,抑或是本帮的弟兄,
因而,香姊姊才限四恶将内方山的山寨献出来。」

  江天涛迷惑地问:「四恶肯吗?」

  彩虹龙女黛眉一剔,英气立现,不由冷冷一笑道:「这仅是一种借口,实则
是为民除害。」

  蔡秀琴有些忧虑地道:「本帮唯一忌惮的,是内方山的大寨内,处处暗含阵
势,步步均有机关。」

  江天涛心中一动,关切地问:「不知限期还有多少天?」

  彩虹龙女略一沉吟道:「尚有半月就限满了。」

  江天涛一听,立即正色道:「小霸王将毒娘子邀请上山的目的,乃是想利用
毒娘子那身歹毒暗器,小兄必须即日赶往内方山,逮捕毒娘子,否则,汉水四恶
不啻如虎添翼,对贵帮进剿必极不利。」

  彩虹龙女立即赞同道:「涛哥哥说得极是……」

  江天涛见萧湘珍呼他涛哥哥,俊面顿时红了,而萧湘珍的香腮上,也突地飞
上两片红霞。

  蔡秀琴看在眼内,故意正色道:「总督察这两天不是正要去内方山一探虚实
吗?」

  彩虹龙女听得一愣,接着恍然会意,娇靥更红了。蔡秀琴唯恐萧湘珍还不明
了她的含意,接着提议道:「既然要去,何不和江少堡主一同去,彼此不但旅途
有伴,而且探山时还可相互有个照顾。」

  彩虹龙女一阵迟疑,不由羞涩地去看心上人,不知爱郎是否愿意。江天涛觉
得和彩虹龙女一同前去,并无不可,想到毒娘子的狡猾,又觉得最好有一个得力
助手。心念电转,急忙含笑道:「如能和珍妹同去,必能事半功倍,也许一并剪
除四恶活捉毒娘子。」

  蔡秀琴一听,即对小婉兴奋地道:「小婉,我们快去准备酒菜,少堡主和总
督察饭后也该上路了。」

  小婉乃是聪明丫头,心中会意,立即和蔡秀琴走出房去。萧湘珍觉得蔡秀琴
做得太明显了,准备酒菜何需舵主亲去动手,因而,绝世容华的娇靥更红了。

  江天涛正有许多话要单独问彩虹龙女,这时见小婉和蔡秀琴走出去,正合心
意,于是,压低声音道:「上个月你可是去了九宫堡?」

  萧湘珍立即摇摇头道:「我去了幕阜山,但没有去九宫堡。」

  江天涛迷惑地问:「既然到了幕阜山为何不去九宫堡?」

  萧湘珍妩媚地一笑,道:「因为我碰见了齐鲁双侠,和贵堡的侍女青莲、粉
荷。」

  江天涛听得心中一惊,顿时想起毒娘子伪造的那方手帕和那闵缠绵的艳词,
因而急声问:「齐鲁双侠怎么说?」

  萧湘珍见江天涛神情有些紧张,心中十分不解,也仍平静地道:「齐鲁双侠
首先说出毒娘子畏罪潜逃以及谋害涛哥哥的经过,又说香姊姊已去过九宫堡。」

  江天涛见彩虹龙女神情平静,知道齐鲁双侠没有把毒娘子伪造丝帕的事告诉
她,因而放心了不少,于是,转变话题道:「珍妹怎知毒娘子去了龙凤岛?」

  萧湘珍莞尔一笑道:「那是齐鲁双侠供给小妹的线索。」

  江天涛不由迷惑地问:「那夜在栖凤宫,珍妹不是说是根据帮中眼线弟兄们
的报告吗?」

  萧湘珍一听,不由愉快地笑了:「不如此说,章乐花怎会照实说出毒娘子去
了大洪山金面哪吒处?」江天涛一听,俊面顿时红了。

  萧湘珍有意改变话题,道:「你去大洪山,可是正赶上金面哪吒的以武会友
大会?」

  江天涛颔首应是,随即将去大洪山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即在怀中
取出那朵珊瑚为花,翠翡为叶的牡丹花来,继续道:「这就是那朵珍贵的特级贵
宾佩花。」说着,顺手将牡丹递了过去。

  彩虹龙女接过来一看,凤目倏然一亮,脱口赞声道:「这朵牡丹花雕制得实
在太高贵,太精致了。」

  话声甫落,门帘一闪蔡秀琴满面堆笑地走进来,一见萧湘珍手中的牡丹花,
立即兴奋地大声道:「哎呀这朵花好漂亮呀!是少堡主送给我们总督察的吗?」
说着,一双明亮杏目,惊喜地望着江天涛。

  而彩虹龙女萧湘珍,却绯红着娇靥,脉脉含情地绽唇微笑。江天涛知道萧湘
珍的确喜欢那朵牡丹花,因而愉快地点点头,风趣地道:「不错,这朵牡丹花,
正是在下送给你家总督察的,就请蔡舵主代在下为珍妹佩在领襟上吧!」

  蔡秀琴欣然应好,不由萧湘珍分说,立即将牡丹花缀在领襟上,接着一拍手
赞声道:「啊,真美极了!」

  江天涛定睛一看,神情不由一呆。彩虹龙女萧湘珍,本来就生得美,这时,
再在粉碧色的领襟上,缀上一朵鲜红翠绿的牡丹花,相互映照愈显得超尘脱俗,
清丽高华,直疑是洛水神妃,出浴的太真。

  恰在这时,小婉已带着几个侍女,送来一桌丰盛酒菜。这时,四更将近,天
将破晓,进餐完毕,天光已经大亮了。

  江天涛一心想早日捉住毒娘子,尽快赶回九宫堡,以便和老父商议赶赴龙首
大会的问题,是以筷着一落,立即催彩虹龙女起忱粒萧湘珍一向喜欢星夜行动,
所以江湖上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这时听了江天涛解释,立时吩咐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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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七章  夜探内方山

  大阳刚刚升起,两人已乘马进了应城。这时早市正盛,街上行人接踵,一片
喧哗和叫卖声。

  两人一进城门口,立即惹得行人注目,停身伫足,议论纷纷。尤其彩虹龙女
坐骑白马,一身粉碧,领襟缀着鲜红翠绿的牡丹花,愈增行人注意。

  街人中有不少武林人物是由大洪山赶回来的,因而一见江天涛,纷相转告,
刹那间,满城都知道来了九宫堡的少堡主。但极少人认得白马上的彩虹龙女,尤
其看了萧湘珍的绝容丽姿,无不暗羡江天涛有艳福。两人并峦前进,蹄声清脆,
跟在马后的人,愈集愈盛,个个交头接耳,纷纷评头论足。

  江天涛蓝衫儒巾,青马鲜鞍,英挺似子都,俊貌似潘安,尤其并马前进的彩
虹龙女,风华绝代,美若天仙,不知羡熬了多少青年。不知是谁,突然呼了声彩
虹龙女,众人骚动,英豪震惊,纷纷挤向马前一睹庐山真面目,刹那间,风满全
城。

  江天涛见街上行人愈集愈多,两马几乎不能动了,这才体会到萧湘珍为何喜
欢星夜赶路,尤悔方才没有绕城而过。看看身边的萧湘珍微蹙心眉,似嗔似笑,
绝代风华的娇靥上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娇媚神情,两人四目相视,不由苦笑一笑。

  好不容易挤出西关,举目一看,天晴气朗,绿野油然,两人心胸,不禁豁然
一放正待放僵疾驰,蓦见一匹高头大马,沿着城外的护城河,如飞奔来。江天涛
凝目一看,立即脱口道:「啊,是小婉。」

  彩虹龙女一见小婉绕城追来,心知不妙,即和江天涛催马迎了过去。如飞驰
来的小婉,一见萧湘珍和江天涛,立即挥动着右手,气急紧张地道:「总督察不
好了,快请看这张小纸条。」说话之间,已至近前,双方同时勒马,小婉急忙将
小纸条递过来。

  彩虹龙女萧湘珍接过纸条一看,娇躯不由一颤,粉面立变,如云的鬓角间,
突然渗出一丝油油香汗。

  江天涛见彩虹龙女萧湘珍,一看小纸条上的字迹,粉面立变,心知不妙,定
是毒娘子又跑了,不由关切地急声问:「珍妹,上面怎么说?」

  萧湘珍一定神,急忙将纸条交给江天涛,同时忧急地道:「涛哥哥你看。」

  江天涛接过纸条,发现上面竟是用鲜红的朱砂写满了蝇头小字,他知道,这
是情势紧急的代号。细读上面朱楷是:「一、汉水四恶声言半月之后将总坛派去
的高手,悉数毁在内方山,如有一人生还,非但让出内方山所辖的地盘,四恶也
将远走边缰,永不再履中原。二、据悉,四恶所恃者,乃大恶蓝碇掌班豹的师父
陇西恶丐和二恶鬼头刀李新的师父吻血头陀。」

  江天涛看罢,不由朗声笑了,接着轻蔑地道:「夸大话,吓唬人,代替不了
真本事,硬功夫,四恶请人助拳也是江湖上的常事,何必将它挂在心上……」

  话末说完,萧湘珍已正色道:「涛哥哥不可小觑了陇西恶丐和吻血头陀,这
两个恶贼都有一身高绝而歹毒的独门功夫,一个独霸陇西,一个横行边缰,尤其
吻血头陀……」说此一顿,突然住口不说了,娇靥也没来由地飞上两片红霞。

  江天涛不由迷惑地问:「怎的不说了?吻血头陀怎样?」

  萧湘珍红飞满面,盯着江天涛的俊面,羞涩地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明
知故问?」

  江天涛听得一愣,立即正色道:「当然不知,怎能故问?」

  萧湘珍羞红着娇靥,但却正色道:「大恶班豹的师父陇西恶丐生性阴刁,心
狠手辣,练有绝毒无比的蓝碇掌,一经运功施展,两掌微微泛蓝,暗劲吐出,幻
有丝丝蓝烟,交手之际,不慎触及,肌肉立时腐烂,除了恶丐的特制解药,绝无
生存的希望……」

  江天涛末等彩虹龙女说完,立即冷冷一笑,道:「习有这种霸道武功的人无
德,万万不能让他活在世上,届时由小兄出手,珍妹可对付那个头陀。」

  萧湘珍一听,娇靥更红了,但她却焦急地忍笑道:「届时还是由小妹来对付
恶丐吧!」

  江天涛听得一愣,不由迷惑地道:「怎么?那个头陀比恶丐还要厉害吗?」

  萧湘珍见间,不由羞涩地看了一眼小婉,似是当着侍女不便出口,略一迟疑
说:「以后有机会小妹自会告诉你。」

  江天涛一听,知道那个头陀较陇西恶丐尤为难惹,因而颔首道:「也好,我
们途中再谈吧!」话声甫落,小婉立即焦急地阻止道:「少堡主,你们不能再去
了,蔡舵主要小婢禀知少堡主和总督察,暂切忍耐一时,等帮主率领大批高手到
达时,再一同前去。」

  江天涛一听,不由朗声哈哈一阵大笑道:「在下时间无多,岂能空自等候,
在下先走一步,珍妹可随贵帮主同行。」

  话声甫落,彩虹龙女的粉面立变,不由幽怨地嗔声道:「蔡舵主的意思,岂
能改变得了小妹的主张,涛哥哥何必如此讽刺我……」

  江天涛顿时惊觉把话说得大偏激了,急忙陪笑解释道:「小兄念及贵帮全盘
大局……」

  萧湘珍末待江天涛说完,毅然一挥手,道:「不要解释,我们走!」走字出
口,立即拨转马匹。

  小婉一见,大吃一惊,不由脱口急呼:「总督察……」

  萧湘珍娇靥一沉,立即怒声道:「快回蔡舵主处等我,最多六七天,我必回
来。」小婉似是知道彩虹龙女的个性,吓得一声不吭了。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好不为难,正待说什么,蓦见彩虹龙女催促道:「涛哥
哥,我们走。」说罢,一抖丝缰,当先向前驰去。

  江天涛见小婉神色极为难看,只得安慰道:「小婉放心,本人保证你的总督
察平安回来。」

  想是小婉太担心彩虹龙女的安危了,这时一听,不由娇哼一声,轻蔑地道:
「你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还管得了我们总督察。」

  江天涛一听,不由仰面哈哈笑了,接着风趣地道:「小婉,你也太小觑江少
堡主了,告诉你,你家小姐如少了一根汗毛,你就找我江少堡主要。」话声甫落
倏然拨马,迳向彩虹龙女追去。

  但他仍听到小婉忿忿地大声道:「哼,我家小姐不毁在吻血头陀的手里,也
会被你江天涛吃掉。」

  江天涛听得一愣,心想这丫头好厉害。心念末毕,已追上彩虹龙女。

  彩虹龙女一见江天涛跟上,立即笑着说:「你方才对小婉笑什么?」

  江天涛摇摇头笑一笑,风趣地道:「三钗帮的总督察厉害,连她的贴身小婢
也难惹。」

  萧湘珍见江天涛说得有趣,不由咯咯笑了,接着问:「小婉说什么?」

  江天涛故意委屈地正色道:「她说我一定会把你吃掉。」

  萧湘珍一听,娇靥红至耳后,深情地瞟了江天涛一眼,忍笑羞涩地道:「我
也一直在担心。」

  江天涛一听再也忍不住仰面发出一阵愉快大笑。看看绝世风华的彩虹龙女,
娇靥更妩媚了。两人拼骑驰上官道,放马如飞,对道上行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视
若无睹。萧湘珍的白马,也是万中选一的宝驹,跑起来又快又稳,毫不逊于江天
涛的龙种小青。

  江天涛仍想着那个吻血头陀的来历尚未问,因而靠近彩虹龙女含笑道:「珍
妹,现在小婉已不在了,可以谈谈吻血头陀了吧!」萧湘珍一听,玉颊香腮上,
又升起了两片红霞。

  江天涛一看这情形,断定这个吻血头陀必是一个大色魔,因而迷惑道:「珍
妹,这个吻血头陀可是出了名的大色魔?」

  萧湘珍羞涩地瞟了江天涛一眼,道:「他虽不是大色魔,但较之色魔尤可怕
尤可恶。」

  江天涛惊异地噢了一声,星目注定萧湘珍红霞满面的娇靥,催促道:「怎的
可恶?」

  萧湘珍看了江天涛的迫切神情,只得羞红着粉面,毅然道:「吻血头陀,似
是学有西域邪术,任何美丽少女被他看中,都难逃过他的酷刑折磨……」

  江天涛一听,立即愣愣地道:「什么酷刑?」

  萧湘珍极难启齿地道:「他先用邪术迷住少女的心性,然后尽褪少女的亵衣
亵裤,再用嘴……吸取……她的血……」话末说完,早已红飞满面,急举玉手掩
住掩面,再也不敢看江天涛一眼。

  江天涛看了萧湘珍娇羞不胜的神态,恍然大悟,同时也怒声道:「这头陀较
陇西恶丐尤为可恶,届时珍妹不要出手,由小兄来惩治他。」

  萧湘珍眉黛一蹙道:「可是陇西恶丐也是厉害人物,假设恶丐抢先和你交上
了手,小妹势必得和物血头陀周旋……」

  江天涛毫不迟疑地道:「这没关系,届时一见吻血头陀,小兄便立即飞身扑
上。」

  萧湘珍依然苦恼地道:「可是陇西恶丐的蓝碇掌尤为厉害,小妹虽可以用剑
与他相搏,但他的劈空掌风,中者亦会浑身溃烂。」

  江天涛一听,一双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心想这倒难了。继尔一想,双眉立
展,于是断然道:「届时小兄一人上山……」

  萧湘珍一听,立即嗔声道:「那我怎放心得下。」

  江天涛听得很感激,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萧湘珍胸有成竹地道:「据说吻血头陀在生理上有一个缺陷。」

  江天涛立即不解地问:「有什么缺陷?」

  萧湘珍说:「大阳一下山,眼睛对事物就看不清了。」

  江天涛微一颔首,道:「这是夜盲人。」

  萧湘珍继续道:「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忌讳。」

  江天涛精神一振,不由急声问:「什么忌讳?」

  萧湘珍妩媚一笑,微红着娇靥道:「那就是他最怕喝了妇人的血。」

  江天涛听得明白,却故意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彩虹龙女见江天涛反应冷
漠,黛眉一蹙道:「涛哥哥对吻血头陀的缺陷和忌讳,竟没有一丝对策吗?」

  江天涛转首一看,发现彩虹龙女娇靥上的愉快神色尽失,不由仰天笑了。

  彩虹龙女不知他为何发笑,不由迷惑地嗔声问:「涛哥哥,你笑什么?」

  江天涛依然风趣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以为是对牛弹琴,以为我听不出你的
弦外之音。」

  萧湘珍一听他如此比喻,知道他已揣透了她的心事,但她仍忍不住羞红着娇
靥,忍笑道:「小妹不懂你的意思。」

  江天涛由于正在兴头上,也末细加思索,再度哈哈一笑索性照实直道:「这
还不简单?对付物血头陀的缺陷,我们可以星夜探山……」

  彩虹龙女听得娇靥泛红,竟忍不住情急插言问:「还有呢?」

  江天涛见萧湘珍情急,愈加兴奋难仰,不由脱口笑着道:「我们当然说,举
世闻名的彩虹龙女,已是九宫堡的少夫人了嘛!」

  彩虹龙女一听娇靥通红,芳心甜蜜,羞得呀碎一声,叭的一鞭打在马股上,
白马一声怒嘶,宛如一缕白烟般,一直向前如飞疾驰。江天涛看了彩虹龙女的羞
喜娇态,笑得更爽朗了,一声吆喝,放马追去。

  两人沿着西进大道飞驰,傍晚,在一小镇客栈休息,江天涛特意只要了一个
安静幽雅的房间,彩虹龙女萧湘珍虽然娇羞满面,但并没有提出异议,她知道自
己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洗浴完毕之后,萧湘珍含羞的站在门边,靠在门上。

  「珍妹,你是不是很紧张,很害怕?」江天涛问道。

  「嗯,涛哥哥,我是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

  「珍妹妹,你用不着害怕,哥哥会很小心的,刚开始会有点痛,马上你就会
感到舒服、美、快活。」

  「嗯!」

  江天涛轻轻的将萧湘珍揽入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她的脸蛋,渐渐的江天
涛把嘴凑上去盖住她的嘴。江天涛很快的脱掉她的衣服,也脱掉了自已的衣服。
萧湘珍在江天涛怀里挣扎呻吟着,她的脸,红的像红柿子一般。她的呼吸,是愈
来愈急,短而又急促。

  江天涛缓缓的低下头,含咬着那如葡萄般的乳头,双手也开始在萧湘珍的阴
户扣弄。

  萧湘珍的淫水就像撒尿般的流下,顺着大腿流个不停。很自然的,萧湘珍慢
慢的倒在床上,江天涛仔细的看着她的胴体。

  她那一对又白又美又挺的乳房,直像山林中的竹笋。她那樱桃似的小口,菱
角线条分明,充满了妩媚的倔傲,妩媚而又热情,一身又白又嫩的肌肤,玲珑适
中的身材,大腿底部那一片的三角地带,毛茸茸的阴毛,覆盖下一道肉缝,春葱
似的大腿和那迷人的细腰,在在的充满了性感,又充满迷人的魅力。

  看到这里,江天涛的大宝贝胀的几乎快爆炸了,轻轻的分开她的双腿,中间
露出了一颗鲜红的门缝。

  江天涛伸出手,在她那充满魔力的三角洲,熟练地抚摸、扣弄、钻探起来。

  「啊……啊……嗯……怎么这么美……怎么这么舒服……嗯……」

  「哥……小穴好美哦……哥……小穴美死了……嗯……」

  「好哥哥……嗯……嗯……小穴快美死了……嗯……」

  「嗯……嗯……哥……哥……我好痒……嗯……嗯……小穴痒死了……」

  「嗯……嗯……痒死了……哥……你用干的……哥……用干的……」

  此时的萧湘珍,有如一只待宰的美羊,不停的哀嚎,不停的呻吟,一副求助
无门的样子。而江天涛呢!全身炙烫发热,欲火就像渤情素的燃烧了整个人。江
天涛压住了萧湘珍,压在她那美丽动人的胴体上,准备好好享受这末经人事的世
外桃源。

  萧湘珍的小穴,早已禁不住欲火春情的刺激,淫水像黄河泛滥似的,不时的
向外汨汨的流出。那两片阴唇一张一合的蠕动,似乎想含住什么。阴蒂更因为淫
水的侵润,春火的燎原,显得更加的鲜红,而又夺目。

  大宝贝顶上了她的小穴,可是它不急着进去。只是在她阴户中间,阴蒂上来
回磨擦。大宝贝的磨擦,更把萧湘珍弄的娇躯一阵猛顿,阴户拚命的往上顶。磨
得她更是需要,更是需要大宝贝的滋润。

  江天涛身体往下滑了一点,大宝贝头对着阴户洞口,略一用力,顶力进去。
江天涛的宝贝,才进末二寸左右,便听到萧湘珍的惨叫。

  「痛……痛呀……小穴痛死了……涛哥哥……你不要动……好痛……」

  「哥……小穴痛得受不了……哥……妹妹的小穴好痛……」

  江天涛看着萧湘珍,只见她眼角痛得流出了泪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江
天涛按住大宝贝不动,运起丹田之力,让大宝贝在小穴活动,跳动,轻轻的抖动
着大宝贝。吻!吻着她的耳根,脖子,额头,她的嘴,并用手轻揉着她的敏感乳
房。过了好一会儿,萧湘珍的脸色由白到红,樱桃小口更是微微张开。江天涛感
觉到她的小穴,似乎是往上顶了两下。

  「涛哥哥……嗯……小穴现在比较不会痛……你再干一下试试看。」

  她的手,环袍在江天涛的臀部,彷佛暗示江天涛用力干进去。大宝贝藉着余
威,再一顶,立刻顶到了花心,但是萧湘珍痛的几乎昏过去。

  「啊……痛……痛死我了……小穴裂开了……」

  「停……哥……你不要动……小穴受不了……痛……」

  「珍妹,你忍耐一下,等一下就会舒服的。」

  「涛哥哥……可是小穴痛得受不了……宝贝小穴好像胀裂了……」

  「好妹妹,过一会儿,你的感觉就会不一样。哥哥现在开始轻轻的动,慢慢
的抽,如果你感觉很痛,就告诉哥哥。」

  于是江天涛轻轻的把大宝贝拉出来,在她的洞口又放回去,如此来回几十下
萧湘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江天涛知道可以了,但是江天涛只是轻柔的抽插。不
知过了几分钟,她渐渐尝到美味,领略到快乐。淫水比先前所流的还要多,喉咙
所发出的舒服声,比刚才的好听的太多了。

  「啊……啊……涛哥哥……嗯……我下面好痒……嗯……」

  「哥……哥……妹妹的小穴好痒……嗯……嗯……你快一点……哥……」

  「嗯……小穴痒死了……嗯……求求你……哥……大力插小穴……嗯……」

  「好哥哥……小穴不会痛了……你尽量的干小穴吧……哥……」

  「好妹妹……你开始舒服了是不是……」

  看着萧湘珍的淫浪的表情,江天涛也要开始卖弄了。大宝贝每一次插到底,
屁股就旋转一下,每一次抽出来,都是整根抽出来,让她的小穴,有着实实虚虚
的感觉,让小穴对大宝贝美感持续不断。江天涛这样的抽插小穴,更让萧湘珍舒
服不已,荡声连连。

  「嗯……嗯……好舒服……嗯……好美……嗯……嗯……」

  「嗯……嗯……小穴爽死了……小穴美死了……嗯……」

  「涛哥……小穴好爽……嗯……妹妹好爽……嗯……」

  「好妹妹……哦……你的小穴美死哥哥了……哦……哦……」

  「嗯……妹妹好爽……嗯……小穴好爽……嗯……」

  「大宝贝哥哥……嗯……妹妹痛快死了……嗯……嗯……」

  「哦……妹妹好爽……哦……涛哥哥……好爽好爽……哦……」

  「哥……大宝贝干的小穴好舒服……嗯……嗯……」

  「好宝贝……嗯……好哥哥……你太好了……嗯……」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大宝贝、小穴的碰肉声,再加上萧湘珍的淫水声。

  「嗯……嗯……涛哥哥……你太会干了……嗯……好爽……嗯……」

  萧湘珍的淫叫声,连绵不断,叫的好迷人,叫的好淫荡。她的两只脚,不停
的乱蹬,不停的乱顶。萧湘珍的表情真是美极了,春情洋溢着,在她的脸上出现
了红晕,吐气如丝如兰,美目微合,这种表情看了更是血脉贲张,心跳加速。

  「哥……嗯……真美……嗯……太美了……哦……嗯……」

  「大宝贝哥哥……美……美呀……嗯……妹妹会爽死……嗯……」

  「啊……爽……爽呀……哦……真爽……嗯……」

  「哥……嗯……大宝贝……嗯……太爽了……嗯……太妙了……嗯……太好
了。」

  「……嗯……大宝贝哥哥……你干的妹妹太美了……嗯……」

  只见她一面浪叫,一面双手紧紧的抱着江天涛,双腿则高高的跷起,她的臀
部更是极力的配合迎凑大宝贝的抽插。江天涛一见萧湘珍是如此高张淫浪,柳腰
款摆,极尽各种淫荡之能,大宝贝更是疯狂的猛干,如快马加鞭,如烈火加油,
狠狠的抽插,干的山崩地裂,山河为之变色。

  「啊……哥……快……用力干小穴……啊……妹妹要死了……快用力……」

  「呀……小穴要升天了……啊……啊……」

  「啊……哥……妹妹乐死了……爽死了……啊……啊……」

  萧湘珍达到了第一次高潮,江天涛将大宝贝整根提出来。

  「啊!」萧湘珍没来由的叫了一声。

  「好妹妹,你怎么了?」

  「妹妹感觉小穴好像少什么,好空虚。」

  「你叫的真大声,好像怕人家不知道你现在正在被干穴。」

  萧湘珍红着脸,低着头道:「哥,妹妹下次绝不叫那么大声,可是有时候,
妹妹想小声一点,可是就偏偏会那大声。」

  「没关系,好妹妹,你尽管叫吧。」

  「哥,小穴被你插的好舒服,从来没想到过小穴被干是那么的爽,早知道的
话……」

  「珍妹,现在尝到也不算晚呀,你已经是哥哥的妻子,你还要和哥哥过一段
很长的日子,你只要想,你的小穴痒的时候,哥哥都会给你止痒。」

  「涛哥,妹妹爱你,妹妹永远都让你一个人插!」

  江天涛凝视她好久,她的目光,亦正视着江天涛,是那么的笃定,那么的实
在。江天涛感动的将她抱往怀中,轻吻着她的秀发,嗅着那少女的芬郁,以及阵
阵的肉香。四唇相投,四唇相盖,二舌交战,二乳相交,二手相拥,二脐相对,
一体两位。

  两人又交着胶合在一起,用身体烦诉心灵的共鸣,他们不只是肉体上相互的
拥有,而且也是精神,心灵深处的共同拥有。此时,两人心中的那股需要又在升
起,那种原始的奔放,又再度的驰骋,心灵深处的渴望,又再度产生了共鸣。

  萧湘珍突然对江天涛说:「哥,妹妹的小穴里面好痒,好空虚,哥,妹妹要
你。」

  「好妹妹,告诉哥哥,你要什么?」

  「哥,你最讨厌,明明知道人家痒的受不了,还要逗妹妹。」说完,在江天
涛的大宝贝上卜的弹了一下。

  「珍妹的意思是说,你要它,是不是?」

  江天涛哈哈笑了几声,猛一翻身,把萧湘珍拉到了床边,对萧湘珍来说,这
将是一场硬战。

  江天涛把大宝贝在她的阴蒂之上磨了几下,磨得她连连鬼叫喊痒。滋,滋,
滋的声音,大宝贝整根进入了她的小穴。浅出深入,再扭转一下屁股,让大宝贝
头顶着花心磨,让她爽死。萧湘珍又再次尝到滋味,口中淫叫之声又出来了,臀
部也不时向上迎合大宝贝的抽插。

  「嗯……嗯……好舒服……好美……嗯……大宝贝真会插小穴……嗯……」

  「好哥哥……哦……哦……小穴花心美死了……嗯……哦……美死了……」

  「哦……哦……好妹妹你的小穴……美坏大宝贝了……哦……哦……」

  「大宝贝哥哥……嗯……好哥哥……哦……妹妹好舒服……嗯……嗯……」

  「嗯……哦……花心好爽……嗯……哥……你干的好美……嗯……」

  「好妹妹……哦……等一下……哦……大宝贝要狠狠的干你……哦……会狠
狠的插你……会重重的干小穴……哦……」

  「哦……哥……小穴好痛快……哦……你大力的干小穴吧……嗯……重重的
干小穴吧……嗯……妹妹好舒服……嗯……」

  江天涛将大宝贝整恨提出来,深深的叹了口气,气贯丹田,大宝贝在这瞬间
比平常胀了许多。大宝贝要开始插了,非插的小穴爽到天边不可。挺腰,送力,
啪,啪,啪,好清脆肉声。滋,滋,滋,好大的水浪声。

  「啊……啊……痛呀……小穴胀死了……啊……你的大宝贝怎么突然涨的好
大……小穴痛呀……哥……哥哥……你轻一点……力量小一点……小穴会受不了
的……啊……痛……哥……婀……」

  「珍妹……哦……我的好妹妹……哦……好妹妹……哦……好小穴啊……哦
喔……你忍耐一下……哦……忍耐一会儿……哦……哦……」

  「哥……啊……哥……你干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啊……太大力了……小
穴痛死了……啊……大宝贝变得好大……啊……」

  江天涛是重重的干,狠狠的插。小穴的淫水,被大宝贝的陵沟,一进一出掏
出了不少淫水,溅得大腿内侧,阴毛,周围,都被淫水弄得注黏湿湿的,好不腻
人。

  萧湘珍被江天涛这一阵子的干穴法,有点昏昏沈沈的,整个四仰八叉的不再
乱蹬乱顶,只剩下喉咙间的呻吟声。

  「哥……啊……哥……小穴酥麻了……啊……又酥又麻……啊……花心顶得
好舒服啦……你干穴的力量太大了……啊……」

  「好妹妹……哦……好珍妹……哦……过一下你就会爽……哦……」

  「嗯……小穴受不了……嗯……哥……轻一点……哥……嗯……」

  江天涛就这样干着萧湘珍,大约搞了二百多下,她似乎苏醒了,渐渐的,又
开始了她的浪叫,她香臀的扭动更大,更快。

  「嗯……嗯……哥……小穴被你干的又舒服又痛……嗯……嗯……」

  「大宝贝哥哥……哦……花心美死了……哦……嗯……」

  「好珍妹……好妹妹……小穴开始舒服了吗……哦……」

  「嗯……花心……好美……嗯……哥……嗯……哼……小穴开始爽了……」

  「哦……小穴被干的好爽……嗯……重重的干……对……大力的干……」

  「嗯……嗯……小穴好痛快……哥……嗯……小穴好舒服……嗯……妹妹乐
死了……哦……花心美死了……哦……妹妹爽死了……哦……」

  「啊……哥……再快一点……快……哥……小穴要升天了……啊……哥……
快……妹妹乐死了……啊……快……妹妹快活死了……啊……」

  「好妹妹……哦……等哥哥……忍耐一下……好小穴……忍耐……哦……」

  「好哥哥……啊……啊……小穴受不了……啊……小穴要出来了……啊……
快……呀……」

  「哥……快……啊……小穴……哦……啊……升天了……啊……」

  「妹妹好爽……好……爽……哦……妹妹美死……妹妹升天了……」

  「珍妹……哦……哦……啊……哥哥要出来了……啊……出来了……啊……
好穴……哥哥美死了……舒服死了……哦……哦……」

  一股浓浓精液,完全浇到萧湘珍的花心,烫得萧湘珍又是一阵头抖,一阵浪
叫,哦,好爽,江天涛喘着大气,汗像雨水般滴滴的往下来。

  「珍妹,你过瘾了没有,有没有舒服?」

  「哥,你干得太猛了,小穴真的受不了,哥,你快擦擦汗吧,时候不早,咱
们睡吧!」

  在萧湘珍的轻慰之下,江天涛搂住了她,相拥睡去。

  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江天涛看着怀里的萧湘珍,嘴角含春,媚眼如春般
的娇艳,再看着她那一身的胴体,雪白的皮肤,轻轻的摇着还在作梦的萧湘珍。

  「珍妹,起来了。」

  萧湘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想下来,谁知一个踉跄,立刻喊痛。

  「怎么啦?」江天涛一把搂在怀中,急忙问道。

  「妹妹的小穴突然好痛。」

  「很痛吗?」

  「对,很痛,里面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还有这边也很痛。」

  江天涛看了她的阴户口真的是又红又肿,赶忙抱她上床,道:「珍妹,你莫
动,让哥哥给你上点药。都怪哥哥我昨晚太猛了,让妹妹受苦了。」

  上药之后,萧湘珍感觉好多了,闻言娇羞笑道:「不怪哥哥,现在感觉好多
了,而且昨夜妹妹确实感到非常快活,妹妹还要感谢哥哥呢!」说着,还在江天
涛的俊面上亲吻了一下。

  江天涛道:「你要感谢我什么?」

  萧湘珍羞笑道:「感谢哥哥带给妹妹大快乐,也感谢哥哥接纳妹妹成为九宫
堡的少夫人。」

  江天涛感激地道:「是应该我感谢珍妹对我的深情厚意,哥哥我实在无以为
报,你知道的,我的妻子并非只有妹妹一个。」

  萧湘珍笑道:「在今天之前,你对别的女孩子好,我当然会吃醋生气,但是
现在不同了,我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了,所以我不会在意。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
喜欢。」

  江天涛感激地道:「谢谢你,珍妹。」

  萧湘珍笑着道:「涛哥哥,你对香姐姐和英姐姐感觉怎么样?」

  江天涛奇怪地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话来?」

  萧湘珍咬着嘴唇笑道:「因为我们有共侍一夫的盟约啊!」

  「啊!」江天涛大吃一惊,说道:「我可不敢,尤其是香姐姐,更是不敢领
教。」

  萧湘珍幽幽道:「涛哥哥,我知道以前的事是香姐姐不好,但我相信她现在
一定非常后悔。我看的出来,香姐姐非常爱你,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她是因
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会那样。英姐姐是一个含蓄的人,但我从你拜山时她的表情
以及处处维护你的情形来看,她肯定也爱上了你。」

  江天涛的思绪万千,皇甫香出浴的香艳情景,在大洪山痛哭流涕的情形,富
丽英对自己的含情脉脉,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不由叹了口气道:「珍妹,咱
们现在先不谈这个好吗?一切随缘,如果我与她们真的有缘的话,总有一天我们
能生活在一起的。珍妹,现在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萧湘珍一听江天涛的口气,此事大有可为,心中暗喜,自也不便再说什么,
当下为江天涛梳发整衣,体贴倍至,宛如一位温静娴淑的娇妻。

  江天涛虽然认识了不少年龄相似的绝色少女,而且也与雪丹凤和汪燕玲有了
夫妻之实,但却是第一次尝到异性温柔如妻子般的对待。因而,他觉得萧湘珍对
他非常重要,即使她沐浴包衣的片刻不见,也会有一种寂寞难耐的感觉。她的一
笑一嗔一喜,都令他有一种甜甜蜜蜜的微妙感觉。

  她站在他面前为他穿衣时,他能闻到她如兰的气息和丝丝发香,以及她娇靥
上散发出来的温馨暖意。她为他梳发束巾时,她的纤纤如春葱似的玉手,不时触
及他的两耳和额头,令他有身如腾云的飘飘之感。

  几天下来,他变得任何事必须珍妹妹服侍,同时,身边一刻不能没有珍妹妹
了。在他认为,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甜蜜最幸福的日子,虽然,在海棠洞府,一
直有雪姊姊照顾,但他却从来没有这种微妙异样的感觉。但那时的他,对雪姊姊
视如次于恩师尊敬的人,他对她的爱,是崇高圣洁的,直到最近,他们的关系才
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这天中午,阴云密布,原野昏沉,形势险恶,内方山已在昏暗的西天边际现
出一线山影。到达汉水东岸的林坪镇已是掌灯时分了。汉水以东,仍是三钗帮的
势力范围,林坪是座大镇,又是通向西岸的重要渡口,因而设有支舵。

  进入镇口,街上灯火辉煌,行人熙熙攘攘,正是商旅宿店的时候,酒楼客店
多是客满,酒香外溢,锅勺叮当,加上街上行人的喧哗,小贩的吆喝乱成一片。

  彩虹龙女引导着江天涛,继续乘马前进,蓦然举手一指前面,娇声道:「涛
哥哥,那座黑漆门楼就是了。」

  江天涛循着指向一看,果见前面一座黑漆门楼,四盏纱灯,尚末燃烛,门楼
内昏黑一片,冷冷清清,竟无一人守门。打量间,蓦闻彩虹龙女迷惑地道:「涛
哥哥,你看舵上是不是出了事情?」

  江天涛目力精锐,凝目一看,立即摇摇头道:「我看不像,因为门楼下正有
几个弟兄在追逐嘻笑。」

  萧湘珍听得黛眉一竖,凤目闪辉,极为不信地道:「真的?」

  江天涛不解地道:「珍妹可曾来过此地?」

  萧湘珍道:「年前我曾暗察过一次,那个支舵主已升了分舵主,现在的支舵
主是由本帮分舵的一个执事升的……」

  话末说完,距离门楼已经不远,蓦闻黑暗的门楼下,传出一阵低级的歌声:
「天牌呀……地牌呀……那边马上来了个妞……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悬胆
的鼻子……红红的嘴……打个火来看是谁……打个火来……看……是谁……」歌
声甫落,火光一闪,一只纱灯立即亮了,接着是一阵掌声和怪声叫好。

  萧湘珍一听,不由冷冷一笑,娇靥上杀气立现,不由沉声道:「难怪汉水四
恶,胆敢侵犯地盘,有这些不成器的蠢材在此,怎的不招祸惹灾?」

  说话之间,已至门楼前不远,那阵低级歌声又响了:「生的不太瘦……但也
不太肥……高高的胸脯……大屁股……纤纤的柳腰呀扭呀扭……原来是舵主的小
姨子……原来是舵主的……」

  歌声未完,娇靥凝霜,眉透杀气的彩虹龙女,和忍俊想笑的江天涛已到了门
前,门楼下的四个壮汉,一见江天涛和彩虹龙女是到舵上来的,立即迎下两个人
来,阶上尚有一人,一个打着火种。

  迎下门阶来约两个壮汉,同时一抱拳含笑问:「请问二位,前来敝舵何事,
找谁?」

  彩虹龙女早已气得娇靥铁青,立即怒声道:「快唤你们支舵主来见我。」

  两个壮汉听得一愣,不由齐声问:「请问姑娘是哪一位?」

  彩虹龙女身为总督察,专司纪律,握有生杀之大权,没想到第一次和心上人
到最基层的支舵上来,便遇到如此失面子的事,试想心中该是多气。

  这时见两个壮汉还不听命前去,不由玉手马鞭一挥,呼的一声,迳向两人抽
去,同时怒声道:「罗唆!」

  两个壮汉,身形一闪,飞身暴退八尺,阶上的两个壮汉,也吆喝一声,放下
灯笼火种,飞身扑下阶来。江天涛一见,立即沉声道:「四位不可无礼,快去请
你家支舵主来。」

  其中一人早已飞身奔进门内,另一个手拿火种的大汉两眼一翻,不屑地道:
「我家支舵主,威震林坪镇,岂肯轻易出面见人,要见我家舵主不难,先拿出大
红拜贴来。」说话之间,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立即伸出手来,一对眼珠,尚在彩
虹龙女的身上,溜来溜去,借机饱餐秀色。

  三钗帮的帮律中,第一条就是谦恭有礼和蔼可亲,想不到这个手拿火种大汉
竟然如此出言无状,只把个彩虹龙女气得粉面泛白,娇躯直抖。

  就在这时,门楼内突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接着是一声大喝:「什么人胆
敢到此地撒野?」话声甫落,一个青缎劲装彪形壮汉,如飞奔出门来。

  江天涛定睛一看,只见彪形壮汉浓眉虎目,狮鼻方口,颊下生满于思胡须,
一望而知是个粗犷人物。

  打量间,气势汹汹的彪形壮汉,已到了马前,瞪眼一看,面色大变,浑身猛
的打了一个冷颤,张着大嘴,顿时惊呆了。其余四个大汉,一看支舵主的震惊神
态,心知不妙,也都愣了。

  这时,门楼内文是一阵怒叱吆喝,十数劲装大汉,各持兵刃,争先恐后,风
涌般地奔出来,彩虹龙女看也不看门内奔出来的十数壮汉,强自平抑心中的怒火
和杀气,马鞭一指彪形壮汉立即怒声问:「刘得标,你可知罪?」

  彪形壮汉一定神,急忙抱躬身,深深垂首惶声道:「卑职该死,恭请总督察
治罪。」

  总督察三字一出口,方才守门的四个壮汉,脱口一声惊啊,面色大变,只觉
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刚刚涌出门来十数壮汉早吓得肃然而立,纷纷收起兵刃。

  彩虹龙女威陵地注视着守门的四个壮汉,怒声问:「方才唱歌的是谁?」

  只见手拿火种的大汉,早已吓得面色如土,汗如雨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连连叩头,惶声威呼:「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知总督察。」

  彩虹龙女黛眉一剔,脱口一声娇叱:「拿下!」

  数声应喏,十数大汉中,应声奔出数人,立即将伏跪地上的大汉捆起来,接
着向右侧门前推去。被捆的大汉,不停地哭声嘶喊:「总督察开恩,小的下次不
敢了。」

  彩虹龙女萧湘珍即和江天涛同时下马,立即有两名壮汉将马接过去。一直躬
身垂首的支舵主刘得标,立即恭声道:「请总督察厅上坐。」

  彩虹龙女却沉声道:「快来见过九宫堡的江少堡主。」

  刘得标哪敢怠慢,躬身抱拳,道:「三钗帮天门分舵,林坪支舵,支舵主刘
得标参见少堡主。」

  江天涛谦和地一笑,肃手道:「刘文舵主请别多礼,在下前来贵支舵,尚有
许多事要请教你呢?」

  刘得标连连躬身道:「不敢,不敢,少堡主有事请厅上吩咐。」

  于是,江天涛在前,彩虹龙女略后半步,刘得标以及几个香主执事,紧跟身
后相随。刘得标等人看得清楚,要想免却今日重责,只有求助这位英挺潇洒,卓
卓不凡的江少堡主了。因而,早已悄悄互递眼神,各自放精灵些,同时,悄悄吩
咐,速备酒菜。

  进入屏门,目光同时一亮,只见大厅上,正有几个壮汉,神情紧张地忙着点
燃厅檐前的纱灯,厅内光明已在大放。刘得标看了这情形,气得直咬牙,心中愈
发地焦急,暗骂这群懒东西,不知早把纱灯点起来。大厅高五阶,尚称宽敞,厅
上布置,有山水,有字画,一律檀桌漆椅,雕花灯,看来尚称不俗。

  进入客厅,彩虹龙女首先亲切地道:「涛哥哥上坐。」

  江天涛也不客气,微一颔首,极自然地坐在宾位大椅上,刘得标等人,依序
分列左右恭立。彩虹龙女迳自坐在主位上,以懊恼的口吻解释道:「这个支舵虽
然地区偏僻,却有监视丙方山动静的价值,没想到我仅半年没来督察,竟乱成这
副样子。」

  站立两测的支舵主刘得标,和几个香主执事,听得个个心惊胆颤,俱都为自
己暗捏一把冷汗。执掌刑事的执事,早已将记事薄战战兢兢地取出来,所有人的
乞求目光,一齐集中在江天涛身上。

  江天涛身为宾客,自是应该说几句情面话,于是,故意看了一眼厅内布置,
赞许地一颔首道:「珍妹虽然不满,但小兄却觉得不错,以一个小小的支舵,能
有今日的成就,也算难能可贵了。」

  彩虹龙女深情瞟了江天涛一眼,忍笑问:「涛哥哥敢莫是代刘得标说情?」

  江天涛故意一拱手,风趣地道:「不敢,看小兄的薄面,饶他这遭,珍妹可
罚他速备快艇一艘,精湛水手四名,今夜天时有利,你我正好渡江。」

  彩虹龙女虽见江天涛说得有趣,但想起即将探山之事,也懒得再处分刘得标
等人,于是沉声道:「刘得标,还不谢过江少堡主。」

  刘得标以及十数香主执事,如得大赦,纷纷躬身高呼:「多谢江少堡主和总
督察。」

  彩虹龙女接口沉声道:「快去准备快艇应用。」刘得标一听,慌不迭地连声
应是。其中一个香主级的中年壮汉,早已折身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几个仆妇鱼贾而入,每个人手中,俱都捧着一个木托盘,盘中俱
是热气蒸腾的佳肴大菜。搬桌移凳刹时齐备,江天涛和彩虹龙女并肩上坐,刘得
标侧面恭陪,特地留下一个较年轻的仆妇,肃立一侧,专为萧湘珍斟酒。

  酒过三巡,彩虹龙女首先沉声问:「最近汉水四恶,除了请到陇西恶丐和吻
血头陀两人外,可曾又邀请其他高手?」

  刘得标恭声道:「新近入山的一人,就是随三恶小霸王余希,一同前来的毒
娘子。」

  江天涛一听毒娘子,精神顿时一振,不由急声问:「贵支舵弟兄可曾亲自看
到?」

  刘得标恭声道:「由于他们的公然入山,加之大恶蓝碇掌,二恶鬼头刀以及
四恶红衣儿三人,均亲至山下欢迎,是以舵上的眼线弟兄,均都亲见。」说此一
顿,突然正色道:「大恶蓝碇掌班豹,当场扬言,莫说三钗帮半月之后要全军尽
没,就是威震武林多年约九宫堡,一并前来,也要被他杀个一人不回。」

  彩虹龙女听得黛眉如飞,凤目闪耀,不由怒声道:「这话可真?」

  刘得标见萧湘珍怒声发问,吓得急忙立起,躬身道:「卑职怎敢欺骗总督察
和少堡主。」

  江天涛毫不生气,立即以手示意刘得标坐下,同时,淡然一笑,平静地道:
「我倒不信他们厉害得如此惊人。」

  罢刚坐下的刘得标一听,立即又欠身道:「启禀少堡主,千万不可小觑汉水
四恶,他们不但武功独特,心狠手辣,而且大寨内外,飞石乱箭,砂包滚木,五
步一岗,十步一哨,桩卡密布,警卫森严……」

  江天涛末侍刘得标说完,立即轻唤了一声,淡淡地笑着问:「支舵主把丙方
山说得亚赛阎罗殿,这些机关设施,可是支舵主亲自眼见?」

  刘得标急忙欠身道:「回禀少堡主,小的虽末亲见,但却经常派人探山。」

  彩虹龙女心中一动,不由沉声道:「经常探山的是谁?」

  刘得标急忙恭声说:「大头目爬山虎尤宜韬。」

  江天涛立即道:「快唤他前来,我有话问他!」

  刘得标一阵迟疑,面现难色地恭声道:「启禀少堡主,尤宜韬,就是刚才唱
歌的那个弟兄。」

  江天涛仗着已得萧湘珍芳心,因而毫不迟疑地道:「这是一个人才,快把他
放出来,警告他今后要学得稳重些。」

  刘得标虽然恭声应是,但一对眼珠却偷偷望着总督察。萧湘珍怕爱郎不高兴
赶紧施了一个眼神,刘得标才离席走出厅外。

  江天涛一俟刘得标走出厅外,立即压低声音道:「珍妹,今夜浓云密布,星
月无光,正适合我们探山,小兄以为应该尽早前去。」

  彩虹龙女对江天涛,总是百依百顺,急忙一颔螓首道:「小妹也有此意,不
过照刘得标所说,要想直抵大寨不被汉水四恶发现,似乎极难。」

  江天涛赞同地道:「珍妹说得极是,但我们仍就隐密行踪为上策,最好是毒
娘子已被我们捉来,而四恶尚且不知毒娘子去了何处,这样他们受的打击和震惊
也就可想而知了。」

  彩虹龙女立即兴奋地道:「好,我们就这么办,果真如此,不但可以杀杀恶
丐头陀的狂妄气焰,也可令四恶惊心丧胆,再不敢自大夸口。」

  话刚说完,刘得标已引着爬山虎尤宜韬走进厅来。尤宜韬一进厅门,立即咚
的一声跪在地上,叩首连声道:「多谢少堡主和总督察开恩。」

  江天涛淡雅一笑,道:「尤宜韬,你起来,我有话问你。」说罢,并示意刘
得标归坐。

  尤宜韬恭谨立起,垂首肃立,静待问话。江天涛为平静爬山虎的情绪,首先
宽声道:「尤宜韬,听说你经常深入内方山刺探四恶动态,有功贵帮,因而总督
察才赦免了你的过错,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照实直说。」尤宜韬目
光低垂,连连颔首应是。

  江天涛首先问:「你最近可曾过江前去内方山?」

  尤宜韬恭声道:「小的今晨方归,昨夜彻夜都在山上。」

  江天涛赞许地一颔首,道:「很好,你可将经过说来。」

  尤宜韬恭声道:「小的每次进入内方山,皆乘月黑风高之夜,均沿着山道爬
进,因为,只有山道上才没有机关隐阱……」

  彩虹龙女插言道:「山道上难道没设明桩暗卡吗?」

  尤宜韬点点头道:「有,但是小的入山,多在更定之前,而撤退均在拂晓的
那段最暗时间,因为入夜不久拂晓之前,哨卡既少,而且多疏于防范……」江天
涛听得连连颔首,赞声称好。

  尤宜韬一见,心中十分得意,继续道:「小的现在大致已摸清了对方桩卡的
位置,处处避实就虚,进退均如进入无人之地,所以十分顺利。」说此一顿,继
续道:「不过浓草中,巨石后,大都而有暗桩,绝壁惊险处人数较少,平坦易走
处机关多,且桩卡密布。」

  江天涛似是不太重视桩卡的事,因而插言,问道:「你可看到本堡的逃婢毒
娘子?」

  尤宜韬连连点头,说道:「小的看到了,而且陇西恶丐和吻血头陀也到谷外
迎接,他们当场还谈到少堡主和总督察。」

  江天涛和萧湘珍,目光同时一亮,不由齐声问:「他们怎么说?」

  尤宜韬说:「看情形他们似是早已料到,既然迎接毒娘子上山,便是和九宫
堡已结下了梁子,因而他们很注意少堡主的武功和师承。当时陇西恶丐一见毒娘
子便大咧咧地问:『听说九宫堡的少堡主,功力深厚,曾经单掌击伤了力拔山,
这件事,章女侠可是亲自所见?』毒娘子很是恭维恶丐,施礼恭声说:『老前辈
问得不错,当时,晚辈就立在台上。』」

  「恶丐『唔』了一声,八字眉一皱傲然又问:『听说这小子的家学渊源,剑
术精湛,竟女侠可曾亲身领教过?』当时毒娘子一阵迟疑,仅答复了一半问题,
道:『江天涛的剑术是否精绝,晚辈不甚清楚,不过据晚辈所知,九宫堡的家传
绝学,江天涛尚不如犬子会的多。』」

  江天涛听至此处,不由轻哼了一声,想起历代祖宗仗以驰名的绝学,丽星剑
法仅窥一二外,其他排山掌以及正宗吐纳,一直练习无暇,想到一月后的龙首大
会,也许有人故意以此公然挑战,以打击九宫堡在大会上的地位。

  念及至此,愈加焦急,恨不得插翅飞进内方山,活捉毒娘子,星夜赶回九宫
堡,日夜勤练掌法和吐纳,根据他的资质和根基,半月之内,虽不致炉火纯青,
但在大会上,足可应付。

  心念间,又听尤宜韬恭声道:「当时恶丐和头陀听说少堡主对自己的家学,
还没有毒娘子的儿子知道得多,两人都开心地哈哈笑了。吻血头陀首先敛笑道:
『章女侠可知那小子的师父是谁?』毒娘子亦知道吻血头陀的厉害,愈发恭谨地
回答道:『回禀老前辈,据晚辈所知,江天涛的师父就是昔年的江南女侠海棠仙
子。」

  「当时恶丐和头陀一听,面色似是微微一变,但却又兀自哈哈笑了。毒娘子
自然不知两人为何发笑,但小的隐身暗处却看出这两个家伙有些心怯了。随即恶
丐首先敛笑,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好了,现在我们不谈那小子了,请问章
女侠对三钗帮的三个丫头抱有何种看法?』」

  「毒娘子当时恭声道:『据晚辈所知,三钗帮中,以玉钗的武功最高,也最
美丽。』凝神静听的吻血头陀一听,环目中冷电一闪,倏然仰天发出一阵快意厉
声,当时小的听来,不由浑身直竖汗毛。」

  彩虹龙女听至此处,芳心一紧,娇靥飞红,黛眉间立现杀气。江天涛饮罢了
杯中酒,不由晒然笑了。刘得标急忙起身,执壶为江天涛又满了一杯酒。

  尤宜韬继续说道:「当时毒娘子见吻血头陀厉笑,愣了一愣,又郑重地说:
『老前辈切莫小觑了彩虹龙女,那丫头不但剑术精绝,轻功也高得骇人,尤其现
在又和江天涛缠在一起,要是以九宫堡和三钗帮两方的势力来对付我们,内方山
虽是铜墙铁壁……』」

  「吻血头陀末待毒娘子说完,突然懊恼地道:『章女侠怎知彩虹龙女和那小
子早已缠在一起?』毒娘子立即正色道:『这件事早已轰动了三钗帮和九宫堡,
彩虹龙女痴情相思,卧床不起,江天涛千里飞骑,拜山幽会,一连几个春宵,据
说,彩虹龙女现在已是大腹便便了……』」

  尤宜韬的话尚末说完,娇羞满面,红飞耳后的萧湘珍,顿时大怒,玉手一拍
桌面,飞眉嗔目怒声道:「毒娘子这贱婢,恶言秽语,胆敢信口雌黄,今夜如果
捉住这贱婢,定要割下她的烂舌头。」

  说此一顿,突然一指尤宜韬,厉声问:「可是你这狗才,从中添加枝叶?」

  尤宜韬一听面色大变,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小的句句实言,
斗胆也不敢撒谎。」

  江天涛一见,不由哈哈笑了,接着风趣地道:「珍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你要他实话实说,他说了你又着恼,小兄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和他们见面时再费
口舌了。」

  彩虹龙女一听,娇靥更红了,想到他们对付吻血头陀的忌惮对策,竟是如此
的巧合,不由妩媚地笑了。但恭立两测的香主、执事和坐在桌旁的支舵主刘得标
等人,却没有一人敢正视彩虹龙女。

  江天涛再度一笑,即对地上的尤宜韬愉快地道:「尤宜韬,现在已无事了,
快些退出去吧!」

  爬山虎尤宜韬连连叩头,同时感激地道:「小的对少堡主无以为报,谨请少
堡主今夜前去探山之时,多带几日乾粮,因为小的虽然时常前去,往往数日迷在
山里……」

  话末说完,彩虹龙女黛眉一竖,立即沉声道:「江少堡主精通易理,善解阵
法,小小的内方山,岂能困得住他,还不退下去。」

  尤宜韬哪敢怠慢,叩了个头,爬起来,恭谨地退出厅外。

  江天涛望着尤宜韬的背影,却朗声笑着道:「尤宜韬,多谢你的建议,稍时
前去,定要多备一些乾粮。」

  支舵主刘得标一听,急忙向两边的执事施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即悄悄
退出厅去。就在这时,方才出去准备快艇的那个中年执事,已由厅外匆匆地走进
来。

  彩虹龙女首先道:「快艇可曾备好?」

  中年执事抱拳躬身道:「俱已齐备。」于是,停酒上饭,另换大菜。

  匆匆饭罢,迳自走出门来。这时街上灯火点点,晚市已散,但光明如昼的酒
楼客店,却正是热闹时候,由于入夜较静,阵阵隆隆的激流声,迳由江边传来。

  为了避免惹人注意,仅刘得标一人陪江天涛和彩虹龙女向江边走去。到达江
边,满江大雾,对岸内方山的崎险山势,完全被江雾吞噬了。

  江天涛一看,不由兴奋地说:「珍妹,今夜前去,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彩虹龙女樱唇绽笑,仰首一看夜空,漆黑如墨,乌云滚滚,正待说什么,身
后蓦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三人心中一动,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准备乾粮的执
事,提着两个扁长而整齐的食包,如飞奔来。

  彩虹龙女黛眉一蹙,正待说不要。江天涛哈哈一笑,已愉快地说了:「多谢
支舵主的美意,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彩虹龙女一听,也颔首笑了,因为过于峻拒,不但辜负了部属的敬意,反而
显得骄恃做作。于是,即和江天涛各自取了一个,顺手缀在腰际。

  四人走下江堤,一艘梭形快艇上早已恭谨地立着四名全身水装的彪形壮汉。
四个彪形壮汉,一见江天涛和彩虹龙女,同时抱拳,躬身施礼。

  江天涛和彩虹龙女萧湘珍,连连颔首,并向着刘得标挥挥手,腾身而起,双
双飘落快艇上。

  刘得标一俟江天涛和彩虹龙女登上快艇,立时抱拳躬身目送。四个壮汉,四
桨翻飞,快艇疾进如箭,尤其斜流而下,势如奔马,愈显得江风劲疾。

  江天涛和萧湘珍并肩而立,满怀兴奋,望着茫茫的江雾,听着隆隆的水声,
不知对岸尚有几许里地,只见两弦如墨的江水,滚滚泊泊,汹涌翻腾。足足半个
时辰,前面十数丈外,又现出一道模糊岸影。

  蓦闻一个壮汉,恭声道:「启禀总督察,水流已慢,距离岸边恐不远了。」

  彩虹龙女立即沉声道:「沿岸而下,不必靠艇。」说话之间已至岸边不远,
四桨一拨,沿岸而下。

  江天涛一挽萧湘珍的玉臂,同时低喝一声:「起!」

  两人身影,双双凌空,直向岸上,斜飞飘去。脚踏实地,尽是鹅卵碎石,回
头再看快艇,早已没有了踪影。江天涛握着萧湘珍的温馨玉手,一直向前驰去。
彩虹龙女娇靥发烧,芳心抨跳,心坎充满了甜甜的感觉。

  前进数十丈,尽是枯草怪石。江天涛倏然停身,凝目一看,心头不由一震,
立即凑近萧湘珍的耳畔,悄声道:「珍妹,前面就是内方山了。」

  彩虹龙女萧湘珍,温柔地点点头,在这一刹那,她突然升起一丝莫明其妙的
恐惧感,她不是怕内方山的绝毒机关,而是对江天涛的安危突然担起心来。尤其
凝目细看,发现眼前尽是奇松怪岩,险恶的内方山,虽在面前却仅能隐约可见,
想到方才尤宜韬说,草丛中巨石后均有暗桩的话,她的心愈加不安起来。

  心念间,蓦闻江天涛悄声说:「珍妹,我俩为了支援方便,一个在后,一个
在前。」

  彩虹龙女一定神,立即抢先道:「让小妹在前。」

  江天涛立即正色道:「那怎么可以……」

  彩虹龙女却倔强地道:「不,我一定要在前面。」

  江天涛一愣,接着无可奈何地道:「既然如此,我俩交互前进吧!」

  于是,两人借着荒草怪石,快闪疾避,前进如风,眨眼已至一座斜岭前,两
人互看一眼,直向斜岭上驰去。到达岭的尽头,似是一座峭崖绝壁,由于浓雾罩
山,十数丈外,景物模糊,无法看得清楚。

  江天涛和萧湘珍,两人相互作了个迷惑手势,似乎在说,奇怪,怎的一个暗
桩也末遇见?

  两人仰首上看,浓雾蒸腾,十丈以上,山势难办,虽然看不真切,但江天涛
和萧湘珍却俱都末放在心上,唯一担心的是,如何悄悄制服上面的暗桩,而不被
发现。

  江天涛作了一个手势,身形微动,当先向上飞去。彩虹龙女怕江天涛有失,
一长身形,也紧跟而上。这是一座数十丈高的断崖,壁立如削,仅有极少数的几
处石缝间,生有野藤、斜松和突石。

  江天涛曾有一次夜探东梁山的经验,到达崖颠,首先悄悄探首一看,发现崖
上阅无一人。于是,一挺腰身,腾空而上,闪身隐在一方大石下。紧接着,人影
一闪,香风扑面,彩虹龙女也紧跟着隐在江天涛的身畔。

  彩虹龙女立即悄声说:「涛哥哥,怎的崖上也没有人?」

  江天涛十分迷惑地摇摇头,举手一指前面的一片怪石悄声道:「让我到那面
看看!」看字出口,闪身而出,身形一伏,疾如一缕青烟已到了怪石之间,展开
轻功,一阵闪电飞扑,每座石后,俱都没人把守。

  江天涛的确愣了,即对飞身扑至的彩虹龙女,悄声道:「珍妹,这情形有些
反常,即使此地崎险,也应该有人把守……」

  彩虹龙女微一颔首道:「我们再到前面看看。」于是,两人并肩前进,穿过
一座树林,登上一座横岭,依然末遇一人阻拦。举目向深处一看,一片漆黑,一
丝灯火不见。

  江天涛愈加迷惑地道:「照尤宜韬所说,内方山虽然不似阎罗殿,但寨外重
要之处,至少应该派一两组暗桩……」

  彩虹龙女悄声道:「也许还没到重要的地区吧!」

  江天涛立即不以为然地道:「这情形照尤宜韬的报告,和江湖上的传说,恰
恰相反……」

  彩虹龙女突然似有所悟地道:「此地可能是内方山的后山。」

  江天涛赞同地点了点头,游目一看岭下,浓雾弥漫,一片漆黑,除了强劲的
山风吹起枫枫的响声,一切是一片死寂。举目向深处看,没有一丝亮光,因而断
定距离大寨尚远。江天涛看了这情形,不由怀疑地道:「珍妹,你看四恶会不会
早已知道我们今夜前来?」

  彩虹龙女略一迟疑,道:「舵上的弟兄尚且不认识我,内方山即使有眼线在
镇上,也不见得认出你我的身份,据我看,内方山也许出了事情。」

  江天涛遇事谨慎,智慧超人,凡事皆有远虑,他对萧湘珍的看法虽然不便反
驳,但却郑重地道:「珍妹不要小觑了毒娘子,这贱人狡猾多智,诡谲善谋,根
据眼前情势,我看对方已有准备。」

  彩虹龙女在机智上,一向不肯输人,听了江天涛的话,芳心虽然不服,但却
不愿和爱郎争执,于是妩媚地一笑,道:「俗语说遇勇者智取。既然四恶他们已
把我们视为勇者,那我们就勇往直前吧!」说罢,当先向岭下驰去。

  江天涛怕萧湘珍有失,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彩虹龙女看了江天涛关怀情急的
样子,芳心一甜,不由清脆地笑了。就在她娇声发笑的同时,身后岭颠上,扑啦
一阵飞禽鼓翅之声,直向夜空飞去。

  江天涛心中一惊,即和萧湘珍同时刹住身形,惊异地回头向岭颠上望去,只
见风吹草动,一切依然是静悄悄地。

  彩虹龙女对这种声音最熟悉,不由急声道:「涛哥哥,被你猜中了。」

  乍然间,江天涛不知何意,不由迷惑地问:「猜中什么?」

  彩虹龙女道:「岭上有人。」江天涛惊异地噢了一声,凝目向漆黑的岭颠上
看去,哪里有半个人影。

  彩虹龙女自语似地道:「想不到他们果然有了准备,方才那是信鸽。」

  江天涛心中一动,毅然道:「既然他们有了准备,我们索性往里闯吧!」于
是,两人展开轻功,迳向岭下驰去。

  到达岭下,是座绿谷,穿过绿谷,竟是一道高约数丈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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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章 被困枯井

  江天涛和萧湘珍,两人同时刹住身形,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惊疑地道:
「到啦!」

  于是,凝目一看,石墙分向左右延伸,两端各自接在两座峰脚下,显然,这
是一座谷口。

  江天涛看罢,断定墙内即是四恶的大寨,于是功凝双臂,力透掌心,一长身
形,腾空而起,直向高大石墙上飞去。彩虹龙女怕江天涛有失,也紧跟江天涛身
后,腾空飞上石墙。

  两人游目一看,俱都愣了。只见寨墙宽约八尺,光滑清洁如镜,足证墙上经
常有人走动,但是,整道寨墙上,竟无一个人影。

  凝目前看,浓雾弥漫中,现出一片隐约可见的幢幢屋影,蜿蜒起伏,高低不
等,看似杂乱无序,实则暗含阵势。

  打量间,蓦见彩虹龙女,举手一指正北一座更楼道:「涛哥哥,我们到那边
去看看吧!」

  江天涛冷冷一笑,道:「不用去,根本无人。」

  彩虹龙女一听,不由望着江天涛晒着轻蔑微笑的俊面发愣。

  江天涛举手一指大寨内的重重院落,冷冷一笑道:「珍妹可看出这座大寨的
建筑,有何奇特之处?」

  彩虹龙女的目力,较江天涛略逊一筹,仅能看到较近的几处院落,无法看清
全般情形,因而迟疑地道:「似是诸葛武侯所创的八卦阵,靠近这一面的院落,
好像是离宫……」

  江天涛知道彩虹龙女不识,但又怕她脸红,因而笑着道:「珍妹说得不错,
实际上这是按河图之数而建成。」

  彩虹龙女一听,不由瞪大了凤目,惊异地道:「这是久已失传的阵势嘛!四
恶怎会以河图建立大寨呢!」

  江天涛晒然一笑道:「虽然是河图之数,但建筑得并不高明。」

  彩虹龙女不解地问:「怎见得?」

  江天涛淡然一笑道:「河图虽然诡异,但却有一定的数字,只要记清了它的
阴阳单双易数,这座大寨便无出奇之处。」

  彩虹龙女惊异地噢了一声,点了点头。

  江天涛继续道:「稍时我们进入大寨万一遇上伏击,你我不能兼顾分手,珍
妹只记住二、七上、一、六尾、三、八居左、四、九在右,五、十中央的数字,
赃銮住,双阴向右,单阳奔左,你我仍可在中央相会……」

  彩虹龙女聪慧超人,一点即通,默念一遍不由黛眉一挑,愉快地说:「这太
简单了嘛!」

  江天涛毫无忌惮地期声一笑道:「假设四恶再由玄奥的河图变化中,混合八
卦五行,三才九宫,这座大寨再加上机关陷阱,不啻铁壁铜墙黑煞宫,若非精通
易数的人,便休想进入其中了。」说此一顿,故意不屑地冷哼一声,极轻蔑地笑
着道:「可惜,四恶不知,就是他们的师父也末必是见得懂。」

  彩虹龙女何等聪明,一听江天涛的口气,便知爱郎正用激将诱敌之计,因而
佯装愉快地道:「涛哥哥说得极是,像四恶他们这些粗俗莽夫知道什么是八卦,
什么是五行,就是大恶的师父陇西恶丐又懂得什么是三才九宫……」

  话声末落,前面房影中,突然暴起一声震耳大喝:「贱婢小子,死在眼前尚
敢轻蔑你家丐爷,真是胆大至极。」

  夜静更阑,又在深山,这声中气充足的震耳大喝,不啻平地焦雷,只震得谷
峰回应,噬声不绝。彩虹龙女一听,即对江天涛悄声道:「涛哥哥,这是陇西恶
丐。」

  江天涛见自己几句话便将对方激出来,免却了闯寨的危险,不由仰天发出一
阵声如龙吟的哈哈大笑。笑声一起,又是一声浑厚大喝:「小辈有何可笑,佛爷
在此等候你们多时了。」

  江天涛依然朗声笑着道:「我笑尔等的愚蠢无知,不能沉着应付,既然表示
无所畏惧,偏偏又要故弄玄虚,既然要诱小爷深入偏偏又禁不住小爷一激,试问
尔等虽有玄奥的河图大寨又有何用,撤除桩哨关闭陷阱,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话声甫落,房影中立即传来一阵阴森森的慑人冷笑。江天涛一听,不由再度
哈哈笑了,接着轻蔑地笑声问:「陇西恶丐,可是深悔自己沉不住气以致中了小
爷的激将之计,而破坏了全盘大局?」

  陇西恶丐一听,想是恼羞成怒,再度一声震耳大喝:「放屁,你道丐爷怕了
你这个小辈?」

  彩虹龙女脱口道:「既然不怕,为何鬼鬼祟祟,藏藏躲躲?」

  话声甫落,隐身二三十丈外房影中的陇西恶丐,立即发出一阵有如枭鸣般的
哈哈狂笑,同时笑着说:「丐爷一生威震陇西,最喜捉弄你们这些无知的后生小
辈,丐爷撤去桩哨的主要目的,是要试试你小子的胆量和勇气。」

  江天涛傲然哈哈一笑,说:「莫道小小的内方山,在下没有放在心上,就是
你陇西恶丐和污腥满身的吻血头陀,在下又何曾看在眼内?」

  陇西恶丐和吻血头陀一听,只气得暴跳如雷,哇哇怪叫连声疾呼:「快燃火
把来,快燃火把来。」

  江天涛唯恐吻血头陀看见盖世风华的彩虹龙女美丽而施迷术,因而再度傲然
一阵大笑,轻蔑地笑声道:「武功精绝的高手,目光精锐,夜视如昼,交手尚需
火把照明,还称得什么英雄……」

  话末说完,黑暗房影中,突然暴起一声刺耳的怪嗥:「气死我也,小辈你下
来。」

  怪嗥声中,一道人影,迳由暗影中,飞身而出。江天涛朗声哈哈一笑,挽着
彩虹龙女,腾空而起,也直向场中落去。两人身形尚未落实,不远处突然暴起一
阵直上夜空的震耳呐喊,接着一片火光冲天。

  江天涛飘然落地,举目一看,只见两队壮汉,各举火把围在重重院落中,飞
步奔来,刹那间,光明大放,势如白昼。只见方才纵出屋影的那道人影,竟是一
个蓬头垢面,满嘴黄须,八字眉,吊角,一身破烂衫的老乞丐。

  江天涛知道,这人就是横行甘陕一带的陇西恶丐了。再看恶丐身后,是一个
虎头燕额,一身黑袍,手中拿着一根方便铲的凶睛头陀,正率领着二三十名劲衣
壮汉,如飞奔来。

  江天涛打量间,陇西恶丐已停身在五丈以外,两队近百高举火把的大汉,立
即将双方人众,团团围在核心,留出一个近十丈的空场来。陇西恶丐满面怒容,
充满了杀气,一双吊角眼,冷芒闪射,轻蔑地看了江天涛和彩虹龙女一眼,立即
怒声问:「你小子可就是九宫堡的江天涛?」

  江天涛不屑地冷冷一笑,道:「明知何必故问?」

  恶丐气得一瞪眼,又望着萧湘珍怒声问:「你这贱婢可就是三钗帮的玉钗萧
湘珍?」

  彩虹龙女黛眉一剔,凤目圆睁,举手一指恶丐,厉声道:「你这恶丐如再口
出不逊,当心姑娘割掉你的狗舌头。」

  恶丐一听,仰天发出一声怒极的厉笑,吼道:「贱婢死在临头,倘敢口出大
言……」

  彩虹龙女听恶丐一口一个贱婢,顿时大怒,再度一声厉叱:「恶丐闭嘴。」
厉吃声中,横肘撤剑,寒光一闪,长剑已撤出鞘外,同时厉声道:「姑娘今夜定
要取你恶丐的狗命,为陇西数百万民众除害。」

  江天涛深怕萧湘珍有失,不由轩眉沉声道:「珍妹且慢出手,让愚兄试试这
恶丐的掌力。」说话之间,闪身挡在萧湘珍的身前。

  蓦见立身五丈外的吻血头陀,突然凶睛一亮,立即冷冷地笑着道:「称呼如
此亲热,不怕佛爷笑你们肉麻吗?我且问你,你是九宫堡的少堡主,她是三钗帮
的彩虹龙女,你俩到底是何关系?」

  江天涛冷冷一笑,傲然沉声道:「既然明知,何必故问?」

  吻血头陀突然怒声道:「佛爷定要问。」

  江天涛觉得吻血头陀危险,决心先除了此人,免除对彩虹龙女的分神顾虑,
于是也怒声道:「小爷偏不说。」

  吻血头陀厉声一阵大笑,道:「是否破瓜,瞒不了佛爷的三遍神咒,待佛爷
先看看她的姿色如何。」说话之间,提起方便铲,竟大步向前走来。彩虹龙女一
见,芳心大惊,暗自焦急,但她依然横剑玉立,看来似是毫不在意。

  江天涛顿时大怒,剑眉一轩,正待撤剑,蓦见陇西恶丐,沉声道:「瓮中之
鳌,到手之物何必如此性急,待老丐解决了这小辈大师再念咒语相试也不迟。」

  话声甫落,数丈以外的人群,突然暴起一声大喝:「师父且慢动手,杀鸡何
用牛刀子,让韵儿来解决这小子。」大喝声中,一个浓眉环眼,狮鼻海口落腮胡
的蓝衣劲装壮汉,飞身向场中奔来。

  立在江天涛身后的彩虹龙女一见,立即悄声道:「这人就是大恶。」说话之
间,大恶已奔至陇西恶丐身前不远。

  恶丐知道蓝碇掌那点浅薄宝力,因而叮嘱道:「你要小心了。」

  大恶一听,反而不高兴地道:「师父何必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徒
儿只需三招两式,定要将这小子横尸此地。」

  已奔至三丈以外的物血头陀,凶睛一张,立即朗声喝了个好,咧着血口道:
「有志气,有志气,快将这姓江的小子击毙,佛爷已等不及了。」

  大恶环眼一瞪,也朗声喝了个好,身形一纵,飞身前扑,右掌迎空一挥,顿
时掌心泛蓝,接着一声大喝:「小子纳命来吧!」大喝声中,身形已至江天涛面
前,迎空的右掌,运足九成功力,猛向江天涛的天灵劈去。

  江天涛决定要先声夺人刹刹对方的傲气,这时见对方掌心透蓝,不敢硬接,
身形一闪,疾演脱袍让位擦着大恶的身侧柔身滑过。手持火把的近百壮汉,见江
天涛闪身不敢硬接,不由暴起一声有如春雷,直上夜空的震耳烈采。

  只有陇西恶丐,面色大变,脱口一声厉喝:「小子不得伤人。」厉喝声中,
飞身前扑,湛蓝的右掌,挟着一团蓝雾,猛向江天涛扑去。

  彩虹龙女一见,顿时大怒,一声娇叱,挺剑就上就在恶丐前扑,彩虹龙女娇
叱的同时,蓦闻江天涛朗声一笑,道:「去吧!」吧字出口,右掌一招「倒打金
钟」,蓬的一声,右掌着实打在大恶的后背上。大恶一声嗥叫,身形前冲,一个
哇的一声,险些栽倒,张口吐出一道血箭,几个人同时纵出,仓皇将大恶救走。

  江天涛一掌击中大恶,脑后一股血腥掌风已到,心中一惊,暗呼不好,抬头
一看一团蓝雾中,一只巨擘已经击到。仓促间无暇思索,大喝一声,挺身疾进,
左臂运足功力,猛地挥臂格出。

  彩虹龙女一见,花容大变,不由脱口疾呼:「涛哥哥不要……」但是,已经
迟了。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声闷哼,陇西恶丐面色苍白,身形一连几个摇晃,
瞪瞪退后了五步。

  周围近百高举火把的壮汉,暴起的那阵烈采,余声尚未歇落,场中已有了胜
负结果,因而俱都惊呆了。但是,手持方便铲的物血头陀,却仰天发出一阵哈哈
大笑,同时,轻薄地期声道:「江天涛,你虽然击退了丐爷,可是你左腕不出片
刻便要烂掉了,不待天明,你小子就要毒发臭死。哈哈,可怜一个美若天仙的娇
艳玉钗,就此作了寡妇婆。」说罢,又是一阵轻薄的哈哈怪笑。

  这时,彩虹龙女早已飞身扑了过来,抱住江天涛的左臂,泪落双腮,她几次
举剑想毅然斩下江天涛的左臂,但是,一直忍不下心来,哪里还有心去听吻血头
陀的轻薄话语。江天涛想到自己尚有几个时辰好活,不由仰天一声厉笑,挣脱彩
虹龙女,缓步向恶丐逼去。

  陇西恶丐面色苍白,腕痛如割,愣愣地立在一丈以外,他确没想到江天涛仅
仅弱冠之年,便有了如此雄厚的掌力。因而,他愈信江湖上盛传他单掌击伤力拔
山的消息不虚。江天涛双目尽赤,面透杀气,微圈着双臂,缓步逼来,知道他这
一击必是凝聚了所有的功力。

  于是,也暗凝功力,故意傲然沉声道:「姓江的小子,丐爷要说的话,佛爷
已对你说了,要想活命,尽快斩断左腕……」

  江天涛再度一声厉笑,道:「小爷今夜要替陇西的百姓除害,要与你同归于
尽。」

  话声甫落,陇西恶丐的功力已凝聚双掌,突然瞪眼一声厉喝:「好,丐爷就
和你小子拚了。」了字出口,圈臂蹲身,湛蓝的双掌,猛推而出。一道滚滚狂飙
挟着旋腾蓝雾,直向江天涛面前击到。

  彩虹龙女一见,芳心痛碎,不由戚声疾呼:「涛哥哥,快闪开。」

  但是,江天涛却一声厉笑,运足功力的双掌,已经猛力推出了。轰隆一声大
响,暴起一声悠长刺耳的惊心惨叫,劲风激旋,砂石带啸,陇西恶丐的身影,挟
着凄厉惨嚎,直向七八丈外横飞过去。周围近百壮汉一见,脱口一声惊啊!俱都
呆了。

  吻血头陀深知恶丐的掌毒厉害,早已怪嗥一声,飞身暴退三丈。立在数丈外
的内方山高手,齐声吆喝,纷纷向横飞中的恶丐扑去。哇哇两声,恶丐的身形尚
未落地,口中已一连喷出两道鲜血,宛如一蓬血雨,纷纷洒在地上。咚的一声闷
响,恶丐的身躯着实跌在地上,滚了两滚,登时气绝,纷纷追扑的高手,竟没有
一人接住。

  江天涛运掌震飞了陇西恶丐,怒火末消,杀气仍炽,呛琅一声龙吟,彩华如
电一闪,丽星剑已撤出鞘外。于是,横剑一指吻血头陀,厉声道:「你这佛门败
类,快快过来受死。」

  吻血头陀大吃一惊,但他心中一动,却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朗声笑
着道:「无知小辈,还不快将你的左手斩掉,如果妄动真气再与你家佛爷动手,
哈哈,你的小命就死得更快了。」

  江天涛再度厉声一阵大笑,道:「待小爷超度了你这佛门败类,再斩掉左臂
也不迟。」

  吻血头陀知道江天涛已起拚死决心,只得怪叫一声:「小辈找死,你道佛爷
怕了你不成?」怪叫声中,猛的一扫手中方便铲,幻起一轮寒光铲影,呼的一声
拦腰扫去。

  江天涛自知难逃一死,因而奋不顾身,闪身一旋,方便铲擦身而过,接着挺
剑疾进,猛刺吻血头陀的小腹。吻血头陀一看这种奋勇拚命的打法,不由大惊失
色,他确没想到,江天涛中了恶丐的绝毒蓝碇掌后,居然仍有如此惊人的冲力。
心惊之下,大喝一声,铲头一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

  江天涛一剑刺空,愈发怒不可遏,手中的丽星剑,一招「大鹏展翅」,猛向
对方点地的方便铲削去。彩华过处,火花一闪,铮的一声轻响,头陀的方便铲应
声而断。吻血头陀一见,怪嗥一声,面色大变,由于失去借力,正在上升的庞大
身躯,疾泻而下。江天涛一声冷笑,进步欺身,挺剑猛力刺去。

  就在这时,胆战心惊的二恶,大喝一声:「小子住手……」大喝声中,飞身
而出,手中厚背大砍刀,猛向江天涛剌去。

  碧影一闪,一声娇叱,彩虹龙女飞身而出,立即将二恶迎住。吻血头陀见江
天涛宛如一只出押猛虎,勇不可当,不由大惊失色,以半截铲棍当戒刀,且战且
逃。围立四周的近百壮汉,早在恶丐毙命时,都已惊心骚动,这时又见吻血头陀
狠狠不支,俱都面色大变,个个揣揣不安。

  江天涛神情恍惚,一直想着左手溃烂的毒气攻心的事,因而极怕毒性发作,
不能手刃吻血头陀。于是,剑势一紧,震耳一声大喝:「恶贼纳命来……」来字
出口,横剑飞身,幻起一道彩华匹练,疾向吻血头陀追去。

  吻血头陀心慌意乱,恨不得插翅飞离内方山,这时,蓦见耀眼彩华射来,心
中大骇,怪嗥一声,转身狂奔。就在他转身之际,江天涛的剑光已到,接着一招
「力劈三关」,彩华一闪,暴起一声惊心惨嗥。只见吻血头陀两手扑天,撒手丢
铲,由头颅至腰间,立被江天涛劈为两片,血洒满地,五脏齐出。

  就在恶头陀分尸的同时,场中一声娇叱,剑光大盛,二恶一声惨叫,也被彩
虹龙女斩为两断。围立四周揣喘不安的近百壮汉,一声惊呼,纷纷逃散,场中火
把乱丢,人影飞奔纵动,顿时大乱。

  彩虹龙女杀了二恶,飞身奔至垂剑呆立的江天涛身前,不由望着他的下垂左
臂,戚声哭着道:「涛哥哥,快让小妹看看。」说话之间,即将江天涛的左手抬
起来,低头一看,顿时呆了,不由惊喜地嚷着道:「涛哥哥,你的左手怎的没有
发黑溃烂?」

  江天涛闻声举手一看,果真依然如故,他方才感到的酸痛麻木,想必是与恶
丐接手时反震所致。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他曾食过朱仙果,毒娘子的玉露香和蛮花香妃的五步
断魂巾在他的身上,都曾失去了效果。于是,心中一喜,不由欢呼道:「珍妹快
追,不能给贼人有喘息的机会,我们快捉毒娘子,不然久则生变。」说罢,略辨
方向,当先向一座双门院落奔去。

  彩虹龙女尚闹不清江天涛为何毒不侵身,不过这时无暇细问,游目一看,除
了场中丢满了熊熊火把,照射着鲜血淋淋的三具尸体,其余人等,早已逃得没有
了踪影。于是,仗剑跟在江天涛身后,如飞向前驰去。来至双门院落前,江天涛
毫不迟疑,迳由右门飞身进入,转身向右奔去。

  彩虹龙女仍记着江天涛说的河图变化的道理,转首向右一看,果然有一座红
门通道。奔至通道尽头,迎面三座黑门,形成品字。江天涛毫不迟疑,折身向左
奔入。彩虹龙女虽然细心暗察,但却不敢远离江天涛半步,紧跟身后进入。一进
品字门楼,眼界豁然宽广,在一片宽场的对面,一连九座张口舞爪的青龙巨门。

  江天涛一见,立即叮嘱道:「珍妹记住,遇龙腾空,遇虎跃踞,凤属祥禽,
平安直进,鹭乃凶鸟,避不近身……」话末说完,两人已至第四座青龙巨门的高
阶前。

  江天涛即向彩虹龙女作了一个飞越手势,足尖一点身形凌空腾起,一式「巧
燕穿帘」,飞身穿过门下,直落门内。

  身形方自立稳,彩虹龙女已随之落在身畔。两人举目一看,目光同时一亮,
只见无数壮汉,有的尚举火把正神色惶慌亡命奔进第二座卧虎门内。最后督促的
一人是一个白净面皮,浓眉环目的白缎劲装青年。

  彩虹龙女一见白缎动装青年,立即娇声疾呼:「涛哥哥,那人就是三恶小霸
王。」如此一嚷,小霸王立时惊觉,必是江天涛已经追到了,转首一看,面色大
变,折身向中门奔去。

  江天涛一听是小霸王,顿时想起毒娘子,不由厉声喝问道:「毒娘子现在何
处,快将毒娘子交出来。」厉声喝中飞身前扑,直向奔上中门石阶的三恶追去。

  登上最高阶的小霸王一见江天涛扑来,立即发出一阵得意大笑,右脚猛的一
探石阶,左右虎目,哗啦一声响倏然张开,数百银弹,疾如脱箭般,飞射而出,
宛如漫天银两般洒下来。

  江天涛一心想捉住小霸王,逼出毒娘子的住处,因而虽有银弹洒下,但仍挥
剑扑进。只见翻滚的银华匹练中,叮叮声响,点点火花,无数银弹,尽被砸飞。

  小霸王一见,面色大变,转身奔进虎口内。江天涛明知虎口不能进入,但他
捉毒娘子心切,一俟银弹完毕,飞身登上高阶,仗剑追入虎口。彩虹龙女根据江
天涛所说的河图变化,也知中门不可进入,但她怕江天涛有失,呼丁声小心,也
紧跟纵入。

  就在两人飞身进入深约三丈门楼同时,门楼前后黑影一闪,轰然一声震耳大
响,只见石层飞机,火星点点,石烟弥漫门之间。

  江天涛和彩虹龙女心中一惊,急忙刹住身形,定睛一看,只见前后门楣处,
分别多了一道粗如手臂的铁栅栏。蓦然,人影一闪,前面铁栅外突然多了一个人
影,正是三恶小霸王。

  小霸王一见江天涛和彩虹龙女被关在门楼内,立即仰天发出一阵得意大笑。
江天涛顿时大怒,正待向小霸王扑去,蓦闻后面响起一阵阴沉娇笑。这种阴沉娇
笑,江天涛入耳便知是谁,回头一看,不错,正是黑衣劲装黑巾包头的毒娘子。

  毒娘子粉面铁青,目露凶光,怨毒地盯着彩虹龙女和江天涛,切齿恨声道:
「江天涛,你可曾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你的小命,仍没有逃出我毒娘子章莉
花的掌心……」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怒,暴喝一声:「贱婢纳命来。」来字出口,运足功力
的左掌猛力推出。

  一道山崩海啸般的汹涌狂飙,带起铁栅下的石烟石屑迳向毒娘子身前滚去。

  毒娘子一声咯咯阴笑,双肩一晃,闪开了。

  就在这时,一阵火光,突由身后射进来,门楼下顿时大亮。江天涛和彩虹龙
女回头一看,只见小霸王率领着数十高举火把的壮汉,正将一捆捆的桐油乾柴,
丢在铁栅栏外。

  江天涛一见这情形愈加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左掌猛的劈出一道刚猛掌风。
轰的一声大响,乾柴横飞中,暴起数声刺耳惨叫。

  江天涛一掌劈出,脑后突然传来暗器破风声。回头一看,剑光一片,当的一
声,毒娘子打来疾的铁黎已被彩虹龙女拨掉。江天涛恨透了毒娘子,正待赏她一
掌,身后一声呐喊,火光大盛,无数捆事先燃着的油柴,纷纷堆向栅外。

  就在这时,毒娘子这面突然响起一片杀声。只见一个黑面俊俏,一身鲜红劲
衣的年轻人,率领着大队弓箭手,正向这面如飞奔来。

  彩虹龙女一见率领大队弓箭手前来的鲜红勤装青年,立即对江天涛急声道:
「涛哥哥,这人就是四恶红衣儿,别看他年纪轻轻,他最坏。」

  一脸阴沉的毒娘子一听,立即冷冷一笑,轻佻地道:「当然,像你这样天仙
般的大美人儿,就是柳下惠在世也会忍不住意乱神迷,何况四寨主红衣儿……」

  彩虹龙女一听,顿时大怒,脱口一声厉叱:「贱妇闭嘴。」怒极之下,忘了
身前尚有铁栅,振臂挥剑,猛向毒娘子斩去。

  寒光一闪,铮然有声,火花飞溅中,一根铁棍,应声而断。江天涛一见,顿
时想起手中削铁如泥的丽星剑,星目一亮,震耳一声大喝:「珍妹闪开。」大喝
声中,飞身向前,功聚右臂,力透剑身,彩华暴涨中,铮铮连声,十数铁栏,应
声而断。紧接着,剑身一绕。当当连声,断栏纷纷坠地,立即形成一个大洞。

  毒娘子一见,面色大变,一声惊呼,转身狂奔,直向红衣儿身而驰去。江天
涛和彩虹龙女飞身纵出,齐声怒喝,仗剑向毒娘子追去。红衣儿看了这等声势,
也不禁慌了。

  毒娘子一见,立即惶声疾呼:「四寨主,四寨主……」

  红衣儿一定神,即向发愣的弓箭手,挥臂大喝:「放箭……」大喝甫落,转
身狂奔,直奔龙门。大队弓箭手,齐声呐喊,纷纷搭箭。

  毒娘子面色如土,冷汗琳琳,飞身纵进大队弓箭手中,直向正北奔去。就在
毒娘子纵进大队弓箭手中的同时,弓弦齐响,唆唆连声,无数羽箭,脱弦飞出。

  也就在箭离弓弦的同时,江天涛和彩虹龙女已如飞追到,一声大喝,当前一
阵羽箭,立被击飞紧接着,寒光一闪,暴起雨声刺耳尖叫,彩华过处,又是两处
惊心惨嚎,当前四个弓箭手,立时翻身栽倒。其余弓箭手一见,顿时大乱,一声
呐喊,东逃西散,整座广场上,尽是惊惶呼声和狂奔人影。

  由于卧虎门内已燃起恫油乾柴,阵阵浓烟,随着夜风飘出来,广场上愈显得
惊心混乱。江天涛和彩虹龙女,游目一看,只见毒娘子已奔至正北一座大厅前,
两人立即飞身追出!

  毒娘子一面狂奔,一面频频回头,发现江天涛和彩虹龙女两人飞身追来,右
臂一扬,抖手打出两点蓝星。江天涛和彩虹龙女懒得用剑去拨,仅将身形一例,
两点蓝星,擦肩而过。

  毒娘子一看,飞身纵上厅阶,直向厅内奔去。江天涛和彩虹龙女又怒又急,
只要让毒娘子奔进厅内,必然立刻失走脱。

  于是,两人一声怒叱,身形腾空而起,一式「海燕戏水」,直向厅门扑去。
进入厅门,一片漆黑,两人飘然落地,游目一看,哪里还有毒娘子的影子。

  江天涛心中一动顿时惊觉不妙,脱口疾呼:「珍妹快退。」退字方自出口,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两人回头一看,一座重逾千斤的大闸门,已将厅门封住。江天涛知道厅内不
能久停,运足功力,仗剑奔向闸门。就在他举步的同时,脚下突然踏虚,心中一
惊,猛提一口真气,身形腾空跃起,但跟在身后的彩虹龙女,已发出一声娇呼。

  江天涛回头一看,面色大变,整座大厅的地面,突由中央一点,猛然向下四
裂,彩虹龙女的娇躯,正向下坠。

  于是,大喝一声,疾施千斤坠,身形闪电下泻,伸臂去捉彩虹龙女。待等彩
虹龙女展臂挺身,江天涛伸臂握住她的玉腕时,两人已坠进数丈下的一张大索网
内。紧接着,一阵劲风,一声大响,翻下来的四角大厅地板,呼的一声又升了下
去。同时,大纲缓缓收缩,警铃大作,刺耳惊心。

  江天涛无暇细想,运剑一挥网索立断,同时急声道:「珍妹快到网外去。」

  彩虹龙女左手握住网索,娇躯一滚,立即滑出网外。江天涛左手握网索,运
剑向上一挑,大厅左面的组索应声齐断,两人身形,随着断网的左面,倏然下降
一丈。就在这时,网口收缩停止,警铃也同时不响,一阵搜搜破风声,无数短小
羽箭,疾如骤雨般射在上面的网索上。

  彩虹龙女看得娇躯一颤,花容立变,想到爱郎的超人机智和应变神速,握剑
的右臂,情不自禁地将江天涛悬空的身体,揽进自己的怀里,立即将娇躯贴在江
天涛的前胸上,她倒真希望四面突然乱箭齐出,将她和江天涛的身体穿在一起。

  江天涛正在苦思脱身之计,虽然气息如兰,胸前两座高耸玉乳紧贴,但他这
时已无心去体会这瞬间的甜蜜温馨了。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一片漆黑,竭尽目
力,仅能看到隐隐中一片灰白,估计深度,至少向有五六丈。于是,轻轻一堆彩
虹龙女,悄声道:「珍妹,我先下去看看。」

  彩虹龙女立即放开江天涛,但却坚持道:「让小妹先下去。」

  江天涛却断然道:「不,我可提气飘翔,徐徐下降,如果发现下面危险,我
可将剑刺进阱壁内,仍能攀上来。」来字出口,左手一松索网,身形立时盘旋下
降,彩虹龙女一看,虽在万分危急之际,但她仍震惊于江天涛的轻功已达飘如柳
絮的境地。

  江天涛竭力提气,徐徐下降,发现脚下,逐渐闪光,凝目一看,阱底尽是锋
利森森的两刀尖刀。看了这情形,心中不由暗呼万幸,想到方才危急之际,假设
冒然下来,不死也得重伤。心念间,足尖已踏在尖刀上,丽星剑一挥,一片尖刀
立断,瞬间已将阱底斩平。接着,仰着向上,压低声音道:「珍妹,快下来。」
话声甫落,彩虹龙女已疾泻而下,挟着一道寒光,飘然落在面前。

  就在彩虹龙女落下的同时,七八丈高的陷阱口上,突然响起一阵隐隐可闻的
吵杂人声。紧接着,在漆黑的阱口上,现出一个叉形裂缝,通进一线红红火光。
裂缝逐渐扩大,火光逐渐光明,阱口由叉形变成一个四方形。只见阱口的四周,
火星点点,人面闪闪,不少人正在俯首下看。

  江天涛一看这情形,知道毒娘子,小霸王和红衣儿三人带着大批举着火把的
褛罗前来察看。于是,急忙将彩虹龙女拉至一边,悄声道:「我们最好不要让他
们发现。」

  话声甫落,上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他们把网割破了。」

  一片惊啊之后,点点火星晃动,似是察看索网被割破的情形。一个女人的懊
恼声音传来:「江天涛用的是丽星剑,铁栅尚且一削耶断,何况牛皮麻索?」

  江天涛一听,说话的女人正是毒娘子,由于阱口太高,加之火把闪闪,看不
清她立在哪一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自我宽慰地道:「他们虽然割破索网,脱过乱
箭,但坠进阱底,仍免不了乱刀穿身而死。」

  毒娘子阴鹭多智,立即迟疑地道:「三钗帮的萧丫头可能已死,但是江天涛
却不见得。」

  是一个失声尖气的男人,似有所悟地道:「三哥,我带几个弟兄,由暗道中
下去看看……」

  话末说完,毒娘子立道:「四寨主,切不可去开暗道,万一江天涛仍活着,
不但你无法再上来,就是我们这些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想是小霸王急声问:「以章女侠的意思该如何?」

  毒娘子阴毒地道:「我们可用井绳先放下一个弟兄去阱底察看,如果江天涛
和彩虹龙女的确死在阱底,四寨主再下去捡丽星剑也不迟。」如此一说,手持火
把的褛罗立即掀起一阵不安骚动。

  江天涛一听,只气得浑身颤抖,不由切齿恨声道:「这真是举世无匹的狠毒
女……」

  彩虹龙女紧紧挽着江天涛的左手,正待说什么,上面已响起小霸王的沉声低
喝:「快去拿根井绳来。」

  接着是红衣儿的声音,迟疑地问:「万一江天涛那小子没死,顺着井绳攀上
来怎么办?」

  毒娘子冷冷一笑,道:「如果江天涛果真没死,放下去的弟兄一看见,必然
会发出惊叫。」

  小霸王担心地道:「可是阱下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下去的弟兄如何看
得到?」

  毒娘子又一声冷笑,道:「三寨主平何等聪明的人,这时为何如此糊涂,放
下去的弟兄,自然应该带着火把下去。」

  又是红衣儿的声音,忧急地道:「我仍怕江天涛那小子会攀着井绳上来。」

  毒娘子一听,似是有些生气地道:「我们一听到放下去的弟兄惊叫,便知江
天涛或彩虹龙女没死,下面有火光透影。江天涛上升的身形,我们在上面必然看
清清楚楚,八九丈深的阱,他不可能一跃飞出,我们只要看到一点上升的黑影,
便立刻将绳索丢进阱内,上升的江天涛,岂不也摔个半死。」

  话声甫落,突然有一个粗犷的声音,怒声道:「我们自己的弟兄,岂不也跌
个半死?」

  毒娘子阴毒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蓦闻小霸王震耳一声大喝:「大胆的狗才,
居然胆敢顶撞章女侠,给我推了出去。」

  蓦闻毒娘子阴毒的道:「何必将他推出去,稍时就将他放下去岂不更好?」

  江天涛听得俊面铁青,星目冒火,恨不得插翅飞上阱口立将这个贱妇击毙。

  彩虹龙女听了毒娘子的话,只气得切齿恨声道:「这个贱婢如不尽早除去,
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里。」

  话声甫落,又听阱口上的红衣儿道:「万一江天涛那小子没死呢?」

  毒娘子立即得意地笑着道:「那就将所有的火把丢下去嘛!」

  小霸王和红衣儿一听,齐声赞好,同时笑了。江天涛和彩虹龙女一听,的确
有些慌了,两人不自觉地游目去看阱壁,希望在上面放人之前,能够先发现壁上
暗门。

  这时,蓦闻上面响起数声怒喝道:「好,就把他放下去。」

  江天涛和彩虹龙女一听,知道放下来的心是方才顶撞毒娘子的那人。仰首向
上一看,只见一个小黑点,和一点火星,已缓缓地放下来。江天涛和彩虹龙女,
由始至终,从未听那人有一句哀求和讨饶的话,不由暗赞那人是条硬汉。

  小黑点逐渐扩大,发现那人右手握着单刀,左手拿着火把,一圈井绳,系在
他的两腋之下。下放的绳子,愈放愈快,眨眼已能看清那人的面目,只见那人浓
眉环眼,颊下似是蓄有络腮胡子,竟是一个十分魁梧的壮汉。

  打量间那人已距头上不足三丈了。那人想必是也怕江天涛和彩虹龙女没死,
不停地摆动着手中火把,凝目下看。惊见那人双目一亮,突然张口瞪眼,想是看
见了江天涛。

  江天涛心中一动,希望那人不要喊叫,悄悄上去,就说两人都死了,一待红
衣儿来捡剑,再由暗道内杀出。

  心念一定,满面含笑,即向那人挥挥了手。那人想是紧张过度,一见江天涛
挥手,立即发出一声惊恐嗥叫。他的叫声一起,江天涛心知要糟,正待冒险飞升
上去,黑影蓦然一闪,又是一声刺耳惊叫。咚的一响,闷哼一声,捆着壮汉的井
绳,突然断了。一阵唰唰声响,所有的井绳,立即堆压在大汉的身上。

  江天涛生具侠骨,急步向前,立即将那人拉起来,定睛一看,那人已经被断
刀刺得血肉模糊了。彩虹龙女不由切齿恨声道:「这些人真是禽兽不如……」

  话未说完,头上突然响起一阵火把燃烧噗噗声。

  江天涛心中一惊,急忙抬头,只见阱口,点点火星飞洒而下。就在这时,血
肉模糊的壮汉,有气无力地颤声道:「逃……走……暗……道……」

  彩虹龙女一听,不由急声问:「暗道在什么地方……」

  壮汉鼓尽所有的力量,举起颤抖的手,指了指江天涛的身后。就在这时,无
数火把,挟着熊熊火焰和浓烟咄咄砸下来。

  江天涛心中一急,运足十成功力,连人带肩,猛向阱壁上撞去。呼的一声,
阱壁上应声现出一座石门,由于用力过猛,石门撞在外面的物体上,立时粉碎。

  江天涛挟起壮汉,急声道:「珍妹快走。」说话之间,当先纵出。

  彩虹龙女一见暗道,芳心大喜,顺手捡起一支火把,紧随江天涛身后飞出。
一出壁门,立有一阵强劲的冷风和寒流扑来,只吹得彩虹龙女手中的火把噗噗有
声,壁门内陷阱中的火把,立时火焰熊熊,浓烟上升。

  江天涛无暇细看眼前形势,立即举剑将壮汉腋下的井绳割断,定睛再看,壮
汉早已气绝了。就在这时,阱口上面,突然传来毒娘子的惊叫声:「啊呀不好,
浓烟如此上升,江天涛必是破开暗门逃走了……」接着是一片惊呼吆喝,情形似
是极为慌乱。

  蓦闻小霸王厉声大喝道:「快去运砂石阻绝出口……」

  彩虹龙女一听,大吃一惊,不由急声催促道:「涛哥哥快走,他们要阻绝出
口了。」

  江天涛放下壮汉尸体,举目一看,两人都愣了。只见前面,并列三道宽约四
尺的地隙,根本没有通道。江天涛一指正中一条地隙,说:「是福不是祸,是祸
躲不过,珍妹,我们就走中间这一道。」

  彩虹龙女毅然应好,举着火把,依着江天涛时纵时跃,沿着中间一道地隙,
直向深处奔去。前进十数丈,到达一座两丈方圆的中心,在中心的四周,共有九
道地隙,分向九个方向伸去。江天涛和彩虹龙女,仍然向对正自己的一道地隙奔
去。奔至尽头,依然是一座两丈方圆的中心,四周同样的九道地隙。

  江天涛知道这些圆心和地隙,绝不是汉水四恶所筑的暗道,而是一座依天然
地隙所建的一种阵势。于是,两人继续再向前奔,又穿过三处圆心,形势完全相
同,而彩虹龙女手中的火把,也将要燃完了。

  江天涛首先停下身形来,镇定地道:「珍妹,我们不能再走了。」

  彩虹龙女依着江天涛,略显焦急地道:「涛哥哥,我们必须走出去,不然我
们会饿死的……」说着,情不自禁地将江天涛抱住,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完全没
有了三钗帮总督察的威凛英气。

  江天涛一听,倒真的有些饿了,于是亲切地抚摸着彩虹龙女的肩头安慰道:
「珍妹放心,我们一定出得去,来,让我们吃些东西,再找出口。」

  彩虹龙女幽幽地点了点头,将仅余的一些火把插在石缝中,立即将自己的食
包解下来。

  江天涛一见食包不觉地笑了,接着感慨地道:「珍妹,这真得要感激爬山虎
尤宜韬了。不是他提醒,刘得标也不会给我们准备两个大食包。」

  彩虹龙女也不觉展颜笑了,同时由衷地道:「他倒是一个人才。」

  江天涛见彩虹龙女高兴,特又风趣地笑着道:「那你还为他详述毒娘子的话
发怒呢!」

  彩虹龙女一听,娇靥顿时通红,知道江天涛是指现在的彩虹龙女,恐怕早已
是大腹便便了的那句话,因而深情地望了江天涛一眼,忍笑嗔声道:「你别想有
那一天。」

  江天涛心中高兴,顿时忘了处身何地,不由愉快地哈哈一笑道:「那谁敢保
证没有那一天呢?」

  彩虹龙女一听,不由羞红直达耳后,一声娇态,举起粉拳就待下挥,想到说
不定就此困死在这座迷宫般的山阵里,高高举起的粉拳,立即缓缓地放下来,纤
手一指食包,幽幽地道:「快吃吧!」

  江天涛一看彩虹龙女的神色,知道她又想起是否能走得出去的问题,因而,
颇具信心地宽声道:「珍妹放心,只要有冷风流动,就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说话之间,低头一看,目光不禁一亮,食包内间堆满了薰鸡、盐蛋、饶饼,
不自觉地又笑着道:「的确够丰富的了。」

  彩虹龙女心细,不由幽幽地道:「还是省着吃好,每一包是七天份,如果我
们每天仅吃一半,两包尚可维持半月,那时英姊姊和香姊姊破了内方山,必然设
法救我们出去。」

  江天涛淡淡一笑,连声应好,不便再说什么。两人飞马奔驰了一夭,又渡江
登山搏斗交手,两人都有些疲倦了随意吃些东西,立即闭目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江天涛睁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火把不知何时燃完了。由
于过分沉寂,阵阵隐约可问的渥渥流泉声,迳由右侧方传来。

  江天涛心中一喜,挺身而起,立即兴奋地道:「珍妹,有水!」

  于是,两人运功凝目,周围景物立时隐约可见。两人循着渥漏水声,迳向右
方一个地隙中走去。走至尽头,依然是座两丈方的圆周中心,而那阵渥渥水声,
仍由右测地隙中传来,这时听来,水声更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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