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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剑公子】【全】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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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角龙王道:「盟主且慢,还是让兄弟先进去试试。」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那就咱们一起进去好了。」

  独角龙王道:「盟主乃是千金之躯,兄弟替你开路。」抢在石松龄前面,俯
身跨进山洞。

  石松龄朝身后祝景云等人说道:「洞内地方逼厌,你们还是守在洞口,不用
进来了。」祝景云,邓锡侯等人,听了盟主的吩咐,果然一齐停步。

  只有耿承德因帮主不会吩咐要他留在洞外,因此仍然跟随石松龄身形,进入
山洞。蓝纯青看到进来的独角龙王李天衍和石松龄两人,心头不禁有些紧张。他
虽然没和两人交过手,这两个人也并不是真正的独角龙王李天衍和石松龄本人,
但他们能假冒独角龙王,取代武林盟主,自然也要有相当的武功,能够领导贼党
才行。因此,他丝毫不敢轻估他们,长剑竖胸,提聚起全身功力,凝神戒备。

  独角龙王李天衍高大的身躯,等到跨进山洞,才直起腰来,但他立即停在洞
口,一双在黑暗中闪着炯炯金光的眼睛,只是朝洞中不住的打量。石松龄跟着走
入,问道:「李兄是否看出端倪来了?」

  独角龙王忽然呵呵一笑,目光直向蓝纯青藏身之处投来,洪声道:「蓝兄不
用再躲躲藏藏了,你和盟主多年至交,何苦为了一点小小误会,翻脸成仇?来?
来,兄弟替你们做个和事佬,大家说过也算了,这回是兄弟邀大家上敝帮去的,
蓝兄快请出来,一起走吧。」

  蓝纯青心头暗暗一惊,忖道:「此人果然厉害,他大概听到我的呼吸。」心
念转动里依然并不未开口。

  石松龄缓缓举步朝里行来,一面微微一笑道:「蓝兄也许对兄弟有些误会,
其实兄弟和蓝兄论文数十年,蓝兄为人,兄弟知之甚捻,怎么误会到蓝兄头上去?
李帮主就是不说,兄弟也要向蓝兄负荆请罪,请蓝兄出来。」他气度雍容,说得
甚是恳切,如是你不知道他是假的,就会相信他字字都出诸肺腑。蓝纯青除了暗
暗冷笑,当然并没理会。

  石松龄看出他没有作声,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蓝兄果然对兄弟误会
极深了。」接着转过身去,朝独角龙王说道:「李帮主请看看高兄、赵兄二位,
还有救么?」独角龙王答应一声,举步走近高翔生,赵玄极二人身边,正待俯下
身去。

  蓝纯青那还怠慢,立时用手指挑了少许「弹指迷香」,屈指朝独角龙王面门
弹去。独角龙王堪堪弯下腰去,就突然发觉一缕劲风,朝自己迎面弹来。方才石
松龄曾说他「精于用毒」,一个精于用毒的人,岂会轻易被人用「弹指迷香」迷
倒?只听他口中发出深沉的一声嘿然冷笑,左手大袖跟着朝前拂出。这一拂,扬
起一片劲风,早已把「弹指迷香」悉数吹散。

  独角龙王一个高大的身形,也随着直起,喝道:「耿副帮主,你把高兄、赵
兄先救出洞去,只须给他们闻些「返魂丹」,打个喷咂,就会清醒过来。」「返
魂丹」,正是江湖上人人必备的药物,专解迷香,迷药。

  耿承德答应一声,走上前去,一手一个,挟起高翔生、赵玄极两人,大步退
出洞去。蓝纯青眼看「弹指迷香」未能把独角龙王李天衍迷倒,心知对方已然有
备,因此耿承德上来救人,他就不会再使「弹指迷香」

  独角龙王等耿承德搬开二人,立即目光一注,沉声道:「蓝兄不听兄弟忠告,
反而使用江湖下五门的迷香,即此一点,足见「护剑会」果然行事橘诡,不是一
个堂堂正正的组织了,兄弟深为蓝兄惋惜,还望蓝兄及时醒悟,盟主顾及旧谊,
自可不予计较,蓝兄如再执迷不悟,那就是自绝于人,到时只怕后悔莫及了。」
蓝纯青自然听得出来,独角龙王这番话,表面虽是劝告,实则已有动手之意,他
自然不予理睬。

  石松龄修眉微蹙,抬目说道:「蓝兄既然执迷不悟,兄弟却不能不顾全朋友
之意,须知蓝兄身处绝地,兄弟原可施用火攻,把蓝兄逼出来,兄弟不用此策,
正是顾全蓝兄数十年交谊。」

  口气微顿,接着说道:「老实话,蓝兄已被兄弟围住、山洞之中,没有粮食
饮水,兄弟不用进攻,蓝兄也支持不了三数天之久,兄弟和蓝兄只有友情,并无
仇恨,兄弟可以听任蓝兄自由离去,今后是友是敌,也悉凭蓝兄尊便,但假冒犬
子的贼党,兄弟必须留下,不知蓝兄意下如何?」蓝纯青依然没有作声。

  独角龙王回过头去,暗暗朝石松龄使了一个眼色,洪笑道:「盟主,依兄弟
看来,此洞甚是幽深,蓝兄可能已经退到里面去了,咱们再说,他也听不到,还
是进去瞧瞧再说。」不用说,那就是准备硬冲。

  石松龄轻咳一声道:「李帮主说得极是。」

  独角龙王道:「那就好,兄弟给盟主开路。」话声一落,立即大步朝转弯处
行了过来。他抢在前面替石松龄开路,就是怕蓝纯青使用迷香。

  蓝纯青等他行近转角,左手迅快弹出一蓬白粉,右手青钢剑青虹流动,划起
了一片冷芒,封住了转角。独角龙王左手袍袖一展。洪声喝道:「蓝兄不听忠告,
再使用迷香,那是把兄弟也看作敌人了。」这话很明显是找动手的藉口。

  蓝纯青心中暗暗冷笑,一面冷然喝道:「站住,你们再迈近一步,莫怪蓝某
刀剑无眼。」

  独角龙王双目精芒电射,冷笑道:「兄弟倒是不信。」话声方出,陡然朝前
直欺而来。蓝纯青更不打话,「刷」的一剑,急刺而出。

  独角龙王仰天狂笑一声:「很好。」左手大袖一展,一点袖角,飘然扬起,
向蓝纯青剑上卷到,右手扬起,同时劈出一掌。一掌出手,一股强猛的潜力,随
掌而出,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排山倒海般直撞过来。威势之强,惊人至
极。

  蓝纯青早已知道他虽非独角龙王;但他精擅少林「大力金刚掌」,因此不待
对方出手,青钢剑一收再发,接连攻出三剑。这三剑,同样使出了崆峒派绝招,
剑势奇幻。划起了一片凌厉剑风,朝前推去。强烈掌风,和剑风乍然一接。两人
身前,响起一阵裂帛似的异响。

  独角龙王掌势虽然凌厉;但蓝纯青剑上凝聚的力道,也十分强劲,迫的各自
后退了一步。独角龙王后退一步,身上一袭青缎长袍,拂拂自动,双目圆睁,厉
笑道:「蓝兄剑上造诣,果然深厚的很,再接兄弟一掌试试。」喝声出口,挥手
一掌,直劈而出。

  蓝纯青试出对方掌力强猛绝沦,那里还敢丝毫大意,缓缓吸了口气,力聚剑
尖,贯注了全身功力;缓缓劈出两剑。这两剑,不似方才出手三剑那样剑势奇幻!
而且出手甚缓,但划出去的剑光,却足有一丈来宽,宛如扇面般展开,正好封住
了转角之处。

  独角龙玉强猛掌力,浪涌而来,遇上这一片剑光,就像防堤一般,全被挡在
剑光之外,难越雷池一步。剑光之中,但听响起蓝纯青的一声长笑,说道:「李
帮主的「天龙掌」,兄弟已经领教了。」

  独角龙王一连两掌,依然未能得逞,不觉勃然大怒,口中厉笑道:「好,好,
蓝兄这是返我李某出手了。」他在厉笑声中,接连劈了两掌。

  蓝纯青也有心相激,大笑道:「兄弟虽未曾见识过李帮主的「天龙掌」,但
阁下使的,也未必真是「天龙十八掌」吧?」口中虽是说听轻松,但手中长剑,
也丝毫不懈,剑剑贯注内力封堵对方的掌力。

  独角龙王浓哼一声,洪喝道:「老匹夫,李某教你识得厉害。」喝声出口,
只见他双臂猛地一张,全身骨节,响起一串连珠般的暴响,本来高大的身形,霎
时之间,竟然又长高了数寸之多。双脚站桩,一件青缎长袍,也突然间膨胀起来,
双乍当胸,一掌接一掌的朝前猛劈而出。

  这回和先前回然不同,每一掌出手,都似开山巨斧,强猛的掌力,宛如浪潮
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冲撞过来,掌势之强,也随着一掌胜过一掌。蓝纯青眼看他
这份威势,心头山不禁暗暗凛骇,跟着不住的提吸真气,一剑接一剑的迎劈出去。
每一剑都带起了嘶嘶剑风,一道接一道剑光,如扇如屏,正好迎接住对方直撞过
来掌力。

  两人这回都用上了全力,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他们虽然没有双掌相抵;但这
样的接搏,已和比拼内家无异,各自贯注内力,而且在一记比一记的加强。每个
人总认为自己多年潜修苦练,内功精纯,因此希望藉自己增强的内力,去压制对
方。这是相对的,因为你增强了,我不得不增强。这也是恶性循环,双方就渐渐
的进入欲罢不能。

  因为两人都在一记接一记的劈击,你劈出的掌力,正好和他劈出的剑风,互
相抵消,谁也不能慢上一步。此时不论是谁,如想中途停手,或是出手稍慢,就
得以身体来承受对方雷霆万钧的一击。除了和他硬拼,一个人功力再深,但身子
是万万承受不起对方全力一击的。

  这转弯之处,不过八尺来宽,如今全被剑光、掌风充塞其间,声势凌威吓人。
独角龙王双掌交替,一口气劈出了十二掌。蓝纯青也连绵不绝的劈出了一十二剑。
突听独角龙王沉哼一声,左手疾发一举,逼住了蓝纯青的剑势,右手用足十成功
力,霍然当胸直劈过来。

  他这一掌,不但如巨斧开山,威猛无与沦比,而且因左手掌风,已经逊住了
蓝纯青的剑势,迫使蓝纯青非出掌硬接他一掌不可。而他这一掌上,也正使出了
少林七十艺中,威势最猛的掌力——「大力金刚掌」。蓝纯青和他硬打硬拼,连
接了十二招,已觉对方掌力雄浑无匹,还在不断的加强,自己已有渐趋下风,不
胜负荷之感!此时长剑还忽然被对方逼出门外,要待用剑封闭,已是不及,只好
奋起全力,硬接对方一掌。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响起石中英「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老前辈,老
贼这一掌,由晚辈来破他。」话声入耳,石中英已从他身后闪出,右掌竖立如刀,
迎着独角龙王劈来的掌风中直劈过去。

  石中英这一掌发的无声无息,但和对方掌风乍然一接,就发出「嗤」的一声
轻响。这声音就好像剪刀裁布,轻细悠长由近而远,把独角龙王的掌风,从中间
剖开。不,像利刃一般,毫无阻挡的直劈过去。独角龙王这一记「大力金刚掌」,
掌力虽然霸道无伦,但也挡不住石中英的锋利掌风。

  独角龙王一掌出手,满以为至少也得把蓝纯青重伤掌下,那知自己击出的掌
风,突然被人剖开!心头纂然一惊失声道:「果然是「魔劫神刀」。」急急往后
跃退。但是已经迟了。

  刀锋般的掌风,一下子击中独角龙王的右肩!这还是他见机得快,身子迅速
一偏,才算避开了正面,饶是如此,他高大身形还是被晃动了一下,往后斜退出
一步。他这一记「大力金刚掌」,虽被石中英发出的「魔劫神刀」剖开,但石中
英还是被他极强的反震之力,震得脚下浮动,连退了两步。

  蓝纯青看的暗暗吃了一惊,低声间道:「石公子,怎么了?你寒毒初愈,不
该硬接他这一掌的。」

  石中英微笑道:「不要紧,他这一记掌力,已被晚辈破去,晚辈只是被他掌
风的反震之力,震退而已。」

  六合剑石松龄就站在独角龙王身后不远,他听到独角龙王喝出果然是「魔劫
神刀」,接着看到他身子摇晃,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李帮
主中了他的暗算。」

  独角龙王伤在肩头,一条右臂,筋骨若折,自然无法再战。他一言不发,缓
缓退出石洞,才吁了口气道,「魔劫神刀,果然厉害得很,兄弟一记掌力,居然
被他从中剖开,才击中了兄弟的肩头。」

  石松龄跟踪退出,说道:「李帮主快运气试试,「魔劫神刀」专伤内腑,你
看看是否受了伤?」

  独角龙王道:「不用试,兄弟内腑并未负伤,只是右肩伤了筋骨。」话声方
出,突听远处山顶上,忽然接连响起几声「叭」「叭」火炮之声,那里正是石家
庄的后山。

  石松龄猛然一惊道:「紧急讯号,咱们庄上发生了事故。」接着目光一瞥,
朝剑公子石中英(假)吩咐道:「孩子,这山崖下已有咱们黑衣队埋伏,谅蓝纯
青和那小畜生,决难突围,为父已去调取卢琨叔侄前来,施行火攻,此时庄中忽
然传出紧急讯号,为父立时就得赶回,这里就交你主持,为父走后,不可冒险深
入,等卢琨叔侄到后,再攻不迟。」

  剑公子石中英躬身领命道:「孩儿省得。」

  祝景云道:「盟主留中英一人在此……」

  只听远处山顶上,又响起三声连珠炮般的「叭」「叭」之声!这是第二次发
出来的紧急讯号,石松龄脸色为之一变,说道:「不要紧,蓝纯青已成负隅之兽,
凉他们也冲不出咱们黑衣队的埋伏,庄中两次传警,只怕形势已十分危:急,非
兄弟亲去不可……」话声一落,便和祝景云、独角龙王,百步拳锡邓神侯,以及
中了「弹指迷香」,才醒不久的高翔生,赵玄极两人,一齐朝谷外退去。

  隐身洞自中的石中英,眼看独角龙王和石中龄退到石沿之外,几人低低说了
两句,忽然由石松龄为首,率着众人,匆匆离去,他虽然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但石松龄等人,走的甚是匆忙,却可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得出来。二时觉得奇怪,
忍不住低声说道:「老前辈,这几个为首的贼党,忽然全退走了。」

  蓝纯青微微点头道:「不错。」

  石中英道:「只怕其中有诈。」

  蓝纯青道:「他们退走,倒是一点不假。」

  石中英道:「老前辈如何知道他们不假呢?」

  蓝纯青朝他微笑道:「他们突然退走,是老朽略使小计,退的兵。」

  石中英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使的什么计?」

  蓝纯青道:「方才石公子在运功之时,就有人赶来报讯,说他门在北峡山脉
中找不到咱们踪影,就以飞鸽传书,要庄中派出猎犬,前来追踪,老朽就要那人
转告七星剑主,在庄中放起紧急救授讯号,石家庄是他们根本重地,在不明情况
之下非亲自赶去驰援不可。」

  石中英道:「原来如此,啊,老前辈说的七星剑主,也是「护剑会」派在石
家庄的人么?」

  蓝纯青道:「是的,但此人是谁,老朽始终不曾见过。」

  石中英深感意外,问道:「这人是「护剑会」的护法,怎会没见过他?」

  蓝纯青道:「护剑会是各大门派为了对付江湖邪恶势力的组织,就是因为对
方行动隐秘,、而且各大门派之中,极可能已有少数败类,为他们拉拢,因此,
咱们在成立之初,大家都戴上面具,不以真面示人,即使同是护法,也不知彼此
身份,只有一个人,没有掩去本来面目。」

  石中英道:「不知这人是谁?」

  蓝纯青道:「就是发起「护剑会」的令尊,除此之外,几乎都不以真面目示
人,老朽随追盟主,凡是盟主对「护剑会」,有什么指示,都由老朽代发,自然
令尊失踪,这厮假冒令尊,老朽一直留在此地,但这里实际负责的,却是七星剑
主。他是由「护剑会」直接派任,老朽只居于协助监督地位,不能询问他的姓名
来历,自然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了。」

  石中英朝洞外看去,只有假冒自己的贼人,身穿梅红长衫,腰佩长剑,潇洒
的站在那里,大有顾盼自豪之意,心中不觉大怒,说道:「老前辈,晚辈去把那
小贼拿下,咱们就可以冲出去了。」

  蓝纯青道:「不可,他们虽然走的匆忙,但也许有什么埋伏,咱们且等看清
楚了,再动手不迟。」

  刚说到这里,只听洞外传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属下卢琨奉命前来,听候
公子差逍。」

  接着听假石中英清朗声音说道:「卢老英雄二位请上来。」

  蓝纯青看得暗暗皱了下眉道:「不好,他们要用火攻了。」只见假石中英活
声方落,崖下已有两条人影,飞身而上。前面一个是身穿一件长仅及膝宽大黄衫
的老人,生得面如雷公,颔下留一把花白胡子,双目炯炯有光,他身后是一个身
穿天青劲装的汉子,约摸三十出头。

  石中英悄声问道:「老前辈,这两人是谁?」

  蓝纯青道:「他们是叔侄两人,老的叫火龙卢琨,是昔年武林中大大有名的
火器祖师,火神罗值之徒,小的是他的侄子卢传薪,都使得一手好火器。」

  只见火龙卢琨朝假石中英抱拳一礼道,「属下见过公子。」

  假石中英还了一礼道:「家父要卢老英雄赶来,就是要老英雄出手,对这座
山洞,施行火攻,老英雄有把握么?」

  火龙卢琨道:「公子要属下把它震坍,还是予以烧毁?」

  假石中英道:「都可以。」

  火龙卢琨道:「若要把山洞一举震坍,属下只须一颗「霹雳子」即可,如只
要把它烧毁,那就稍微费事了。」

  假石中英道:「那就把它一举震坍好了。」

  火龙卢琨躬身道:「属下遵命,只是在属下出手之前,公子最好率人远离此
崖三十丈以外,以策安全。」

  假石中英点头道:「好。」一跃崖上挥了挥手,大声道:「所有黑衣队的人,
速即退出三十丈以外布阵。」

  火龙卢琨也朝他侄子卢传薪道:「传薪,你可到崖下去接应,这里有我一人
就够了。」卢传薪答应一声,立即朝崖下飞去。

  假石中英等卢传薪走后,拍拍火龙卢琨的肩膀,含笑道:「如此,偏劳老英
雄了。」说完,纵身跃起,朝崖下飞去。

  蓝纯青低喝一声道:「石公子,咱们走,但有一点,必须记住,咱们分头行
事,公子必须在冲出石洞之际,一下就制住火龙卢琨,老朽去把卢传薪制住,再
作安排。」

  石中英道:「晚辈遵命。」话声出口,人已疾如箭射,从山洞穿出。人还未
出,手中一粒石子,早已弹了出去,一下击中火龙卢琨的「玄机穴」。少林绝艺
「米粒打穴神功」,例无虚发,自然一下就把对方制住。蓝纯青更不怠慢,身形
一闪而出,看到卢传薪就站在崖下不远。此时,假石中英已率着十二名黑衣队,
迅速的朝谷外退去。

  蓝纯青眼看机不可失,一式「飞鹰挫兔」,身形急扑而下。那卢传薪似是毫
无防备,一下就被蓝纯青制住,点了两处穴道。蓝纯青心中虽觉奇怪,对方武功
纵然不如自己,但自己飞扑而下,也决不可能毫无一点警觉。他心中虽觉起疑,
但此刻时光宝贵,立即挟起卢传薪,双足一点,飞上石崖。

  石中英间道:「老前辈,这两人如何处置?」

  蓝纯青道:「石公子可曾学过易容术么?」

  石中英道:「晚辈学过。」

  蓝纯青道:「那很好,咱们时间有限,公子和卢传薪换过衣衫,把他身上的
东西,一齐留下。」

  石中英道:「老前辈要晚辈化装成卢传薪么?」

  蓝纯青迅快脱下自己长衫,换上了火龙卢琨的衣衫,一面说道:「是的,咱
们不如此,不能脱离此地,也不能再混入石家庄去了,本来老朽还在为难,这是
天赐的良机。」

  石中英依言迅速换上卢传薪的衣衫,一面问道:「咱们还要混进石家庄去么?」

  蓝纯青道:「不错,老朽本来怀疑独角龙王李帮主,可能已被他们运出,但
看他们听到紧急求救讯号,走的如此匆忙,不但李帮主可能还在庄中,说不定还
有其他的人,也被囚在石家庄中。」

  石中英眼中一亮喜道:「老前辈,家父会不会也被困在庄中?」

  蓝纯青沉吟道:「这很难说,这些年,老朽经常在石家庄出入,也一直在暗
中留心,始终找不出他们的破绽,别说老朽了,老朽是他们一直视作外人的人,
就是派在庄中,一直隐秘身份的七星剑主,也始终没有查得出来,这次,咱们正
好趁假冒令尊的贼人。和祝景云等人,都去龙门帮之便,仔细的搜上一搜。」说
话之时,两人已经换好了衣衫、

  石中英先替蓝纯青脸上,易过了容,然后自己也依详葫芦,化装成卢传薪的
模样,正待问话。

  蓝纯青一挥手道:「你快下去。」石中英依言飞落石崖。

  蓝纯青依然挥着手道:「你至少也要退到十丈之外去。」

  石中英仰脸问道:「老前辈,你呢?」

  蓝纯青道:「我自然得把山洞毁了再下来。」说话之时,迅快的抓起火龙卢
琨和卢传薪两人,放入山洞之中,他改扮火龙卢琨,早已都把身上所有火器,都
缴了下来。

  那是火神罗渲遗留下的独门暗器,诸如「霹雳子」、「银磷箭」,「弹芥神
通」等,都是使人谈火色变的利器。蓝纯青见多识广,自然认得出来,此时从身
边取出一颗「霹雳子」,扬手朝山洞中投掷过去,纵身朝崖外划空飞泻,落到石
中英身边,口中大喝声:「速退。」

  这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两人身形堪堪掠起,只听身后响起惊天动地的轰
然大震。整座峡谷,都在震撼。山上大小石块,纷纷飞滚而下。光是这份声势,
就够吓人。蓝纯青,石中英连奔带掠,连袂飞落到三十丈外,差不多已到谷口,
回头看去,只见那座石洞,已经整个炸坍,山石滚落,几乎认不出方才存身之处。

  石中英怵然道:「老前辈用的就是「霹雳子」吧?这东西有如此威力。」

  蓝纯青道:「这是火药做的,所以威力极强。」一面却低低的道:「你记着
了,从现在起,咱们是叔侄身份,切莫露了破绽。」石中英脸上微红,应了声「
是」。

  蓝纯青低声道:「咱们快出去,别叫那贼子起了疑心。」

  两人奔出谷口,只见假石中英负手站在那里,谷口四周,散布着十二个一身
黑色劲装、背负刀的彪悍汉子,这些人敢情就是「黑衣队」。石中英心中暗暗忖
道:「这厮原来是个胆小如鼠之徒。」

  他连火龙卢琨以「霹雳子」,爆炸山洞都不敢看,要避到谷口来,也无怪石
中英笑他胆小如鼠了,蓝纯青走到假石中英面前,双手抱拳道:「属下已把石窟
炸毁,特来向公子邀令。」

  假石中英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含笑道:「很好,辛苦二位英雄了。」

  石中英只觉他双目之中,闪着异采,明亮照人,心中暗暗一动,忖道:「这
贼子内功倒是不弱。」心头憎恶其人,恨不得把他制住了,撕下他面具来。

  蓝纯青依然神色恭敬,抱拳道:「公子可要进去验看吗?」

  假石中英微微一笑:「既已炸毁,那就不用看了,咱们快回庄去吧。」说完,
朝四周「黑衣队」武士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他惟是毫无戒心,这样掉头就走,蓝纯青、石中英紧随他身后,相距不过数
尺,几乎伸手可及,他身后要害,全部卖给了人家,而他也却悄无所觉,这原是
下手的好机会。只因蓝纯青、石中英志在救人,自然不能对他贸然下手。

  石中英并没看错,假石中英的一身武功,虽然不弱,这只要从他走在前面,
脚下奔行极快,依然能够保持他潇洒飘忽的姿态,就可看得出来。就是跟在后面
的十二名「黑衣队」武士,同样奔行如风,身手矫捷,和石中英三日来所看到护
院武士,高出甚多。

  石中英心中暗暗惊异,忍不住以「传音入密」朝蓝纯青问道:「老前辈,这
些「黑衣队」,晚辈怎的从来未见过?」

  蓝纯青也以「传音」说道:「据老朽所知,这些人平日由屈长贵亲自指挥,
行动十分隐秘,不是练有特殊毒功,就是身中藏有十分歹毒的霸道暗器,只要看
他们左手腕底,衣袖较隆,就不难发现了。」

  石中英暗暗留心看去,果见「黑衣队」武士每人左手腕底,衣袖微微凸起,
心中暗道:「这真是世事留心皆学问,若非蓝老前辈指出,自己竟然一点也看不
出来。紧急救援讯号,只是蓝纯青「调虎离山」的退兵之计。  石家庄自然平
静无事,假石中英回到庄中,使迂自往前面覆命去了,「黑衣队」武士也各自散
去。

  蓝纯青带着石中英折入中院西首两间屋中,那是火龙卢琨和卢传薪叔侄的住
处。蓝纯青掩上房门,长长吁了口气道:「你现在可以歇一回了。」

  石中英道:「小侄还不累。」接着问道:「老前辈,咱们现在该当如何了?」

  蓝纯青笑了笑道:「不忙,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虽然脱出危境;但后山传
出紧急讯号,等老贼率人匆匆赶回,又并无其事,这紧急求援讯号,是庄中特制
的秘密讯号。,老贼为人心机极深,自然会想到庄中有潜伏的敌人,因此,从外
表看来,虽然平静无事,暗中可能每一角落,都有人监视,咱们行动须得特别小
心才是。」

  石中英听的暗暗钦佩,一面问道:「那么老前辈之意,咱们要什么时候,才
着手侦查?」

  蓝纯青道:「老朽之意,还是等老贼和独角龙王等人动身之后,较为方便。」

  石中英道:「老贼和假冒独角龙王的贼人,同去君山,必有阴谋,如若让他
们去了,龙门帮也就完了。」

  蓝纯青笑道:「这倒不要紧,咱们目前最主要目的,是救出独角龙王,只要
把他救出来,也就等于救了龙门帮了。」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说的也是,只是他们会不会把李帮主害了?」

  蓝纯青道:「目前还不会,他们若要把他暗中害死,何用把他眶到石门山来?」

  石中英道:「那么,他们又有什么阴谋呢?」

  蓝纯青道:「这就不知道了,但以老朽猜想,他们一定有某种图谋的了y说
到这里,接着说道:「公子现在的身份是卢传薪,总不能不懂火器,你把身上的
东西拿出来,老朽还略知一二,趁这时候。给你略加解释,免得露出马脚来。」

  石中英道:「晚辈从他身上搜出不少东西,正要请老前辈指点呢。」当下就
从身上取一大堆东西,二齐放在桌上。

  那是一条皮制的腰带,可以束在腰间;带上有五个小皮囊,但只有三颗胡桃
大的铁弹,那就是威力最强的「霹雳子」。两徘皮鞘,内插二十四支五寸长的银
色小箭,就是「银磷箭」。另外还有一个小银盒,内贮数十粒黄豆大,把呈暗蓝
的铁东西,则是「弹芥神通」。

  虽然火龙卢琨,有他师门独特的手法;但火器属于暗器的一种,任何人拿到
手上,部可使用。「霹雳子」只要使劲掷出,即会爆炸,唯一要诀,就是你掷出
之后,必须往后倒纵,以免伤了自己。「银磷箭」,可以当丢手箭使用。「弹芥
神通」必须练有指功,方可使用,而且在弹出之时,必须以内力在中途把它外壳
震碎,方能发挥威力。石中英人本聪明,经蓝纯青一一加以说明,即能领悟随着
就把东西一一收起。

  蓝纯青道:「你且在这里休息一回,老朽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说完,开
门往外行去。」

  六合剑石松龄早晨和独角龙王李天衍,动身赴龙门帮,无疑只是想藉机除去
蓝纯青而已。当然,他门如果顺利的除去蓝纯青之后,可能真的早就走了。只是
中途横生枝节,被蓝纯青逃脱,但蓝纯青和石中英,终于被火龙卢琨以「霹雳子」
震坍山洞,葬身石窟。

  这对六合剑石松龄来说,不啻是拔去了一枚眼中钉。于是,午后,他率同八
卦门掌入高翔生、百步神拳门邓锡侯、风云子赵玄极,由长江龙门帮独角龙王李
天衍,副帮主耿承德的陪同,起程走了。他们走的如此匆忙,显而易见,是为了
协助独角龙王「整顿」尚未完全稳固的龙门帮去的。

  石家庄由他至友华山掌门祝景云、总管屈长贵留守。火龙卢琨(蓝纯青)只
是石家庄豢养的武士,盟主行动,事前当然并不知道,等他知道石松龄等人应李
帮主的邀请,去了龙门帮,已是晚餐时光的事了。这还是晚餐时候,听总管屈长
贵说的。因为盟主一行前去龙门帮,并不是秘密,大家也就作为美谈。

  石家庄的人,本来就习惯于不追根究底。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谁都不会多
问一句。因此没人好奇的探询上午后山发出紧急讯号之事,也没人私下询问何东
升带着猎犬去做什么?自然也更没人知道,崆峒掌门人蓝纯青,葬身山洞石窟的
事了。

  早晨虽然发生了事故,但大家概念本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石家庄还是和
平日一样的安静。晚餐之后,除了轮值的人员,大家就各自回房。蓝纯青,石中
英回到房中。蓝纯青轻轻咳了一声道:「真想不到他们去的这么快。」

  石中英道:「那一定是他们急于图谋龙门帮了。」说到这里,忽然迅快的转
了个身,轻哦道:「老前辈,今晚……」

  蓝纯青压低声音道:「老朽已在膳厅上留了记号,咱们先得和七星剑主取得
联络,方可有所行动,今晚你还是早些去睡吧。」

  石中英回到隔壁卢传薪的房中,忽然想到祝琪芬。她两次向自己试探,并曾
一再表示,她对自己的关心。她说过,自己说了,她也不会说出去的,而且还可
以帮助自己。看来她对自己是真心的,昨晚发生的事,她一定知道了,但他不会
知道由那贼子代替了自己。自从昨晚破窗而出,已经整整有一天一夜没见到她了。

  一个已经坠进情网的人,他自己是不会知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
说的的一点不假。他一想到祝琪芬,心头就再也静不下来。不错,自己应该去看
看她,看她会对自己说什么?她既然知道那一盒绿豆糕有毒,可见她一定也知道
贼党阴谋,说不定她知道李帮主的下落。

  哦,还有爹,她如果是贼人一党,一定知道爹的下落了。一念及此,立即开
启房门,走了出去。隔壁房中已经熄了灯了,敢情蓝纯青已经睡了。他悄悄走出
回廊,四顾无人,立即双足一点,长身纵起,一下掠上围墙,立即施展「天龙御
风」身法,快同流星,在屋脊和暗影处划空闪过,朝北投去。

  因为从中院出来,必须经过前院再出东院门,这是石家庄的心脏地区,平日
都有值岗和巡夜的人,万一给他们发现,总是麻烦事儿。他往北,出后院,再循
院后小径,绕到「翠翎小筑」,虽然远了一些。但地势僻榆,不易被人发觉。

  其实凭他这身轻功,快得如同殒星划空,白驹过隙,纵然从人家面前掠过,
也如淡烟幻影,一闪而逝,只当眼花而已!闲言表过,却说石中英施展轻功,掠
出后院围墙,不消多时,便已奔近「翠翎小筑」。但见前面小径上,正有一条颀
长人影,朝「翠翎小筑」行去。

  此人身穿一袭梅红长衫,走的不慢,但仍保持着他潇洒意态,翩翩风度。这
人纵然烧成了炭,石中英也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他,就是李代桃僵,冒充自己
的假石中英。石中英见到他,心头不禁有气,忖道:「看来他也是往「翠翎小筑」
去的了,哼,你假冒了我,还要去骗妹子。」

  石中英但觉心头热血冲动,暗暗凝足功力,正待突起发难。突然间,脑际灵
光一现,暗暗忖道:「妹子如果也是贼人一党,这不是最好的机会?自己正好听
听他们说些什么?也许可以从他们口中,听出一些端倪来?」一念及此,就放缓
脚步,悄悄的尾随着他身后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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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十二煞手

  一轮淡月,万竿竹影。「翠翎小筑」,有一征石砌的平台,围着朱红的栏杆。
右首有一片竖立的岩石,瘦峭挺拔,足有一丈多高,是后山上移植来的,放在这
里,别有情趣。这片大石下面,周围一丈,铺以茸茸青草。这时,这片草坪上,
眶有一个纤巧的人影,坐在那里,一手支撑着身子,举首仰望。她似乎对天空那
一轮膝陇月色,有着无限依恋。

  山坡间,正有一条滞洒的人影,悄悄掩近,她似乎一无所觉,只是低低的吟
道:“书楼深锁夜空蒙,杜字啼声西复东,依怨落花惹别恨,落花也在怨东风。”

  吟声甫落;只听一个清朗声音,接着笑道:“好诗,好侍,缠绵徘侧,宛转
多愁,妹子几时也变得多愁善感了?”笑声中,一个颀长人影,潇洒的走了过来。

  祝琪芬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来作甚?”

  假石中英含笑说道:“我是特地来看看妹子的。”说道已经走到祝琪芬面前,
嘻皮笑脸的往草地上坐了下去。

  祝琪芬左手一收,身子坐正,冷峻的道:“谢谢你,我很好。”不但脸色冷
峻,就是这两句话,也冷的有如从冰窖里吹出来的。

  假石中英丝毫不为意,一双俊俏的目光,直注在祝琪芬的脸上,依然含笑道
:“妹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祝琪芬冷声道:“我有什么心事?”

  假石中英道:“爹临走时交代的,要我多照顾妹子一些。”说话之时,有意
无意的回过头来,朝数丈外石中英藏身之处,瞥了一眼。

  这一眼,直看得石中英心头不期「咚」的一跳,暗暗忖道:“莫非这厮已经
发现我跟踪他身后来的?但这也不像,他只是无意的朝四外瞧瞧而已。”

  只听祝琪芬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用不着人家照顾。”石中英看他对假
石中英一片冷漠的神色,暗道:“看来妹子已经知道他是假冒的了。”

  假石中英忽然哈哈一笑道:“但我们是兄妹咯,爹不在,我这做干哥哥的,
多照顾妹子一些,也是应该的了。”

  祝琪芬道:“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假石英面有失望之色,说道:“怎么,妹子好像狠讨厌我?”

  祝琪芬扭着头,冷冷的道:“你知道就好。”

  假石中英柔声笑道:“自从我回来之后,家里的人,都知道妹子和我很好,
出入成双,形影不离,怎么今天晚上,妹子突然对我这般冷淡,莫非我有什么地
方,得罪了妹子?”

  “没有。”祝琪芬倏地站直身来,说道:“我心里烦的要回房去了。”

  假石中英声音说的更柔,凑上一步,含笑说道:“妹子心里烦,我可以陪你
解解闷,总比一个人闷着好。”

  祝琪芬道:“我不需要有人陪。”

  假石中英轻笑道:“那么,我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祝琪芬顿顿脚道:“你快走,我不要听。”

  假石中英也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从前周瑜身为东呈都督,率师和
曹操相距干赤壁之下…”

  祝琪芬道:“我不要听。”

  “这故事非听不可。”假石中英接着说道:“但当周瑜在山顶上,看了曹操
水寨之后,忽然大叫一声,往后便倒,诸将把他救回营去,周瑜以被蒙头而卧,
诸葛亮听到周瑜病了,就来见鲁肃,说这病只有他能治,周瑜屏退左右,诸葛亮
密书了十六个字,那是:「欲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周瑜看
了又惊又喜,心中暗想:孔明真神人也,原来早已知晓我的心事……”

  祝琪芬冷冷的道:“你说这故事,是什么意思?”

  假石中英凑上半步,轻笑道:“我是说那周瑜的心里,只有诸葛亮知道,妹
子的心事,也只有我一个知道……”祝琪芬柳眉一挑,正待发作。

  假石中英抢着说道。“我今晚来找妹子,就是有一件事,要来告诉妹子的。”

  祝琪芬正待发作,冷冷望他一眼,问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假石中英道:“昨夜跟我爹练完「穿云指」,回转房去,发现有人假冒了我,
睡在床上……”

  祝琪芬没待他说完,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了。”转身欲去。

  假石中英笑了笑道,“但你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吧?”

  祝琪芬脚下不觉一停,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口气虽然冷漠,
但只要看她原来不想理睬他,而要离去的人,居然又停下步来,就显得她对他口
中说的今天发生的事,内心有着何等关切?

  假石中英道:“我知道妹子一定想知道这件事,也想知道昨晚你掩护他的那
人下落,对不?”

  祝琪芬听的脸微变道:“你胡说什么?”

  假石中英耸耸肩,轻笑道:“妹子打出一把飞针,伤了两个护院武师,这就
是你做的傻事,试想以黑布蒙面,但被你打伤的人,体内不是留下了飞针?你能
瞒得过谁?”祝琪芬脸色煞白,没有作声。

  假石中英道:“差幸我闻警赶去,替他们吸出了腿上的飞针,一看是妹子的,
就收了起来……”

  祝琪芬披披嘴道:“天下用飞针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假石中英道:“但妹子用的针,是铁匠老何打造的软钢,不是一般钢针。”
祝琪芬又不开口了。

  假石中英低声道:“飞针之事,我虽没敢跟爹说,但妹子掩护外人,爹好像
已有所闻。”

  祝琪芬道:“问心无愧,让人家去说好了。”

  假石中英道:“你知道爹去龙门帮,祝伯伯怎会不去的?”

  祝琪芬道:“我不知道。”

  假石中英竖起两个指头,说道:“那是有两件事,第一,爹要祝伯伯对你严
加管束,第二……”他故意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祝琪芬道:“第二是什么?”

  假石英神秘一笑道:“爹发觉妹子可能已经偷偷的爱上了假冒我的那个小子
……”他口中「假冒他的小子」,自然是指石中英而言。

  祝琪芬脸上微微发郝,怒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假石中英哈的笑道:“妹子,你这就冤枉了好人,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口
气微顿,接下去说道:“爹认为那小子也可能暗暗恋上了妹子,才要祝伯伯留下
来主持……”

  祝琪芬没待他说完,问道:“要爹主持什么?”

  假石中英嘿嘿笑了出来,说道:“美人计。”

  祝琪芬心里有些明白,但故不知,问道:“什么美人计?”

  假石中英道:“以妹子为饵,引那小子来……”石中英听的暗暗一惊。假石
中英说到这里,又回过头来,有意无意的朝石中英隐身之处,看了一眼,祝琪芬
气愤的哼了一声。

  假石英又道:“但现在情形已经改变了。”

  祝琪芬道:“如何改变了?”

  假石中英道:“因为爹本来就怀疑崆峒掌门人和「护剑会」有关,因此今天
早晨藉动身前往龙门帮为由,把蓝单门人诱往石间坪,授意高伯伯出言相激,终
于证实了他果然和「护剑会」有关,就在那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人,把蓝掌
人救走,一同逸去。”

  他看了祝琪芬一眼,补充说道:“此人武功驳杂,还用魔教「魔劫神刀」,
击伤屈总管,据爹说,他可能就是假冒我的那个小子。”祝琪芬的眼睛一亮,张
了张口,但她忍住了,并没问出来。

  假石中英又道:“当时爹和祝伯伯等人,分头追了下去,那知蓝掌门人和那
小子却回头朝咱门后山逃来,躲在一处石洞之中。”

  祝琪芬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假石中英道:“后来何东升率猎犬找到了,那小子也真厉害,躲在山洞里,
不肯出来,连李帮主都被他「魔劫神刀」所伤,最后爹一怒之下,调去火龙卢琨,
用「霹雳子」把整个山洞都炸坍了。”假石中英话声甫落,祝琪芬脸色惨变,娇
躯摇摇欲倒,一言不发,转身朝屋中奔了进去。

  假石中英急忙叫道:“妹子,妹子……”祝琪芬没有理他,「砰」的一声,
把木门关得震天般响。

  假石中英望着她后形微微摇头道:“看来妹子真的爱上那小子。”

  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哼一声道:“贤侄说的不错,这丫头真是该死。”这
突如其来的话,听得石中英暗暗吃了一惊。

  假石中英啊一声道:“是祝伯伯。”来人正是华山掌门人祝景云,黑夜之中,
只见他一身银袍,黑须拂动胸,丰神飘逸的缓步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黑
布衣裙的老姬,一头花白头发,戴着黑面包头。除了那一身打扮,是个老太婆,
看她走路的模样,简直像是男子一般。

  假石中英看到黑衣老姐,不觉一怔,赶忙抱拳道:“戚婆婆几时来的?”

  黑衣老姬呻呻尖笑道:“老身是奉盟主之命,来保护小姐的。”她这一笑,
眼睛竟然变幻不定,使人有深沉诡异之感。石中英虽不知这黑衣老妪是谁;但可
以猜想的得到,她在贼党之中,身份一定很高。这只要看假石中英对她十分恭敬,
就可知道。

  假石中英一呆道:“爹怎么会要戚婆婆来保护妹子呢?”

  戚婆婆笑道:“这就可以看出盟主有多疼小姐,盟主出门去了,怕小姐一个
人寂寞,才要老婆子陪伴小姐几天的。”

  假石中英抬眼望祝景云,道:“祝伯伯,妹子……”

  祝景云没待他说下去,含笑道:“贤侄明天一早就要上路,还是早些去睡吧。”
假石中英躬身应「是」,又看了戚婆婆一眼,才转身走去。

  戚婆婆看着他离去的后形,呷呷笑道:“小伙子只要遇上年轻小妞,个个都
成了多情种子。”祝景云走在前面,没有作声。

  两人很快越过平台,走到门口,祝景云脚下一停,沉声叫道:“霓儿。”但
听霓儿答应一声,迅快的启门迎出。祝景云,戚婆婆相继走入,霓儿跟着掩起了
门。石中英方才听假石中英说过,假冒爹的老贼,在临行之前,交待祝景云,要
他对妹子严加管束。

  如今他领着这戚婆婆同来,自然是要她管束妹子来的了,只不知这祝伯伯是
真是假?假如祝伯伯也是假的,那么妹子祝琪芬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正在思忖
之间,突听身后有人以「传音入密」说道:“石公子,快回去了。”

  石中英听出是蓝纯青的声音,赶忙回过头去,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老
前辈也来了。”

  蓝纯青道:“老朽回房,没看到公子,想来可能到这里来了,才匆匆赶来,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房再说。”

  两人匆匆退出,回到火龙卢琨的房中,石中英低声问道:“老前辈听到了什
么消息?”

  蓝纯青道:“方才七星剑主派他一名手下,前来和老朽连络,据说,直到目
前为止,他们也并不知道李帮主的下落。”

  石中英道:“会不会被老贼他们偷偷的运出去了?”他口中的老贼,自是指
假冒石松龄的贼人了。

  蓝纯青道:“老朽也问过了,据他说,老贼一行,前往君山,除了一人一骑,
并无箱笼等,李帮主不可能被运出去。”

  石中英忽然「哦」了一声,道:“晚辈方才听祝景云的口气,那假冒晚辈的
小子,明天一早,好像要到那里去。”

  蓝纯青含笑道:“不错,他也要到君山去,而且是坐船去。”

  石中英心中一动,问道:“老前辈,他不和老贼一起走,却要坐船去,不是
有可疑么”

  蓝纯青含笑道:“据说,他还要带不少高手去呢?可能也有咱们两人。”

  石中英道:“咱们也要去么?”

  蓝纯青道:“据老朽猜想,小贼此行,如果不是押运李帮主前去龙门帮,便
是率领石家庄的劲派,作为后援,目的在于镇压龙门帮的不稳份子,派到咱们,
自然要去,正好从中行事。”

  石中英道:“老前辈说得极是。”说到这里,突然想到那个面目诡异的戚婆
婆来,这就接着问道:“老前辈知不知道戚婆婆其人?”

  蓝纯青听的微微一怔,道:“戚婆婆?老朽从未听人说过。”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只黎明,就有人在院子里叩着门道:“卢老英雄起来么?
公子请二位到前厅去,有事相商。”

  蓝纯青闻声开出门去,含笑道:“老哥覆上公子,就说老朽叔侄,洗把脸就
去。”石中英山一跃下床,开门走出。

  那人走后,蓝纯青含笑道:“大概就是派咱们的差事了。”两人匆匆盥洗完
毕,赶到前厅。

  只见厅上一共摆着品字形三张桌子,正中间一张,坐的是假石中英。他今天
换了一件宝蓝缎的夹袍,唇红齿白,容光焕发,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公子。左首
一张桌上,只坐着一个面目森冷的老头,他身边板凳上,搁着一个方长形灰布袋,
自然是他随身兵器了。

  右首两张桌子,坐的是十六名身穿黑色劲装白叫漂悍大汉。石中英一眼就认
出他们是「黑衣队」武士。每张桌上,早已放着一大盘馒头,和四碟小菜,另外
还有一锅稀饭,只是还未开动。

  蓝纯青慌忙趋步几步,抱拳道:“老朽卢琨见过公子,只不知公子召见,有
何吩咐?”石中英紧随蓝纯青身后,也抱了抱拳。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卢老英雄不可多礼,先请坐下。”他手指
的是左首一桌。

  蓝纯青应了声「是」便率同石中英朝左手一桌走去,一面朝那灰衣老头拱拱
手道:“高兄早啊。”

  那灰衣老头只是冷冷的点点头道:“卢兄早。”

  蓝纯青借着伸手拉开板凳之际,暗以「传音入密」朝石中英说道:“此人叫
做花戟高顺,能使一支长戟;五支短戟,前后左右攻敌,才有花戟之称。”石中
英跟着蓝纯青一同落座。

  只见厅外急步走进一个身穿古铜长衫,疏眉小眼,面貌白西,身材瘦长的老
人,朝假石中英连连抱拳道:“属下听得公子宠召,急急赶来,还是让公子久等
了。”

  假石中英含笑道:“沈老后山赶来,快快请坐。”他同样朝左边桌上,抬了
抬手。

  蓝纯青趁机朝石中英以「传音」说道:“此人就是穿云镖沈长吉,一手松子
缥,例无虚发。”

  穿云镖早已走了过来,双掌抱拳,呵呵笑道:“兄弟迟到,有劳诸位久等了。”

  蓝纯青含笑点头道:“沈老哥请坐。”

  高顺也冷漠的点点头道:“沈兄好说。”沈长吉却在高顺的下首坐下。

  大家免不了要谦虚一番,但沈长吉怎么也不肯,大家只得由他。假石中英等
他坐下,才庸洒的站了起来,轻咳一声,说道:“家父应龙门帮李帮主之邀,同
赴君山,临行时,命在下陪同诸位前去,现在船只已经准备好了,诸位用过早点,
咱们就可动身了。”

  他面含微笑,说完之后,连说了两个「请」字,便自坐下,伸手取过一个馒
头,撕着吃了起来。石中英心中暗道:“蓝老前辈料的不错,他此行目的,不是
押运李帮主,便是赶去支援老贼的了。”在坐的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各自用饭。
不多一会,大家都已用过早点。

  十六名,「黑衣队」武士首先站起,由为首一人,朝假石中英躬身一礼,就
列队往外行去。石中英暗暗留神,多看了为首之人一眼,把他面貌,记在心里。
假石中英等「黑衣队」武士走后,便离坐站起身来。花戟高顺匝。穿云镖沈长吉,
蓝纯青,石中英四人也随着站起。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诸位请。”口中说着,人已当先举步朝外
行去。他虽是假冒石中英,但却举止飘逸,顾盼之间,甚是洒脱。

  花戟高顺等四人,随着他身后,走出石家庄大门。一行人走了半里来路,便
己行到江边,果见一艘只桅帆船,已经泊在那里。那是一艘崭新的楼船。狭长的
船身,坚实的木质,油漆得又光又亮。这时十六名「黑衣队」武士,已经在岸上
分两排列队站立。

  假石中英领着四人,缓步踏上跳板,跨上甲板,进入中舱,一面含笑道:
“船中比不得陆地,地方逼厌,这中舱只有两个较大的房间,四位只好将就些两
人住一间了。”

  他亲自将两个舱房推开,笑了笑道:“在下的意思,高沈二老住一间,卢老
叔侄住一间,不知大家以为如何?”房门开启,大家部可以看到这两个房舱,地
方还算宽敞,各有两个床铺,放着整洁的被褥。

  沈长吉忙道:“公子说的极是,卢兄叔侄自以住一间为宜,属下和高兄一间,
那是最好不过。”

  蓝纯青接着道:“高兄,沈兄请先挑一间。”

  沈长吉笑道:“都是一样,随便那一间好了。”假石中英微微一笑,须着四
人,在船上走了一遍,然后从后舱一道木梯,拾级而上。

  这里是楼船的最上面一层,一共只有前后两个房间。假石中英领先走在前面,
伸手推门而入。外面一间,相当宽敞,放着一张小圆桌,和几把木椅,算是起居
室。假石中英接着推开房门,含笑道:“这里面是在下的卧房。”

  里面一间,地方较小,除了一张床铺,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案。石中英随着几
人身后,暗暗留神,眼看已经走遍全船,依然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假石中英回
到起居室,抬抬手道:“诸位请坐,咱门这趟水程,少说也要十天八天,才能到
达,大家闲着无聊,在下欢迎诸位随时到上面来坐坐。”

  高顺抱拳道:“公子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贤达之士。”

  蓝纯吉附和着笑道:“盟主领袖武林,雍容大度,公子少年老成,可谓深有
父风。”

  假石中英清朗的笑道:“二位过奖了。”目光一抬,两道清俊的目光,直向
石中英投来,含笑道:“我看卢兄比在下大不过几岁,但早已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实在使在下钦佩的很,卢兄不嫌弃的话,在下倒希望和卢兄以兄论交,不拘什么
时候,欢迎你上来,长途寂寥,正好藉消岑寂。”他面含微笑,说来甚是诚恳,
你如果不知道他是假冒石中英的贼党,真还以为是询询儒雅的青年才隽。

  石中英心中一动,暗道:“我正想藉机接近你,山许可以从你口中,探出一
些端倪来,这不是正合我意么?”但却故意惶恐的拱手道:“公子这般错爱,属
下如何敢当?”

  假石中英爽朗的笑道:“卢兄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公子,属下
的称呼,实在太庸俗了,咱们平辈论交,我称你一声卢兄,最多你也称一声石兄,
岂不是好?”

  蓝纯青在旁笑道:“传薪,这是公子抬举你,你就恭敬不如从命,还不快答
应下来?”

  石中英应了声「是」,连忙作了个长揖道:“家叔也如此说了,兄弟自当遵
命。”说到这里,楼船一阵晃动,缓缓离开江岸。

  沈长吉接着说道:“船已经开了,咱们下去瞧瞧,公子和卢老弟投缘,卢老
弟就在这里陪公子聊聊吧。”此人脸上经常带着笑容,是善于奉迎的一类人。

  蓝纯青正好看风使舵,吟笑道:“传薪,沈兄说得极是,你们聊聊吧。”说
着,朝花敦高顺抬抬手道:“高兄请。”花戟高顺不知是他武功高强,还是年纪
较大,他在石家庄凡位身份较高的武师之中,最受人尊重,但他却是个面目冷森,
很少说话的人。

  此时只不过微微颔首道:“卢兄、沈兄请。”

  沈长吉堆满笑容道:“自然高兄请先了。”

  花戟高顺托大的道:“兄弟那就不客气了。”当先举步朝舱下走去,蓝纯青、
沈长吉随着他相继下去。

  假石中英朝石中英笑了笑,抬手道,“卢兄请坐啊。”他笑的时候,露出一
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当真称得上唇红齿白。如果他不假扮,可能也是一个美少
年。

  石中英也不客气,说了声:“在下告坐。”就在他对面一把椅子上坐下。适
时但见一名眉目清秀的书憧,手中提着一把水壶,走了上来,沏了一两盏香茗,
送到两入面前。

  假石中英含笑道:“兄弟听说卢兄令叔是当代武林中精干火器的第一人,卢
兄大概也精于火器?”

  石中英道:“公子过奖,在下只能说略懂使用,谈不上精。”

  假石中英道:“昨天令叔只以一颗「霹雳子」,就震坍了整座石崖,威力之
大,令人咋舌,卢兄也能使么?”

  石中英道:“那只是凭藉炸药之力;制作过程,较为精密,也并无什么出奇
之处,这等于是暗器一样,任何人都能使用。”

  假石中英:“这制作过程,大概是卢兄家传的了。”

  石中英道:“不,这是师祖传下来的。”

  假石中英又道:“我昨天第一次看到卢兄,就好像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
样,觉得十分投缘,所以这次前往龙门帮,就特别邀请了卢兄同行。”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来本来还派不到自己的。”一面拱手道:“多谢公子
提携,在下甚是感激。”

  假石中英笑道:“你我兄弟论交,何用再说感激两字?”说至。这里,忽然
「哦」了一声道,“兄弟方才说过,我称你卢兄,你也不妨称我石兄,别再公子,
在下听了怪不舒服的。”

  石中英这回和他多谈了几句,发觉这位假冒自己的「小贼」,实在是一个心
胸坦诚,性格爽朗的人,不觉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心中暗道:“他要是不是贼人
一党,不是假冒自己,自己和他,应该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一面惶然拱手道:
“石兄责备的是,兄弟自当谨记。”

  他为了宠络这位「公子」,不待他开口,接着说道:“其实兄弟一见石兄丰
仪,就觉得公子是一位非常之人,颇为倾心,只是石兄乃是盟主的公子,不敢高
攀而已。”

  假石中英清朗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大笑道:“该罚,卢兄又叫
我公子了?”

  石中英道:“兄弟说的,乃是昨天初见石兄的印象,自然该称公子了。”

  假石中英道:“卢兄说所是真心话?”

  石中英道:“兄弟说的,句句出自肺腑。”

  假石中英似是十分高兴,举起茶盏,喝了口茶,道:“兄弟初入江湖,算来
卢兄还是我第一个交的朋友。”

  石中英道:“兄弟也是。”说到这里,站起身道:“船已经开了一会,兄弟
想下去看看。”

  假石中英跟着站起,说道:“咱门现在是朋友了,兄弟欢迎卢兄随时上来。”

  石中英点头道:“兄弟会的。”转身走到门口,假石中英叫道:“卢兄且慢。”

  石中英停步道:“石兄还有什么见教?”

  假石中英走过几步,说道:“咱们这趟水程,在船上至少也有十天八天耽搁,
因此兄弟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

  石中英心中忽然一动,问道:“石兄请说。”

  假石中英道:“因为咱门在船上有一段日子耽搁,兄弟不得不提醒卢兄,船
上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是「黑衣队」武士庄的舱中,不可闯进去。”

  石中英心头更觉起疑,忖道:“莫非李帮主就被囚禁在「黑衣队」武士的舱
中?”这机会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不觉诧异的道:“那是为了什?”石家庄中
从没有人追根究底,问为什么的。

  但假石中英却不以为意,只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们练的武功,
较为特别,性情也和常人不大相同,如果有人无意走人他们舱中,就会与你视同
仇敌,而且他们也从不和人说话,兄弟只能告诉你这些,卢兄注意些就是了。”

  石中英道:“多谢石兄指点。”别过假石中英,回到中舱,大家好像都在自
己房里,当下就朝左首舱房走去,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蓝纯青打开舱门,含笑道:“你下来了。”

  石中英点点头道:“小侄回来了。”进入舱房,立即掩上舱门,把刚才的情
形,大概向蓝纯青说了一遍。

  蓝纯青点头道:“这小贼忽然和你套着交情,个情似乎显得有些突兀,江湖
上人心难测,你还是小心为是。”

  石中英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只是晚辈觉得此人本质还不算太坏。”接着
低「哦」了一声,又道:“老前辈,晚辈还从他口中,听到了有关「黑衣队」武
士的事。”

  蓝纯青是时极为注意,说道:“黑衣队是贼党的死士,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石中英道:“他告诉我,「黑衣队」住的舱中,不可进去,晚辈怀疑那舱中,
可能囚禁有着李帮主,因此才出言试探……”

  蓝纯青一手摸胡子,沉吟道:“不错,这些人平日很少在庄中走动,确是从
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哈,老朽早就瞧出他们眼神不对,怀疑这极可能练有某
种歹毒功夫,经他这么一说,老朽推想的倒是颇为接近了。”

  石中英道:“老前辈认为他们练的是什么功夫?”

  蓝纯青道:“老朽昔年曾听人说过,旁门中有一种邪门功夫,叫做「煞手术」。
专门用来训练死党,练成「煞手术」的人,不但膘悍无比,性格也会变的十分暴
戾、只听命干一人之外,不分亲疏,不分敌友,除了吃饭,行动,整日整夜都在
练功,不能间断,因为心中别无杂念,所以功力进境极快不分敌友,成为他们主
子最忠实的杀手,才有「煞手术」的名称,但这些人是否练成此种邪门功夫?目
前还未能证实。”

  石中英好奇的道:“这要如何才能证实呢?”

  蓝纯青道:“凡是练这种「煞手术」的人,你和他说话,他也不闻不问,不
会理睬,而且他们除了吃饭、就是练功,他们住的地方,自然不容外人进去的了。”
说到这里,接着点点头道:“由此看来,小贼对你倒是并无恶意……”

  石中英道:“老前辈认为他说的话可靠么?”

  蓝纯青道:“他说的并不假,这些人确实大有古怪。”

  石中英道:“那么以老前辈看;李帮主会不会被囚禁在他们住的舱中呢?”

  蓝纯青道:“这很难说,如果确实被囚禁他们住的舱中,那就十分棘手之事
了。”

  石中英道:“晚辈想伺机进入他们舱中去瞧瞧。”

  蓝纯青为人持重,微微摇头道:“不可,咱门总得先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
才可行动,否则打草惊蛇,反而误了大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辈倒有一个主意,可以进去瞧瞧虚实。”

  蓝纯青道:“如果他们练的真是「煞手术」,不分日夜坐在铺上练功,你如
何进得去?”石中英忽然以「传音入密」说了一阵。

  蓝纯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此法虽是可行,但仍然须得冒险,咱们负
有重大任务,任问一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石中英低笑道:“老前辈只管放心,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晚
辈自信决不致有什么失误。”

  蓝纯青笑了笑道:“这叫做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初生之犊,所以不畏虎也。”

  石中英笑道:“老前辈那是答应了。”

  蓝纯青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道:“好吧,只是你务必小心从事。”石中英
笑着应了一声。

  楼船刚开不久,两道布帆全挂起了。大江上江水连天,吹的是东风,真是一
帆风顺,把楼船在水面上推得飞快的滑进。中午时光,就从辽阔的江面,进入一
望无际的长江。他们还只是沿着江边驶行,已觉得两层的楼船,到了这里,就成
了一片树叶那么渺小。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楼船已在大江岸的一处僻港中下锚。

  晚餐之后,石中英背负双手,轻快的步出舱中。四月清晨,天气似暖还寒。
尤其在港湾里,从江面吹来的风势,着实不小。一名「黑衣队」值岗的武士,站
在船头上,一身黑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但他还是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的
站在那里。

  石中英轻快的走近船头,一手扶着船拦,作出凝目远眺之状,忽然回过头去,
好像才看到那名武士。船上,都是自己人,大家见了面,总得打个招呼。石中英
就朝他点点头,笑道:“好大的风。”那知黑衣人武士连眼珠也没转动一下,不
理不睬,恍如不闻。

  石中英心中暗道:“看来这些人果然练的是「煞手术」了。”心念迅速一转,
依然脸含微笑,朝他抬了下头,挤挤眼道:“在下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那
黑衣武士依然没有睬他。

  石中英存心激他,故意盯着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道:“真他妈的像猪。”
这句话他是暗以内力送出,直震对方耳膜。是人,只要不是聋子,准能听得到对
方说的话。

  黑衣武士只是练的武功,使他性情变冷,不和任何人说话、但他耳朵并不聋。
石中英话声出口,果见那黑衣人面上陡现怒容,双目突地转了过来,射出两道绿
阴阴的目光。只是他这两道目光,就惨绿得好不怕人。石中英轻笑道:“原来阁
下都听到了。”随着话声,小指迅快的朝他面门弹去。

  随着他小指弹出去的,当然是「弹指迷香」,他和蓝纯青早已对「黑衣队」
武士留上了心。十六名武上,只有两个船头和船尾站岗,中午,已是等大家用过
饭之后,才由另外两名武士,去接替站岗的人,晚上自然也是如此。

  石中英弹出迷香,很快挟起黑衣武士,身形迅疾的朝左侧船舷闪去。因为这
时,中舱饭厅上,大家都在吃饭,有的虽然吃好,还坐着在聊天,他自然不能从
中舱进去。石中英身形何等快速,一下掠到左舷窗下。窗户早就开了,蓝纯青就
在里面接应,他迅速的把黑衣武士从窗口送入,然后自己也穿窗而入。

  蓝纯青轻快的掩起窗户,石中英已经脱下自身上衫,换上了黑衣武士的装束,
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覆到脸上,依照黑衣人武士的面貌,仔细
易了容,由蓝纯青把黑衣武士拖到钠下藏起。石中英打开窗户,依然穿窗而出,
学着他们的步伐,朝船头走去。

  船头上,早已站着另一个黑衣武士,身子僵直,目光冷森,正在朝四下里搜
索。不用说,他是接班来的,没看到人,当然要找。接班来的黑衣武士看到石中
英走了过去,忽然问道:“九号,你去了那里?”虽是问话,语声极冷。

  石中英心中暗暗哦道:“原来他们不用姓名,是以号称相称的,自己是九号。
原来他们对外人不理不睬;但自己人相遇,还是互相交谈的。”心中想着,不觉
皱皱眉道:“兄弟方便去了。”他这句话,也学着他们那种冷漠的声调说的。

  来接班的黑衣武士抬抬手道:“快去吃饭吧。”石中英朝他摆了下手,便转
身朝舱中走去。

  「黑衣队」武士注在前舱,前舱必须从饭厅进去。这时饭舱上,已经换了第
二批人在吃饭,那是舵工,水手们。近舱门处一张桌上,放着两副碗筷,四碟菜
肴、已有一个黑衣武士坐在那里低头吃饭。石中英知道这人是船尾站岗的,他边
上还空着的一个位子,该是自己的坐位,自己纵然吃饱了,也得坐下去吃上一碗
才是,否则岂不使人看了启疑?

  石中英缓步走到桌边,伸手取过饭碗,装了一碗饭,在板凳上坐下。那在船
尾站岗的黑衣武士只顾低着头吃饭,连头也没抬一下,瞧也没瞧他一眼。石中英
无意之中,又发现了一件个,那就是这些「黑衣队」武士,只要有外人在场,他
们就互不交谈的。只有这样,他们的机密,才永远不为外人知。

  石中英坐在他的侧面,同时也在无意中发现他腰带上排着一块铜牌,铜牌上
有一个「拾」字。自己是九号,他是十号。急忙低头看去,自己腰带上,果然也
有一块铜牌,果然是一个「玖」子。石中英正有一件为难的事,自己混进他们里
面去,人家认识自己,叫得出自己「九号」,自己却一个也不认识,叫不出他们
的号数来。

  如今,他发现了铜牌,这问题总算迎刃而解了。十号不知吃了第三碗:还是
第四碗?反正这已是他最后一碗,饭吃饱了,他已经舀了一碗汤,在慢慢的喝着。
石中英不知他们房里的情形,须要他替自己带路,因此匆匆吃了一碗饭,也就放
下筷子,舀了小半碗汤,慢慢的喝着。

  十号放下碗,站起身来。石中英也放下碗,跟着站起,十号举步朝前舱走去。
石中英跟在他身后,挺直身子,举步朝前舱走去。前舱,几乎占了全船三分之一
的大,左右各有两徘铺位,中间是一条走道。此刻舱中并未点的灯,一片黝黑,
石中英本身内功,已极精湛,是以不需灯光,都可以看的清楚,但当他看到了舱
中的情形,心头不由的暗暗一惊。

  原来舱中十二名的「黑衣队」武士,果然都盘膝坐在自己铺上,正在运功。
一般人在运功的时候,都要瞑目垂帘;但他们每个人却都睁大了双目,咬紧牙关,
两手并肩竖立,五指箕张,作出扑攫之状。最使人看了触目惊心的,是他们睁大
的双目,在黑暗之中,竟然发出碧绿的光芒。十二个人在黑暗之中,瞪着二十四
只碧绿的眼睛,一霎不霎,定在那里,你说有多恐怖?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看来这些人练的果然是「煞手术」了。”但他却在
此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十号,走在自己面前,他也不需要点灯,可以在黑暗中视物,那么他
的两只眼睛,一定也是发绿的了。别的事情,还可以摹仿,但眼睛发绿,是他们
练了「煞手术」,才会如此,自己所无法华仿的。此时如果他们之中,只要有人
看自己一眼,立可发现自己是假冒他们的入,混进来的了。

  自己只是查探他们舱中虚实来的,这舱中,除了两排铺位,一目了然,李帮
主不可能被囚在这里,自己还是及早退出,免得打草惊蛇。十号默默的走在前面,
一直走到他铺位前面,往铺上坐,连鞋也没脱,就盘腿坐好,双手五指箕张,瞪
大双目,运起功来。

  石中英跟在他身后,不用说,十号前面一个铺位,自然是九号的了,但他心
中已萌退意,因此在铺上堪堪坐下,就低「啊」一声,双手按着肚子卜急步朝舱
外奔去。只听一个森冷的声音喝道:“九号,你怎么了?”

  石中英听出喝问的「黑衣队」为首的那人,这就答道:“我……肚子疼……”
急匆勿的冲出前舱,闪出中舱舱门,飞快绕到左舷,依然穿窗而入。

  蓝纯青一直守在房中,看他回来,立即迎着低声问道:“事情如何了?”

  石中英迅快揭下面具,一面脱下身上「黑衣队」的服装,低声说道,“他们
练的果然是「煞手术」,但舱中一目了然,爿:无李帮主的踪影。”接着就把进
入前舱之事,低低的说了一遍。

  蓝纯青沉吟道:“这就奇了,这船上所有地方,差不多咱们都已看到了,莫
非李帮主真已遇害不成?”两人在说话之时,已从铺下拖出九号,依然替他穿上
了黑衣。石中英挟起九号,仍然穿窗而出,四顾无人,悄悄奔近后梢。

  然后把他依着船栏站定,取出准备好的解药,轻轻朝他鼻孔弹去,身形迅快
往后跃退数步,正待悄悄退走。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石中英不知来的是
什么人?心头一惊,急中生智,急忙蹲下身子,装作正在船舷上出恭模佯。

  那九号闻了解药,鼻孔打一个喷咂,立时清醒过来,用手揉揉眼睛,一脸俱
是迷惘之色,似是想不起他怎么会在这里的?石中英看池站着不走,心知要糟,
就在此时,但见九号似有瞥觉,霍地转过身来,黑暗中,他那双目之中突然迸出
两个绿阴阴的目光,直向石中英蹲身之处射来。

  他本来那想不起自己如何迷迷糊糊走到后梢来的?但这一看到石中英,顿时
想起方才是他戏弄自己。须知练成「煞手术」的人,除了性格变得暴戾,那是因
为精神受人控制之故,但神志并未完全迷失。此时看到石中英,不由激起凶心,
双手缓缓提起,目露凶光,举步朝石中英逼来。

  石中英早已看出情形不对,赶紧站起身子,一面故作不知,低声喝道:“什
么人?”九号一声不作,右手五指如钩,突然朝石中英当胸抓到。

  你别看他行动缓慢,但出手一抓,竟然快逾掣电。这一记真要给他抓上,就
会活生生掏出你的心来。但石中英又岂会给他抓上?口中大喝一声:“你是什么
人,怎么一声不响,就向在下施击?”喝声中,左手一翻,朝外格出。这一格之
势,掌沿正好扫上九号脉门。

  这一下是他含怒出手,暗中使了五成力道,存心要让九号吃些苦头。那是因
为九号出手的招术,太毒辣了。那知掌沿扫上九号手腕,但听「啪」的一声,竟
如击在铁石之上?两人同时觉得手腕刚震,各自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船尾后梢又出现了一个黑影幢幢的黑衣人,两道眼神,绿惨惨的,
直射过来,沉冷喝道:“九号,你怎么无故出手伤人?”

  九号被石中英一掌震退,凶心更炽,脸上僵硬的肌肉,隐露挣笑,正待扑而
止,此时听到喝声,立即站停身子,答道:“是他……”他们一直很少和人说话,
口齿就显得有些滞钝。

  问况他们只是生性暴戾,方才突然想起了石中英曾经触怒了他,就心生杀机,
真要问他为什么?他自然说不上来。那黑衣人冷冷的道:“公子一再吩咐,你们
不准在船上滋事,还不随我回去?”说完,举步回身就走。

  九号不敢多说,怒目瞪了石中英一眼,便自随着那黑衣入身后而去。石中英
已然认出后梢这个黑衣人,正是「黑衣队」为首之人。敢情他见自己匆匆忙忙的
出来之后,好久没有回去,才出来查看的,说也真险,自己若是稍为慢上一步,
就可能被他撞见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也就循着左舷,回转舱房。

  蓝纯青守在房中,看他走入,立即关心的问道:“你和谁动上手?”

  石中英道:“老前辈也听到了?那是九号,他醒之后,看到晚辈,就朝晚辈
当胸抓来。”

  蓝纯青道:“你怎么没及时退走呢?”

  石中英道:“晚辈听见有人走来,已经来不及再走,唉!这些「黑衣队」武
士,果然十分厉害,晚辈用了五成力道,才把手腕震开,但只和他平分秋色,不
分胜败。”一面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蓝纯青等他说完,低声道:“方才你去了之后,老朽仔细想过了,李帮主不
可能遇害,前舱既然并无可疑之处,咱们目前唯一的线索,还是在那小贼身上。”

  石中英颔首道:“老前辈说极是。”

  蓝纯青笑了笑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吧,难得小贼和你一见投缘,这
件任务,就落在你肩上了。”

  石中英道:“晚辈省得。”

  第二天,早餐之后,石中英潇洒的朝楼船第三层上走去。这时,才不过清晨,
但在大江之上,只要天色黎明,你就可以看到一轮红日,在东首天边尽头,缓缓
的从水中钻出来,如今早就有三丈高了。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风来细细皱轻罗」
的波纹上,反射出于万点耀目金鳞,几乎睁不开眼睛。

  水天一色,风助船势,在江面上滑行如飞,使人顿生乘长风,破万里浪的壮
概。石中英仰首向天,长长呼了一口气。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卢兄怎么
不请进来?”那是假石中英的笑声。

  石中英一脚跨进舱门,抱抱拳道:“石兄早。”

  假石中英早已站起身来,迎着笑道:“卢兄来的正好,兄弟早就起来了,唉,
这趟水程,兄弟是第一次坐船,真是闷得发慌。”

  小圆桌上,还摆着四碟小菜,和吃剩的馒头,敢情他刚吃过早餐。石中英和
他目光一对,只觉此人,目若秋水,明澈照人,脸上也神采飞扬,显然明知他经
过易容,但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来?心中不禁暗暗嗟叹:“他不是贼党,该
有多好?”

  假石中英看他只是望着自己,似有惺惺相惜,缓缓移开目光,淡然一笑,抬
手道:“卢兄请坐。”石中英和他一起在椅上坐下,还没开口。

  只见里间门帘启处,一名小童手提食盒,走了出来。石中英暗暗觉得奇怪,
忖道:“里面一间,明明是他卧室,他刚吃过早餐,而且早餐是在小圆桌上吃的,
这小童怎会提了食盒,从他房中出来?

  假石中英轻轻皱了眉头,说道:“琴儿,快把桌上收拾一下,我要和卢兄下
棋呢。”

  小童答应一声,急忙揭开盒盖,把碗筷一把收入食盒之中,盖好盒盖,含笑
道:“后梢正在烧着开水,大概开了,小的替公子沏茶去。”说完,转身朝外行
去。

  石中英心中既已启疑,小童揭开盒盖之际,他自然更加注意,目光一瞥,就
已看到食盒中,除了碗碟,好像还有三付竹筷。难道他房中藏着三个人?里面那
间卧室,地方不太大,除了一张床铺,一帐小巧的书案,再也没有旁的东西,如
何容得下三个人?

  假石中英已经取出一副象棋,在小圆桌上摊开棋盘,含笑道:“来,卢兄,
咱们下棋。”

  石中英心中惊然一惊,笑道:“兄弟对下棋一道,会而不精,只怕不是石兄
的对手。”

  假石中英朗笑道:“卢兄又客气了,咱们只是在船上消磨时光,聊逍岑寂,
兄弟也并不高明。”话说之时,小童琴儿沏了一壶上好香茗上来,替两人倒了一
盏,放到小桌之上,就站在两人后面观棋。

  假石中英挥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快下去吧。”

  琴儿笑着道:“公子和卢少侠下你们的棋,小的看小的,只要不作声就是了。”

  假石中英道:“不行,站着看棋的人,没有J个不说话的,你快出去。”

  琴儿哪起小嘴,无可奈何的道:“好,小的出去就出去。”懒洋洋的走了出
去。

  石中英心中暗暗一动,忖道:“看情形,这小书童似是和他十分熟络,不但
也是贼人一党,而且还一定是他的心腹,自己如果从书童身上着手,他年纪较小、
也许可以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口风来。”

  他心中想着心事、下棋自然只是虚应故事,下棋一道,如同用兵,调兵逍将,
必须静下来,知已知彼,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心里有事,那就是草草应战,
既不能拒敌于疆土之外,等到敌骑深入,又不能布成坚强阵势,聚残于既入之后,
自然非败不可。

  三局下来,石中英两败一和。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假石中英在棋艺上,似
乎不止高他一着。石中英取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石兄果然高明,兄弟败
得心服口服了。”

  假石中英胜而不骄,闻言笑道:“卢兄,你我一见投缘,欲邀卢兄秉烛夜谈,
不知卢兄意下如何?”

  石中英自然是求之不得,正愁找不到机会探听情况,闻言道:“恭敬不如从
命。”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假石中英目光凝往,淡淡一笑道:“我看卢兄好
像有什么心事?”

  石中英道:“兄弟那有什么心事?只是棋下得蹩脚罢了。”

  琴儿坐在舱门前面,忽然探进头来,嗤的笑道:“卢少侠心里大概是在想他
的意中人。”

  假石中英叱道:“你胡说些什么?”琴儿吐吐舌头,果然不敢作声。

  石中英起身告辞道:“已经快吃饭了,兄弟要下去了。”

  假石中英道:“卢兄在这里吃,不是一样么?我叫琴儿去多拿一份上来就是
了。”

  石中英道:“不用麻烦,兄弟还是下去吃的好。”别过假石中英,匆匆走下
楼梯,水手们正在中舱摆着碗筷。石中英推开舱问,蓝纯青不在舱中,这就返身
走出,跨出中舱,果见蓝纯青和穿云镖沈长吉,站在船头,正在谈话,石中英举
步走了过去。

  沈升吉一脸堆笑,说道:“卢老弟下来了,你和公子一定谈得很投机了。”
他不待石中英开口,就朝蓝纯青滔笑道:“公子人中龙风,令侄也是青年英才,
英雄出少年,也只有英雄才能识英雄,哈哈哈哈。”此入处世圆滑,善于阿阴,
奉承得人恰到好处,因此石家庄上,任何人对他极有好感。

  蓝纯青含笑道:“沈兄过奖了。”一面朝石中英问道:“说来真是惭愧,小
侄和公子下了三盘棋,竟然是两败一和。”

  沈长吉连连点头道:“公子真是天纵聪明,令侄也是……”他话未说完,舱
中走出一名水手,招呼道:“二位老师傅,卢少师傅,请用饭了。”

  蓝纯青抬抬手道:“沈兄请。”

  沈长吉连连笑道:“卢兄,卢老弟请,请。”蓝纯青知道此人平日虚伪多礼,
也就略为谦让,当先走去。

  沈长吉因石中英和「公子」论了交,说什么也要让石中英走在前面,他才紧
随着两入身后,进入中舱。午餐之后,蓝纯青,石中英回入房中。石中英关上房
门,就把早晨上去,看到书童琴儿从假石中英房中,提着食盒走出之事,低声告
诉了蓝纯青。

  蓝纯青听不觉眼前一亮,问道:“你看清食盒中有三双筷子?”

  石中英道:“晚辈早就注意到了食盒,因此琴儿收拾桌上碗筷之际,特别朝
食盒中看了一眼,自然看清楚了。”

  蓝纯青道:“这就奇了,他房中地方不大,昨天他领咱们上去观看之时,老
朽看的很清楚,第三层上,一共只有那么两间,如何藏得下三个人?”

  石中英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蓝纯青道:“就算房间藏着三个人,但除了李帮主,还有两个会是谁呢?接
着沉吟道:”他房中藏一个人都已勉强,要藏三个,决无可能,你看到食盒中的
三付筷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石中英望着他道:“老前辈之意是……”

  蓝纯青道:“琴儿早晨收的碗筷,可能是昨天午餐、晚餐、和今天早晨,三
次食用的碗筷,他一次收拾了。”

  石中英点,点道:“老前辈这一推测,颇合情理。”

  蓝纯青道:“不管他房中藏着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咱门这个险,是非冒不
可。”

  石中英道:“老前辈准备动手?”

  蓝纯青道:“救李帮主,是上面交下来的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只有救出李
帮主,才能使整个武林稳定下来。”

  石中英道:“李帮主有这么重要么?”

  蓝纯青道:“不错,龙门帮的势力,遍布长江上下游,是除了丐帮之外,江
湖上的第一大帮,对南七省有镇定作用,也只有李帮主才能镇得住,因此,贼党
图谋龙门帮甚久,如果龙门帮一旦落入他门掌握之中,武当、衡山两派,就当首
蒙其害,就是北边的少林,以及峨嵋,青城等派,山将次第遭受到威胁了。”

  石中英吃惊道:“会有这么严重?”

  蓝纯青道:“贼党处心积虑已久,据令尊当年的推测,各大门派之中,可能
早已有了他们潜伏之人,其实他们若要有什么举动,也许一夜之间,就可以囊括
各大门派,他们徐徐不敢发动,就是已经知道令尊秘密组织了一个联合各门派的
「护剑会」。”

  石中英道:“原来贼党也知道「护剑会」是家父创立的?”

  蓝纯青笑道:“自然知道,但只是知道的并不详细而已,不然,他们何以要
花费一番力量,奉令尊为武林盟主?”

  石中英愈听愈奇,问道:“家父当选武林盟主,也是贼党举出来的么?”

  蓝纯青道:“公举令尊为武林盟主,当然是各大门派的共同意见,但贼党早
已在暗中奔走活动,也是事实。”

  石中英道:“那是为什么呢?”

  蓝纯青道:“贼党如果明目张胆崛起江湖,就算凭仗武功,横扫江湖,也不
过造成一个人人畏惧的黑道魁首,第一是不容于各大门派,反而会促成各大门派
团结一致。第二是声望不够,不足服众。何如先捧出令尊,然后再以假易真,这
样一来,黑白两道,各门各派,岂不不费一兵,不折一矢,全都入了他门的掌握
之中。

  石中英怒哼道:“果然恶毒的很。”

  蓝纯青叹了口气道:“令尊当选盟主之时,其实早已看穿了他们的阴谋,原
想将计就计,给他们釜底抽薪,焉知还是中了贼党的狡计……”

  石中英双手握拳,愤愤的道:“我师父从没和我说过这些,我若是早知道了
这老贼(假石松龄),决不会饶过他的。”

  “老弟千万鲁莽不得。”蓝纯青道:“老朽告诉你这些话,只不过让你先了
解一下武林大势,老实说,老朽就耽在石家庄,一半就是为了你。”

  石中英道:“老前辈……”

  蓝纯青道:“其实石家庄有七星剑主负责,老朽早已可以离开了,老朽最后
的任务,就是在暗中协助和保护你,让你自己慢慢的去体会领悟,没想到正好发
生了龙门帮的事。”

  石中英道:“他约我今夜秉烛夜谈,我觉得是个踩探虚实的极佳机会。”

  蓝纯青点头道:“嗯,老弟一身所学,老朽自然信得过,只是江湖阅历还浅
了些,任何事都得谋定后动,所以老弟还须多多小心。”两人于是低声计议一番。

  傍晚时光,帆船果然已经驶抵和悦洲,在一处港湾下了锚。这里镇甸虽然不
大;但航行长江上下游的船只,在这里下锚过夜的可也不少。因此江边小集,却
已形成了夜市,整天闷在船上发慌的入,船一泊定,少不得要上岸去溜达溜达。
当然每天都有往来的船只停泊,有人下去溜达,就有适应这些人所需要的一切,
包括酒、赌和女人。

  小镇上,不到半里长的一条小街,此刻浮现出零零星星的灯光。石家庄出来
的帆船,水手自然也是石家庄的人。尽管石家庄门规极严,水手们总还是吃荤的。
船泊定了,天色一黑,水手们一个个的从船尾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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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真假公子

  入夜,石中英来到楼船三层,刚到舱门,正待叩门,舱门却是自动启开,舱
内探出琴儿道:“卢公子,你现在才来,我们家公子早等不及了。”说着将石中
英领进去。

  果然,假石中英已经坐在桌边,红烛高烧,琴儿送上香茗,神秘一笑,然后
退出。假石中英请石中英坐下,然后道:“卢兄,我今晚请你来,是因为我有事
要离开了。兄弟和卢兄多日相处,一朝赋别,叫我情何以堪……”他的声音竟然
有些嘶哑,缓缓低下头去。

  石中英呆的一呆,他真没想到这假石中英,竟然对自己如此多情。心中一阵
感动,说道:“公子和在下一见如故,兄弟论交,在下也一直把公子视作兄长…
…”

  话声未落,假石中英突然抬起头来,抢着说:“不,你比我年长,你是我大
哥,你……不会忘记我吧?”

  石中英和他目光一对,只觉他眼中隐有泪水,不觉一把握住了假石中英的双
手,激动的道:“人非草木,公子盛情相待,在下如何敢忘?”

  假石中英低声笑道:“你不忘记我就好……”仰脸道:“石大哥,不要再叫
我公子。”石中英不觉一楞,假石中英居然叫他石大哥,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
的身份?石中英不由愣在当场。

  只听假石中英幽幽道:“我是祝琪芬。”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现出一个
千娇百媚的少女。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石中英始料不及,他「呼」地站了起来。
她是祝琪芬,那在「涵春阁」献身自己的少女又是什么人?

  祝琪芬娇羞地道:“我知道大哥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且请坐下,听妹子一一
道来。”看石中英坐下之后,她接着道:“妹子实系七星剑主……”石中英已经
隐隐猜测到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也并不太惊奇,只是「哦」了一声。

  祝琪芬接着又道:“此次前去君山,系押运龙门帮主李天衍,及叛教之左月
娇,左系老贼义女,伪装小妹者,但日前为救助大哥,触忤老贼,命戚婆婆随行
管束。此女身世堪怜,且有弃邪归正之心,望大哥善视之。三人现均在底层暗舱
之中,唯一入口,须移开书案揭开舱板,有木梯可下。”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李帮主伤势虽愈,散功之毒未解,解药即在衣袋之
中。戚婆婆武功极高,亦擅使毒,为老贼羽党,须加防范。「黑衣队」武士,均
练有特殊武功,此去君山,可为我用,彼等只听命于持金牌,捏煞决之人。”说
着递给石中英金牌一面,及指挥彼等之「煞决」图解一纸,然后接着道:“大哥
务必先行熟记于胸,假冒李帮主之贼人,身份未明,据悉精于使毒,诸祈小心。”

  石中英又道:“我还是弄不懂,妹子怎会假冒我的呢?”

  祝琪芬笑道:“这个很简单,假冒你的那个贼人,是老贼心腹,我在混入老
贼手下之时,正好假冒了那人,等老贼命他假冒你时,岂不正好由小妹主假冒了
你?”说着又顿了一顿道:“琴儿是我师妹,大哥可不许欺侮她。”说着站起身
来。

  石中英讶然道:“妹子这就要走吗?”他与祝琪芬青梅竹马,一别十多年,
此刻骤然相逢,自然不愿马上就分别。

  祝琪芬眼圈一红,叫了声:“大哥……”就扑到了石中英的怀里。

  石中英已经和左月娇有过一次鱼水之欢,那时还不知道她是假冒的祝琪芬。
如今真的祝琪芬就在眼前,石中英不禁心跳加速,也无暇考虑,用双臂迅速将她
从腰间抱住,把嘴印在她的唇上。祝琪芬张开嘴,让石中英尽情品尝她细滑的舌
头。

  石中英的左手抚摸她的背部,右手在她臀部上的动作也由抚摸变成了抓捏和
揉擦,祝琪芬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会发「嗯」和「啊」的音,她呼吸
急促,起伏的双乳压着石中英的胸部。石中英抱着她的感觉由清爽变成炙热,这
股热流直达下体,使宝贝肿胀着抵到她的小腹,她「嗯」的一声,全身颤抖。

  石中英知道这时应该趁热打铁,左手一边感受光滑的肌肤,一边顺势将她的
上衣除去,右手则摸进亵裤,滑腻而有弹性的臀部让人想将其全部掌握。祝琪芬
浑身一颤,人也好像窒息了,石中英也终于抓到了她那块神秘的嫩肉,滑腻的阴
唇,细软的阴毛,动人的阴蒂,颤动的温热,幸福的快感从五指间传遍全身。

  石中英让五指尽情抚摸她珍爱的密处,中指压在小阴唇之间,用五指分隔四
片大小阴唇和大腿,慢慢的按压,移动,最後让中指停留在阴道口轻轻的摩擦,
掌根也抚弄着阴蒂,石中英从她的脖子吻到胸口,然後将舌头伸进乳沟,品尝未
知的区域,呼吸的声音很大,却盖不住祝琪芬的淫声∶“……嗯……嗯……嗯…
…啊……嗯……”

  阴穴在升温,中指也开始湿润了,祝琪芬在还能保持站立姿势之前,她把石
中英的上衣也脱了,石中英将她平放在床上,扒掉她所有的衣服,湿漉漉的阴毛
下,淫水冲刷着石中英的手指。祝琪芬紧闭双眼,享受着现在和将要发生的一切。

  两只雪白的丰乳在石中英眼前一跳,白嫩的乳房呈半球型高耸着,紫黑的乳
晕不大,上面嵌着黑枣般的乳核,这是无法抵御的诱惑。石中英脱掉外裤,用膝
盖抵住湿润的阴穴,继续玩弄着阴蒂,腾出双手扑到双峰之间,将头埋进乳沟,
闻着那里的气味,舔着乳房的底部,细嫩的乳房摩擦着脸颊,双手攀着两峰颤抖
的揉抓。

  石中英吻遍整个乳房,最後一口噙住右边的乳头,舌头卷弄着乳核,唾液湿
润着乳晕,右手搓着左边的那只,然後换到左边噙住已被搓的发硬的乳核,又再
换回右边,就这样尽情的吮吸乳头,轻咬乳晕,仔细品尝这两个奇异的东西,就
是因为它们石中英才来到这里。

  “……嗯……啊……啊……嗯……嗯……啊……嗯……嗯……”祝琪芬想说
话,但她一张嘴就能发出这两个音,但是她脱去石中英亵裤的手,已经表达了她
想说的话。她柔软的双手,握着石中英早已粗硬的宝贝,向她下体拉去。

  石中英知道不应让她再等下去了,离开鲜美的乳房之前,石中英再吻住她的
乳头,用手捏着另一个,彷佛要从里面挤出乳汁,可能是石中英用力大了一些,
「啊」的一声,祝琪芬发出疼痛的欢叫。石中英从乳沟慢慢吻到肚脐,用左手食
指轻擦阴蒂的上端,感到她的颤动。

  石中英右手从右面大褪的内侧开始,抚摸过阴穴来到左面大腿内侧,再摸回
右面,光滑湿润的肌肤使五指充满了欲望,随着抚摸揉捏频率,力度的加大,白
嫩的大腿向两面慢慢分开,一股女人的体味扑鼻而来,淫水泉涌,这一定是阴道
和子宫因为嫉妒阴唇和阴蒂在垂涎。

  稀松的阴毛掩盖不住密处,扒开滑腻的大阴唇,里面是红润的小阴唇,再里
面是湿润的阴道口,显得格外鲜嫩,就在那里石中英看到了神秘的处女膜,一股
热流使石中英的宝贝,胀的更粗更大。

  “嗯……嗯……嗯……嗯嗯……”饥渴让祝琪芬难耐,双手又伸向石中英的
宝贝。石中英将她双手按在床上,用身体压住她的双乳,把舌头伸进嘴里,让她
吮吸。又将她的舌头吸进嘴里品尝,再移到侧面吻她的耳垂,龟头在阴蒂和阴道
口来回摩擦,不时的撞击两边的小阴唇。

  祝琪芬说不出话,手也动不了,有哽咽而使乳房和下体开始振动,这使石中
英更加兴奋,摩擦了一会儿,石中英把龟头停在阴道口,看见下面的祝琪芬因饥
渴而痛苦的表情,极度的自豪和欲望使石中英用力向下一顶,龟头撑破处女膜,
钻进了狭窄润滑的阴道,血泄红了两人的结合部。

  “啊……好痛……”痛苦的叫声之後,祝琪芬睁开眼睛,眼里含着泪,让石
中英觉得她十分娇小,令人爱怜。于是石中英放开她的手,亲吻她的眉、鼻、唇。
当石中英向上拔起宝贝时,祝琪芬突然用手按住石中英的屁股,生怕石中英离开
似的,但石中英怎麽会离开呢?石中英宝贝向上拔起,接着向更深处用力一插,
半根宝贝陷了进去。

  “嗯……”幸福的叫声过後,祝琪芬放心的用手搂着石中英的背,使石中英
紧紧的压着她坚挺的乳房。石中英抚摸她的脸颊吻着她,她也会心的亲着石中英,
宝贝当然不能停下,缓缓抽出,再深深插入。

  阴道里湿润温暖,紧紧包裹着宝贝,抽动时阴道内壁和宝贝的摩擦,使石中
英的宝贝隐隐作痒,抽出时石中英身体向上送,好让宝贝露在外面的部分,可以
摩擦她的阴蒂,对她乳房的挤压也更大力了,抽出、插入,再抽出、再插入,宝
贝每次插入都更深、更大力。

  “嗯……嗯……啊……嗯……嗯……嗯……嗯……啊……啊……嗯……嗯…
…啊……”祝琪芬的呻吟,鼓舞着石中英更大力的向阴道更深处插去,她屈膝将
两腿分得更开,好让他可以插的更深。石中英用力一顶,将整个宝贝插入阴穴,
子宫颈包裹着龟头,一阵奇痒传遍整根宝贝。

  “啊……好充实……”欢叫声中,祝琪芬她严守了近二十年的禁地,引来了
第一位访客,并被石中英彻底的占有了。为了止痒,石中英开始在阴穴上蠕动,
她的双乳使石中英觉得两人之间还有距离,所以石中英用力挤压她的双乳,感受
那里的刺激,她的淫声也越来越大,石中英用手在她软肋一捏。

  “啊……啊……”又是一声欢叫,祝琪芬不禁屁股一扭,这使石中英感觉宝
贝也跟着转动了一下,快感传遍了全身,也传到了她体内,因为她开始扭动她的
屁股,这使两人都十分兴奋。

  石中英开始挤压她的阴穴,宝贝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但她的淫声似乎听不见
了,她高举双腿,然後紧紧的缠着石中英的腰,手臂从後面死死的抱着石中英的
背,原本狭窄的阴道也开始收紧。祝琪芬彷佛已经窒息,身体有紧缩和颤动石中
英知道她开始进入高潮了,紧包的感觉使石中英的宝贝炙热无比。石中英继续有
节奏的挤压她的阴穴,虽然宝贝在她体内是艰难的挪动,但却将她不断推向高潮,
这样如胶似漆了约一刻钟,在她快要退潮之前,石中英使出全力小腹向前一挺,
宝贝一挑,射了出去。

  “啊……啊……大哥……”尖细的叫声为石中英的高潮推波助澜,宝贝一次
次的挑动着她的阴道和子宫,精液不断冲刷着石中英的殖民地。

  “啊……啊……啊……啊……啊……死了……大哥……啊……啊……啊……
啊……啊……啊……啊……”在石中英射出最後一注精液时,两人都进入了极乐。

  石中英躺在床上,让祝琪芬趴在自己身上,宝贝留在她的身体里,两人全都
汗湿了,不,也许是精湿淫湿了。石中英拉下她的头饰,让她的长发散在肩上,
长发女人的感觉真好,石中英隔着长发抚摸她的背部、揉她的屁股,祝琪芬微闭
双目,呼吸微弱,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静静的享受着最後的爱抚,身体颤抖着,
尤其是夹着石中英宝贝的那美丽的嫩肉,在石中英的小腹上哽咽般的颤动着。

  这是石中英青梅竹马的女伴,祝琪芬。她的呼吸平和了,睁开眼睛,留在体
内的宝贝,让她想起就是现在这个柔软的东西,刚刚刺破她的处女膜,摩擦她的
阴道,扎进她的子宫,浇灌她的宫腔,占有了她整个人,摘走她近二十年培育成
熟的果肉。想到自己饥渴的呻吟,兴奋的尖叫,祝琪芬把羞红的脸藏进石中英怀
里。

  “大哥……你真坏……”祝琪芬的声音依然尖细,但很温柔。石中英将她放
平,拔出宝贝,好让她的阴道恢复原状,抚摸着她的乳房,由于刚刚交战了一场,
乳房非常柔软,乳头也格外幼嫩,这对爽乳,真是爱不释手。

  “妹子,刚才感觉舒服吗?”石中英轻声问她。

  “嗯,舒服。”祝琪芬柔声道。

  石中英继续抚摸,帮她恢复,一刻钟之后,石中英柔声问道:“妹子,不要
紧吧?”他当然是意犹未尽。祝琪芬搂着石中英,满面绯红,娇声道:“妹子的
下面早就是你的了,你爱怎样都随你……”

  石中英微微一笑,让她平躺着,拿起她的手吻着,吮吸细长的手指,抚摸玉
臂,当眼睛看到鲜活的双乳时,石中英不禁扑上去,吻、揉、吸、咬,祝琪芬也
自豪的笑着。石中英离开她的双乳,将她翻过来,唇在她平滑的背上移到臀部、
大腿。

  石中英再将她翻回来,抓起她的右腿抱在怀里,用膝盖抵住她的阴穴摩擦着,
石中英开始品尝她的玉腿,揉搓着细长光滑的爽腿,从大腿到小腿,再从小腿摸
回大腿,石中英将她的腿向上提起,紧紧抱在身上,让石中英的前胸和小腹感受
她玉腿的柔嫩、细腻,肿胀的宝贝触着她的大腿内侧。

  石中英吻着她白瘦的脚,坚硬的脚骨和上面细嫩的皮肤让石中英的欲望不断
上升,当石中英吻她脚心时,她的腿忽的向回一抽,细滑的玉腿在石中英身上游
走,摩着石中英的宝贝,石中英抱紧她的玉腿以免它再滑走,然後舔着她的脚心,
她的玉腿就拼命挣扎着,光滑的肌肤摩着石中英的上体和宝贝,阴蒂也随着身体
的扭动在石中英的膝盖上摩着。

  “啊……啊……啊……嗯……啊……嗯……嗯……啊……啊啊……”双乳有
力的摆动着,阴穴里也有液体流了出来。

  “痒啊……痒……别……别……嗯……别弄了啊……嗯……嗯……啊……大
哥……快啊……快插啊……进来啊……嗯……啊……痒啊……”石中英分开她的
腿,用力插了进去。

  “啊……”从祝琪芬内心发出无比畅快的欢叫,也鼓舞石中英不断深入,石
中英现在已是轻车熟路,抓着她的两腿弯曲处,在她胸前向两边分去,一下比一
下更深更猛的插着她的阴穴,那里涌出的液体湿润了两人的大腿,雪白的双乳在
石中英的动作下上下翻腾着。

  “啊……啊……啊……嗯……嗯……嗯……啊嗯……啊……嗯……”阴道里
的空间越来越小,祝琪芬开始进入高潮了,但石中英想带她进入更高境界,石中
英将她翻向一边,使她侧身躺着,把她的一条腿推向胸口,宝贝不停的摩擦阴道
内壁,龟头冲插着子宫,兴奋的肉体被石中英顶的在床上来回振动。

  “啊……啊……啊……嗯啊……啊……啊啊……”祝琪芬再次进入高潮,石
中英再去翻她,宝贝在阴道里翻转。

  “啊……嗯……嗯……啊……啊……”石中英让她背对自己跪在前面,抓起
她的手臂向後拉,使她的上体悬空,这样他可以插的更着力,石中英用腿将她的
爽腿分得更开,小腹上她光滑的屁股,激起石中英无比的斗志,他向前奋力冲撞
她的阴穴。

  “嗯……嗯……啊……嗯啊……”淫声在耳边吟绕,祝琪芬不禁在石中英前
面扭动着屁股,长发随着石中英一次次的全力顶入前後摆动着,炙热紧缩的阴穴
使两人都进入了高潮,石中英把她按在床上,使她的臀部撅得更高,石中英伏在
她身上,双手伸到前面紧紧抓着她的乳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中石中英
猛挑她的子宫,将炙热的液体一注注的充满女体,两人紧紧相拥,回味刚才的欢
快,颤抖湿润的女体让人心怡。

  不知过了多久,石中英醒了过来,身边的人儿已经不见了。但祝琪芬穿过的
长衫,却还留在床上,她自然是已经离开了。看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石中英
起身着衣,收拾好一切。想起正事未办,立刻去将蓝纯青叫来,说明一切。蓝纯
青讶然道:“七星剑主,这倒颇出老朽意外之事。”

  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又道:“这就是了,老弟还记得前天火龙卢
琨叔侄二个站在崖上,一个守在崖下,一举被咱们制住的事么?老朽那里动了疑,
火龙卢州成名多年,不仅火器独步江湖,一身武功,亦是不弱,他们叔侄,纵然
不是咱们对手,也不至于一下被咱们制住。”

  石中英道:“老前辈是说他门早已被人制住了?”

  蓝纯青笑了笑道:“不错,如今咱们知道了假公子的身份,自然是他出其不
意,先把他们制住了,才退走的了。”接着又道:“现在咱们不用急了,床铺上
有长衫,你先换上了,恢复了你原来的面目再说。”石中英迅快的抓起床铺上的
衣衫,披到身上,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揭下,现在他又恢复了剑公子石中英。

  蓝纯青好像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你摸摸口袋里,有没有解药?”

  石中英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有一个小小瓷瓶,一面点头道,“有。”随手
取出,低头瞧去,只见瓶上贴着一张红色签条,上书:「解毒金丹」四字,下面
另有八个小字:“专解奇毒,每服三丸。”

  蓝纯青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进去。”

  两人重又回入卧室,迅快移开书案,仔细察看,果见其中有一方舱板,留着
指头大一个小孔。蓝纯青用手指勾注木板,缓缓揭住,下面露出一个四方形黑黝
黝的洞穴,底下有一道笔直的木梯,容得一个人下去。原来这是一个暗舱,可以
直通船底底舱,正因第二层舱中,隔了几个小房间,是以这暗梯虽然通过第二层,
但位于在中舱与后舱之间,自然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蓝纯青迅快又把木板放下,低声道:“老弟一个人下去吧,不过行事千万小
心,尤其那戚婆婆擅于使毒,务必先把她制住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辈并不怕他使毒,老前辈怎么不下去呢?”

  蓝纯青道:“船上还有其他人,这里只有一个一口,万一被人阂起,咱们出
路被截,岂不困在里面了?”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顾虑极是。”

  蓝纯青重又揭起木板,一面叮嘱道:“老弟快下去吧。”随手递过了一个白
铜千里火筒。

  石中英接过火筒,双脚跨入洞窟,攀援而下,这简直像一口方形的枯井,仅
比一个人略微宽了些。木梯笔直而下,须得手脚并用,攀援着木梯而下,从第三
层爬到底舱,就足足有三数丈距离。石中英手足并用,也耳目并用,他在快要落
到底舱之时,已经听到距离不太远的地方,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音。

  一个比较细长,不用说,此人正在调息行动。另一个声音虽细,但经听就知
道他已经睡熟。石中英不用隐藏行动,是以到了最后几级,就轻轻一跃,落到舱
板之上。只要他不太提吸真气,纵落的虽微,仍然会有声音,只要内功有相当火
候的人,就会警觉。

  果然,就在他堪堪跃落之际,只听戚婆婆的声音,又尖又冷的道:“公子深
夜下来,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迅快的转过身来,目光一扫。只见这间底舱略呈狭长,左首有两张床
铺,对面放世。一张铺上,盘膝坐着戚婆婆,另一张铺上,侧身而卧的,正是祝
琪芬,不,她应该叫左月娇。对面,壁间有一道木门,还上了锁,不用说,那里
面囚禁的准是独角龙王无疑。这一阵打量,原只是目光一扫的工夫。

  “哒。”石中英打亮了手中火筒,目光一抬,徐徐的道:“在下自然有事。”
说话这时,戚婆婆已经跨下铺来,看他目光瞧着左月娇,不觉呷呷笑道:“你不
是想打这丫头的主意吧?”

  石中英知道假扮祝琪芬的左月娇,身手极高,她听到自己和戚婆婆的话声,
怎会仍然睡着不醒?那就是说,她不是被点了睡穴,就是被戚婆婆药物迷着了。
石中英知道她是为了那晚接应自己,被老贼获知,才派戚婆婆随行管束,把她送
到君山去的。此时听了戚婆婆的话,不觉脸色一沉,道:“你把她怎么了?”

  戚婆婆斜脱了他一眼,嘿然低声道:“瞧你,小子,在我戚婆婆面前,居然
也端起架子来了。”

  石中英心头暗暗一凛,依然冷声道:“戚婆婆应该知道,此行以在下为主。”

  戚婆婆哼道:“你只是出个面罢了,难道还要爬到我老婆子的头上来?”

  石中英笑了笑道:“这就是你老多心了,在下怎敢在戚婆婆面前端架子?方
才只是和你老开玩笑的。”

  戚婆婆脸色稍弄,尖笑道:“好小子,我看你真有些得意忘形了,也不想想
不是我老婆子在盟主面前力保,你能有今天?说到这里,话声一顿,问道:”说,
你来作什么的?“

  石中英道:“黄昏前接到飞鸽传书,有一件事,要在下亲自问问独角龙王,
有劳戚婆婆把锁打开了。”

  戚婆婆一双三角眼望着他,尖笑道:“老婆子只管这丫头,独角龙王一日三
餐,是琴儿送的,锁匙自然在琴儿身上,你几时交给老婆子了?”

  石中英听的方自一怔,但他为人机瞥,立即说道:“在下已经交待过琴儿,
这钥匙应该由你戚婆婆掌管,难道他没有交给你……”

  戚婆婆忽然从衣袋里一阵掏摸,取出一把钥匙,随手扬了杨,呷呷尖笑道:
“老婆子差点忘了,果然在我这里。”石中英听她口气,己然觉出不对,左手扬
处,暗藏在指甲中的「弹指迷香」,迅快的朝她迎面弹去。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好小子,老婆子并不怕迷香,但你却已经中了老婆子
的无形毒粉,现在该倒下去了。”

  石中英心头暗暗一惊,依然站着不动,朝她微微一笑道:“戚婆婆果然厉害,
只是在下不怕剧毒。”

  戚婆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是不是想和老
婆子动手?”

  石中英笑了笑道:“只要戚婆婆肯和在下合作,咱们未必非动手不可。”

  戚婆婆尖笑道:“好小子,你还想和我谈条件?”话声甫落,入已隆然欺近,
手爪扬处,直抓过来。她这一下,身形一晃,就欺到石中英的面前,不但身法古
怪已极,就是这一抓之势,手爪似钩,使出来的拿穴手法,也十分怪异,五指尖
风,几乎笼罩了石中英肩胸之间,七处大穴。

  石中英凝立不动,不仅不避不闪,连手也没抬一下。戚婆婆出手何等快速?
但听「扑」、「扑」几声,她锐利如钩的五指,在全无抵抗之下,闪电往胸前抓
落。石中英还是脸含微笑,凝立不动,这一刹那,戚婆婆不禁变了脸色。

  她一向很少变色的;但这回她不但变色,而且在电光石火之间,暴退数步,
失声道:“你练的是「逆天玄功」。”她当然也很少失声,只是她钢钩般的五指,
明明抓在对方重穴之上,竟似抓在铁石上一般,焉得不失声?

  普天之下,除了「金钟罩」、「铁布衫」一类横练功夫,和玄门护身真气,
只有练成魔教「逆天玄功」的人,才不惧人家击袭穴道。事实上,练有横练功夫
的人,遇上内家高手,一样抵挡不住。至于「玄门护身真气」,乃是道家最上乘
的功夫,真气凝聚体外,刀、剑、拳、掌,根本连他衣衫都碰不上。

  以戚婆婆的武功,这一抓足可碎碑裂石,「横练功夫」是罩不住的。石中英
年纪不大,当然不可能练成「玄门护身真气」。那么剩下来的,自然只有魔教「
逆天玄功」了,何况她听说过已经逃走的盟主公子,就是魔教门下。

  她瞪大一双三角眼,望着石中英,正待发问:“你是逃走的石中英?”但她
这话还未出口来。石中英已经含笑说道:“在下练的正是「逆天玄功」,但在下
也有一个问题,不知戚婆婆肯不肯回答?”

  戚婆婆一爪未能得逞,已知对方厉害,色厉内在的道:“你要问什么?”

  石中英道:“在下自问并无破绽落在戚婆婆眼里,不知你如何看出来的”

  戚婆婆道:“你要听?”石中英道:“在下自然要听。”

  戚婆婆忽然尖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你想混进去,这问题自然很重要了。”

  石中英道:“你有条件?”戚婆婆道:“这个自然。”

  石中英道:“好,你说。”戚婆婆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婆子说出来
了,也算是教你一个门槛,你让老婆子上岸,不得出手拦阻。”

  石中英道,“好,但你方才攻了在下一招,在下也应该攻你一招,才两不赊
欠,你接得下,就可上岸离去。”

  戚婆婆听的心头大是恼火,自己成名立万,你小子在娘胎里还没影子哩,居
然敢对自己说出这等狂妄的话来,但她曾听说总管屈长贵和独角龙王都伤在他的
「魔劫神刀」之下,这小子真还有一手。

  “看来我老婆子可得激你一激才是。”心念闪电一转,她脸上神色,也跟着
变幻不定,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听说你还擅厩教「魔劫神刀」,才敢出口狂言?”

  石中英大笑一声道:“在下使用「魔劫神刀」,难道就胜不了你么?”

  戚婆婆心中暗喜,嘿然道:“那你就试试看?”

  石中英道:“戚婆婆先该把在下破绽说出来了,在下再动手了。”

  戚婆婆道:“你只攻一招?”石中英道,“不错,戚婆婆接下,就可离去。”

  戚婆婆道:“说话算话。”石中英大笑道:“石某顶天立地,岂会言而无信?”

  戚婆婆点点头道:“好,老婆子信得过你。”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一笑道:
“小字,听着了,你破绽是没有,只是有两句话,露了马脚。”

  石中英问道:“是那两句话?”

  戚婆婆一双三角眼,凝注着石中英,缓缓说道:“第一是「飞鸽传书」,这
四个字,当然飞鸽传书是没有错,但咱们不称它飞鸽传书,应称「飞信」。”

  石中英只觉她盯着自己的眼睛,深逢有光,而且好像另有一番景象。有时明
朗如画,有时候阴灵如晦,有时像慈母般慈祥,有时像敌人股亲切。总之,短短
的的几句话之中,她双目竟然变化多端,奇幻莫测。石中英暗暗觉得奇怪;但你
看了她一眼之后,好像她眼中有着吸力,你目光就不知不觉的不想离开。

  戚婆婆仍然在继续说道:“第二,则是「独角龙王」这四个字了,试想独角
龙王乃是李帮主的外号,李帮主已经陪同盟主,去了龙门帮,此人自然是假冒之
人,本来每一个人都有姓名;但他一直不肯说,咱门不能叫她独角龙王,那只有
称他「长虫」,就是假龙的意思;你在称呼上错了,岂非自己露出尾巴来了?

  她不但眼睛变幻不定,连脸上笑容,也在不住的加深,眼睛中充满了一般奇
异的吸引力,脸上变幻不停的笑;更使人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石中英听着,听
着,但觉戚婆婆说的又诚恳,又亲切,她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戚婆婆依然徐徐的道:“但这些破绽,只有老婆子一个人知道,只要老婆子
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你既然回来了就好,以前种种,就把它忘记了吧。”

  “忘了以前种种……”石中英心头突然一凛,神志立时为之一清,忖道:
“这老贼婆施的是什么邪法。”口中大喝一声,右手跟着戚婆婆猛劈过去。

  戚婆婆正在梦吃般说着,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已经逐渐入毅的人,还会突
然清醒过来?这一掌,她自然毫无准备,等到喝声入耳,一股强猛掌风,已经迎
面撞到。她不愧久经在敌,临危不乱,飞快的朝左闪出。就在此时,就突觉双肩,
胸、肋等处,微微一麻,掌风虽已避开,但身子再也无法转动。

  戚婆婆心头清楚,自己「肩井」、「将台」、「期门」六处穴直,全被制住,
一时心头大急,厉声道:“姓石的,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在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戚婆婆道:“那你使了几招?”

  石中英道,“自然是一招了。”

  戚婆婆道:“你是一招制住老身的?”

  石中英双手朝前一扬,含笑道:“一个人天生就有两只手,在下右手劈出一
掌是虚,左手打出六粒黄豆是实,这总不能算是两招吧?再说你用「厩爪功」在
我身上,连点七处大穴,我只打了六粒黄豆,还剩下一粒,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说到这里,左手一摊,掌心果然还剩了一粒黄豆。

  戚婆婆道:“你制住老婆子,要待怎的?”

  石中英缓缓走到她身边,说道,“你安心住在这里,在下也要到君山去,咱
们还是一路的。”话声出口,左手一粒黄豆,突然脱手飞起,打在她睡穴上,把
她放到铺上。然后从她衣袋之中,取出钥匙,转身走过左月娇(祝琪芬)的床铺,
仔细查看,原来只是点了睡穴,这就伸手替她解开穴道。

  左月娇娇躯一颤,霍地惊醒过来,双目乍睁,看到石中英站在她床前,不觉
吃了一惊,慌忙翻身坐起,冷冷说道:“你来作甚?”

  石中英道:“妹子,我是石中英。”

  左月娇道:“我知道你是谁。”

  石中英笑道:“妹子知道的并不是我,我是今晚才恢复原来的。”

  左月娇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是问你做什么来的?”

  石中英道,“我接替了假冒我的人,自然要下来看看妹子和李帮主了。”

  左月娇一眼看到戚婆婆躺在铺上,一动不动,口中不觉轻「咦」了一声,道
:“戚婆婆怎么了?”

  石中英微笑道:“妹子不记得那天山上,我表现翻斤斗的事么?你去看看戚
婆婆,就知道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左月娇听他说出在山顶翻斤斗的事,一双秋水水般目光不觉盈盈凝注,望了
他一眼,但石中英的真假,并不可能从脸上瞧得出来的。假的都瞧不出,真的自
然更难瞧得出来了。左月娇坐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目光朝躺在铺上的戚婆婆
扫去。

  这一招,她很快就发现戚婆婆身上「肩井」、「将台」、「期门」六处穴道,
分别嵌着六颗黄豆,连青布衣衫都随着黄豆深隐肉中。她自然认识,这是「米粒
打穴神功」,那是错不了。左月娇一只凤目之中,登时流露出惊奇的神有,轻「
啊」一声:“大哥,果然是你……”话声未落,目蕴泪光,娇躯迅快的朝石中英
怀中扑来。

  这是真情流露,情难自己。但她只扑到一半,就突然刹住身形,目光凝注,
低低的问道:“大哥你如何进来的?此地不可久留,你还是快走吧。”言下似是
十分惶急。

  石中英笑了笑道:“妹子不用焦急,我方才不是说过,我是来接替假冒我的
人来的,自然不用再走了。”

  左月娇显的十分吃惊,说道:“你真的要上君山去?那你真是「护剑会」的
人?”她说这话时,眼波流盼,直望着石中英,似有无限心事,欲语还休。

  石中英看她一脸俱是惊恐之色,忍不住问道:“妹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君山
我自然要去:我爹被人假冒,老贼假武林盟主之名,包藏祸心,阴谋掠夺各大门
派,为公为私,我都非和他当面了断不可,如果再让他们以伪乱真,夺走了龙门
帮,整个武林,就更不可能设想……”

  左月娇听的不禁一呆,垂首道:“大哥,据我所知,龙门帮早已在他们暗中
布置之下,都成了他们的死党,你去了,单抢匹马,自问能有几分把握?”她不
待石中英开口,凤目之中,忽然滚出两行晶莹泪珠,接道:“大哥,你不能去…
…但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你武功虽高,双掌总是难敌四手……”

  石中英笑道:“妹子只管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左月娇突然抬起头来,满面凄容的道:“我不是你的妹子祝琪芬,我叫左月
娇……”

  石中英点头道:“我知道你是左姑娘,但我还是把你当作妹子一样。”

  左月娇娇靥飞红,含羞道:“谢谢你,大哥,你不怪我吧?其实我早就想偷
偷告诉你的,只是我不敢说。”

  石中英道:“说不说都是一样,我若是没有妹子,早已死过几次了。”

  左月娇苦笑了笑,续道:“我从小没有爹娘,是养父扶养长大,我不能背弃
他老人家,但我自从遇见大哥,就像遇到亲哥哥一般……”她凄楚之中,含着无
限娇羞。

  石中英忍不庄跨上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妹子,你既是老贼的义
女,你应该知道他所作所为,这些人目前虽不知他门的真正身份,叵决非好人,
他们危害武林的阴谋,迟早总要败露的,那时难免覆灭一途,妹子是个冰雪聪明
的人,应该弃暗投明,为武林正义效力。”

  左月娇被他握注了手,娇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轻颤,凄然低头道:“我知
道,但义父绝不会放过我的,同时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授艺之德,我也不忍背弃
他,大哥……我……我怎么办呢?”她目含泪水,两道清澈的眼神望着石中英,
娇躯一阵颤动,口中轻轻叫了声……“大哥……”一下子扑在石中英怀里,鸣咽
不已,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石中英心头飘荡,全身火热,一时不知如何才好?这样约摸过了一刻功夫,
他才轻轻抚她香肩,低声道:“妹子那是答应了?”

  左月娇一颗头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才缓缓从石中英怀里
挺直起身子,星眸一抬,娇怯的道:“大哥,你一定要去君山,我就随你同去。”

  石中英举起手中的钥匙,笑道:“我门先去看李帮主。”

  左月娇看了戚婆婆一眼,问道:“大哥,戚婆婆怎么办呢?”

  石中英笑道:“没关系,我已经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留在这里好了。”说话
之时,已经走到木问前面,打开铁锁,推门而入。

  里面又是一间狭厌的小舱,没有床钠。独角龙王李天衍盘膝而坐,听到木门
开启,连眼也没睁一下。石中英走到近前,低低的叫了一声:“老前辈。”

  独角龙王依然瞑目垂帘,只是冷然喝道:“你来作甚?”

  石中英道:“晚辈是石中英。”

  独角龙王道:“老夫早已听出你是石中英了。”

  石中英忙道:“老前辈也许误会了,晚辈不是假冒的石中英,晚辈是真的石
中英。”

  独角龙王双目乍睁,问道:“怎么?也有人假冒了你?”

  石中英道:“是的,老前辈看到的石中英,也许并不是真正假冒晚辈的贼人,
而是假冒了晚辈的贼人的人。

  独角龙王听了更奇,问道:“你是说,假冒你的有两个人?”

  石中英道:“也许只有一个,因为有人在数月之前,早已假冒了贼党中某一
个人,混入了贼党之中,后来贼党指派他假冒晚辈,这人就变成了假冒晚辈的贼
党了。”

  左月娇奇道:“大哥,这么说,他也是「护剑会」的人么。”

  石中英点点头道:“不错,他是「护剑会」的七星剑主。”

  “护剑会?”独角龙王道:“盟主一再派人探问老夫是否和「护剑会」有勾
结?老夫从未听说江湖上还有「护剑会」这样一个组织,怎么?世兄既是「护剑
会」的人,令尊并不知道?”

  石中英道:“原来老前辈还不知道:「护剑会」原是家父十年前,发现江湖
上正有一批神秘人物,企图掌握各大门派,为害武林,才亲自走访各大门派掌门
人之后,组成的一个秘密组织,以维护武林正义为目的,所以叫做「护剑会」。”

  独角龙王奇道:“那么盟主何以一再向老夫询问「护剑会」呢?”

  石中英道:“那老贼不是家父。”

  独角龙王骇然道:“你说盟主也被人假冒了?”

  石中英道:“是的。”当下就把爹在十年前命自己拜狄谷老人为师,对外只
说自己失足坠江,以及自己此次奉命下山,当时也并不知道爹已为贼人假冒,一
直说到那天晚上有人暗中指示自己,潜入假山地室,把「大乙尊丹」送给李帮主。

  独角龙王没待他说下去,忽然咳了一声道:“石世兄并不知道那地下室,共
有前后两问,世兄和老夫说的话,全被贼党听到了,你走之后,从里面走出两个
黑衣人来,就把老夫挟持到里面石室中去。”

  石中英听的暗暗哦道:“这就不错了,第二天自己再到阿荣伯住的小屋里去,
就遇上假冒阿荣死尸的贼人,打自己一莲淬毒暗器,后来又发生绿豆糕有毒之事,
那是贼党已发现了自己的行藏,才启了暗中杀害自己之心。”

  接着又把第二天晚上,自己如何又去假山地室,把李帮主救出,送去听涛楼,
另外有「护剑会」的人,把假独角龙王以迷香迷翻,偷偷运出,原意是想把真的
李帮主,去换出假独角龙王。

  独角龙王听到这里,不觉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上当了,老夫早囚禁在地室
里面,你救出去的根本不是老夫,好狡猾的贼党,他们居然造了两个假的,使你
们认为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是真的了。”

  石中英点点头道:“这叫做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当晚就出现了一个假扮晚
辈的人,第二天崆峒蓝掌门人也出了纰漏。”

  接着又把自己逃出石家庄,第二天老贼和假独角龙王一行人,如何在石间坪
协助蓝纯青,自己勿何误中「玄冰掌」寒毒,隐藏着一处石洞疗伤,老贼如何派
庄中猎犬追踪,差幸石家庄后山传出紧急讯号,老贼率人匆匆赶去,由假冒自己
的人率火龙卢琨叔侄准备火攻山洞,自己和蓝纯青如何假扮卢琨叔侄,重回石家
庄,一直说到今晚七星剑主现出真形。这一番话,连左月娇都全然不知,不由睁
大一双凤目,听的十分出神。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原来老夫一人,竟然引出这许多事来,只可惜老夫
那晚服了世兄的「太乙至尊丹」,伤势虽愈,只是身中「散功之毒」,一身功力,
已经尽废……”

  石中英伸手怀中取出「解毒金丹」,说道:“老前辈,这是七星剑主留下的
「解毒金丹」,专解散功奇毒,老前辈快请服下。”独角龙王一手接过,就吞人
口中。

  石中英回头道:“妹子,老前辈服下解药,还要调息运功,才能助药力行散,
咱们且到外面去等候。”

  左月娇随着石中英回到外面,一面说道:“大哥,原来假冒你的人,竟是七
星剑主,这人坏死啦,他为甚么不早告诉你呢?”

  石中英并未答她,口中「哦」了一声,问道:“妹子,你是老贼的义女,应
该知道他的底细了,他究竟是谁?”

  左月娇道:“我只知道他是石家庄的庄主六合剑石松龄,直到今晚,才听你
说他是假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

  她怕石中英不相信,接着说道:“我从小好像就是戚婆婆扶养的,我们一起
有四五个女孩子,都以姐妹相称,但我知道,我们并不是亲姐妹,我七岁那年,
戚婆婆忽然带着我们去一个地方去,那是一所很大的宅院,戚婆婆要我拜他义父。
从那时起,我就叫祝琪芬。对外就说我是华山祝景云的女儿,许多人都叫我祝小
姐,哦,那庄院里的总管,就是屈长贵,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石中英道:“你七岁那年,我也只有八岁,还在家里呢,你记得那所大宅院
在什么地方么?”

  左月娇摇摇道:“不知道,我们在那里住了四五年,就搬到石家庄去了。”

  石中英道:“那么你知道戚婆婆的来历么?”

  左月娇道:“不知道,戚婆婆从前对我们很凶,我小时候,还时常挨她的皮
鞭呢,后来搬到了石家庄,戚婆婆一年难得来一次,就对我很客气,还时时奉承
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义父手下的人。”

  石中英不觉看了躺在床上的戚婆婆一眼,说道:“她既是老贼手下,自然知
道全盘底细,咱们逮到了她,就不怕她不说出来。”

  正说之间,只见独角龙王已从里间走出来,含笑道:“你们逮到了谁?”

  石中英道:“老前辈剧毒已解了么?”

  独角龙王道:“这散功之毒果然厉害,老夫等于是第二世为人了。”目光一
抡问道:“这老婆子是谁?”

  石中英道:“她叫戚婆婆,是老贼手下心腹,方才晚辈说的就是她。”。

  独角尤王点点头,然后朝石中英道:“石世兄对咱们此行,不知可有通盘计
划么?”

  石中英道:“晚辈和蓝老前辈目前尚无通盘计划,此中还得由老前辈和蓝老
前辈商量决定。”

  独角龙王点头道:“老夫正想见见蓝掌门人,石世兄去把蓝掌门人请下来一
谈如何?”

  石中英:“目前船上只有蓝老前辈和晚辈两人,如果蓝老前辈下来,上面就
没有人留守,因此晚辈觉得还是老前辈上去的好。”

  独角龙王道:“上面谈话是否方便?”

  石中英道:“第三层一共只有两个房舱,老前辈和蓝老前辈谈话,晚辈守在
外间,就万无一失了。”

  独角龙王道:“如此就好,咱们快些上去。”

  石中英回头朝左月娇道:“妹子,戚婆婆武功极高,此人对咱们十分重要,
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左月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石中英当先援梯而上,蓝纯青低声道:“老弟,你怎么下去了这许多时间?”

  石中英低声道:“老前辈,李帮主上来了。”

  蓝纯青迅快退到门口,掀帘朝外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快请李帮主上来。”
石中英当先跨出窟窿。

  独角龙王也相继走出,朝蓝纯青拱拱手道:“兄弟方才听石世兄详细述说经
过,为了兄弟和敝帮之事,蒙蓝兄和贵会全力鼎助,兄弟实在感激不尽。”

  蓝纯青连忙还礼道:“李帮主言重,贵帮安危,关系整个武林大局,些许微
劳,何足挂齿?”

  石中英道:“方才李帮主询问晚辈,咱们此行,可有通盘计划?晚辈觉得此
事十分重要,该由李帮主和蓝老前辈二位磋商决定,晚辈到外面去看守,就不虞
有人窃听了。”

  蓝纯青略为沉吟,觉得自己和李帮主商谈大计,外面确实不能无人,这就点
点头道:“老弟顾虑极是,那就等老朽和李帮主商量有了定案,再告诉你吧。”
石中英点点头,正转身走出。

  蓝纯青接着低声叮嘱道:“那「黑衣队」武士,统驭不易,老弟今晚最好把
那图解都练熟了才是。”石中英点点头,立即掀帘走出,就在起居室点起了灯,
正待坐下,取出「煞诀图解」来。

  突然问,依稀听到舱外似是有人潜伏,心头不觉暗暗哼一声,身形一晃,很
快飞掠出去。舱门外,果然蹲着一人。那是书童琴儿,他蹲坐的地方,正是上午
自己和假石中英下棋的时候,他也蹲在那里。此时看到石中英从舱中飞掠出来,
慌忙垂手站起,口中叫了声:“公子。”

  石中英道:“你怎的还不睡觉,坐在这里作甚?”

  琴儿眨着一双清秀的目光,躬躬身答道:“小的本来就睡在那小客室里的,
今晚公子有事,小的不敢就睡,只好在外面坐着等了。”

  石中英已知她是祝琪芬的师妹,于是问道:“你师姐走了吗?”

  琴儿抿嘴笑道:“公子都不知道,小的怎么会知道?”石中英不由脸一红,
琴儿笑道:“公子只管进去看书,这里有小的守着,包管错不了。”

  石中英听他这么说了,也就点点头,转身朝里行去。他回到椅上坐下,取出
「煞决图解」,摊开在小圆桌上,图上一共只有三个简单的手势,均有小字注释。
第一个,把金牌上的红绳挂在左手中指,牌在掌心,手掌向外直竖,向大家宣示
金牌之后,贝指握拳;拇指遥指自己鼻尖,表示自己就是他门主人。

  第二个手势,金牌仍在掌心,中食二指直伸,状若剑诀,朝外指去,凡指尖
所指,皆为敌人。第三个手势,金牌仍在掌心,以拇指紧抵金牌,其余四指伸直,
手掌如刀,向外作出所杀之状,是「煞令」,搏杀对方的命令。小纸卷最后还有
一行细字,那是:“熟记之后,希即毁去。”

  这三个手势,并不复杂,看过就是记注,当然用不着多想,当下双手一搓,
便把纸卷搓成了碎屑,朝舱外一扬,碎屑就随着夜风飞散。又过了顿饭工夫,才
见门帘启处,蓝纯青探出头来,说道:“石老弟,你进来吧。”

  石中英依言走入,独角龙王已经回到底舱去了,舱板也阎下,连书案都已恢
复了原状。石中英问道:“李帮主怎么下去了?”

  蓝纯青道:“目下船上所有的人咱们还未完全控制,李帮主自然还是回到下
面去的好。”两人密谈了一阵,蓝纯青才独自回转第二层舱去。

  翌日一早,帆船已经开了。石中英被船身一阵晃动,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被
褥,枕头之间,似乎隐隐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这种幽香,非兰非麝,似有
若无,但却沁人心脾。想起昨日的旖旎春光,石中英不由心中一荡。披衣下床,
打开一扇小窗,眼看红日已高三丈透。

  琴儿听到房中声音,赶紧隔着门帘问候道:“公子已经起来了么?”

  石中英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是。”琴儿答应一声,掀帘走入,躬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石中英笑道:“你是妹子的师妹,怎好……”

  琴儿摆摆手低声道:“公子,你切莫再提,你我现在是主仆身份,不可露馅。”
说着大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石中英道:“你去给我打脸水,顺便告诉掌舵的老大一声,咱们要在天色未
黑以前,赶到安庆。”琴儿应了声「是」,转身朝外行去。

  安庆府,地濒长江北岸,是安徽省的省会所在,也是南北水陆交通的转运要
道、不但城中车马喧嚷,商肆柿比,尤其是临江码头,帆墙如林,自成市庄,酒
馆茶肆,座无虚席。船抵安庆,太阳还未下山。书童琴儿等船一下锚,就匆匆上
岸而去。

  过没多久,剑公子石中英身穿天蓝长衫,腰悬长剑,意态飘逸的在第二层船
舱出现。花戟高顺,穿云缥沈长吉和火龙卢琨(蓝纯青)立时迎上来,大家一齐
拱手为礼。

  石中英含笑还,礼,一面说道:“三位老师傅不可大多礼,这趟水程,辛苦
诸位了。”

  穿云镖沈长吉连忙陪笑道:“公子言重,咱们奉命行事,原是份内之事,得
能追随公子,正是咱们的荣幸,怎么能说辛苦?”此人一向善于奉迎,对任何人
都陪着笑脸,何况是公子。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这多天,大家恫处船舱,总是一件闷气的事,但咱们
一行,奉有家父严命,沿途不准上岸,因此在下特命琴儿赶上岸去,要同庆楼把
酒席送到船上来,和大家共谋一醉,这也是长途聊解岑寂之意。”

  蓝纯青抱抱拳道:“公子真是设想周到。”

  花戟高顺一手摸着胡子,说道:“公子盛意,咱们那就谢了。”

  石中英淡然一笑,回顾蓝纯青道:“咱们这一席,设在第三层上,庶可例览
夜景,待会等同庆楼酒席送来了,在下自会要卢兄前来相请了。”说完,缓步朝
木梯走去。

  上灯时分,由书童琴儿领了同庆楼八名伙计,扛着箱笼,食盒上船。今晚是
公子犒赏全船的人,酒席一共是六桌,第三层上设一席,第二层上设五席。八名
伙计,有四名在第二层摆设酒席,却分了四名到第三层上去布置。上第三层去,
自然少不得要由琴儿领着上去。

  四名伙计进入起居室,琴儿就朝走在后面的两名伙计道:“酒席就设在这里,
你们快些摆起来吧。”两名伙计答应一声,就动手搬开木椅,在小圆桌上,放手
圆抬面,铺上了红绒桌毯,然后摆好杯盏。

  琴儿交待过两人之后,就朝另外两名伙计打扮说道:“二位请随我来。”说
完,一手掀帘,朝里面走入,那两名伙计似是怀着疑惧,两人互望了一眼,就随
着琴儿身后,掀帘而入。显然,他们进入卧室之际,全都双掌提胸,严加戒备。

  但当他们跨进卧室之际,不由自主的立即放下手去,神色恭敬,抱拳一礼,
躬下身去,同声说道:“属下杨天寿,向开山,参见帮主。”原来这间卧室之中,
一共坐着两个人。正面铺上坐着的,正是身材高大红脸苍髯的独角龙王李帮主。
另外一人,坐在书案前面,那是目若朗星、唇若涂朱的蓝衣少年——剑公子石中
英。

  独角龙王一摆手,含笑道:“杨兄,向兄少礼,咱们时光不多,你们先见过
这位石世兄,也就是武林盟主石松龄石大侠的哲嗣。”接着朝石中英道:“这位
是敝帮安庆分舵舵主杨天寿杨兄,这位是杨兄的把弟向开山向兄。”石中英慌忙
站起,大家互相说了几句久仰的话。

  原来龙门帮在长江上下游,共有三十六处分舵,但以安庆分舵实力最为雄厚。
那是因为安庆地当长江中游,是南北交通的中心,自然非派上一个得力的人来主
持不可。分舵主杨天寿,追随独角龙王,己有三十年之久,也可以说是龙门帮的
元老,主持安庆分舵,也有十余年时间。

  江湖上提起双枪杨天寿,双斧向开山,并称为「枪斧双雄」。杨天寿已是五
十出头的人,他妻子穆五娘,系出名门,是江南武术世家绵拳穆家的女儿,一手
「夺命金丸」、「袖底针」罕有敌手。两夫妻年过半百,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杨
杏仙,今年才十七岁。内弟穆慎行,也是安庆分舵的主要人物,不但精擅「绵掌」,
一口铁剑,又薄又软,深得内家「柔」字诀。大家都称他「剑软掌柔穆老三」,
说他像个读书相公。

  闲言表过,且说独角龙王等双方寒暄既毕,接着问道:“杨兄,安庆分舵,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天寿道:“属下昨天接到总舵通知,要属下在下月十五以前,赶赴君山,
好像是欢迎石盟主的大会。”

  独角龙王道:“那是所有分舵,都接到通知了。”杨天寿道:“正是。”

  独角龙王一手持须,轻哼一声道:“果然是个极大阴谋,要想把咱们龙门帮
精锐,一网打尽。”

  杨天寿听了一怔,望着独角龙王,吃惊道:“帮主……”

  独角龙王没待说下去,接着就把自己于半月前,接获石盟主亲笔函,邀约自
己参与一年一次的集会,如何被人在酒中下了散功毒药,结果发现有人假冒自己,
以及自己如何被对方「大力金刚掌」击伤,盟主认伪作真,把自己囚入假山石室,
幸蒙石世兄相救,至此才发现石盟主亦系贼人一党,企图并吞龙门帮,并命石公
子把自己押赴君山,扼要说了一遍。这些话,直听的杨天寿、向开山二人,闻所
未闻,一时不禁耸然变色。

  杨天寿双目圆睁,愤然道:“帮主……”

  独角龙王摇手制止,接着说道:“咱们时间有限,你且莫要插口,听候老夫
安排。”

  杨天寿、向开山同声道:“帮主差遣,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独角龙王含笑道:“贼党既然发出通知,你门二人,不可稍露形色,仍宜按
时前往,只是为防万一,不可去的太早,他们既定下月十五日举行欢迎大会,你
们最好扣准在十五日上午抵达,而且沿途多加注意,遇上其他分舵的人,不妨在
谈话之时,故意谈起往事,多提几件十年前的琐碎旧事,如果他们都都能答得出
来,那就证明他们不假,方可暗中告知老夫安排。”

  杨天寿道:“帮主放心,这个属下省得,只不知咱们该如何行动?”

  独角龙王微微一笑道:“你们俯耳过来,只须如此如此就好。”

  杨天寿,向开山点点头道:“属下记住了。”

  独角龙王道:“好,你们可以回去了,只是咱们这里,人手不够分配,你们
回去之后,如此如此,不可有误。”

  杨天寿道:“属下遵命。”

  独角龙王挥挥手道:“你们可以去了。”两人躬身一礼,方才退出。

  石中英跟着他们走出,朝琴儿吩咐道:“琴儿,他们店里,有十五缸陈年的
窖藏花雕,要回店去取,你可在岸上等候,要他们快去炔来。”琴儿躬身领命,
领着两人,下楼而去。

  不过顿饭工夫,三个店伙果然抬着两缸陈年花雕上船。仍由琴儿领他们直上
第三层,进入起居室,放下酒缸。琴儿问道:“你们那二位随我去见公子?”

  一名年老的应道:“是咱们两人。”

  琴儿道:“好,你们随我进去。”领着两人掀帘而入,接着琴儿先行退出。
过没多久,卢传薪也从卧室掀帘走出。这个卢传薪另找人扮的,自然不是石中英
扮的那个。

  琴儿抢在他面前,低声说道:“你随我来就好。”说完,果然走在前面,领
着卢传薪朝第二层船舱走去。

  走到蓝纯青住的门口,脚下一停,举手轻轻扣了两下道:“卢爷,就要开席
了,公子特地请卢少侠下来邀请诸位的。”

  蓝纯青自然知道,立时推开舱门,走了出来,一面大声道:“高兄,沈兄,
咱们可以上去了。”

  中舱早就摆好了五桌酒席,两席是「黑衣队」武士的,其余三席,是掌舵和
水手们的。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也相继从对面舱中走出。蓝纯青虽然不知道
这扮演卢传薪是谁?但他知道他是安庆分舵派来的人。

  安庆分舵的人,当然不认识花敦高顺和穿云镖沈长吉,因此他故意看了卢传
薪一眼,一面朝花就高顺抬抬手道:“高兄请。”

  高顺是石家庄几位武师中的首席武师,为人倔傲,闻言脚下略微一停,抬抬
手道:“卢兄请。”这要换在平时,他早就昂然走在前面了,但如今石公子和卢
传薪缔了交,火龙卢琨,也水涨船高,他不得不对他们叔侄另眼相看。

  蓝纯青呵呵笑道:“高兄是咱们的头儿,兄弟岂敢有膺?请,请。”

  高顺嘿嘿干笑道:“好说,好说。”举步走在前面,蓝纯青又抬抬手道:
“沈兄请。”

  沈长吉连连后退道:“这个兄弟断断不敢,卢兄,咱们是老兄弟,你别和兄
弟客气了。”他也竭力套着近乎。

  蓝纯青道:“不,还是沈兄请,兄弟和舍侄还有几句话要说。”

  人家叔侄有话说,沈长吉只得连连拱手道:“如此兄弟恭敬不如从命。”随
着花戟高顺身后走去。

  蓝纯青让他们走出数步,才悄声问道:“公子已经和你说过了?”

  卢传薪点点头,也悄声答道,“石公子要我一切都听你老的?”

  蓝纯青听的心头暗暗一怔,忖道:“安庆分舵怎么派了一个女的来?”他见
多识广,一听对方声音尖细,便已猜出是个女子,不觉皱了下眉头,低声道,
“待回你就坐在老朽下首,最好不要开口,高顺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如果给他听
出你口音不对,可能会使他起疑。”卢传薪点点头,他脸上不禁有些红,但戴了
面具,旁人也看不出来。

  蓝纯青低声道:“咱们快些走。”

  第三层起居室门前,低垂着厚厚的门帘。琴儿抢在前面,打起帘子,里面银
烛辉煌,中间早已摆好了一席酒筵,红绒的桌毯,银盏牙著,显得极为富丽,围
着圆桌,一共是五把椅子。两名同庆楼派来的伙计,站在下蔷边上伺候。

  琴儿朝两名伙计挥了下手,说道:“可以开席了。”两名伙计躬身应道:「
是」,立即退了出去。

  琴儿才朝卧室躬身道:“启禀公子,高师傅三位,已经到了。”但见门帘启
处,石中英换了一身悔红衣衫,脸含微笑,潇洒举步走出。

  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蓝纯青一齐拱手道:“属下见过公子。”

  石中英站在上首,人如玉树临风,连连抬手道:“请坐,请坐,在下只是为
了咱们连日局处船舱难免长途岑寂,趁着在安庆不错,这是大地方,才要他们送
了几桌酒菜到船上、来,大家叙叔,喝酒要不拘形迹,才能喝得痛快,大家愈脱
俗愈好,来,大家就随便坐。”说罢,当先在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蓝纯青三人,互相谦让了一阵,然后依次落座,
卢传薪则坐在蓝纯青的下首。两名伙计陆续送上酒菜,琴儿手捧银壶,替大家面
前斟满了酒。

  石中英端起酒杯,朝大家一举,含笑道:“在下和诸位还是第一次喝酒,在
下先敬诸位一杯。”

  花戟高顺等人一齐站将起来,同声道:“属下理该先敬公子。”

  石中英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含笑道:“诸位请坐下,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今
晚只是为大家梢解长途岑寂,大家要痛痛快快的喝几杯,不可拘泥俗礼。”

  大家依言坐下,他虽然这么说,大家还是未能免俗。花戟高顺干咳一声,举
杯道:“老朽借花献佛,敬公子一杯。”石中英连说「不敢」,也和他干了一杯。

  蓝纯青大笑道:“好话都给沈兄说了,属下只有先干为敬了。”举杯一饮而
尽。

  石中英也和他对干了一杯,等琴儿斟满了酒,才举杯朝卢传薪道:“卢兄,
兄弟已经连喝了四杯,咱们兄弟,不用互相敬酒,大家还是随意吧。”说罢,喝
了一口。卢传薪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举杯,略微沾了沾唇。

  石中英不待大家开口,举筷道:“请用菜。”大家都是江湖人,几杯下肚,
也就渐渐免俗,互相敬酒,开怀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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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逐一收伏

  花朝高顺平日很少说话,但酒量却是极洪,蓝纯青的酒量也不差,两人这一
交上手,一杯又一杯的直往肚里灌。再加穿云镖沈长吉,从旁帮衬,频频向高顺
敬酒。除了石中英和卢传薪面前还是小酒杯,他们三人都已换了大碗。

  石中英用小杯和他们干杯,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他们大碗大碗的喝。热
菜一盘接一盘的上来,两缸陈年花雕,几乎已有十之八九,装进了高顺、蓝纯青
和沈长吉三人的肚里,大家也差不多已有六七分酒意。石中英朝琴儿使了一个眼
色,两名伙计撒去了残席。

  就在大家纷纷站起之时,卢传薪很快把一个小纸团,悄悄的塞入穿云镖沈长
吉的手中。琴儿脸有难色,朝石中英躬躬身,期期艾艾的道:“启禀公子,水还
没开,还要等一回,才能沏茶呢?”

  石中英皱皱眉道:“难道没人管理开水?”

  琴儿道:“有是有,只是今晚大家部在喝酒……”

  蓝纯青忙道:“没关系,咱们坐着聊聊,也是一样。”

  石中英忙道:“你还不快去?”琴儿连声应「是」,勿匆走了出去,大家依
然围着小圆桌坐下。石中英忽然干咳一声,目光一惊:徐徐说道:“在下正好有
一件事,要和大家研讨。”

  蓝纯青接口道:“公子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石中英笑了笑道:“卢老言重,这是一件十分机密之事,在下今午接到家父
「飞论」,说咱们船上,已被对方派人卧底……”「飞论」,是指飞鸽传书,这
句话,是从戚婆婆那里学来的。

  “卧底?”穿云镖沈长吉故作吃惊道:“这不可能。”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对方派人前来卧底,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对方若是
以易容之类,假扮了某一个人,那就很难说了。”

  花戟高顺脸上毫无表情,阴恻恻的道:“这会是谁?”他转过脸去,望着上
首的石中英,正在等待石中英的回答。

  穿云镖沈长吉就坐他的下首,接口笑道:“你说还会是谁?”突然出手如电,
一指朝高顺右胁点了过去。

  “嘶……”一缕极其轻微的破空锐啸,应指而出。双方相飓尺,一个早有存
心,一个皂无准备,手指很快袭上了花戟高顺的「章门穴」。高顺做梦也想不到,
在谈话之时,沈长吉会突然向自己下手。但他终究是经久大敌之人,虽然在仓粹
之间,封解、闪避,均已不及,却本能的猛然吸气,硬把「章门穴」旁移了几分。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但听「扑」的一声,沈长吉这一指,出手极重,花就
高顺虽然把穴道移开了几分,还是抵挡不住,口中闷哼一声,连椅带人,往后一
个斤斗,摔了出去。这个斤斗,当然是他藉以闪避沈长吉再向他出手一种身法。
因此他一个斤斗摔出去之后,立即站了起来,脸色狞厉双目怒瞪着沈长吉,厉声
喝道:“姓沈的,你无故出手偷袭,这是什么意思。”

  穿云镖沈长吉笑道:“因为阎下是假冒花戟高顺之名,前来卧底的。”

  花戟高顺强捺着伤势,咬牙厉笑道:“你说什么?我不是高顺?我是假冒的?
哈哈哈哈,你真他妈的活见鬼了。”石中英依然面含微笑,坐在上首,对穿云镖
沈长吉袭击花戟高顺,既未出声阻拦,也不加可否。

  显然,石公子卢琨叔侄等人,都听信沈长吉的谗言,把自己视作了假冒之人,
一时心头怒火如焚,暴喝一声:“沈长吉,高某先劈了你。”忽的欺身直扑,挥
手一掌,朝沈长吉劈了过去。

  沈长吉冷笑一声道:“你假冒了高顺,难道还是假的?”说话之时,振臂出
掌,一招「横架金梁」,潜运功力,硬接高顺的来势。但听「蓬」然一震,双掌
交击,两人各自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高顺和他一掌接实,只觉左胁隐隐作痛,自知方才被他一指偷袭,点伤筋骨,
未能及时运气,怕伤及内腑,不敢再行出手。而且上来是喝酒的,身边未曾携带
兵刃,但沈长吉的穿云镖,属于暗器,自然带在身边。石公子既无喝阻之意,自
己和他动手下去,势非吃亏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高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心
念闪电一动,闷声不响,扭头旋身,一个箭步,直向门口窜去。

  就在他一手掀起门帘之际,瞥见一只纤细的像女子的手掌,忽然从门外伸手
进来。一个小巧的人影,当门而立,喝道:“你还是回进去的好。”声音入耳,
高顺已经听出那是书童琴儿。他推来的手掌,似是不会用什么气力。

  高顺自然不会把琴儿放在眼里,因此也不会闪避,只是举手轻轻一格。琴儿
这一掌,推来的不算太快,但高顺的去势却是相当快速。高顺随手一格,身形并
未停止,但当他手掌还未触到琴儿手掌之际,立时发觉不对。因为琴儿椎来的手
掌,在这一瞬之间,竟然快的出奇,不待高顺手臂格到,已经拍在高顺左胸之上。

  这一掌不但快,而且拍落之时,软得有如棉花,使入一无所觉,但当掌心按
实,就立生震力,内劲暗吐。高顺真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童,竟然会有如此
高绝的内家学力,口中不觉闷哼一声,一个人被推的往后连退了三四步。

  这一下,就像是他自己凑上去的,窜去之势既炔,后退之势更快,本来森冷
的面目,一片煞白,紧闭着嘴唇,显得有些喘息,一双眼睛,已经布满了红丝,
想见他心头是如何的怒火如焚了。此时只见他目光如刀,凌厉的注视着石中英,
冷然道:“公子,那也是怀疑高某了?”

  石中英仍然踞坐上首,十分平狰的抬目望了高顺一眼,含笑道:“高老只要
提得出有力证据,证明你并非冒名顶替的人,在下自然不会再怀疑你了。”

  他话声甫落,只听里间卧室之中,有人阴恻恻接口道:“证据就是这里。”
门帘掀动,走出一个人来。

  高顺乍睹此人,登时如被雷砸,脸上肌肉一阵扭曲,身不由已的连连却步。
原来从卧室走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就在他连连却步之
际,陡地闪身欺去,凝足十成功力,抡掌向花戟高顺劈击过去。

  花戟高顺自知伤势不轻,勉强按住一口翻腾的血气,双掌护胸,身形一旋,
避开沈长吉的掌势,飞起一脚,朝沈长吉踢去,口中厉声道:“原来你们是设好
的圈套。”

  后来的花戟高顺,刷的一声撒出一长一短两支铁戟,阴笑道:“你究竟是什
么人?胆敢假冒高某。”双戟一扬,交叉攻到。

  高顺自然认得,对方手中两手铁戟,正是自己之物,心头急攻交迸,厉吼一
声,不退反进,双掌挥舞,朝后来的花戟高顺急扑过去。他这一扑,五指如钩,
使的是「空手入白刃」,不用说,志在夺取对方手中的双戟。

  蓝纯青大喝道:“公子面前,还不束手就缚,真想顽抗么?”挥手一乍,疾
劈而出。

  花戟高顺拧腰一窜,暴射丈余,足尖点地,身形暴起,朝右首一扇木窗冲去。
沈长吉看他向木窗冲去,追踪一掌,未曾将他击着。后来的花戟高顺挥动双戟,
朝他身后扑去,花戟高顺连番受榆,但他一身武功,实也了得,听风辨应,身形
横闪开去:

  转眼间,但见这两丈多宽的船舱之中,火龙卢舰叔侄在左,沈长吉,和假冒
自己的人在右,把自己截在中间。帘外还守着书童琴儿,大有不让自己生离此室
之势。他此刻已经横上了心,双目尽赤,眼看石中英依然行若无事的坐在上首,
不由的恶向胆边生,突然转身,双手提胸,朝石中英扑了过去。

  石中英端坐如故,似是丝毫没有戒备,他来势如风,双爪疾落,一下就抓住
了石中英的双肩,双手用力摇撼,口中厉声喝道:“小子,你说,你究竟是何居
心?”这一瞬间,后来花戟高顺挥动双敦,疾扑身后,沈长吉、蓝纯青、卢传薪
等人,一齐向花戟围了上来。

  花戟高顺双手抓注了石中英,精神登时为之一振,扭头阴森喝道:“你们谁
敢过来,我就先毙了这小子。”

  须知双肩「肩井穴」,虽非死穴,但因此处神经密布,一被拿住,全身即如
触电,肢体绵软无力,纵然神志清醒,一身力道全失,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也使
不出来了。在场几人,眼看石中英被他抓住,一时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巡进。

  石中英脸上依然神色不改,带着笑容,看了花戟高顺一眼,徐徐问道:“你
还有何说?”

  花戟高顺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你小子倒是镇定的很。”一面厉笑道:“我
要你说出来,这假扮高某,隐害老夫,是准的主意?”

  石中英微笑道:“这倒奇了,这些话,在下正要问你,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
了?”

  花戟高顺怒哼一声,十指运劲,厉笑道:“现在老夫正在问你,你说是不说?”

  石中英轻笑一声,耸耸肩道:“你自己不说,要问在下,在下又去问谁?”
花戟高顺突然感到不对了。

  照说自己十指如钩,紧紧抓在石中英「肩井穴」上,力足洞穿金石,他双肩
如何还能耸动?就在这一瞬间,突觉自己紧扣着对方穴道的手指,被一须无形潜
力,震弹而起。石中英已经站起身来,手指连弹,一下点中了花戟高顺胸前几处
大穴。高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往后便倒。

  穿云镖沈长吉吁了口气,笑道:“公子神功盖世,属下方才还替公子耽心呢。”
他一向善于奉迎,但话声出口,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石中英脸上不见一丝笑容,两道慑人目光,有如两柄利剑,直向自己射来。
在这一瞬间,后来的花戟高顺,和火龙卢烬(蓝纯青)叔侄,已经「品」字形围
了上来。沈长吉也是老江湖了,这种情形那会看不出来,心头一窒,笑容也僵住
了。

  石中英没待他开口,冷然喝道:“沈长吉,你早已知道花戟高顺是冒名顶替,
卧底来的,怎不早说?”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沈长吉骇然道:“公子明鉴,属下事先并不知道。”口中说着,脚下不由自
主的后退了一步。

  蓝纯青右掌一伸,迅快的拍在他身后,喝道:“沈长吉,公子正在问你的话,
你若敢妄动,莫怪老夫出手无情。”沈长吉外号「穿云镖」,只要给他缓过手来,
暗器就可出手,因此蓝纯青不得不防他一着。

  沈长吉惊骇失措,望着石中英,怕恐的道:“公子,属……属下真的不知道。”

  石中英平静的道:“据我所知,你不但是他同伙,而且也是冒名顶替来的,
在下能容一个卧底来的奸细,留在身边么?”

  沈长吉也是老江湖,这回听懂了,连忙躬躬身,陪笑道:“原来公子是不要
真的。”

  蓝纯青沉喝道:“你此话怎说?”

  沈长吉道:“因为在下是奉命听候公子调遣来的,不论公子有什么吩咐,在
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蓝纯青听出一些口气,依然沉喝道:“你是奉谁之命?”

  沈长吉忽然左手剑诀一指眉梢,连连躬身道:“属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了。”

  石中英看他也剑诀指眉,符合了暗号,心头大感意外,不觉失声道:“你…
…”

  蓝纯青不待他说出口来,就朗声道:“精虹直欲冲牛斗。”

  沈长吉连忙接口道:“正义人间好护持。”

  蓝纯青道:“报个数来?”

  沈长吉道:“七星剑下第二人。”

  蓝纯青释然笑道:“果然是自己人。”

  沈长吉拱拱道:“卢兄是……”

  蓝纯青笑了笑道:“兄弟江老七。”

  沈长吉听的肃然起敬,慌忙躬身道:“属下该死,不知你老是总护法。”原
来蓝纯青说的「江老七」者,就是「护剑会」南七省的总护法是也。

  蓝纯青含笑道:“咱们在船上,还有一段日子,沈老哥不是叫老朽卢兄的好。”

  沈长吉道:“属下遵命。”

  蓝纯青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了,还是坐下来再谈吧。”

  石中英看了地上的花戟高顺一眼,问道:“老前辈,此人如何处理?”

  蓝纯青道:“他只是石家庄重金礼聘来,并非老贼心腹,暂时不如先把他送
到底舱去再说。”石中英起身道:“晚辈这就把他送下去。”

  后来的花戟高顺,他是龙门帮安庆分舱杨大寿的内弟,「剑软掌柔穆老三」
穆慎行,忙道:“公子不忙,这人由兄弟把他送下去就是了。”说完,一手提起
花戟高顺,大步往卧室中走去。

  大家依然围着小圆桌坐下,琴儿掀帘走入,他已经切了一壶茶送来,然后取
了几个茶盅,给大家面前斟好了茶,才行退出。蓝纯青一手端起茶盅,朝沈长吉
问道:“沈兄,咱们送出去的假李帮主,真的死了么?”

  沈长吉道:“不错,那晚属下奉到剑主之命,协助掩护一号,把假冒李帮主
的贼人弄出去,当时一号并未惊动巡山八猛,顺利通过后山,怎知那晚正好是沈
长吉巡查后山,被他发现,喝令一号停步,一号并未理会,反而加快脚步,朝前
奔掠,沈长吉愈发起疑,一路紧迫不舍,一号虽是身上背着一个人,脚程跑得极
快,三镖之中,一镖从假李帮主后心插入,同时也贯穿了一号的前心。”听他口
气,原来他并不是穿云镖沈长吉。

  蓝纯青:“你不是沈长吉?”

  沈长吉笑道:“属下派到这里来,一直只是石家庄的一名园丁,做些杂活,
直到第二天,剑主为了替死去的一号报仇,亲自解决了沈长吉,才指派属下,接
替了沈长吉。”

  蓝纯青一手摸着苍髯,颔首道:“原来如此。”他并没有询问他是谁?这是
「护剑会」的规矩,只要手式和口令符合了,不能问对方的身份。于是,这位沈
长吉,虽然已经不是穿云镖沈长吉,大家仍然把他当作穿云镖沈长吉看待。

  船已经开了,舱底还是黝黑的,烛光在摇晃着,虽然并不太亮,但已可看清
每一个人的脸孔。戚婆婆蜷曲着的人,身躯一震,陡地睁开眼来,她看到自己面
前,静静的站着三个人,那是独角龙王李天衍、石中英、和假扮祝琪芬的左月娇。
戚婆婆展动了下手臂,双手依然动弹不得,她坐在船板上,冷森地哼了一声。

  独角龙王低喝一声道:“防她咬舌自绝。”石中英急忙伸手食中二指,点了
她「迎香」、「牙腮」二穴。

  独角龙王觉沉声道:“戚婆婆,老夫有话问你,你若是好好回答,老夫可以
不为难你,但你若想在老夫面前,耍什么花样,须知老夫并不是好说话的。”戚
婆婆张张口,似要说话,但因两处穴道被点,说不出话来。独角龙王朝石中英微
微颔首,石中英右手疾出,拍活了她两处穴道。

  戚婆婆吸了口气,问道:“你要问什么?”

  独角龙王道:“老夫想知道的就是你们这个神秘组织。”

  “神秘组织?”戚婆婆膛目道:“什么叫做神秘组织?”敢情她没念过书,
不懂「神秘组织」这四个字的意思。

  独角龙王道:“神秘组织就是很秘密的帮会。”

  戚婆婆摇头道:“咱门只听命于盟主一人,没有什么帮会。”

  独角龙道:“那么你总知道他的来历了”

  戚婆婆道:“盟主是六合门的掌门人,各大门派公举出来的武林盟主,你李
帮主还不知道他的来历?”

  独角龙王怒哼一声道:“戚婆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蒜?”

  戚婆婆道:“李帮主这话就奇了,老婆子落在你们手里,你问我的话,我那
一句答的不真实了?”

  石中英在旁插口道:“你难道不知道那老贼是假冒我爹之名?他不是我爹吗?”

  戚婆婆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石中英?”

  石中英道:“不错。”

  戚婆婆道:“我只知道盟主因独千在十年前失足落水,心头甚是悲痛,才收
了一个义子,叫秦小芳,后来你突然回来,盟主本已怀疑你有为而来,你又一再
在暗中和盟主作对,才认定你是「护剑会」派来的奸细,决心把你除去,对要秦
小芳假扮了你,老婆子并不知道盟主假冒你爹的事。”她口中说的秦小芳,自然
是七星剑主祝琪芬假冒的那人了。七星剑主祝琪芬自然是杀了秦小芳,才混进石
家庄去的。

  石中英看她说的不像有假,但依然并不放心,回头朝左月娇问道:“妹子,
她说的是真的么?”

  左月娇微微摇头道:“我知道的有限,但戚婆婆说的这些话,却是不假。”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头,你别在老婆子面前得意,要不要老婆子把你
一起抖出来?”

  左月娇脸上一红,轻哼道:“随便你,我不在乎。”

  独角龙王沉哼道:“戚婆子,你是那老贼的心腹,你会不知道老贼来历?这
话有谁能信?莫非老夫对你太客气了?”回头朝石中英喝道:“石世兄,你给老
夫点她「吊筋穴」。”石中英答应一声,正待举手点去。

  戚婆婆脸色剧变,大声道:“且慢。”

  独角龙王冷晒道:“你说是不说?”

  戚婆婆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若是不信,不妨问问这丫头,我老婆子从
前是干什么的。”

  独角龙王道:“你从前是干什么?”

  戚婆婆道:“李帮主是江湖上的大人物,试问有没有听说过我戚婆婆的字号?
当然没有。那就是说老婆子这块料,在江湖上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怎会是盟主的
心腹?”她没待独角龙王开,接下去说道:“李帮主虽然没听说过老婆子的字号,
但你总听说过江湖南一带活动的「拍花党」吧?老婆子就是「拍花党」的老祖宗,
二十年前的七花娘……”

  独角龙王微微点头道:“七花娘,老夫倒听人说过。”

  戚婆婆得意的道:“原来李帮主也知道江湖上有我这个七花娘。”

  石中英道:“你武功不弱,用毒也高明的很。”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因为老婆子是我老鬼师父的关门徒弟,颇得师父钟爱,
本来咱们这一门,不但武功不高,而且也只会一些迷魂香,迷魂粉,但师父在有
一年,无意之中,在一座破庙里,遇上一个垂死的老道人,送给师父一本手抄的
武功秘友和用毒的书,那时没有满师的只有我一个,所以师父就传给了老婆子…
…”

  独角龙王道:“你什么时候和老贼勾结上了?”

  戚婆婆老脸微微一张、歪着头,想了想,才说道:“咱们「拍花党」原是到
处拐小女孩来,有的卖入戏班,有的卖入勾栏,那年……晤,大概在十二年前,
盟主派人来和老婆子来接洽,要买一个小女孩……”她目光溜了左月娇一眼,又
道:“来的那人,就是屈总管,他挑中的就是这丫头。”

  接着说道:“第二次屈总管又来找我,说要买一个男孩,那就是后来假扮石
公子的秦小芳,那次盟主就赏了我一千两银子,当我回到家里之后,就发现中了
一种慢性剧毒……”

  独角龙王道:“那是屈长贵下的毒?”

  戚婆婆切齿道:“就是他。”

  独角龙王道:“你不是也擅于用毒么?”

  戚婆婆恨恨的道:“我那老鬼师父传我用毒之时,其实还留了一手,几种最
厉害的毒药和解药方子,都没传给我,他死了之后,我虽然从他那册破本子上,
发现后面被人有撕去了一二页,当时也并未在意,一直等到我身中奇毒,连服了
几忡解毒药九,仍然无效,才知我那老鬼师父留的一手,是书中最重要的一页。”

  独角龙王道:“后来呢?”

  戚婆婆道:“等我毒发之日,屈总管就赶了来,他劝我投到盟主手下,才给
我解药。”

  独角龙王道:“你就这样投到老贼手下?”

  戚婆婆道:“我不答应也不成啊,他给我的解药,只能维持三个月,若是百
日之内,没有解药,就得七孔流血而死,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独角龙王道:“这么说,你只是受他们控制,并不知道他门内部情形?”

  戚婆婆道:“老婆子在他们里面,论地位,还不如丫头呢,她如今是盟主的
义女,石家庄大小的丫儿,她可作得一半主张,这叫做乌鸦飞上了凤凰巢,不然
老婆子每次到石家庄,会小姐长,小姐短的巴结她?”这倒也是实话,左月娇也
曾说过,她每次去,都竭力的奉迎着她。

  独角龙王道:“你也不知道龙门帮发生的事?”

  戚婆婆道:“我真的不知道,盟主只说左丫头不听话,要我严加管束,把她
送到龙门帮去,上船之后,我甚至连里面一间囚禁的是谁都不知道,石家庄的规
矩,凡是没告诉你事,就不准多问,因此,钥匙虽由我保管,但琴儿每次送饭进
去,我都没有问过一句。”

  独角龙王听倒也相信,问道:“你说的句句是实?”

  戚婆婆道:“老婆子若有一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独角龙王看了石中英一眼,那意思是说:「看来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一面持须说道:“好吧,老夫相信你,但你仍得委屈些日子,等咱门到了龙门帮
卞住了这些贼之后,自会放你。”

  戚婆婆的听大急,说道:“李帮主,你行行好,你们要问,我一字不漏,照
直了说了,老婆子这次奉命押送左丫头,要到了君山,才能领到解药,你们总不
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独角龙王道:“你尽管放心,老夫逮住了他们自会要他们给你解药,如果老
夫此行失败了,你戚婆子那也只好认命了。”

  戚婆婆还待再说,石中英伸手点了她睡穴,一面问道:“老前辈认为她说的
可靠么?”

  独恿龙王一手持须,说道:“虽有避重就轻之处,但大致还不算假。”

  左月娇道:“李帮主说的极是,她说的这些话,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唉!我
在石家庄住了快八九个年头,也一直不知道干爹竟是冒名顶替的人。”

  独角龙王沉吟道:“这些贼党,一定有一个神秘而严密的组织,只是咱门不
知道罢了。”正说之间,只见里间舱门启处,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正是和戚婆婆
面貌一般无二的老姬,另一个则是假扮卢传薪的人。

  独角龙王目光一抬,含笑道:“方才她说的话,弟妹都听清楚了?”

  那和戚婆婆一般无二的老姬,连忙欠身道:“贱妾都听清楚了。”

  假扮卢传薪的道:“娘,你不是说有话要问左姐姐么?”

  那和戚婆婆一般无二的老岖笑道:“娘是说好跟左姑娘在一起,娘若是疑问,
也可以随时向左姑娘请教的。”

  左月娇道:“伯母要问什么?晚辈知无不言。”

  原来这假扮戚婆婆的,正是龙门帮安庆分舵主双枪杨天寿的妻子「夺命金丸
袖底针」穆五娘,假扮卢传薪的则是她女儿杨杏仙。她们是杨天寿回去之后,和
假扮戟高顺的穆慎行,一起扮作送酒的伙计,上船来的。这是蓝纯青和独角龙王
计划好的,先把船上贼党,全换上了自己人,才能上君山去,出其不意,一网打
尽贼党,他们自然全是由石中英动手易的容。

  石中英问道:“李帮主,咱们要不要再问问花戟高顺?”

  独角龙王道:“不用了,高顺只不过是石家庄重金礼聘来护院师傅,目前大
概也和戚婆婆一样,被他们下了奇毒,受人控制,他知道的决不会比左姑娘、戚
婆子多,连左姑娘、戚婆子都不知老贼底细,高顺更不会知道了,由此可以看出
这老贼心机之深,委实令人可怕。”

  石中英道:“贼党图谋篡夺各大门派,进而妄想称霸整个武林,这是一个极
大阴谋,范围不能说小,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主谋,其余的人一点也不知道。”

  独角龙王点头道:“石世兄说的也是。”

  左月娇道:“我想除了干爹,和总管屈长贵之外,像爹(华山祝景云)、八
卦门高翔生、百步神拳邓锡侯、风云子赵玄极,还有假冒李帮主的贼人,这些人
都应该知道内情的。”她十多年来,叫惯了爹、干爹,一时自然无法改过口来。

  独角龙王拂须笑道:“不错,咱们只要一举逮注这些贼党,江湖上就可以太
平了。”

  石中英道:“那老贼老奸巨猾,只怕未必能逮得住他。”

  独角龙王呵呵笑道:“这个石世兄只管放心,君山三面环水,老夫不信他能
飞上天去。”

  帆船继续在航行,船上虽然已经换了几个人,但一切如常,好像昨晚根本没
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花戟高顺(穆慎行)依然那么做岸,很少和人家说话。
穿云镖沈长吉还是那么笑口常开,看到什么人都谦恭有孔。卢传薪是杨杏仙乔装
的,因为卢传薪和石公子订了交,所以她不得不经常陪石中英下棋、谈天,也经
常在第三层舱中进出。

  这可苦了石中英,他既然明知她是女的,难免就处处感到局促不安。倒是杨
杏仙的落落大方,和他有说有笑,毫不避嫌。这几天,两人同桌吃饭,聊天、下
棋,有时手扶栏杆,井肩远眺江面,除了晚上,她回到底舱和娘一起睡觉,几乎
整天都和石中英在一起。

  娇柔的杨姑娘,如今正当寂寞的十六岁。她本来空虚寂寞的心扉,如今却闯
进了一个的影子。她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遇上了春天,就显得活泼起来。
自然,她不再寂寞了。有时会娇羞的笑,有时会脉脉含情凝视着他,她连自己已
不知道,已经偷偷的爱上了他。

  这也难怪,那个少女不多情?石中英不是呆头鹅,也自然感觉得出来。杨杏
仙虽然装扮成卢传薪;但她却长得柳眉如画,杏眼如波,尤其是一张小圆脸,宜
喜宜哎,一张小喘唇,又甜又翘。就是她长得又娇、又美,又带点稚气,会使人
情不自禁。

  白天要陪着杨杏仙,晚上却要陪着左月娇,这种齐人之福,也够石中英消受
的。他先把自已脱个光溜溜,一根宝贝早已怒涨如铁棍,在一丝不挂的下体晃悠,
以一种征服者的傲态,注视着左月娇的动作。左月娇娇啐一声,颤抖着慢慢解开
了衣服,上衣掉下,胸前丰满成熟的玉乳,坚挺的抖动着。

  看着石中英那「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宝贝,左月娇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
欲火逐次高涨,阴道里已经湿润润的。她这时候闭着双眼,呼吸急促的娇喘,粉
脸羞红的低着,可知已经春情激荡,心情混乱,娇艳如花,风姿迷人。

  一对胀满的玉乳,丰满极了,两粒红艳的奶头,挺立在前面,全身成熟丰满,
雪白细嫩的肌肤,修长的粉腿,大腿根部的小丘肥满美极,浓密的阴毛在雪白胴
体的对比下,更显得诱人至极。石中英双手从背后伸到前胸,一把握住两颗乳房,
又搓又揉,手指也捏着那两粒奶尖,再将头伸过去,紧紧吻住她的樱唇,吸吮着
她的香舌。

  左月娇被摸得浑身不住的颤抖,石中英此时欲火烧炽着全身,大宝贝早已硬
得涨痛,非得一泄不快,不再播弄,双手托起左月娇的娇躯,往床上一放,左月
娇也就四平八稳地仰天躺着。忙低下头,用嘴唇含住那粒艳鲜的大阴核,又舐、
又咬,一双毛手抓住两颗大乳,又摸、又揉。

  左月娇被石中英摸得全身发抖,阴核披吮吸的全身软麻,已无反抗的力气,
只有摇动嫩臀,左摇右摆,麻痒欲死,淫水直流,口中娇呼:“大哥……喔……
啊……噢……”她此时春心荡漾,全身发抖,真惹人心痒,太美太诱人。

  左月娇的阴毛浓密乌黑,又粗又长,有点卷曲,将整个阴丘包得满满,下面
一条肉缝,若隐若现,红通通好像少女的家伙。肉缝上已经缀满了水珠渍,小阴
唇一张一合,好似小嘴巴想吃奶。石中英一看神情,知道该下手了,于是站起来,
顺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垫在左月娇的丰臀下面,把两条玉柱般的粉腿用力拉开抬高,
用手拿着宝贝对正阴穴,用力往前一挺,「噗滋」一声,大龟头应声而入。

  石中英感觉大龟头被一层暖暖的、细细的嫩肉紧紧夹着,爽快极了。双手将
粉腿推向双乳上方,使左月娇的阴户更形突出,再一用力,大宝贝又进入三寸。

  “啊……噢……唉哟……哎呀……喔……喔……”左月娇娇呻不停。又顶一
下,宝贝终于全根而没,大龟头抵住花心,左月娇又一次全身颤抖,阴壁紧紧地
咬住了宝贝,阴道紧缩,一股热热的淫水,直冲而出。

  “啊……啊……舒……舒……服……快……快用力……插……都给……给你
……啊……啊……哎……哎……”左月娇扭动着细腰嫩臀,双手紧紧抱住石中英,
双脚也紧缠着男人的腰。

  “哦……啊……美……美死了……大宝贝碰到……花心……啊……舒服……
爽……”石中英狂抽乱顶,把左月娇顶得欲生欲死。只感觉到阴户里被插得又酥
又痒,畅快无比,那粗大的龟头插在阴穴里顶住花心,使她双腿酸软,浑身哆嗦。

  “哎……冤家……插吧……索性……插死我好了……哎……啊……哎哟……
哎哟……我……我要死了……喔……喔……哎……嗯……”在石中英的大干特干
的狂态下,左月娇又被引进疯狂的状况,挺着、扭着、叫着、喊着,一次又一次
的丢了又丢。

  左月娇歇斯底里一般的叫起来,粉脸嫣红,媚眼欲醉,她已径欲仙欲死,淫
水直冒,花心乱颤,嫩臀拚命摇摆,挺高,配合男人的抽插。石中英也像发了狂,
像野马、像饿虎,搂紧了左月娇,用足气力,拚命急抽猛插,宝贝直上直落,雨
点一般,冲击在左月娇的花心上,「噗滋」声不停。

  含着宝贝的小穴,随着抽插的节奏,一翻一缩,骚水一阵阵地泛滥,顺着白
嫩的屁股流在床单上,湿了一大片。一阵抽搐,一泄如大江水,双手双腿一松,
全身瘫痪。左月娇已精疲力尽,紧闭双眼,香汗淋漓,只有坚挺的乳房,随着微
弱的呼吸,一抖一抖。

  “美吗?妹子?”石中英搂着左月娇,柔声问道。

  “大哥,你越来越厉害了,妹子一个实在支撑不住。”左月娇满脸羞红道。

  石中英赧然道:“真的吗?我怎么自己不觉得?”

  左月娇娇嗔道:“你啊,就像一头饿狼……”石中英不好意思地笑笑,左月
娇接着道:“大哥,你看杨姑娘怎么样啊?”

  石中英脸上一红,赧然道:“什么怎么样啊?”

  左月娇娇嗔道:“大哥还给我装糊涂,我就不信大哥看不出她那含情脉脉的
样子?”

  石中英赧然道:“我不想伤害她。”

  左月娇娇笑道:“大哥此言差矣,须不知大哥这样不冷不热的,才最伤女孩
子的心了。”

  石中英讶然道:“难道你要我……”

  左月娇娇笑道:“当然,这样我也多个姐妹,我也可以轻松一下。”

  石中英道:“妹子,你是说真的?”

  左月娇笑道:“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会拈酸吃醋吗?我才不会那么小气,
我是真心希望大哥能接纳杨姑娘,我真的很喜欢她。”

  石中英吁了口气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后悔?”

  左月娇娇笑道:“放心,大哥,我才不会吃醋呢。”

  一连几天,杨杏仙跟石中英走的是越来越近,这也是因为石中英得左月娇打
开心怀,诚心接纳她所致。杨杏仙自然欣喜这改变,两人的感情真是一日千里,
拥吻抚摸之事都已发生过,只是还未曾及乱。这日晚饭后,两人又腻在一处,石
中英只觉心头火升,一把就把她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就在杨杏仙的
乳房上,摸弄起来。

  “嗳呀,大哥,不要这样嘛,摸得人家怪难受的。”

  “摸得不好,用吃得好吗?”

  “吃得人家全身发痒,我不要。”她口中说不要,人却倒石中英的怀里。

  石中英一只手抱着她一手把她衣服解开,杨杏仙半推半就地让他把上身的衣
服给脱下来。他的手,就伸在她的乳头上,用手指在轻轻的捏弄着,她的全身都
在酥麻麻,人也迷迷糊糊的,好像吃醉了酒一样,呼吸也不平均了。

  这时的石中英,知道她又进入情况了,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拉到床上去,一到
床上,石中英就十分有技巧的脱掉她的裤子来。杨杏仙一被他脱光了,就用双手
掩着自已的脸,心里也在跳。石中英脱光了她,也急忙脱着自己的衣服。

  石中英全身赤条条的就拉她的手,往自己的宝贝上放,叫她摸摸自己下面的
那根宝贝。杨杏仙就闭着眼睛,张开了她的手掌,一把就握住了宝贝。石中英挺
着硬绑绑的大宝贝,对着杨杏仙的大腿上,碰来碰去的碰得龟头眼冒出许多黏黏
的水。杨杏仙捏在手里,觉得很好玩,很自然的就套动大宝贝,她用力套了几下
龟头变得紫红,硬得和铁一样。

  石中英把她的双腿分开来,叫她睡在床边上,屁股下面,又给她垫上一个枕
头,石中英蹲在她两腿间,用手把她大腿抽了起来。杨杏仙的小穴,长得比较小,
阴毛也不多,一撮阴毛,都长在阴户上。她那两片阴唇,也比较薄红红的。她的
小嫩穴眼里也是水汪汪的,屁股圆圆的很大。

  石中英一拨开她的大腿,把头一低就趴在杨杏仙的穴口上,先对着穴眼上就
吻了一口。他这样一吻,杨杏仙就轻轻地把屁股向上抬了一下,使得他的嘴正好
吻在穴口上,一阵热热的嘴唇,碰到穴口上,她就像触了电一般。

  石中英吻了一下穴眼,就伸出舌尖对着她的阴唇上,连舐了两口,舐得杨杏
仙把穴一翻一翻的。他伸长了舌尖对着穴眼上面,就一口舐了过去,正好舐在她
的阴核上,石中英就用咀唇一口咬住了阴核。杨杏仙感到他咬住了那个最会痒的
地方,人就酥起来了,也控制不住了。她就把大腿分得开开的,口中叫道:“哦
……大哥……好舒服……”石中英见她浪起来了,马上就咬住阴核,用舌尖对着
阴核上,又吮又舐的又对穴眼上也舐了起来。

  杨杏仙叫道:“大哥……我这穴……太美了……”石中英对着阴核上用力一
吸,把那个阴核,吸得翻了出来,狠狠的对着上面就吮了起来。杨杏仙被他的舔
舐,穴里又痒又酥的,骚水就像尿尿一样往外直冒。

  石中英这时伸出了他的舌尖,对着穴眼里,一顶一顶的,杨杏仙感到穴里一
热一酥的十分舒服。她就叫道:“舐的狠一点呀……好舒服……大哥……你好会
啊……”

  石中英用舌尖,连连地对着杨杏仙的小嫩穴里,弄进弄出的,弄得杨杏仙全
身都在发抖。他知道她已经到了非要插穴的时候,他就放开了小穴,不给她舐了。
杨杏仙横躺在床上,屁股垫在床边的枕头上。那个小嫩穴水汪汪的露在外面,穴
口上的阴唇还一张一合的,双腿开开的一付准备让宝贝插的架式。

  石中英挺硬着长大的宝贝,正好对着她的小嫩穴,他把大龟头对着穴眼上先
揉几下。杨杏仙感到一个热热的东西,圆圆的在穴口上揉了起来,又酥又痒的专
门对着那个穴眼上磨弄着。他的龟头上,已经磨弄上了很多的骚水,穴口滑滑的,
龟头也滑滑的。他就向着杨杏仙的穴眼中,用力的一顶。杨杏仙猛地感觉到她的
穴口一裂,「哔」地一声,她就叫起来了:“嗳呀……大哥……好痛呀……”她
还没有叫完,石中英用力一顶,那个大龟头就顶进去了,小穴很,紧龟头像被紧
紧捏住一样。

  杨杏仙叫道:“嗳哟……我不要了……这好痛呀……这样……穴会弄炸的呀
……”

  石中英把大龟头插进去了,就用手抱着她的屁股,同时说道:“你不要紧张
嘛,已经插进去了。”杨杏仙感到这种痛,完全是把穴撕裂了一样。石中英又顶
了两下,她低头一看她那个小嫩穴涨得真快炸了,龟头插在穴眼中,小穴里淌出
些红红的血。

  石中英知道她的处女膜已经插破了,就对她说:“不会再痛了,宝贝弄进去
了一节,处女红已经淌出来了。”又用力一顶,长大的宝贝,又弄进去了一节。

  杨杏仙感到穴里又猛一涨里面也裂开了,硬生生地在痛。她把眉头一皱,叫
了声说:“嗳哟……痛……”石中英双手架着她的大腿,屁股向前一顶,宝贝就
往穴里一钻,整根宝贝都弄进去了。

  杨杏仙大叫起来:“嗳哟……大哥……这一下真要命了……”叫得石中英笑
了起来,就用宝贝连连抽插了几下,插得杨杏仙张着大嘴,头也在冒汗,痛得全
身发抖。

  石中英见她痛得可怜,同时第一次开苞,屁股又垫得那么高,这种插法是最
厉害的,就是天天在插穴也会吃不消。他就停止了抽插,把宝贝放在穴里泡着。
杨杏仙感到他不动了,穴里只是涨涨的,那种痛已经没有了。就对石中英说:
“就是这样的弄在里面,不要动动起来,我会痛死的。”

  石中英笑道:“听你的,我不动了,如果你叫我动,我也不动。”石中英也
不再多说了,他感到宝贝被套得紧紧的,真像大口咬住一样。

  杨杏仙则感到穴里奇涨,那宝贝弄在穴里还一硬一硬的。她想仔细地试试味
道,就用穴一夹。夹得穴口痛了起来,同时她那个小嫩穴也火辣辣的,好像又在
发烧又在痛,又加涨痛地滋味。本来刚才插上的时候,穴里冒出来很多骚水,现
在一痛一涨那骚水也不来了,使得穴里好紧好紧。简直火烧一样,叫人难过。好
在石中英不再顶了,如果石中英再抽插,小穴还是会冒出水来的。

  石中英一面用手在她的屁股上抚摸着。杨杏仙屁股是最敏感的。经他一抚摸,
她就全身都酥起来。石中英另一只手又在她的奶头上一揉一揉的,弄得杨杏仙只
是喘气,口中也吞了几口口水。这样泡了有一会,杨杏仙的穴起了变化,里面有
点痒痒的。她心里在想,怎么会痒起来了?本来好痛好涨的,现在感不到痛了。
这一痒,就真的痒得叫人有点受不住了。

  “嗳呀……大哥……穴心上怎么痒起来了……越痒越厉害……”她的心里一
急,就把屁股一摆,扭动了两下,这一扭动穴里的痒减轻了,同时还有些舒服起
来。

  石中英知道她已经适应,于是就用宝贝在穴里开始抽送起来。杨杏仙感到石
中英这抽送,简直使她舒服美得快上天了,穴里的痒没有了,痛也没有了,只是
涨涨得舒服极了。石中英他越顶就越舒服,舒服得穴里在冒水了,穴水一冒就流
个不停,他的宝贝也顶得有力了。小嫩穴开始响起来了,他往穴里一顶,就听到
「噗滋」一声。

  杨杏仙叫道:“大哥……我……好美……顶得快……也重一……点……”

  石中英硬挺着长大的宝贝用力的在插弄了,越送越快,越顶越深,杨杏仙的
穴「噗滋」、「噗滋」地连响着。她被插的气也不均匀了,可是真的太舒服了,
这种舒服叫人形容不出来。杨杏仙感到穴也不痛了,只是在响,响得十分好听。
她就抱紧了石中英浪叫道:“好哥哥……弄这事……怪……美的……我快要……
舒服死了……狠点嘛……插得深一点……”

  石中英一边抽送,一边低头向着穴上一看,那个嫩穴穴眼涨的翻了很大。宝
贝往外一拔,穴里的嫩红肉也跟着往外翻,往里一插,穴口一张,涨得好大。石
中英觉得这真是美透了,一口气就抽送了三四百下,插得杨杏仙张牙裂嘴的喘大
气。顶一会,停一会,使得她换气能均匀些。

  一阵狂送猛顶,杨杏仙感到人都要飞起来了,同时穴心也要掉下来一样。杨
杏仙连连地颤抖着身体,感到整个人好像要跌倒了一样,突然穴心向外一冒,全
身一阵无比的舒坦,她就泄出来了一大堆白白浓浓的阴精,杏仙整个人也软下来,
想说话嘴也张不开了。

  石中英也到了最高潮,龟头被她阴精一烫,他的龟头眼一张,也射出了浓浓
的阳精。石中英和杨杏仙两人在同一时间射出了精液,杨杏仙又舒服又累的也没
气力了,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自此以后,杨杏仙和左月娇,经常是轮流陪寝,自然乐坏了石中英。这天俩
女商量好,一起陪石中英,三人相拥着就往卧室里走去。

  左月娇对杨杏仙道:“还等什么?脱衣服吧。”三人一下子就脱得一丝不挂,
横躺上床。

  石中英见杨杏仙总是羞答答的侧着身子,于是用手抓着她的乳房,并俯下身
子吻着杨杏仙,吻得杨杏仙心脏加速跳动,这个心险些跳出口来。石中英的手游
向她的小腹下面,扣着她的小穴口。

  左月娇见他搂着杨杏仙深吻时,也不干寂寞地往石中英的胯下摸去,用手握
着他的宝贝便套弄起来,直弄得他的宝贝一柱擎天、旗帜高举,而顶住了杨杏仙
的小腹。杨杏仙觉得有一根粗大的东西顶在自己的小腹上,便自然反应的摸了它
一把,顿时一股热气灼手的感觉,于是赶忙将手缩回。

  左月娇焦急的说道:“大哥,光吻有什么用嘛?快干穴呀。”石中英何尝不
想,只是想再多培养一些情调。左月娇的催促提醒了他,何况他的宝贝早已硬得
受不了啦!

  石中英赶忙跳下床,将杨杏仙的身子拖至床边,两手抓着杨杏仙的小腿,将
宝贝对准她的小穴口,然后抱着杨杏仙的屁股,用力一顶。杨杏仙猛力大叫:
“啊呀……痛死我了……”石中英这时感到龟头被阴壁夹的紧紧的,而且有点发
痛,知道已经插进去了,这个机会岂可放过,便开始用力抽插起来。

  杨杏仙叫道:“啊……顶死人了……唔……唔……”石中英开始抽插起来了,
由慢渐渐的加快,由轻而猛烈的行动。

  杨杏仙忍着痛,领会里面抽插的滋味,她闭起眼睛哼道:“美……舒服……
我快要丢啦……”杨杏仙长得美,无形给石中英更多的勇气,所以石中英的攻势
也猛烈无比,宝贝也比平时粗壮许多,所以杨杏仙感到满足极了。

  杨杏仙哼道:“啊……哎呀……美死我了……哼哼……丢出来了啦……月娇
姐姐……你……你快来呀……”左月娇听到杨杏仙在哀声求救,她连忙摆着同样
的姿势,两腿分个大开,使阴户露出,等待石中英的进攻,可是石中英依然赖在
杨杏仙的身上,猛烈的抽送着。

  左月娇在他俩作战时,看得心中早就发毛,淫水直流而出,整个阴户四周已
成水乡泽国。她见石中英依然干着杨杏仙,心里十分焦急,于是猛拉着石中英的
手臂,要他赶快更换战场。石中英见她如此焦急,又如此骚浪,便由杨杏仙的穴
中抽出宝贝来,用床单擦了擦后,将龟头抵住左月娇的阴户,用手指拨开她的阴
唇,狠力地往穴里插去。只见宝贝顿时没入小穴中,左月娇也被这猛力的一击,
失声喊叫道:“哎呀……小力一点……你……要我的命呀……”

  石中英压在左月娇的身上,吻着她的脸及全身各处,下身则作短距离的抽插。
这个动作使左月娇难以忍受,觉得似乎不太够劲,于是左月娇浪道:“抽呀……
快……快一点……用劲点……”

  石中英闻声,便大胆地开始用力抽插起来,甚至抽到阴户口处,然后再狠狠
地插进去,每一次狠抽硬插时,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只听得左月娇口中不时发
出「唔唔」的声音。石中英一面动作,一面问左月娇:“妹子,好不好?过不过
瘾?”左月娇听了他的话后,狠狠的在他胸前捏了一把。

  左月娇道:“你……快点……动呀……用劲呀……”于是石中英鼓起精神,
拼命地抽动着,动得整张床「吱吱」作响。

  杨杏仙在一旁休息一阵后,张开媚眼看着床上正在表演的活春宫,不自觉地
抚摸起自己的阴户,回想起刚才那么粗大的东西插进时的情景,淫水又缓缓流出。
看见左月娇一股骚浪的样子,一直要石中英用劲的猛干,而石中英也一副舍命陪
君子的态势,一阵阵的狂插猛干着,干得左月娇舒服透顶极了。

  左月娇道:“大哥……哼……哼……好美……唔……唔……我要丢了呀……”
石中英道:“我还早呢。”

  突然,左月娇狂叫道:“啊……啊……完了……我……我……真的要丢了…
…唔……唔……”左月娇的阴门大开,阴精狂泻而出,于是紧紧的抱住石中英不
停地颤抖着身子。

  石中英这时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抽插,只觉得一股股的精水流到他的龟头上。
他仍然猛力的插着,插得左月娇叫道:“这……插到心坎里了……好了……我受
不了啦……”

  石中英此时觉得左月娇的阴户中淫水太多了,抽插起来不够刺激,于是便道
:“妹子,我要抽出来擦擦,这样干起来才会痛快些。”于是,石中英起身抽出
宝贝,拿起床头边的布巾将宝贝上的淫水擦乾,然后再插入左月娇的小穴之中,
继续抽插起来。

  石中英拼命地狠干着,肚皮与肚皮相撞时,发出「啪啪」的声音,而左月娇
也不时发出浪叫声:“嗯……嗯……好爽呀……没想到……有……有……这样爽
快……啊……啊……又……又……又要升天了……”石中英受到左月娇的浪叫刺
激,猛吸一口气,提起十足的精神,再次勇往直前奋力冲刺。

  经过百余下的抽插后,石中英突然加快抽送的速度,并且每下都抽插到底。
左月娇是个久经战事的人,知道石中英已经快要泄精了。不一会儿,左月娇口中
叫了出声:“啊……”原来石中英在用力挺送几下后,精门为之大开,一股奔放
的热流在她的小穴深处喷射而出,烫得左月娇失声大叫。

  此时,左月娇已是全身软绵绵的,但石中英依然没有罢战之意。左月娇连忙
向一旁观战的杨杏仙说道:“杏仙妹妹……你来吧……我受不了啦……嗯……快
上呀……”杨杏仙闻言,马上披挂上马准备应战,何况她等待许久了。

  杨杏仙道:“来吧……大哥……”石中英压到她的身上去,用嘴吻着她,而
杨杏仙握着他的宝贝,轻轻摸弄着,然后对准自己的阴户。一咬牙,杨杏仙忍着
道:“大哥……快……快进去……”杨杏仙的双腿高抬而举在空中,阴户则大大
的张开来,如此可以使石中英的宝贝,毫无保留的一插到底。

  杨杏仙的手又移近宝贝,抓住宝贝的一部份,放在小穴口上轻轻磨着,石中
英被这么一抓一磨,欲火顿时高涨不已。石中英道:“嗯……杏仙……这样很不
错的……不要放手呀……”杨杏仙自己也有说不出的快感,而且小穴内有如万蚁
爬行的酥麻感。

  杨杏仙哼道:“大哥……我……我痒死了……快……快点插入吧……哼……
哼……”石中英闻声,猛然用力一插,直插到底,杨杏仙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震
动,那真是不可言传的快感,只觉得全身酥酥的。

  随着石中英的插送,杨杏仙口中不时发出哼叫声:“啊……啊……大哥……
大宝贝哥哥……唔……唔……快动吧……快快……唔唔……”石中英猛烈的抽插
起来,猛一抽出,特大号的宝贝把阴唇也带翻了似的,又狠狠的一插,插到了绝
境去。

  只听杨杏仙叫道:“啊……啊……唔……唔……”现在已分不出杨杏仙这种
声调,是因为痛苦而发,还是由于快感的享受,总之,她的双手将石中英搂得更
紧了。

  石中英下体不住的在抽插着,抽插了一阵之后,杨杏仙吻着他,吻着他的脸、
嘴、颈子,又吻到胸上来了,而且搂得更紧。这使石中英更为用劲了,而杨杏仙
也更加痛快了,

  杨杏仙浪叫道:“哎……哎呀……好快感……大哥……唔……你要丢了吗…
…我……我要……”石中英知道她已到了极点,只好加速抽插着。

  杨杏仙颤抖着说道:“啊……我……快完了呀……”石中英这时用宝贝狠抵
着花心穷磨不放,好让她享受无限的快感。

  左月娇在一旁早已恢复元气了,看他们插得死去活来,不觉中小穴又开始发
痒了。但杨杏仙这时正在紧要关头,那里肯放人,所以抱得石中英紧紧的,并将
石中英压在下面,自己骑马上阵。她在上面,两腿分得开开的,上下迎合著。

  左月娇吃不到,只得乾瞪眼,她叫道:“自己舒服了,就不理会别人。”

  杨杏仙假装没有听见,只顾自己的动作,石中英在下面以腰部向上挺着。左
月娇越来越难受了,只有用自己的手指挖弄着阴户。石中英见她这副难受的样子,
就伸过去一只手,玩弄着左月娇的阴户,用三个指头插了进去,弄得左月娇浪水
直流。

  杨杏仙坐在宝贝上,尽情的套动着,她自己哼着:“啊……好……好舒服…
…好快感呀……唔……唔……大哥……哼……哼……”

  而左月娇被石中英扣弄着阴户,更是难过,她在床上不停的扭动,口中还叫
个不停:“痒……痒死了……嗯……嗯……”石中英突然一把将左月娇拉过来,
让左月娇坐在他的头上,以阴户对着他的嘴。

  左月娇见状,急忙催促道:“快点……用舌头……用舌头舔呀……快舔呀…
…”

  杨杏仙则在后面也叫道:“哎呀……快顶呀……我又出水了……”石中英这
时腰部狠狠的用力将宝贝向上顶,而舌头也拼命舔着左月娇的阴户。

  她们两人同样的姿式,将腿分得开开的,分别骑在石中英的上面,就如同双
娇同坐一马似的,多么令人羡慕。石中英今晚享尽了人间艳福呀。这时,左月娇
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尤其被石中英的舌尖舔着,根本不能太深入,只觉得穴中
的酥痒有增无减。于是,左月娇对杨杏仙道:“杏仙妹妹……你行行好……让我
一下吧……”

  杨杏仙此时已丢了几次精,想换个姿势也不错,便说道:“好吧,我们换个
位置吧。”说着,两个人就调换了位置,如今左月娇坐在宝贝上,用力的大起大
落着,杨杏仙则享受着被用舌尖舔穴的妙趣。左月娇的屁股摆得更猛烈,石中英
只觉得龟头越来越涨大,宝贝硬得不得了。

  石中英对杨杏仙道:“你先躺一下,我先狠狠地干月娇几下,我受不了啦。”
石中英翻过身来,压到左月娇身上,猛抽猛送的,左月娇被插得软绵绵的,连动
的力量也没了。

  杨杏仙在身边更是蓄势以待了,石中英道:“月娇不行了,杏仙,来呀。”
杨杏仙就接替了下来。

  杨杏仙道:“大哥……慢点插……先把水擦擦吧……”杨杏仙一手握着坚硬
的宝贝,小心擦着,然后自动地送到小穴口,石中英利用她塞入的瞬间,突然猛
力一插而入。

  杨杏仙道:“哎呀……大哥……你怎么那样狠嘛……”

  石中英故意逗她:“不狠,怎么会舒服?”杨杏仙向他露出媚态,近乎淫荡
的需要,石中英看在眼里,心中为之一荡,更加紧猛烈的攻击。

  杨杏仙道:“哎呀……大哥……哎呀……太妙了……你插死我了呀……哎呀
……丢了……唔唔……”

  石中英喘道:“杏仙……我们……一块丢吧……”他们翻天覆地了一阵,配
合得完美无缺,彼此的热流汇和着,人也紧紧搂着不放。

  杨杏仙吻了他一下,说道:“大哥,你真好,令我舒服极了。”他们互相领
受着最高的意境,享受着飘飘然的感觉。而此时,左月娇已疲乏的进入梦乡了。
他们三人一阵循环式的肉搏战,大家都心满意足,而且也精疲力尽。窗外的风,
还是呼呼吹着,而里面的暴风雨已停了。

  经过一晚风雨交加后,石中英送走了左月娇、杨杏仙二女,回到卧室,迎面
碰上了琴儿。她灵活的明眸中充满了神秘的笑意、笑盈盈地说:“公子,你现在
真是乐不思蜀,是不是把师姐抛到脑后去了?”

  琴儿走到他身边,他嗅到阵阵发自少女胴体的特有幽香,颇令他神移。石中
英笑着道:“怎么会呢?好姑娘,你想到何处去了?”

  琴儿噗嗤一笑,摇头道:“只要你敢欺负我师姐,看我饶你。”

  石中英哈哈一笑,轻松地碰碰琴儿的肩臂,笑道:“你们师姐妹真有趣,说
的话都差不多。”这些天与琴儿相处,混得熟了,少了许多顾忌。加上他把她当
作小女孩,也没太注意。

  琴儿粉脸突涌酡红,被他那轻轻一碰,碰得心发慌。一个怀春的少女,面对
一个出众的英俊少年郎,一见倾心并非奇事,这挑逗性的碰,令她如心中电触,
芳心跳动加剧,浑身起了奇异的变化,只感脚下似乎发软—,有点举步维艰。石
中英倒没多大感觉,他只当她是小女孩,并未在意。

  琴儿有点意乱情迷,却又身不由己,反而倚近他身旁,偎近了他的肩膀,迷
乱地说:“公子,在你心目中,师姐到底占多少呢?”

  石中英挽住她的手臂,笑道:“我对她们都是一视同仁,只不过琪芬妹子和
我是青梅竹马,自然要多占一丁点。”琴儿只感到被挽住的手,连同身躯突然发
生一阵奇异的震颤与痉孪,心跳加速,热流迅即通过全身,嗯了一声,整个娇躯
无助地倚入他的臂弯里了,呼吸不平静,粉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她激情的反态,立即感染了石中英。他感到琴儿体内所散发的热力与幽香,
令他体内起了奇异的变化,神奇的感觉如电流般迅即透过全身,气血开始翻腾。
这种生命的本能变化,令他悚然而惊,琴儿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这些天来,石中
英与左月娇、杨杏仙二女形迹亲密,并未避她,小姑娘居然春心动了,这令石中
英有些始料不及。

  石中英猛地手一松,深深吸入一口气,避开琴儿火热的大眼睛,说:“琴儿,
你怎么啦?”

  琴儿仍旧倚在他怀中幽幽道:“公子,我也喜欢你,我要像师姐一样,做你
的女人。”

  石中英心中一荡,忘形地亲吻着她。一个挑逗撩拨,一个情怀已开;一个是
有意撤出情网,一个是春心已动甘愿情海自沉。这一来,屋中春光无限好,郎情
似水,妾意如绵。开始,他是无意挑逗,手眼的一些温存,便已令琴儿情欲高涨。
最后,他自己也乱了,开始不克自持,燃起了情欲之火。

  只片刻间,石中英把琴儿吻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
眩。他也血液沸腾,鼻息沉重。琴儿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意乱情迷
地呻吟着说:“大哥……你不会嫌我小吧……”

  “傻丫头,不可乱说哪。”石中英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琴儿在他火热的吻下战栗,紧抱住他说:“大哥……要了我吧……琴儿……好想
……”

  石中英望着这位垂手可得的玉人,如云的秀发,像云瀑般乌晶柔亮,骄傲高
挺的双峰微微起伏,纤细的柳腰配上饱满翘挺的香臀,好像向他发出邀请的讯息,
修长的秀腿,夹得紧紧的。他轻轻地拨开她的秀发,把她露出来的耳垂,轻轻含
在嘴里,用舌头舔着。她虽然努力的克制,但全身仍然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石中英当然明白这是她第一次享受这种滋味,於是他左手下滑到她的小腹,
上下抚摸。右手上滑到她的乳房,毫不客气地隔着衣服揉捏着;牙齿改舔为咬,
啮咬得她浑身剧颤,轻轻地呻吟出声。石中英转到她的正面,把舌头渐渐移到她
的唇角,慢慢地侵入。她嘤的一声,张开了杏口,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快乐地和
她的舌头不断纠缠、翻搅。琴儿快乐得浑身发软,要不是石中英抱着她,她早已
倒到地上去了。

  石中英抱起她娇柔的玉体,扔在了床上。室内温暖如春,除了红烛发出的「
劈啪」声,就剩琴儿急促的喘息声了。石中英居高临下,欣赏横陈在床上的少女
的玉体。经过前面激烈的运动,琴儿的秀发已乱,如瀑布般铺在床上,玉面现出
一片潮红,挺直的瑶鼻上挂着一滴滴汗珠,纯洁玉体上的衣物已被香汗打湿,什
麽秘密都隐隐透现。

  石中英熟练的除去了琴儿身上的所有障碍,细细地审视着琴儿一丝不挂的绝
美胴体。琴儿白玉似的胴体上挺立着两座坚挺、柔嫩的双峰,大小适中,十分惹
人怜爱,玉峰上两颗粉红色的乳头,晶莹剔透,令人恨不得立刻上山摘取;光滑、
细腻,洁白,平坦的小腹上襄着迷人、小巧的肚脐眼儿,叫人爱不释手。

  修长笔直的玉腿散发着美丽的光泽。小腹的尽头,双腿紧夹处,是漆黑发亮
的芳草地,但见玉股坟起,水蜜桃般的阴户隐隐分出一道红线,红线顶端一粒红
玛瑙似的阴核娇挺着。

  石中英搓揉着琴儿小巧而坚挺的椒乳,再轻舔她已发硬突出的乳头。他把手
掌放在琴儿的双乳上,刚好遮盖她整个小巧的乳房,石中英用掌心磨擦她已发硬
的蓓蕾,琴儿不禁轻声的呻吟。

  他伸手在她大腿上轻轻的抚摸,魔手一路向上游至她大腿的尽头处,刚想有
所动作时,琴儿下意识地将两腿紧紧的合并,把石中英的手紧夹在少女最神秘的
地方。石中英用另一只手爱抚她那酥腻润滑的乳峰,而被紧夹的手亦微动轻搔着
她的大腿内侧,琴儿面上露出陶醉的表情,闭眼享受着。

  突然石中英用力地紧捏了她的玉乳一下,琴儿整个人不禁一震,双腿不由自
主的一松,石中英的手长驱直入,直抵已经湿润的小穴。石中英向小穴埋首下去,
吸吮着甘美的蜜液,舔着嫩红色的美丽花瓣。她双手用力的搂着石中英的脖子,
挺直腰肢,将阴户向他的嘴巴贴近。等到他把舌头伸进去的时候,琴儿已经有了
两次高潮,早已神智迷糊了。

  石中英托起琴儿的香臀,将巨大的宝贝抵在她湿润的小穴口,一挺腰,缓缓
将自己的宝贝塞进了琴儿的处女小穴。由於经过之前充分的润滑,以及阴道嫩肉
的坚实弹性,琴儿并未感到多少疼痛,只是有一点点被撑开的感觉。石中英开始
将宝贝退出,再缓缓送入。然而那小穴却开始夹紧,缩着肉壁,让他的宝贝受到
莫大的刺激。

  “啊……啊……大哥……这就是……欢好吗……哼……好舒服……”石中英
将她的白嫩的双腿抬起来,架在肩膀上,运用九浅一深法抽插着。几十下之後,
琴儿全身紧绷了起来,头开始向後仰,喘息凌乱。小蛮腰配合着他的抽送上上下
下,似乎是想要获得更多的疼爱。

  “啊……大哥……人家……想……要……你都不……给……人家……那种深
……深点的……坏……坏死了……”石中英没等她说完,宝贝就立刻快速抽插起
来。每一次插入,都深深地捣在阴道的尽处。

  琴儿娇躯一震,没命的叫了起来:“啊……不要……太……太里面了……啊
呀……弄得太深了……”石中英充耳不闻,埋头狠干,经过几百回合後,琴儿的
呻吟声大了起来,最後一声尖叫,少女花心深处射出滚烫的阴精。

  石中英将宝贝抵在她的子宫口,滚烫的精液灌满了她的花宫。两人交缠着身
体,石中英搂着琴儿说道:“琴儿,我要一生一世照顾你。”琴儿感动地向他奉
上热情的香唇。

  石中英今天早上开了琴儿的苞,特别高兴。吃过晚饭后,石中英又把琴儿拉
到房中,笑着说:“好妹妹,我们来演大杂戏,如何?”

  “什么叫大杂戏?你说来听听。”琴儿被石中英开过苞之后,春心已动。

  “你不懂,我表演给你看。”说着替琴儿脱了衣服,自己也脱光后,便叫琴
儿跪在床上趴下,屁股高高的翘起。石中英握着大宝贝,就从琴儿的屁股沟穿过
插入琴儿的穴心里,跟着一阵乱插。

  琴儿羞红着脸笑骂:“好哥哥,你怎么学会公狗的姿势?”石中英双手从背
后抱着她的胸部,抚揉她的奶子,口中笑着答:“狗的姿势虽不好看,但是很好
玩。”说着,一抬七、八寸长的大宝贝,在琴儿屁股后面向前奸过小穴里,琴儿
自己翘起屁股,一连插了六、七十下,他感到琴儿的小穴里流出了阵阵淫水。

  粗大的宝贝弄得淫水直往外流,由于淫水过多、宝贝插进去相当滑润,「噗
滋」、「噗滋」的声音也特别响。石中英听到这种怪声,更欲火焚身,抽送也变
得更快,只见他屁股一起一落,快速无此。他干得相当痛快,嘴里也喘着气,哼
说:“哎哟……琴儿……你的小穴真好……水真多……我的大宝贝泡在里头太舒
服了……琴儿……你的穴心会咬人……咬得我的龟头太舒服了……”

  石中英的双手用两指把琴儿的奶头夹住,指甲轻轻地扣住琴儿的奶头,他每
扣一下,琴儿便浑身的颤抖一下,同时她的穴心也更用力夹住他的龟头。她浪叫
道:“好哥哥……你真会玩穴……啊呀……你从那儿学的……我痛快得……要出
精了……”

  琴儿的穴心像夹子似地死夹石中英的龟头,屁股拼命地向后顶,样子浪透了。
石中英知道她快出精了,便凶狠的插顶住她的穴心。果然琴儿雪白光滑的屁股一
阵颠抖,两眼翻白,石中英连忙放弃摸玩她奶子的双手,改为死命地抱住她小肚
子,也紧紧的贴住琴儿的肥臀。

  “哎哟哟……天……天……我上天了……太痛快了……啊呀……”一阵浓厚
奇热的阴精,射在石中英的龟头上。

  石中英也被她热烫的阴精射得把持不住,连打了几个冷颤,龟头涨大了一倍,
撑得琴儿的穴心差点透个洞,她大叫:“天啊……公子……你的龟头……太大了
……你太用力了……我的穴心……破了……”

  石中英喘着说道:“琴儿……你才十四五岁……怎么那么多……太烫了……
热得我快升……天了……我……出来了……我顶……我要顶……到……你的……
子宫里……啊呀……太痛快了……”

  他感到一阵销魂蚀骨的快感来临,龟头抖动几下,奇烫的精子,像连珠炮似
的射进琴儿的子宫里。琴儿的穴心被烫得紧紧地缩住,拼命地吸挟石中英的龟头,
两人谁也不让谁,双方哼哼的浪喘着。

  他们休息了一会,石中英的大宝贝又翘了起来,琴儿摸弄着大龟头,吃吃的
笑出声。石中英嘻皮笑脸的说:“好妹妹,你的小穴难道过瘾了?”

  琴儿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只管套动石中英的宝贝。其实琴儿在尝到
了挨插的好滋味后,欲火比其他诸女更凶,她的阴户刚擦乾净,现在又流出淫水
了。石中英搂着琴儿,火热的嘴唇吻着琴儿光滑似玉的肉体,他的手指摸遍了琴
儿的每个细胞。琴儿被他摸得淫水更多了,慢慢的流到大腿上,石中英见了,笑
道:“好一个小穴,真是太浪了。”

  石中英张开琴儿的大腿,自己爬在琴儿的肚皮上,面对着琴儿的脚尖,屁股
翻过来,对着琴儿的脸。他低下头来吻琴儿那白红相映的小阴户,他的舌尖在琴
儿的穴口乱舔。

  “嗯……嗯……哥……你舔得……我的……小穴太痒了……里面痒……穴心
痒……啊呀……”琴儿的小浪穴被石中英的舌尖一舔,流水流得更多了,流湿了
整道屁股沟,她的小肥臀也跟着在扭动。石中英见她的浪样子,舌头更舔得更起
劲,舌尖插入琴儿的阴户内,舔吻琴儿的阴核。

  “天啊……太舒服了……大哥……想不到你……的舌头……也会玩穴……我
愿意一生都让你玩……”琴儿被石中英舔得奇痒难耐,石中英连忙收起舌头,把
琴儿抱下来。琴儿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莫名奇妙,她问道:“好哥哥,你不玩我
的小穴,抱小妹下床干吗?”

  石中英嘻嘻一笑,抱紧琴儿的胸部,面对面,他自己蹲下,把琴儿的两条雪
白粉腿分开,左右放在自己的腰旁,同时叫琴儿搂住他的颈子,他把粗大的龟头
套进琴儿的穴里。

  “大哥,这样也能玩穴?”琴儿茫然地问。

  石中英得意的笑说:“世界上没有此这种玩法更能使人痛快,你不信的话,
等一会就尝到滋味了……”说着,他的脚向前跳动一下,由于他的身体跳跃,琴
儿的玉体不由得往上弹起半尺来高,然后又落下来,她的阴户正好顶住石中英的
龟头,大龟头便冲插进阴户内。

  “啊呀……太好了……大哥……你真会玩……这种玩法……太……好……了
……你……的……大龟头……顶得好重……我……的穴心……太痛快了……”石
中英听她叫好,便连着跳动几步,他向上翘的大宝贝,每次都整根插入琴儿的阴
户,胀得琴儿的阴户内淫水直流。

  “天啊……太妙了……我的……好哥哥……我的天……我的小穴……快被…
…你的大龟头……撑破了……哎哟……太舒服了……跳吧……你跳高一点……啊
呀……插破小穴了……你弄死我吧……”

  这种玩法,最令女人销魂蚀骨,难怪琴儿叫得死去活来,浪得天翻地覆。石
中英越跳越快,他的大龟头每次都重重地撞在琴儿的穴心上,顶得龟头酸麻麻的,
万分舒服。

  “哎哟……琴儿……你的小穴……真好……穴心真软……我的龟头……顶得
……太舒服……了……”石中英气喘如牛,跳来跳去,足足跳了一个多时辰。

  琴儿已经丢了三、四次阴精,人已渐入昏迷状态。她楼着石中英的颈子,模
糊不清的浪叫:“公子……好哥哥……你太会插了……你的大宝贝太好了……我
出精好几次……真痛快……”

  石中英被她的浪声浪气挑逗得心神一颤,他知道快出精了,便把琴儿放在地
板上,紧抱琴儿的屁股,又凶狠地狂抽几下便出精了。两人喘着粗气,相拥着睡
去。

  一晃眼几天过去了,不用说,这一路上石中英自然是夜夜春宵,尤其琴儿这
小妮子,自从尝过滋味之后,几乎是一有机会就腻着石中英。船终于驶近洞庭湖,
缓缓的驶近君山。本来限期要在四月十五前两天,必须赶到的船只,如今直到四
月十五日的己牌时光,才赶到。

  在时间上,足足的差上两个昼夜。这原是计划好的路程,舵工有把握会在限
期内赶到。但这是石公子吩咐的,要水舵的老大把握住时光,必须在四月十五日
己牌时光,驶抵君山,不准早,也不准迟。这没有别的理由,早到了,距离会期
尚远,自然得避奉老贼的指示,把独角龙王先收押起来,左月娇也得另外住一间
地方。这一来,无形之中,人手就被分散了。

  龙门帮六镇,三十六分舵,欢宴武林盟主石松龄,时间是在四月十五的中午。
那么扣准已时驶抵君山,等到靠岸,下锚,登岸,再外队进去,就差不多是正午
了。自己一行人,既可不要分散,贼党几个主要头儿,也齐集在一起。再加安庆
分舵杨天寿,向开山已经先来了,六镇三十六舵,自然也有未被贼党渗透的忠义
之士,可作内应。这是经独角龙王,蓝纯青磋商之后,才决定的。

  君山,龙门帮的总舵所在,果然气势不凡。帆船还未驶近,就有一艘快艇,
迎面驶来。般头上站着一个青中包头,一身青色水靠的汉子,右手高举着一面三
角青龙旗,迎风招展,大声喝道:“来船可是石门山来的?”

  船上水手答道:“不错,石公子就在船上。”

  汉子收旗,一抱拳道:“兄弟奉命在此恭候,老哥们请随兄弟的船来。”说
完,一挥手,快艇在水面上转了一个圈,破浪乘风,朝君山驶去。

  既然他们前来领港,帆船自然尾随着快艇驶去。渐渐近接近君山,江面上巡
逻的船只,也穿梭般来往不息,因有快艇在前领港,自然也免去了少的查询。快
艇忽然一个右转,驶进了一处港湾。这里停泊舍不少大小船只,正面是一座石驳
的码头,一排宽阔的石级埠头,两边站着几十名一式青衣水靠,腰跨单刀的壮汉。

  站在炔艇船头的汉子举起手中青龙旗,迎凤展了几展。快艇迅疾在埠头边上,
停泊了下来,帆船也跟着缓缓靠岸,水手们用竹篙勾住埠头的木桩,套上绳索,
另有几名水手,随着跳上岸去铺好了跳板。这时岸上匆匆赶来一个身穿青布衣衫,
中等身材的汉子,急步拾级而下,趋近跳板,拱拱手道:“在下龙门帮迎宾司管
事陆传芳,奉命谒见公子来的。”

  一名水手道:“你请稍候,在下立时进去通报。”说完,转身朝舱中走去。

  过不一会,那水手招招手道:“公子请陆管事上船。”

  陆传芳拱拱手道,随着水手登上甲板,进入第二层舱门。只见左首一排站着
十四名面目冷森的黑衣武士。右首站着老少四人,那是花戟高顺(穆慎行)、穿
云镖沈长吉、火龙卢琨(蓝纯青)、卢传薪(杨杏仙)。陆传芳不知那一位是石
公子?他看卢传薪的约模三十左右,生得眉目清秀,只是皮肤稍微黝黑了些,只
当就是石盟主的公子,正待上前行礼。

  只见后舱走出一个腰插短剑,年约十五六岁的书童,口中喝道:“公子到。”
他说到「到」字,站在中舱的一干人,全部肃然立起了身躯。就在此时,随着书
童琴儿身后,缓步走出一个少年公子。只见他身穿梅红长衫,足登粉底快靴,生
得面如博粉,唇若涂朱,腰悬一柄长剑,配着悔红剑穗,人如临风玉树,好不俊
逸滞洒。

  陆传芳慌忙跨上一步,拱拱手道:“龙门帮迎宾司管事陆传芳叩见公子。”

  石中英连忙还礼,含笑道:“陆管事不可多礼。”

  陆传芳早已被石中英气势所俱,行了一礼,才垂手道:“在下三日之前,就
奉敝帮主之命,在埠头恭候公子大驾,石盟主一连两日,均不见公子赶来,心中
甚是惦念。”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水上航行,比不得陆地,全仗风力行驶,咱们这一趟,
遇上了逆风,才比预定日期,延误了两天。”

  陆传芳连连应「是」,道:“公子说得是,如今公子赶到就好,石盟主和敝
帮主此刻正在大厅上,特命在下前来迎接,公子就请登岸了。”

  石中英含笑道:“家父可有什么吩咐么?”

  陆传芳道:“没有,目前厅上筵席快要开了,公子请吧。”

  石中英点头道「好」,没待陆传芳答话,就回过头去,朝黑衣队领班的那人
吩咐道:“咱们上岸之后,你另派两名兄弟守在船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擅
自上船,一律格杀勿论。”一面朝陆传芳道:“陆管事最好转告贵帮在码头上弟
兄,不得走近,免得发生意外。”

  陆传芳听的暗暗奇怪,心中忖适:“这位石公子,外貌英俊,看来平易近人,
原来他为人却是严峻的很。”心中想着,一面没命的应「是」。石中英回头朝琴
儿打了个手势,琴儿领命,匆匆而去。

  在他说话之时,「黑衣队」领班已经指派了两名武士,留在船上,他就率同
其余十一名武士,鱼贯出舱,当先上岸。石中英这才朝花敕高顺四人,抬抬手道
:“大家请吧。”口中说着,人已浙洒的举步朝舱外行去。陆传芳赶忙趋上一步,
陪着他走上跳板。

  花戟高顺、沈长吉、蓝纯青、杨杏仙也相继上岸。不多一会,只见戚婆婆
(穆五娘)、祝琪芬(左月娇)也相偕上岸。接着琴儿扶着一个头蒙黑布,身材
高大的人上岸。只要看他脚步瞒删,走路需人扶持而行,一望而知是个不会武功
的老人无疑。

  石中英目光迅速一掠,然后抬抬手道:“陆管事请。”

  陆传芳躬身道:“在下替公子带路。”说着,侧着身子在前面领路。

  石中英一手按剑、昂首走在前面。他身后紧随着花戟高顺(穆慎行)、穿云
锑沈长吉、火龙卢琨(蓝纯青)、卢传薪(杨杏花)四人。稍后是戚婆婆(穆五
娘),左月娇,和面蒙黑布的高大老者(独角龙王李天衍),由琴儿搀扶而行。
最后是十二名「黑衣队」武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循着洞湖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路,往里行去。两边浓阴夹
道,都是百年以上的大树。走了约摸半里来路,转过山脚,前面山麓间,豁然开
朗,出现了一片数十亩大小的草坪。一座高大的庄院,立在山麓间,远远望去,
就显得气派宏伟,似盖极广,不用说那自然是龙门帮君山总舵了。

  一行人刚走到广场中间,老远就见到大门中急步迎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一
袭青衫,脚下轻快,步履如飞迎着众人笔直走来。陆传芳脚下微停,低声道:
“那是敝帮耿副帮主,迎接石公子来了。”

  他话声方落,副帮主耿承德已经快到面前,相隔还有一丈来远,连连拱手道
:“石公子远莅敝帮,兄弟代表帮主,迎讶来迟。”此人虽然貌相斯文,但脸色
白中透青,隐露青筋,鼻如鹰钩,一看就知是个阴险小人。

  石中英其实早就看到他了,因他怀疑龙门帮这位副帮主,如果不是贼人一党,
也就早已被贼人买通,成为贼人的内线。听独角龙王的口气,耿承德是李帮主一
手提拔起来的人,他不思感恩图报,反而出卖龙门帮。

  石中英就是不齿其人,才故不见,直等耿承德到得近前,才抱拳还了一礼,
冷傲的道:“副帮主远道来迎,在下如何敢当?”

  耿承德陪笑道:“石公子一路辛苦了,盟主预计公子一行,两日前即可抵达
怎么到今天才来?”

  石中英轻哼一声道:“行船不像陆地跑马,快慢可以自己控制,行船得看风
水势,逆水行舟,要快也快不了。”

  耿承德碰了一个钉子,不觉呆得一呆,但他知道眼前这位「剑公子」虽是假
的,但他是石盟主的义子,却是丝毫不假?因此他还是陪着笑道:“石公子说的
极是,水路有时候确实不容易仰得谁。”他没待石中英开口,接着笑道:“今天
敝帮主为了向石盟主表示敬意,所举行的盛大的欢迎宴,敝帮在长江上下游的六
镇三十六分舵的分舵主,全都到了。”石中英只是冷漠的「哦」了一声,未置可
否。

  耿承德直到此时,才发现石中英据傲、冷漠,简直不理睬人,自然不好再说
下去。耿承德又道:“石公子到的正是时候,如今筵席就快要开了。”石中英又
冷冷「哦」一声。

  越过广场,迎面是几级石阶,两旁还蹲着一对高大的狮子。石阶两旁,一排
站立着八名跨刀劲装汉子,看到副帮主陪同石中英走来,一齐肃立致敬。石中英
也不和耿承德谦让,昂首登上石阶,跨进大门,穿越二门,然后是一片铺着青石
板的大天井。耿承德、陆传芳两人,亦步亦趋的跟在石中英身边,陪他进入天井。

  石中英忽然回首问道:“耿副帮主在贵帮很久了吧?”这话问得有些突兀。

  耿承德含笑道:“兄弟在敝帮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石中英道:“贵帮卧虎藏龙,人才济济,二十年工夫,能挣到副帮主,那是
不容易啊。”这话既像是赞誉,又像讥俏。

  耿承德的不觉一楞,旋即陪笑道:“石公子过奖了。”

  这几句话,大家已经行到阶前。石中英脚下微停,举手朝后一扬。十二名「
黑衣队」武士,立即在阶前停住。琴儿扶着头罩黑布的独角龙王李帮主,也自停
步。

  耿承德抬抬手道:“石盟主和敝帮主就在厅上,石公子请。”

  石中英勉强抬抬手道:“耿副帮主请。”

  当下石中英仍由耿承德、陆传芳二人陪同,率同花戟高顺(穆慎行),穿云
缥沈长吉(七星剑丁第二人),火龙卢琨(蓝纯青),卢传薪(杨杏仙)四人拾
级而上,步入大厅。这是龙门帮的议事大厅,自然高大广宏。画栋雕梁,装琐的
金碧辉煌,气派堂皇。

  此时盛筵方开,一眼望去,足有十数桌之多。但大厅上,还有相当宽敞,就
是再加上十几桌,也不会显得拥挤。上首两席:一席是贵宾武林盟主六合剑石松
龄和高翔生、邓锡侯、赵玄极四人。一席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本天衍和副石主
耿承德两人,左右两边,是龙门帮六镇三十六舵分舵主的席位。

  所谓六镇,乃是龙门帮在长江上下游所划分的六处大镇,即岳阳、九江、汉
阳、安庆、芜湖、镇江,名称上虽是分舵,实则附近的分舵,归由大镇监督,因
此有「六镇三十六舵」之称。

  石中英由副帮主耿承德和迎宾司管事陆传芳陪同,一直走到中间,才脚下一
停,朝上首欠身一礼,说道:“孩儿见过爹。”他如今已经知道端坐在上首的石
松龄,只是假冒爹的贼人,这声「爹」,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石松龄一手持须,蔼然道:“孩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石中英道:“咱们这次航行,遇上逆风,是以迟了两天。”

  石松龄道:“你应该知道为父要你押运重犯,必须在预定日期之内赶到,你
差点就误了李帮主的大事。”石中英当着大家,不得不低首应了声「是」。

  独角龙王呵呵笑道:“石世兄总算及时赶到,到了就好,石世兄就请入席。”

  石中英早已看到在贵席下首,紧挨着风云子赵玄极的下首,果然放了一副杯
著,那自然是给自己安排的坐位了。另外正由四名青衣少女,在贵宾席下首,又
加了一桌席,忙着添设杯著。不用说那是给随同自己来的人加设的坐位。

  石中英朝独角龙王欠身行了一礼,然后义朝石松龄请示道:“孩儿押来的重
犯,不知你老人家要如何发落?”

  石松龄道:“你们一路辛苦,先坐下来再说。”

  副帮主耿承德含笑道:“石公子请坐到上首一席去,高老弟、卢老哥、沈老
哥、和戚婆婆四位,就请在第二席入席。”

  戚婆婆(穆五娘)举手在左月娇面前,五指晃动,招了两招,呷呷笑道:
“小姐还不去见过盟主?”

  左月娇口中故意「啊」了一声,如梦初醒,立即屈膝跪了下去,叫道:“女
儿给干爹磕头。”

  石松龄沉哼一声道:“你且随戚婆婆一同坐下。”

  左月娇道:“女儿遵命。”说罢,盈盈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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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敌我难分

  接着由花戟高顺为首的一千人也一齐躬身道:“属下参见盟主、李帮主。”

  石松龄含笑摆了摆手道:“大家辛苦了。”

  假独角龙王站起身,连连抬手道:“诸位都是武林中知名之十,光临敝帮,
兄弟至表欢迎,请坐,请坐。”

  风云子赵玄极朝石中英招招手道:“石公子请到这里坐。”

  石中英依言走到上首一席,在赵玄极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他在转身之际,
迅快朝左首席上安庆分舵分舵主杨天寿看了一眼。杨天寿暗暗点头示意,接着花
戟高顺(穆慎行)等人,也在第二席上依次坐下。副帮主耿承德招呼众人入席之
后,也自回到主人席上,假独中龙王下首落座。

  假独角龙王适时站起,目光徐徐掠过左右两旁六镇三十六分舵的席次,洪声
道:“各位分舵主,今天老夫得能重回本帮,实拜石盟主之赐,这话诸位听了,
一定会大吃一惊,以为此次老夫应石盟主之邀,前往石门山,路上遇上了什么不
测之事,哈哈,那就错了。”他这番话,确实颇具危言耸听之能事。

  左右两旁席上,三十六分舵分舵主果然个个都目光集中注视着上首假独角龙
王,凝神谛听。假独角龙王口气一顿之后,续道:“其实应石盟主之邀,赴石门
山的,并非老夫,因为老夫已在三个月前,中了好人毒计,以毒药暗置在老夫酒
饭之中,在老夫毒发之际,沉之于江……”三十六舵主从未听说过此事,一时大
家脸上部变了颜色,互相窃窃私语。

  假独角龙王续道:“当时老夫虽然中毒错迷,但喝了几口冷水之后,总算清
醒过来,运功挣断铁链,泅到江边,差幸身边还有本帮秘制解毒丹,未被搜去,
勉强压住毒性,老夫自知中毒已深,解毒丹无法解去体内之毒,这就连夜赶路,
找到庐山锦绣谷,在黄药师悉心治疗之下,前后七日,始告复原……”

  只听右首上席上,有人起立,问道:“帮主可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么?”

  假独角龙王摆摆手道:“诸位听老夫说下去。”接着又道:“老夫为了侦查
下毒之人,有何图谋?赶回君山之后,并未直接回到总舵,而在夜间潜入帮中侦
查,竟然发现有人假冒老夫,在帮中处理帮务……”这真是骇人听闻之事。

  三十六舵主几乎个个义愤填胸,有人大声道:“那恶贼呢?”

  假独角龙王轻咳一声,续道:“老夫惊骇万分,当晚悄悄进入耿副帮主卧室,
说明经过,但耿副帮主也中了贼人慢性毒药,功力几乎全失,一时不好妄动,只
得赶去石门山向石盟主求援,石盟主才以亲笔函,邀约那假冒老夫的贼人,前赴
石门,这样总算不动声色,把那老贼拿下了……”三十六舵主听到这里,不觉纷
纷鼓起掌来。

  石中英心中暗道:“好个老贼,他鼓动如簧之舌,颠倒是非,分明是在煽动
大家的情绪。”

  假独角龙王得意的笑了笑道:“老夫能重回本帮,使本帮基儿不至落入贼入
掌握,实是本帮之大幸,也是全赖石盟主鼎力相助,才能扭转全局,转危为安…
…”

  石松龄连忙站起,拱手道:“李帮主好说,些许微劳,何足挂齿。”就在两
人谦逊之际,大厅上又纷纷鼓起掌来。

  假独角龙王接着又道:“老夫此次特别邀请石盟主,和几位掌门人莅临本帮,
这对本帮来说,实是莫大的鼓舞,老夫要诸位齐集一堂,一来大家可以藉此瞻仰
石盟主的丰采,二来,也藉以表本帮对石盟主的隆重欢迎之意,第三,石盟主命
他哲嗣石中英石公子亲自由水道押运假冒老夫的贼人,前来本帮,定在今天欢迎
大会上,移交本帮……”三十六分舵主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又纷纷鼓起掌来。

  石松龄等掌声稍歇,徐徐起身,说道:“兄弟在近年来,接获各地密报,江
湖上,正有一批野心份子,在暗中组织一个「护剑会」,到处散布谣言,颠倒黑
白,进而企图颇似各大门派,这假冒李帮主的贼人,极可能就是「护剑会」的人,
但因此人假冒了贵帮帮主,他虽被兄弟擒住,也许尚有羽党,在贵帮潜伏卧底,
此事关系贵帮甚大,自该归由贵帮处理,因此兄弟命犬子把他押来贵帮,移交贵
帮主侦查。”说到这里,回头朝石中英道:“中英,你要他们把人押进来。”

  他这话,已极明显,所谓:「也许尚有羽党潜伏卧底」、以及「交由贵帮主
侦查」云云,那就是说,他们准备借「侦查」为名,要在龙门帮展开屠杀,整肃
异已。

  石中英心中暗暗冷笑,一面立即闻言站起身道:“孩儿遵命。”说完,离位
走出,举步跨出大厅,在阶上站定,左手打了个手势,大声说道:“你们把人押
进来。”琴儿答应一声,才扶着头蒙黑布的独角龙王李天衍,当先走上石阶。

  十二名「黑衣队」武士看到石中英的手势,也一齐举步,列队而入。大家相
继进入大厅,由琴儿扶着独角龙王,居中站定。十二名「黑衣队」武士,分别两
旁,每人手按扑刀,如临大敌。

  石松龄和缓的道:“现在可以把蒙头黑布掀起来了。”石中英朝琴儿打了个
手势。

  琴几伸手掀开了独角龙王蒙头黑面,这一瞬间,坐在两侧席上的六镇三十六
舵主不由的全都惊「咦」出声。原来厅上站着的,赫然又是一个李帮主。高大的
身材,腰背微驼,生成卧蚕眉,丹凤眼,鼻直口方,红脸秃顶,站着就有一股逊
人威仪。他们都是追随帮主多年的老人,但如今端坐在人席上的帮主,和站在大
厅中间的人,简直一模一样,分不出谁真谁假来。

  石公龄适时说道:“诸位现在看清楚了,此人就是假冒李帮主的贼人,「护
剑会」处心积虑,阴谋挫夺贵帮基业,才制造了一个假的李帮主,冒名顶替,居
然可以乱真,现在兄弟就把他移交贵帮,请李帮主派人押下去,当众讯问他的口
供,有无同党?”此人当真老奸巨猾,他看出龙门帮三十六分舵主面露惊疑,才
用这番话,来澄清大家的疑实。

  他虽没有明说:“他只是假扮的李帮主而已,诸位莫要动疑。”但他要假独
角龙王派人押下去,当众讯问,自可澄清大家的疑虑了。

  假独角龙王抱抱拳朝副帮主耿承德道:“耿副帮主,你派人先把他押下去,
等撤去酒筵之后,老夫要亲自讯问。”

  耿承德欠身领命,站直身子,朝左首招了招手,立时有两个一身青色劲装,
腰挂单刀的汉子走了过来。原来大厅上,除了上首「贵宾席」(两桌)和主人席
(一桌)上菜、把盏,由八名青衣使女伺候之处,其余左右两边,六镇三十六分
舵的席次,均由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担任,每席两人。

  却说耿承德率同两名青衣汉子,走到独角龙王面前,挥挥手手道:“你们先
把他押下去。”两名青衣劲装汉子躬身领命,正待朝独角龙王走去。

  本来还由琴儿才扶着的独角龙王,忽然腰背一挺,断喝一声:“站住。”接
着双目精芒陡射,直注耿承德,洪声道:“承德,你过来。”耿承德听得脸色登
时发白,脚下连连后退不迭。

  独角龙王嘿然冷笑道:“耿承德,老夫看你不像是贼党假冒的,如今当着本
帮三十六分舵的人,你说,那假冒老夫的贼子是谁?”

  耿承德似是被独角龙王气势所惧,呐呐的道:“你……你……”两个青衣劲
装的武士被独角龙王一声断喝,震得耳鼓嗡嗡直响,不禁呆得一呆,但他们是奉
命拿人的,是以在耿承德话声还未出口,他们一左一右抄了上去。

  独角龙王巨目一转,精光四射,沉哼道:“你们敢对帮主不敬?”喝声出口,
右手一探,五指如钩,迅快抓住了左首汉子的臂膀,轻轻往右一带。那汉子身不
由已的往右首汉子迎面撞去。

  这下手法奇快,右首汉子刚刚欺到独角龙王右首,冷不防左首汉子朝他猛搅
过去。两个立时撞了个满怀,闷序一声,跌撞在地。他们一身武功,纵然了得,
但如何抵挡得住独角龙王借力打力的重手法?一时竟然再也爬不起来。耿承德总
究心虚,在独角龙王一招制住两名劲装汉子之时,早已慌慌张张的往后退下。

  大厅上这一变化,原是瞬息之间的事,假独角龙王看得大感惊异,虎的一声,
从座上站起,洪喝道:“你假冒老夫,还敢在本帮捣乱么?”

  独角龙王仰天大笑道:“好个贼子,你们串通一气,假借石盟主之名,把老
夫骗到石家庄去,却在酒菜中放置「散功毒药」企图废去老夫武功,由尔冒名顶
替,假扮老夫,阴谋攫夺龙问帮基业,你纵能双手遮天,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
大家的眼睛。”

  他随着活声,目光徐徐朝左右两旁席上三十六分舵主掠过,洪声道:“你门
跟随老夫闯荡江湖,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了,难道你们连老夫声音都听不出来么?”
老实话,这两个独角龙王无论面貌、身材、举止、神态、无不一模一样,甚至连
说话的声音,竟也完全相同。

  别说眼前这三十六分舵主了,就是亲若父子、夫妇、兄弟,只怕山未分得出
来。左右两旁席上,三十六名分舵主,一时不禁面面相觑,谁也作声不得。「贵
宾席」上的石松龄虽也暗暗心惊,但他依然有恃无恐,安详的端坐如故,挣以观
变。直到此时,独角龙王朝左右三十六分舵主发言,这些分舵主,他们大半尚无
法控制,

  本来就计划在今天酒筵之后,以清除龙门帮内好之名,趁机先把几个较为强
项的除去,以收杀一敬百之效,但此刻如容独角龙王说动,自己这边纵有安排,
总究要多费手脚。

  石松龄到了此时,不待假独角龙王开口,不觉双眉微拢,沉声道:“中英,
你还不快把这假冒李帮主的贼人拿下了。”

  要知石松龄虽是贼党之首,但他并不能指挥「黑衣队」武士。石中英奉「命」
要「黑衣队」武士押着犯独角龙上进来,再要琴儿掀开独角龙王的蒙面黑布,直
到此时,他一直站在上首,并未回席。此时听了石松龄的话,突然仰首敞笑一声,
一手按着剑柄,目光朝左右一扫,朗声说道:“龙门帮各位朋友,在下石中英,
家父就是石松龄,由各大门派推举出来的武林盟主,但不幸在数年之前,被贼人
冒名顶替所取代,就是这个老贼,如今他又以同样手法,制造出一个假的李帮主,
企图抛夺贵帮……”他站在大厅正中央,话声清朗,听得大家又是一怔。

  厅上已经有了两个李帮主,使大家真伪莫辨,如今又有石盟主的公子,指称
座上的石盟主是假的,事情好像愈来愈复杂了。石松龄脸色大变,没待石中英说
下去,霍地站起,浓哼一声道:“住口。”

  石中英冷然道:“怎么,你怕在下揭穿阴谋,作贼心虚了?”

  石松龄脸现恼怒,沉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石中英道:“在下是真正的石中英,你不是已经听见了么?”

  石松龄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冷哼道:“小畜生,你们没有埋身在石窟之中?”

  石中英微晒道:“好教你老贼失望的很,在下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石松龄点点头道:“果然全是你一个人捣的鬼。”

  石中英轻笑道:“应该说整个武林,都是你老贼一个人捣的鬼才对。”

  石松龄脸露棱笑,怒哼一声道:“小畜生,这是你自找死路。”

  石中英刚声道:“今天该是你们阴谋败露,黔驴技穷的时候了。”

  石松龄「砰」的一掌,击在桌面上,沉喝道:“你们谁去把这小畜生拿下了。”

  百步神拳邓锡侯倏地站起,应声道:“这小子假冒盟主公子,兄弟就去把他
擒来。”

  他刚刚离座走出,穿云镖沈长吉已经跟着站起,一下闪出,挡在邓锡候面前,
陪笑道:“兄弟追随石盟主多年,直到今天,才知盟主竟是冒名顶替之人,邓老
是南海一门之主,应该明辨是非,依兄弟之见、还是暂时回座的好。”

  百步神拳邓锡侯双目似火,怒声道:“沈长吉,你敢阻拦老大?”

  沈长吉大笑道:“原来你也是贼人一党,假冒了邓锡侯,那很好,就算兄弟
阻拦你吧。”

  邓锡侯倏面红似火,生性也似火,那里经得住沈长吉的挑逗,口中大喝一声,
道:“老夫是不是邓某,你试试就知道了。”挥手一拳,朝沈长吉面门直捣过去。

  沈长吉大笑道:“人家叫你邓猴子,果然不错。”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他侧
面,右手挥外,「铿」的一声,抽出一柄青锋剑来,剑走轻灵,侧点而出。

  百步神拳邓锡侯一拳走空,心头不禁大怒,厉吼一声,身形跟着旋转,左手
又是一拳,直捣出去。那知他拳势堪堪击出,但见剑光一闪,沈长吉点出的剑势,
忽然中途变招,改点为削,剑锋上扬,抢先划来。耳中同时听到笑道:“邓锡侯,
你这条手臂不想要了么?”他话声出口,剑势已经停注。

  邓锡侯左拳,原是随着身子旋转之势,击出去的,没想到对方拔剑发招,中
途变招,竞有这般快法。这不等于是自己凑上去的一样,心头不觉大惊,手腕一
挫,拳势一撤,急急往后跃退。沈长吉并未追击,只是淡淡一笑道:“兄弟早就
说过,你还是回座的好。”话声未落,突觉一般暗劲,直巡过来。

  沈长吉右手长剑已收回,此刻骤遇暗劲憧击过来,登时想起对方外号「百步
神拳」,急忙左手化学,朝前推出,但觉吁股暗劲,惋在掌心之上,势道竟然强
猛无比,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大怒,双眉一扬,喝道:“邓
锡侯,你暗拳伤人,算得什么人物?”

  邓锡侯大笑道:“你,总该知道老夫的外号,叫做……啊……”他话才说到
一半,突觉左肩剧痛,口中不禁「啊」了一声。原来在他说话之时,沈长吉悄无
声息的打出一支小巧的飞镖,正中对方左肩。

  邓锡侯迅快从肩头起下飞镖,血流如注,他双目通红怒喝道:“姓沈的匹夫,
老夫和你拼了。”纵身飞扑,挥手一拳,直向沈长吉击来!这一拳来势迅猛,拳
挟风声,锐不可挡。

  沈长吉闪身避开,大笑道:“你总该知道兄弟的外号叫做穿云镖,这是你自
己太大意了。”他闪避的快,但邓锡侯的一记拳风,从他身边擦过,砰然一声,
击在两丈外的墙壁之上。左首一堵粉墙上,登时陷进去钵大一个拳印。

  沈长吉看的暗暗咋舌,忖道:“这姓邓的「百步神拳」,果然厉害。”

  风云子赵玄极,站起身道:“邓兄且慢动手,先下来包扎一下伤口,让兄弟
来领教他几招。”

  风云子赵玄极同时起身离座,一手从肩头掣出长剑,要待朝石中英奔去。突
然两阵飒飒风响,花戟高顺、(穆慎行),火龙卢琨(蓝纯青)同时跃出。穆慎
行双戟一杨,挡在风云子赵玄极的前面,拱拱手道:“赵道兄有兴趣,兄弟奉陪
如何?”口中说着,右手长戟一横,左手短戟向前一扑。

  赵玄极疾退一步,口中怒哼一响,反手拔剑,一记「拨云开路」,架开短戟。
穆慎行左手长就又已递到,两人立时交上手。蓝纯青闪到了高翔生身前,轻笑道
:“高掌门人要试试在下火器,还是较挝较量剑法?”

  高翔生和蓝纯青原是极熟之人,一下就已听出火龙卢琨的口音,极似蓝纯青,
心头不觉一怔,沉喝道:“你……”

  蓝纯青一摆长剑,点头说道:“咱们不必多说,高掌门人发招吧。”高翔生
心知遇上劲敌,那敢大意,脚下由坎走乾,身形闪出之际,长剑刷的一声,斜划
而出。

  蓝纯青一剑出手,长剑连振,但见寒芒流动,一连攻出三剑。高翔生剑随人
走,被逼的连退四步才封住对方攻势,趁机还击。这时百步神拳邓锡侯已由两名
使女,替他在左肩创口,敷上了止血生肌的金创药,包扎妥当。

  邓锡侯原是个性如烈火的人,虎的站起身子,指着沈长吉大声喝道:“姓沈
的,咱们今天不分个生死存亡,就决不罢手。”

  沈长吉看他的指名叫阵,不觉冷冷的道:“邓兄说的,正合我意。”邓锡侯
那还忍耐得住,跃起一拳,直击过去。

  沈长吉早已蓄势待敌,朗笑道:“邓兄百步神拳,闻名江湖但兄弟学的是剑,
只好用兵刃奉陪了。”

  说话声中,身形朝左跨出,左手化学,使了一招「回头望月」,劈出一记掌
风,挡击邓锡侯的拳势,右手长剑顺势挥出,使的是「秋风扫叶」,一道剑光,
匝地扫去。石松龄眼良看在厅上捉对厮杀的,竟然全是自己手下,心头自是恼怒
已极,口中连声喝道:“反了!反了。”

  石中英潇洒的站立厅中,戟指着石松龄,大喝道:“老贼,你给我滚下来。”

  假独龙王脸露冷笑,沉喝道:“无知小辈,且慢得意,你们踏进龙门帮,就
无异进入了死地,只要老夫一声令下,立成刀下之鬼,依老夫相劝,此时放下兵
器,束手就缚,还来得及。”

  石中英大笑道:“阁下何用虚言恫吓,有本领:就只管使出来。”

  石松龄道:“李帮主不必和他门多说,就请下令,只管格杀勿论。”

  假独角龙王点头道:“盟主说的极是。”话声出口,双手高举,突然向下一
挥。这自然是一个暗号,但见左右两旁席后,同时冲出三十几个青衣劲装汉子。

  这些人,原来就是在每一席上伺酒上菜的仅子,如今居然中持钢刀,从两边
冲了上来。独角龙王因方才扑上来的两个青衣汉子,被自己施展「擒龙手」重手
法,使两人互相撞了个满怀,跌地不起,但他阅历丰富,交手虽然未到一招,却
业已看出这些青衣汉子一身武功极为高强。

  此时一看对方蜂拥冲来,立即以「传音入密」,朝石中英说道:“石世兄小
心,这些人武功俱非弱手。”

  石中英更不敢怠慢,身形疾退一步,倏地转过身去,举起左手,朝站在身后
的「黑衣队」武士,发出暗号。但听一阵轻快的刷刷之声,十二个「黑衣队」武
士,各从腰间击出扑刀,疾掠而上,一字排开,挡在石中英的身前。他们每一个
人都面目冷肃,手中扑刀,色呈暗蓝,分明都淬过剧毒。

  石松龄没想指挥「黑衣队」武士的金牌,也会落到石中英的手中,这些「黑
衣队」武士乃是石家庄从不公开的精锐,若被石中英所用,和假独角龙王手下的
青衣武士自相火拼,后果就不堪设想!心念闪电一转,立即大喝一声:“大家住
手。”他这句话,贯注了内家真力而发,有如焦雷一般,震得大厅上声音激荡,
嗡嗡不绝。三十几名青衣劲装汉子和「黑衣队」武士,不觉齐齐一怔。

  石松龄立即大声喝道:“黑衣队李领班何在?”

  「黑衣队」为首的领班躬躬身道:“属下在。”

  石松龄道:“你认识老夫么?”

  李领班躬身道:“你是盟主。”

  石松龄道:“那么好,你们把这小畜生给我击下了。”

  李领班回头望了石中英一眼,似有难为之色。石中英手中虽然有金牌,但还
是第一次指挥「黑衣队」武士,怕他们听了石松龄的话,倒戈相向。一进心头大
急,左手举胸,手掌向外直竖,朝大家宣示了金牌,然后四指握拳,拇指遥指自
己鼻尖,大声道:“我就是你们主人。”十二名「黑衣队」武士看到手势,果然
一齐躬下身去。

  石中英手势一变,以拇指紧抵金牌,四指直伸如刀,朝涌来的青衣劲装汉子
作出砍杀之状,口中喝道:“你们去把这些贼人,一律格杀。”

  他喝声甫出,十二个「黑衣队」武士,口中发出野兽般一声长啸,身形飞扑
而走,刀光如雪,朝青衣劲汉扑攻过去。三十几名青衣劲装汉子立时吆喝一声,
挥刀拦截。霎时间,借大一座大厅,但见人影交织;展开了一场猛恶绝伦的搏斗。

  一阵阵钢刀交击之声,盈耳不绝。十二个「黑衣队」武士和三十几名青衣劲
装汉子,在人数上几乎以一敌三,但他们练的是「煞手术」,右手扑刀飞舞,左
手施展「煞掌」,掌风夹着厉啸,攻势猛恶,彪悍得有如猛虎出押。

  三十几名青衣劲装汉子,武功也是极高,只是他们未曾受过「煞手掌」训练,
神志清明,无法像「黑衣队」武士,遇上对方就好像有深仇大怨,只顾攻扑,不
顾本身的安危。是以人数虽比「黑衣队」武士,多出两倍,但却只能巡注对方的
攻扑,无法占得优势。

  独角龙王暗暗朝石中英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石世兄,咱们不用管他们,
擒贼擒王,先去把两个老贼制住了才好。”

  石中英点头道:“李帮主说得是。”

  独角龙王高大身形,笔直向前巡去,口中大喝道:“好个贼子,还要老夫动
手么?”

  假独角龙王看独角龙王朝他欺去,左手一挥,沉喝道:“你们还不出手,更
待何时?”左有两旁席上三十六位分舵主中,至少二十几个站了起来。

  安庆分舵双枪杨天寿大声道:“诸位分舵主,目前真伪未分,人家最好保持
冷静,不可轻易妄动。”他是龙门帮六大镇分舵主之一,说出话来,自然有他的
份量。

  那知他话声未落,忽听有人大喝一声道:“汤天寿,莫非你是贼人一党?”
寒光一闪,朝他后颈劈来。

  双斧向开山右手短斧及时一撩,「当」的一声,架开对方九环刀,两人各退
一步。向开山双目圆睁,厉声道:“卓永昌,你才是贼人一党。”卓永昌,正是
岳阳镇的分舵主。

  卓永昌怒日瞪他一眼,大叫道:“大家都看到了,安庆分舵,己成了贼人一
党。”

  向开山怒哼一声,双斧开闺,直向卓永昌罩了上去。卓永昌九环刀发出一阵
嘟卿震响,迎着双斧,立刻展开恶斗。这一瞬间,那方才起身离座的二十凡个分
舵主,已经一齐掣出了兵刃。以双枪杨天寿为首的,也有十几个人,此时也各掣
刀剑在乎,离席而起。

  较先站起的二十几个分舵主,自然是听了假独角龙王的话,准备拦截独角龙
王,他们自然是贼人一党。以双枪杨天寿为首的十几个分舵主,正好将那贼党分
别拦住,动起手来。大厅上,这一阵工夫,当真陷入了敌我难分的大混乱。

  但见人影闪动,刀剑齐击,一阵阵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此起彼落,还夹杂
着惊呼吆喝,和闷哼之声。但有谁负了伤?是准发出来的闷哼?有谁倒了下去?
他是已方还是对方的人?到了此时,谁也无法弄得清楚。独角龙王双手提胸,堪
堪跨出两步,就见两道寒光,飞袭而来,两名分舵主已经冲到面前。

  独角龙王沉喝道:“李舵主、黄舵主,你们当真连老夫都认不出来了?”那
两个分舵主自然是贼党的同路人,一言不发,举剑就刺。

  独角龙王勃然大怒,沉喝一声:“叛徒敢尔。”不避不让,迎着右首那人刺
来剑势,举手一掌,劈击过去。同时左手食中二指似剪,一下夹注了左首那人的
长剑,身形半旋,飞起一脚,朝他胸腹间踢去。

  独角龙王一身武学,何等精纯,况且又是含怒出手,这两招不但迅如掣电,
威力更是奇猛绝沦。一掌甫出,凌厉罡风,立时带起了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
直倾过去。掌力本是无形之物,但一团罡力,撞上迎面刺来的长剑上,但听悄然
剑鸣,右首那人闷哼一声,连剑带人,一个斤斗,直摔出去。

  左百那人长剑被独角龙王两个指头夹住,心头一慌,要待后退,却已不及,
砰然一脚,踢在他胸口之上。一个人直飞起两丈来高,越过人头顶,朝左首飞了
出去。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独角龙王举手投足之间,就解决了两个朝他奔去的
分舵主,吓得另外两个,连连后退不迭。

  独角龙王连看也没去看他门他门一眼,一个箭步掠到「主人席」前面,双目
凌威如电,直注假独角龙王,洪喝道:“你是少林寺的什么人?胆敢假冒老夫,
现在还有何说?”

  假独角龙王洪笑道:“老夫李天衍,还会是假的不成?”

  独角龙王怒喝道:“住口、你们覆灭就在眼前,还敢假充字号?”

  假独角龙王冷冷说道:“你以为老夫怕你了吗?”

  独角龙王仰首一阵大笑道:“咱们谁已不用怕谁,最好的办法,就是试上几
掌,优胜劣败,真假可以立判。”喝声出口,身形一晃,已经抢到假独角龙王前
面,五指箕张,一招「云龙探爪」,笔直抓去。

  假独角龙王眼看独角龙王功力已复,自然不敢稍存轻敌之意,身子斜退半步,
右掌斜切,手指如刀,朝独角龙王手腕划来。独角龙王一声长笑,右手未收,左
掌紧接着直劈而去,这一掌劲道凌厉,划起一道啸风之声。假独角龙王右手一抬,
硬把一掌接了下去。

  独角龙王洪喝一声:“很好。”右掌一收即发,又是一掌,直劈过去,掌势
才发,一团强劲的罡力,应掌而出,较刚才一掌,加强了甚多。假独角龙王右掌
一推,但听「茬」的一声,又硬接了他一掌。但这一下,两人都已连足了八九成
力道,一掌交接,震的两人各自退后了一步。

  假独角龙王洪笑一声,道:“阁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独角龙王哎目喝道:“大力金刚掌,也算不得是武林绝学。”喝声出口,抖
臂作势,又是一掌,平胸推出。

  假独角龙王也是动了真火,口中浓哼一声,劲贯右臂猛地开声吐气,五指勾
张,迎击而出。这回,大家都在愤怒之下,凝聚了全力奋出的一掌。但听「蓬」
然一声,双掌接实。假独角龙王虽然又接了一掌,但已被被震得血动气浮,脸色
发白,当场连退三四步之多。

  独角龙王同样感到气浮心跳,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惊异,忖道:“这老贼
「大力金刚掌」差不多有十二成火候,奠非会是少林寺长老不成?”

  这时站在一旁的副帮主耿承德,一看假独角龙王招架不住,心头暗暗一凛。
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一下闪到独角龙王身后,狠狠的一掌,劈了过去。他
身子刚动,独角龙玉已有所觉,突然大喝一声:“叛徒胆敢偷袭老夫?”喝声出
口,神威骤变,雀地转过射去,扬手一掌,迎着耿承德劈去。

  这一记「劈空掌」威力强猛,一团潜力浪涌而出,排空撞击过去。耿承德追
随独角龙王多年,眼看学风威力奇猛,心知只要硬接他这一掌,立判生死存亡。
他自知功力不敌,那敢冒昧尝试?急急向旁飞闪而出。只觉一股劲风,从身边汹
涌掠过,撞在右侧一排屏风门上,但听「砰然」一声巨响,其中两扇屏风,竟被
击得粉碎。

  耿承德眼看独角龙王掌力有如此威势,心中更是凛骇,刚才要是稍为慢上一
步,怕不已经伤在他劈空掌下了?就在此时,只听独角龙王是以一声断喝:“老
夫先毙了叛徒,再找你算帐。”他果然不愧是一帮之主,此时神威奋发,「呼」
「呼」两个急攻,迫退假独角龙玉,忽然纵身一跃,捷逾出尘鹰隼,猛向耿承德
扑去。

  人还未到,双掌已经凌空推出。这一掌虽非独角龙王凝聚全力的一击;但劲
道山是极为凌厉,掌离耿承德还有三数尺远,劲气已自迅人。耿承德眼看独角龙
王舍了假独角龙王,朝自己扑来,一时吓得心胆俱碎,急急纵身向旁跃开。这回
他可慢了一步,虽然纵身跃开四、五尺远,但人未站稳,独角龙王的学风已经扫
到。

  他纵身避开了掌力的正锋,却被窄势带起的劲风扫中,打了一个斤斗,朝地
上摔倒下去。总算他身为龙门帮的副帮主,身子还算不弱。这一震之力,并未负
伤,待身子快落到实地,猛的一个「鲤鱼打挺」仍然双脚落地,人已站稳。

  但独角龙王既存也先除叛逆之心,岂会放过了他?耿承德堪堪站起,独角龙
王了追踪赶到,右手一伸,五指箕张,一招「怒龙世珠」,朝耿承德当头抓下。
耿承德连遭独角龙王追击,此时后退无路,明知不敌,也只好奋起内力,左臂一
横,朝上硬架,同时右手一招「独劈天门」,猛向独角龙王当胸劈了过去。

  独角龙王看他硬接自己一中,居然还敢还手进招,心里暗暗冷笑,右手易抓
为打,依然直劈而下,对他近胸的掌势,却是浑如未见。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耿承德左手架起,立时感到不对。独角龙王下劈的乍势,有如千斤闸一般,自己
一记「横架金梁」,那里承受得起?但听「喀」的一声,左臂如中巨斧,立时析
断。同时击出的右掌虽然击中独角龙王前胸,却如击在一堆柔软的绵絮之上,劈
去的掌力,竞被那堆柔软的肌肉悉数化解开去。

  耿承德左臂剧痛,一个人也跟着双膝一软,扑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帮
主饶命。”

  独角龙王心中虽然对耿承德恬颜事故,出卖龙门帮恨到了极点,但他想到耿
承德总究追随自己多年,平日为人忠勤,想是一时受了贼人蛊惑,心中实又不忍
取他性命,此时再听耿德承,叫出「帮主饶命」之言,心中更是一软,劈下的学
力,不觉收回了三成力道。他虽然减轻了三成掌劲,耿承德左臂已断,还是承受
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仰跌下去。不,他口中「呕」了一声,
倒地死去,这是中人暗算致死。

  独角龙王看得呆得一呆,转脸望去,但见假独角龙王脸上,飞过一丝狞厉的
笑意。心头不禁大怒,喝道:“是你杀了他?”

  假独角龙王厉笑道:“不错,老夫不容有人背叛于我。”

  独角龙王洪笑一声道:“老夫也不容有人假冒于我。”喝声中,早已凝聚功
力,一举劈去。

  假独角龙王不愿和他硬拼,一闪身让开掌势,右手横抡,运起「大力金刚掌」,
斜肩劈下。独角龙王冷笑一声,一式「盘龙转身」横臂旋身,扫出一腿。两个人
立时展开了抢制先机的快攻。一个使的威震武林「天龙十八掌」记记如开山巨斧,
潜力激荡,双掌开阂,连绵不绝。一个使的威震武林「大力金刚掌」,同样双掌
翻飞,暗劲逼人。

  打到二十招后,但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已难分敌我。不,两个独角龙王,
扫在一起,到了此时,任何入也分不清楚了。再说石中英纵身四顾,但见十二名
「黑衣队」武士力拼三十六名青衣汉子,打得异常惊险激烈。

  这些练过「煞手术」的武士,不但刀上功夫,十分骁勇,尤其他们左手似爪
非爪,似掌非掌,出必伤人,使的正是煞手。如果一对一,他们剽悍善战,攻势
凶猛,自是绝对有制胜把握;但如今以一敌三,也只能暂时保持平分秋色而已。

  以安庆分舵双枪杨天寿为首的十几个分舵主,此刻也正和二十几名附贼分舵
主展开搏杀之中。连假扮戚婆婆的穆五娘,和假扮卢传薪的杨杏仙,都已加入战
团。只有左月娇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惊疑之色,只是越趄不前。
她一身武功,就是出于老贼所传,她不好公然当着「义父」,出手帮助外人。

  石中英眼看机不可失,身形一晃,直向石松龄欺去。他身形才动,就见右首
席上的两名分舵主,飞扑过来,两柄长剑,同时出手,有如两道闪光一般,朝石
中英袭到。石中英还未来得拔剑,琴儿叫道:“公子,这两人交给小的了。”话
声未落,人已迅若游鱼,闪身抢出,挥手之间,洒出一片寒芒。

  只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攻来两人手中的剑势,已被他洒出的寒芒震开。石
中英看得不禁一呆,心中暗道:“好快的剑法,她看来只不过十四岁年纪,这出
手一剑,竟有这般凌厉。”但那两个分舵主,也是了得,剑势被震,人却并未退
避,身子微侧,右腕一翻之间,两柄剑同时斜转过来,一左一右,交叉向琴儿攻
去。

  琴儿回头一笑道:“公子,不用管我。”她这一笑,露出两排洁白如工的牙
齿。但手上却并不因她回头一笑,剑势跟着缓慢,但见她短剑闪动,刷刷两剑,
分刺而出。

  这下连石中英都没看清,攻来的两人,口中惊「啊」一声,弃剑疾退。原来
他们右肩同时被琴儿的剑尖刺中,血流如注,一条手臂已经垂了下去。弃剑疾退,
不用说他们剑伤不轻,已无再战之能。石中英九易名师,对名门名派的剑法,都
能融会贯通,竟然没有看出琴儿这一招,使的是什么剑法?一时不禁愕然道:
“你这手剑法,真是不错。”

  琴儿手持短剑,脸上忽然一红道:“公子夸奖了。”

  石中英无暇和他多说,一个箭步,已经跨到石松龄身前八尺左右,便自站住,
一手按着剑柄,沉声喝道:“老贼,你看清楚,今日之局,你们的胜算不多。”
琴儿紧随石中英身后,寸步不离。

  石松龄目中冷芒飞射,冷冷一笑道:“小畜生,都是你破坏了龙门帮的团结,
今天饶你不得。”

  石中英凛然道:“你可是要和我动手?”

  石松龄道:“老夫何须亲自动手?”伸手一招,本来伺侯「主人席」和「贵
宾席」的八名青衣使女,忽然从他们衣袖之中,掣出一柄短剑,款步朝石中英围
了上来。

  左月娇失声道:“天罗剑阵。”

  石松龄怒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石中英听到左月娇喊出「天罗剑阵」,再看她们并未直接欺来、却是步履轻
盈,款款行来,分明是练有合博之术。他艺高胆大,自然不俱她们八个人对付自
己一个。只是对方都是妙龄少女,自己不好向她们施展杀手?她门却可以毫无顾
忌的向自己围攻,在形势上,自己岂非就已落了下风?

  琴儿忽然凑上一步,轻声道:“公子不用多虑,这些人都交给小的好了。”

  石中英回首问道:“你能应付得了?”

  琴儿笑了笑道:“公子放心,我还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呢。”两句话的时间,
八名青衣使女已经扇面般围了上来。

  琴儿冷笑一声,手中短剑,匹练横飞,突然朝前扫去。她手中短剑,虽然不
过两尺五寸左右,但这一记「飞云出阶」,划出去的剑光,却是有八尺来长,剑
势劲道,几乎完全封住了对方八人扇面形的攻势。但他不动,她们只是款步走来,
此时他一剑扫出,八个青衣少女衣及时扇形散开,围攻上来。不,她们八个人突
然八分为二,四人一组,分头围上,四个人占立四象方位,围着琴儿,缓缓巡来。

  石中英暗暗皱了下眉,一手撤出长剑,大喝一声道:“你们再过来,恕在下
不客气了。”

  琴儿一剑出,口中笑道:“早就不用和她门客气了。”刷的又是一剑,横扫
出去。

  围着两人的四人青衣少女,敢情是以左首一人为主,那少女身如流水,短剑
一挥,当先发动:一动全动,其余三人,同样身形突地朝中间欺来,三支短剑一
齐刺到。她们行动一致,一组向琴儿反击,另二组也同时向石中英攻到。

  四个人一齐朝中间凑,正因为她们所站立的方位不同,攻出短剑所取的部位,
也因之各异。每一个青衣使女年龄不过十八九岁,而且都长得眉目如画,体态轻
盈,生似弱不禁风;可是她们攻出来的剑招,却狠辣恶毒,肠狠已极。

  石中英在这瞬息之间,长剑回荡,一口气将对方四支短剑的攻势,封拆了七
八招之多。发现她们剑招有虚有实,互相呼应,不论你反击那一个,其余的三人,
总有一个在你同时,攻出毒辣杀着,迫得你中途改招,非及时化解不可。

  尤其她们四人好像联成一体一般,呼应灵活,就像一个人生了四只手,每双
手上执着一柄短剑,在你前后左、右、伺隙。进攻,而且没有一刻,不是指向你
必死的要害大穴,这真是精妙而毒辣的合搏方法。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她们叫做「天罗剑阵」,果然以合搏为能,如今八
人分作了两组,依然有这般凌厉,如果是八个人联手,那一定更厉害了。”心中
想着,不觉转脸朝琴儿看去,只见四个青衣少女,四支短剑剑光飞旋,不住的朝
中间刺击。

  琴儿步法奇幻无比,一个身子,竟如逆水游鱼。四个少女的短剑,所取部位,
纵然十分恶毒;但就是这么毫厘之差,剑锋往往贴着他身子刺进,连他衣角也沾
不上半点。相反的琴儿划出去的剑势,却如匹练激射,使人避无可避,每一招都
有一、二个人,被迫的后退不迭;但四个青衣少女,互为呼应,此退彼进,攻势
丝毫不见凌乱。

  激战之中,但见琴儿忽然右手一探,三个手指,竟然一下撮注了右首一个少
女的剑尖,右手短剑向她执剑右腕疾削过去。这一下,快速绝沦,左首少女若不
撇手弃剑。一条右腕,就非被他短剑削断不可。就在此时,其他三支短剑挟着寒
光冷风,分从三个方向闪电攻到。

  琴儿抓住了一个人的剑尖,岂肯轻易放手?右手短剑一挥,「当」的一声,
架开右首少女的剑势。琴儿却在腰身轻摆之际,右手三指撮住对方剑尖,忽然用
力往怀中一带。那左首少女也全力握剑,不肯放松,被他这一带,身不由已的打
了一个踉跄,向前撞来。

  不,她左手骄指如靴,趁势朝琴儿左胸「将台穴」点到,这时那另外三个少
女,又一凑而上,三支短剑,飞快的刺来。琴儿身子飞旋,左手本来撮着剑尖,
往怀里带来,此时随着身子旋转,三指骤然一松,把左手朝外带出,向身后少女
撞去,右手短剑,乘势扫出,一下逼退了右首两个少女。但四个少女,还是把他
围在中间,依然保持了不胜不败之局。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琴儿年纪不大,一身所学,竟然大为可观。她不仅身
法怪异、身手奇奥,剑法也十分凌厉,若非他内矽稍差,一身武功,可说并不在
自己之下。他在观看之际,早就展形魔教「五遁身法」,在四个围着他抢攻的青
衣少女重重剑影之中,进退闪避,只是并未挥剑还击。

  但围着他的四个青衣少女,眼看联手合搏了十几个照面,还是无法把他制住,
心头不禁大为气恼。要知他们既然号称「天罗剑阵」,而且左月娇看到她们出手,
失声惊呼,自有她门特殊的能耐。凡是有特殊能耐的人,莫不心高气傲,自视为
了不起,因为她们是「盟主」的特别的待卫。

  这时左首那个少女一张粉脸,渐渐泛青,口中轻叱一声,左手一探,又从右
手衣袖之中,取出一柄短剑。不,这回抽出来的双股剑。她不单是围注石中英这
一组四个人中的为首之人,而且也是围在琴儿那一组四人中的为首之人。她在这
声轻叱之后,抽出了双股剑,其余七人,也在此时同时探手从右手衣袖之中,抽
出了双股剑。

  一个人只有一双手,但她们每人手中,此时都有了三柄锋利夺目的短剑。两
组人在拔剑之时,攻势自然都得稍微停顿;但这不过是眨眼问的个,她们在一退
之后,右手短剑忽然凌空掷起,右手迅快从左手分取了一柄双股剑,一退即上,
分攻而来。

  她们手法奇特,拿捏得也恰到好处,掷起的短剑,到了上空,正好在她门四
人双剑攻到之时,朝石中英当头疾落。因为短剑掷起得高,下落之势,也十分劲
急。石中英右手长剑随身一圈,封开从四面攻来的八支短剑,左手潜运内功,「
呼」的一声,朝上劈去。他这一记「魔劫神刀」,差不多用上了六成力道,立时
把下落的四柄短剑震飞出去。

  但四名青衣少女掷出短剑之时,早已防到有此一着,下落的短剑,受到石中
英内功一震,下落之势一偏,左首少女掷出的剑,朝右首少女飞出,相反的右首
少女掷出的剑,也朝左首少女飞去,当然前面掷出的朝后飞,后面掷出的也朝前
飞。

  四人四象方位未变,各自接住了飞去的短剑,但她们在按住飞去的短剑之前,
右手短剑,迅快朝上掷起。接住短剑之后,又迅快的朝中间一凑,两柄短剑挽起
剑花,迅快的交叉攻来。她们掷剑、接剑、手法极为熟练,双剑攻势,更见辛辣。

  空中剑光参差,左右前后,更是八剑同发,攻势自然愈来愈见强烈。先前石
中英只不过认为她们四人大概平日练成联手合搏之术,互相呼应,还不觉她们有
如此厉害?直到此时,才发现「天罗剑阵」,果然剑光交织,密如天罗,每一剑,
都能取你性命。假如换了一个人,只怕接不下她们三招两式,非死即伤不可。

  想到这里,不禁替琴儿着急起来。他是不是也能在这样险恶的剑阵中支持得
下去呢,他此时己无暇多看。到了此时,他纵然不想伤了如花如玉的姑娘们?但
她们一心要把你置之死地而后己。石中英心念闪电一动,那不犹豫?口中大喝一
声,剑使「八方风雨」,一柄长剑,登时洒出一片寒光,朝四外疾卷而出。左手
紧接着又是一记「魔劫神刀」迎空击出。

  但听一阵急骤得有如连珠般的「铿」、「锵」剑呜,一招之间;接连封开了
她们八柄短剑。同时他一记「魔劫神刀」,刚猛掌风,也把当头垂直下落的四柄
短剑,一齐震飞出去。就在这间不容之际,左脚贯注内力,朝地上青石松猛力一
蹬,身形往下蹲,使了一记「扫趟腿」,朝四个青衣少女扫去。他左足这一蹬,
直蹬得青石松碎裂了一大片。

  他自然也知道方才一记「八方风雨」自己在剑上贯注了内功,和她们剑剑击
撞,纵或未把她们手中短剑震飞,也必然双臂酸软,疾退开去,这一记「扫趟腿」,
当然扫不到她们;但他发出「扫趟腿」的目的,也并不在于扫倒她们。

  石中英当然有目的,他在蹲身扫腿之际,左手已迅快的在地上抓起把被他左
脚蹬碎的碎石。四个青衣少女被他一剑震退,紧接着又是一记「扫趟腿」朝她们
扫了过去,自然不敢一退即进。其实,她们手腕被震的还在隐隐酸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不过眨眼工夫之事,石中英扫出一腿,身形一蹲
即起。只听他口中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左手扬处,使了一记「满天花雨」手法,
撤出一把碎石,以「米粒打穴神功」,朝八个青衣少女打去。这一着,当真快速
如电,出人意外。

  他这边四个青衣少女,被他逼退,还没发剑抢攻,琴儿那边四个青衣少女挥
动着十二柄短剑,「天罗剑阵」,正在纵横交织之际。忽然间,一切梆止下来。
八名青衣少女好像听到了石中英的笑声,就着了魔似的,立时站定下来,呆若木
鸡,一动不动。

  石松龄本来清瘦的脸上,还含深沉的冷笑。「天罗八女」是他贴身待女,也
是他最放心得过的待卫。纵眼武林,他还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在「天罗剑阵」中活
着出来,但他没想到琴儿小小年纪,居然能在剑阵中游走闪避,丝豪不会受伤。
琴儿到了后来,已经只有仗着他奇特的身法,游走闪避,才能保持不败。

  他当然更没有想到石中英会用脚蹬碎青石板,使出「米粒打穴神功」,一下
制注八个青衣少女。这下直看得他脸色大变,只中怒喝一声:“小畜生,老夫先
劈了你。”身形忽然扑纵而起,一招「五雷击顶」,朝石中英当头击下。

  他果然不愧群贼之首,尤其这一击,在他盛怒之下而发,声势更见凌厉。一
团刚猛绝伦的学力,随掌而发,有如乌云压顶一般,带起了呼啸之声,急轰而下。
罡风激荡,数尺之内,几乎令人气为之窒。石中英心中暗暗惊骇,忖道:“此人
一身功夫,竟有这等深厚。”一时倒不敢小觑了他,身形一晃,横向一侧闪了出
去。

  石松龄一击未中,扑来的身子一个轻旋,口中冷笑一声,右手随着一招,紧
跟着朝石中英追击过去。他一身修为,确实非同小可,发出来的掌力,收发由心,
这伸手一招之势,居然把方才轰击落空的掌势,忽地带转过来。这一下改轰击为
横劈,强劲潜力,扩及五六尺宽,像浪潮般涌卷而出。

  石中英正待闪身避让,石松龄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左侧劈去,嘿然冷笑道:
“你要躲躲闪闪,还到这里来作甚?”这话没错,要躲躲闪闪,还到这里来作甚?

  石中英剑眉一轩,大喝一声道:“你当我怕了你么?”右掌一竖,凝聚功力,
飞快的推出一掌,左手同时跟着拍出。但听「轰」然一声,两股内家真力,迎个
正着,声如裂帛。

  石中英只觉对方掌上,力逾千钧,要不是自己练成「逆天玄功」,休想接得
下来;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被震的后退一下。两人中间,忽然问好像刮起了一阵
旋风,吹得两人身上穿着的长衫,猎猎作响。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石中英跟
着拍出的左手,也在此时,和石松龄的左掌,接着了。

  奇怪的是石松龄这一掌,既然汹涌暗劲、亦无破空掌风来的悄无声息,使人
有只是一记虚招之感,但两只手术,明明接实了。石中英忽然警觉,他曾听师父
说过,这一类型的掌力,必然是十分歹毒的旁门掌功。就在此时,忽听石松龄一
声冷笑,掌力骤吐,一缕具有震力的无形内劲,直向石中英中心撞来。

  石中英急忙运功抵卫,已是迟了一步,但觉对方一股震力,竟然沿臂直上,
一时心头狂震,血气翻腾,身不山已的后退了三步。这种怪异学力,石中英几乎
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疾退三步之后,心头不止不住暗暗凛骇,立时凝神运气调息。

  石松龄一击得手,狞笑一声:“小畜生,你还有调息的机会么?”不见他晃
肩长身,一个人炔如雷奔,直欺过来,右干扬处,一掌当胸击到。

  “干爹。”一声娇急的呼叫,一条人影,翩然飞奔而出,双手死命的攀住了
石松龄的右掌,那正是左月娇。

  石松龄杀机已动,连看也没看左月娇一眼,口中沉喝一声:“滚开。”右手
猛有力朝外挥出。左月娇一个人应手飞起,「砰」的一声,跌撞出去一丈开外。

  左月娇自知伤的不轻,她挣扎着坐起,嘴角血迹殷然,连擦都来不及,哭叫
道:“干爹……你不能伤他……”

  这一瞬间,琴儿早已一下抢到了石中英的身前,短剑一挺,直指石松龄的胸
腹,喝道:“老贼,你再敢过来一步,莫怪刀剑无眼。”

  石松龄狂笑道:“好小子,你这点米粒之光,也敢阻拦老夫?”左用屈指轻
弹,一缕指风「嘶」然有声,直向琴儿剑上袭去。

  琴儿自是识得厉害,不敢和他指风硬接,挫腕之间,短剑伸缩,寒芒流动,
接连刺出三剑。这三剑,居然使的剑花错落,寒锋逼人,硬把石松龄欺去的人挡
住。石松龄目光阴隼,闪过一丝异色,举起的右掌,留住不发,冷冷说道:“你
是……”

  石中英恰在此时,缓缓睁开眼来,「铿」的一声,掣剑在手,凛然道:“琴
儿,你且退下来,我和这老贼,今天必须有个了断,你快去看看左姑娘的伤势如
何了?”

  石松龄嘿然笑道:“不错,咱们今天非了断不可。”

  琴儿回头道:“公子没事吧?”

  石中英横剑凛立,目中寒光飞闪,朗笑道:“不要紧,他这一掌,还伤不了
我。”

  琴儿听他这么说了,只得答应一声,转身退下,走到左月娇身边,问道:
“姐姐伤的如何?”

  左月娇秀发披散,一张粉靥,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凄然一笑道:“不要紧,
大哥只怕不是干爹的对手。”

  琴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了三粒药丸,随干递过,说道:“姐姐伤
势不轻,这是我师父练制的伤药,吃了很快就会好的。”左月娇接过药九,就纳
入口中,药丸入口,随津而化,一股清香药味,直达胸腹,但觉被干爹震伤的伤
势,立时就好一半,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琴儿低声道:“姐姐服药之后,还要坐息一回,我得帮他去。”身形一晃,
依然朝石中英身边掠过。

  石松龄和他相距不过数尺,他腰佩六合剑,但连长剑都未出鞘,只是淡然说
道:“你要问什么,那就问吧。”

  琴儿心中暗道:“原来他们还未动手。”

  只是石中英脸上神情激惯,大声说道:“你们把我爹弄到那里去了?”

  石松龄怒笑道:“你爹?老夫就是你爹。”

  石中英双目冒出火来,左手紧握拳头,切齿道:“住口,你到了此时,还不
承认你冒名顶替,攫夺武林盟主,无非是妄图颠覆各大门派,以遂你们统治整个
武林的阴谋。石松龄仰天大笑道:”笑话,老夫是各大门派举出来的武林盟主,
老实说,各大门派,都在老夫指挥之下,目前已可呈令天下武林,何须再有统治
武林的阴谋?“这话的说的倒也不假。

  石中英听不由一呆,一时倒无话可以反驳,接着怒哼一声道:“但你们偷天
换日,以假易真,企图拟夺龙门帮基业,总是事实。”

  石松龄道:“这是你们「护剑会」的藉口……”

  石中英道:“我不是「护剑会」的人。”

  石松龄深沉一笑道:“你既非「护剑会」的人,那是你听信了一面之辞,才
会和老夫作对。”他每句话,都具有煽动性,使人莫辨真伪,石中英几乎动摇了。

  石松龄不待他开口,接着说道:“你不妨问问你自己,今日之事,是不是全
是你一个人捣的鬼?因为你太年轻了,缺乏江湖经验,容易受人蛊惑,居然处处
和为父作对,实在太胡闹了。”

  突听一声苍劲的长笑,传了过来:“阁下假冒盟主之名,还敢大言不惭,兄
弟倒要问你,你口口声声低毁「护剑会」,你可知道「护剑会」是谁发起的么?”
一道人影,随着话声,飞掠过来,那是假扮火龙卢琨的蓝纯青?

  原来这一阵功夫,大厅上的战局,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老实说,偌大一座
大厅,早已成了一场大混战。你若要仔细把他们划分开来,就可不并不容易。大
致上最先动手的几个人,他们的席位,原在大厅上首靠左二席,因此他们动手的
地方,也在上首偏左。假独角龙王本来高据主人席,在右上首,独角龙王朝上欺
去,两人动手,自然也在右上首。

  十二名「黑衣队」武士,原是押解独角龙王进来的,站在大厅中间,后来由
龙门帮三十六名青衣汉子,从左右两旁抄出,拦截着动个,这些人就在天厅正中
间。六镇三十六舵主的席位,在左右两旁,因此他们互相厮杀,也在左右两旁。

  「天罗剑阵」上八青衣少女,原是伺候上首三桌筵席的侍女,她们奉命拦阻
石中英,是在「贵宾席」的前面、被石中英以「米粒打穴神功」制住穴道,仍在
「贵宾席」前面不远。石中英制住「天罗剑阵」八女之后,才朝上欺去,和石松
龄对峙,其位置就在上首「贵宾席」之前了。以上所述,是大厅上的大概形势。

  打得敌我难分的大混战,只有两处:一是中间三十六个青衣汉子和十二名「
黑衣队」武士。另一处是六镇三十六分舵的互相厮杀。但青衣汉子和「黑衣队」
武士,因衣服有青黑之分,并不混淆,因此真正难分敌我的,却是六镇三十六分
舵的人。

  他门之间,忽然翻脸成仇,互相动起手来,但除了动手的双方以外,第三者
根本无从插手。因为你就是要想助拳,也不想知道那一方是自己这边的人。打的
最惨烈的,当然是三十六名青衣劲装汉子和十二名「黑衣队」武士了。

  「黑衣队」武士每人都会「煞手术」,心中除了只知搏杀对方,毫无顾忌。
尤其他们右刀左掌,刀是毒刀,掌是「煞手」,扑攻猛烈,奋不顾身,完全是拼
命的打法。

  三十六名青衣汉子在人数上虽然比「黑衣队」多出二倍,几乎是三打一;但
他们都是神志清明的人,遇上对方像一头凶性突发的野兽,除非人不要命,才敢
和他硬拼硬砸,否则只好躲闪避让,

  十二个「黑衣人」武士,他们心里只知主人的命令,博杀对方,如今打了许
久,依然相持不下,一个个目射凶光,阴森的面目上,逐渐有了焦的之色。突然
那当首的领班口中发出一声低啸,这啸声信佛出于凶狞的野兽之口,使人听了会
胆寒心惊。

  三十六名青衣劲装汉子,当然也有领头的人。他听到这些黑衣煞星中,有入
发出低啸,急忙喝道:“大家小心,他们这是暗号,杀,就用暗青子招呼。”十
二名「黑衣队」武士,更是动作迅速,右个毒刀一摆,挽起一个刀花,朝前推出,
人却动作如一,忽然往后退去。

  不,他们后退三步之持,人已突地散开,左手扬处,从袖底飞射出一莲细如
牛毛的蓝芒,像扇面般展开。蓝纯青果然不愧是老江湖,早就看出他们左手腕底
鼓起,必然有着极为厉害的暗器。这莲蓝芒射出之时,就像扇面,因此有效范围,
自然极广。只要看它色呈暗蓝,当然还淬过极厉害的毒药。

  但因他们领班那声低啸,太刺耳,使对方有了警觉,尤其他们这一后退三步,
更给了对方还击的机会。青衣汉子中为首那人喝出「暗青子招呼」,三十六名青
衣汉子也在一瞬之间,左手缩入袖中,一下握住了针筒,对准「黑衣队」下手。
他们射出来的「黄蜂针」,当然也喂过剧毒。

  双方有三步距离,同时听到了对方的机簧之声,于是也在同一时间,无声无
息的倒了下去。「黑衣队」武士射出的淬毒飞芒,因为是扇面般展开,射面较宽,
自然把三十六名青衣汉子一起笼罩在内。三十六名青衣汉子,因为有三对一,三
支针筒射一个人,当然也准确无比。

  何况「黑衣队」武士只知拼命,不知趋避,这一场拼搏,由凶猛激烈开始,
到无声无息的全倒下去结束,同归于尽,没有一个人幸免。大厅中间,拼搏最激
烈的一大群人,突然问全倒了下去,子然会影响到双方正在搏斗的人,心理难免
大吃一惊。

  和蓝纯青动手的高翔生,本来就不是蓝纯青的对手,两人打到二百招之后,
高翔生早已汗流侠背,一柄长剑攻少守多,只是剑走八门,紧守门户。反观蓝纯
青却愈战愈勇,青钢剑势如虹,你退我进,着着进击,已经稳占上风,只是他不
知眼前这个高翔生,究竟是真是伪?一时不想丧他性命,目的在于把他生擒活捉,
是以并未施展杀着。

  此刻眼看「黑衣队」武士和龙门帮的青衣汉子,同时倒了下去,心头忽然一
动,发出低沉的声音喝道:“高翔生,你们大势已经去了。”手中突然一紧,劲
运左右,青钢剑朝高翔生剑上磕。

  高翔生败象已露,只是仗着「八卦剑法」,竭力防堵,听到蓝纯青的喝声,
不免稍微分心。就在此时,突觉手上长剑传来一股极大的震力,响起一声金铁交
鸣,长剑立时被荡开去。高翔生吃一惊,瞥见蓝纯青左手一举,当胸击来。

  这原是极平常的招数——「青龙探爪」,但蓝纯青却使得掌风直涌,劲气如
潮。高翔生急切之间,只得劲运左掌,挥手迎击出去。蓝纯青推出的左掌,才到
半途,突然收转,口中朗笑一声,身形疾转,剑光电闪,青钢剑剑脊,一下拍在
高翔生的右肩「肩井穴」上。

  高翔生心知上当,但觉左臂乏力,长剑当然坠地。蓝纯青一击得手,左手五
指连弹,又点了高翔生胁下三处穴道,把他放倒地上,低笑道:“高掌门人暂时
只好委屈你了。”

  和风云子赵玄极动手的是假扮花戟高顺的穆慎行。江南穆家,向以绵拳著称,
穆慎行和风云子动手不久,就丢弃双戟,取了一柄狭长软剑,展开剑法,和风云
子抢攻。他外号「剑软掌柔穆老三」,一手软剑,和绵掌同施,着着进逼,一路
连绵不绝。剑法阴柔绵,掌法更是柔和,虚而不实,具有弹性。

  任他风云子赵玄极崎山「风云剑法」,奇正相生,剑法一经展开,有如风云
突变,隐挟风雷!但遇上穆慎行这样对手,剑软掌柔,适宜久战,你用尽全力,
他只要轻描淡写的一剑,就把你化解无遗,一时之间,无法分得出胜负来。

  穿云镖沈长吉使的是剑,他对手是百步神拳邓锡侯。他外号神拳,拳上功夫,
果然十分了得,赤手空拳,和沈长吉长剑拼斗了一二百招,依然拳风呼呼,势劲
力足,有时还逼得沈长吉连连避让不迭。蓝纯青制住了高翔生之后;眼看穆慎行
剑、掌同施,潇洒自如,对付风云赵玄极,绰有余裕。沈长吉手虽有长剑,但遇
上百步神拳邓锡侯的一对铁拳,却有使展不开的趋势。看来再有几十招下去,就
会被巡落下风。

  蓝纯青因和沈长吉、邓锡侯两人之间,还隔着穆慎行、赵玄极两人。此时心
念一动,立即双足一点,身形凌空跃起,从穆、赵两人头顶掠过,青钢剑一招「
星入户星」,一道剑光,斜劈而下。邓锡侯双拳抢飞,眼看快要占到上风之际,
火龙卢脱忽然凌空扑下,一时不觉大怒。口中厉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一起来,
老夫也一样把你们打发了。”左手一拳,凌空捣出!一团拳风,击在剑脊上,发
出「挣」的—声清响。

  蓝纯青身在半空,心中不觉暗暗忖道:“百步神拳,果然名下无虚。”右手
青钢剑硬接了邓锡侯一拳,身形倏沉,在他身边飞落,左手一探,使了一记「大
擒中手」,闪电朝邓锡侯左腕关节拿去。

  他在飞落的同时,却以「传音入密」朝沈长吉道:“沈兄快攻他一招,出其
不意,擒他右肩。”

  沈长吉听了蓝纯青的话,口中轻叱一声,长剑飞洒,招中套招,刷刷两声,
一连攻出三招。邓锡候设想到沈长吉会在此时,忽使反击,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
两步。就在他撤身退后之际,忽觉左手关节一麻,已被火龙卢琨(蓝纯青)一把
拿住。心中不禁猛然一惊,急切之问,右拳一抬,正待朝左击出。

  那知右肩窝也在此时,忽然一麻,被人拿住,一时双臂乏力,连一丝挣扎的
余地都没有。蓝纯青出指如风,接连点了他几处穴道,然后把他和高翔生放在一
起,要沈长吉守护着两人。自己就举步朝石松龄走去,口中长笑一声道:“你口
口声声低毁「护剑会」,你可知道「护剑会」,是谁发起的么?”

  石松龄双目精光暴射,沉喝道:“你是蓝纯青。”

  蓝纯青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大笑道:“不错,老夫正是蓝纯青,你敢
不敢也揭下你的面具来?”

  石松龄道:“老夫就是石松龄,何用揭下什么面具来?”

  石中英大怒道,“老贼,你还敢胡说?”手掌直竖,朝前猛劈过去。这一掌,
他使的是魔教中最厉害的「魔劫神刀」。这「魔劫神刀」发出去的虽是内家真力,
但纯走偏锋,掌风锋锐如刀,专伤敌人内腑,故又有「无形刀」之称。

  石中英掌风出手,石松龄大笑一声道:“小畜生,「魔劫神刀」如何伤得老
夫?”右手一抬,手掌直竖,同样劈出一掌。

  两股掌风,骤然在空中交接,发出裂帛似的一声大响?石松龄脸色微变,但
还是站住了足。石中英但觉对方掌力,同样锋锐无比。这一掌等于是刀和刀撞击,
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之多,心中更是大吃一惊。石松龄早已动了杀机,一
掌出手,左手紧接着又是一掌,追击而出,他这一掌当然也是直着劈出来的。蓝
纯青看的大惊,急忙挫步抬腕,正待挥手拦击。

  石中英道:“老前辈,还是让晚辈来对付他。”话声出口,左手横臂当胸,
右掌直竖,掌心向外,只是正身凝立,也不发乍迎击。

  石松龄这一掌,是追击而来的中法,势道自然极为神速。石中英话声方落,
锋锐掌风,已经劈到身前。石中英依然凝立不动,直待对方掌风涌到身上,左手
朝前一抵,横臂当胸的左手,忽然朝左带出。这一带,石松龄劈来一股掌力,宛
如顺水推舟,随着他左手带出的手势,朝左卸去。石松龄但觉学力一泻尽泄,再
也收不庄势。

  石中英在左手带出之时,右手迅如闪电,一下掣剑在手。纵身跃起,剑尖一
颤,直指石松龄的咽喉,喝道:“老贼,你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咽喉。”

  他这一剑,出手之快,当真称得上「神速」二字;但石松龄却也不慢,身子
往后微仰,寒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长剑,「呛」的一声,架开了石中英指
向咽喉的剑尖。身子后退半步,沉笑一声道:“小畜生,你武功倒真是博杂得很,
连佛门「接引神功」,都给你学会了。”

  石中英剑眉直竖,神色凛然,说道:“老贼,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
亡,你发剑吧。”挺剑直巡过去。

  蓝纯青急忙拦道:“石老弟且慢动手,老朽还有话和他说。”

  石松龄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惊,冷冷道:“蓝纯青,咱们之间,无话可说,你
敢不敢和老夫在剑上比划比划?”

  蓝纯青大笑道:“比划自然可以,但咱们必须先把话说清楚了。”

  石松龄沉哼道:“老夫没有兴趣。”忽然身形扑起,从蓝纯青、石中英两人
中间,飘闪而出,剑光电射,朝独角龙王背后,拦腰扫去。

  原来他看到三十六名青衣汉子和十二名「黑衣队武士」打得两败俱伤,同归
于尽,「天罗剑阵」八名少女又被石中英制住。三十六分舵主义在相互厮杀之中。
假独角龙王和独角尤王四掌翻飞,拼搏方酣。两人之间虽然功力悉故;但独角龙
工「天龙十八掌」功力深厚,咸势甚猛,假独角龙王是否能抵挡得注,颇有问题。

  这一局面,虽然对方己是大为不利。此时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把独角龙王除
去,才能扭转危机的希望,因此才舍了石中英、蓝纯青两人,忽然向独角龙王飞
扑过去。这一剑他蓄势而发,势道之强,剑光如经天长虹,剑还未咧,一股浓重
森寒的剑气,已经冲卷出去一丈开外。

  蓝纯青睹状大惊,大喝一声:“快截住他。”身形跟踪扑起,使出「天龙驭
风身法」,身化长虹,同时抢着飞扑过去。

  三道人影虽然几乎同时掠起;但石松龄总究最先起步,是以也抢先了一步,
剑先人后,凌空驭剑,剑光堪堪扫落。就见人影一闪,挥起一溜银光,朝石松龄
飞洒过来,但石松龄这一记扫射过去的剑光,不但长逾寻丈,而且足有四五尺宽。

  这一溜银光,飞洒如雨,和石松龄的剑光,简直不成比列。双方剑光还没交
接,那人受到石松龄剑眼出去的剑气冲击,口中惊叫一声,连翻了两个斤斗,摔
出去了八九尺远。这人正是琴儿,差幸她为人机瞥,发觉不对,抽身得快,赶紧
一个斤斗待后翻出,才没有被剑光扫着。但饶是如此,手中短剑已只剩下了一截
剑柄,头上缩着的发辫山被削落,肩头衣衫划破,血流如注。不,她坐在地上只
是喘息,敢情伤的不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听「当」「当」两声震慑人心的金铁狂鸣。石中英,
蓝纯青两道人影,相继掠到,二道剑光,交叉而起。人影倏分,石松龄长剑横胸,
一身长袍拂拂自动,脚下后退了一步。石中英、蓝纯青两人,虽然接下对方一剑,
但两人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蓝纯青心头暗暗一震,忖道:“这老贼一身功力,竟有这般精纯,只怕石盟
主也不过如此了。”

  石松龄双目精光如电,注定两人,一张原本清瘦的脸孔,满布杀气,冷声道
:“你们既然找死,老夫就先解决了你们再说。”长剑疾然划出,剑上闪布了一
片寒芒,向两人攻来。

  石中英,蓝纯青分站在他左右,三人本成鼎足之势;但他这一剑,居然分攻
两人,剑势依然凌厉逼人。石中英眼看他手中执着的「六合剑」,正是父亲之物,
心头不觉一阵激动,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闪电而起,幻起一片剑影,激射过
去,蓝纯青不敢大意,同时挥手一剑,拦截而出。

  三柄长剑,在电光石火之间,各自交击了一招,同时又响起了「当」「当」
两声金铁大震。石中英接下他一剑,虽然右腕微感发麻,但长剑一翻,迅态无涛
的又攻出了五剑。这五剑正是他十年苦练,各大门派中最凌厉的攻敌剑招。五剑
之中,包括了少林「达摩剑法」,峨嵋「乱披风剑法」,「白鹤剑法」,「衡山
剑法」,和「青城剑法」。剑法虽是杂凑而成;但在他手中使出,却是脉络相通,
一气呵成,更具威力。

  石松龄愤怒的喝道,“小畜生,就算你精通各派武功,今日也教你认得老夫
厉害。”

  他一身武功,纵然了得,但对石中英这五剑连绵,五个门派的剑术精华,却
也大费躇躇,六合剑左右飞洒,才把五剑化解开去,立时挥剑反击。他对石中英
早已动了杀机,此刻挥剑反击,举手挥臂,尽是狠毒无比的杀着,剑上还贯注了
无比劲力,每一剑都剑风嘶然,凌厉绝伦。

  石中英剑法展开,他至少学过九派剑法,又经一年时间,拆散了练习,触类
旁通,互相连贯,因此任何凶险恶毒的剑招,他都能从容应付,而且每每利用对
方剑势空隙,乘虚反击。两柄长剑,各出奇招,战况激烈异常,大概打到二十多
个熙面,有松龄凌厉的剑势,才略略占到一丝上风。

  蓝纯青忽然停下手来,自然是想着看看老贼的剑路,但看了一回,只觉他的
剑法狠毒,使的却明明就是「六合剑法」。只是在「六合剑法」中,掺杂了一些
出必伤人的毒辣招术而已,一时看的心中大感惊奇。此时看到石中英独挡了他二
十几招,那敢怠慢,一挥手中青钢剑,纵身加入。以二敌一,才把石松龄的攻势
又压了下去。

  蓝纯青数十年修为,总究功力深厚,他一人虽非石松龄的对手,但有石中英
和他联手,十几招下来,战况山稳定下来。一面迎战,一面暗以「传音入密」朝
石中英说道:“石老弟,这老贼武功极高,缠斗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应该给
他来个出奇制胜才好。”

  石中英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老前辈有何良策,但请吩咐。”

  蓝纯青道:“由老朽和他硬打硬接,老弟专攻他几处大穴,这样一来,他必
然首尾不能兼顾,总有疏忽的时候,给咱们可乘之机。”

  石中英点点头道:“好。”

  两人说话这时,手中长剑,虽仍丝毫不慢,但招式变化上,自然没有专心运
剑,来的精纯。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分心,石松龄是何等人物?这一丝松懈,
就使他剑势复炽。蓝纯青运起全身功力,气贯剑身,口中大叫一声,推出一剑,
双剑交击,响起了「铿」然剑鸣,也飞溅起无数火星。

  蓝纯青这一剑势道极猛,一下荡开了石松龄的剑势。石中英跟着一招「掷米
成珠」,一点寒芒,闪电朝「斩命穴」点刺过去。这一着,果然有效,石松龄急
切之间,来不及回剑护身,被巡的往后退出了一步,一连几招,蓝纯青都使出了
「崆峒剑法」中,最凌厉的招术,和石松龄硬打硬拆。两柄长剑,不时发出虎啸
龙吟般金铁击撞之声。

  石中英山同样使出了剑木中最轻灵的剑法,从旁乘隙进招。他每一招出手,
都是快捷轻盈,变化精微,所攻部位,无一不非死即伤的要害重穴。石松龄一身
武功,十分了得,剑上造诣,山深厚无匹,但是他对石中英撷取各派剑法精英,
攻出来的招式,几乎防不胜防。石中英剑光所指,他赶紧就闪了开去,脸上杀气
渐涡,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激怒,和焦急之色。激战之中,但听一声「轰」然巨震,
如击飓鼓,声响惊人之极。

  紧接着但听独角龙王洪钟般的笑声,喝道:“老夫这一招就是「龙行雷令」,
比你「大力金刚掌」如何?”独角龙王李天衍雄狈长江三十年,他就是以「天龙
十八掌」驰誉武林,博得独角龙王的雅号。「天龙十八掌」中,就是以「龙行雷
令」最具威力,号称无人能敌。

  方才那一声巨震,和独角龙王洪亮而得意的笑声,足见他和假独角龙王的一
场搏斗中,业已占尽了上风。这一声巨震,和独角龙王的一声洪笑,直听得石松
龄心头,不觉更加了一层焦急。眼角不期而然的朝大厅右首瞥去,但见两个独角
龙王,一外上身微扑,双手箕张作势,缓缓逼进,一个上身微弯,双常当胸,脚
下移动,往后徐退。

  这不过是目光一瞥间的事,但就在这微一分心之际。耳中但听「铿」的一声,
手中长剑竟被蓝纯青直荡开去,石松龄心头一震。他虽然不怕和蓝纯青硬打硬接,
他最顾忌的是石中英奇幻莫测的抽隙进招,一时无暇多想,急急向旁闰出。

  那知石中英和蓝纯青联手合击,经过这一阵工夫下来,彼此之间,已有相当
默契。这当然归功于石中英熟悉各派剑法,才能和蓝纯青配合的恰到好处。此时
一见石松龄朝他左首闪出,毫不犹豫的挥手一举,横扫过去,这一掌快逾雷奔,
石松龄闪出的人,再待躲藏,已是不及,只得功聚肩头,硬接一掌,但听「拍」
地一声,一举击在石松龄左肩之上。

  石松龄纵然运功抗拒,也是经受不起,一个身子被打得斜撞出去,人还没有
站稳,左脚一屈,忽然趴倒地上。蓝纯青睹状大喜,口中沉喝一声:“快截住他,
莫让他逃走了。”身形离地掠起,直扑过去。

  石中英没想到自己一击奏功,也紧跟着朝石松龄直欺过去。这时大厅右上首,
正在全力拼博的两个独角龙王,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原来方才一掌硬接之后,假
独角龙王已感真气不继,血翻气浮,但大故当前,他不能露出丝毫内力不继的模
样,因此只好一语不发,暗中运气调息,向后退去。

  独角龙王看硬接自己一招「龙门雷令」,发觉对方「大力金刚掌」,已练到
十二成火侯,明知他不是自己对手;但因看不出对方迹象,心中却山并无把握。
因此他双手当胸,十指箕张,天龙爪蕴蓄待发,却并未发出,只是缓缓的朝前巡
去。

  一个弯背丝腰,双掌外摒,缓缓后退,一个上身前府,双爪待发,缓缓巡进。
只要看两人的气势,独角龙王一口就可把对方吞下去。假独角龙王一面虽在暗暗
调息,一面仍须装作出气贯双掌,引满待发的模样,故而他退得极为缓慢,退的
缓慢,就是表示他随时有觎虚发难的可能。

  这正是一种心理战,让对方心存戒备,不敢贸然出手。但要知他们大厅是在
右上首动手,假独角龙王后退的虽缓,但没有几步,他背脊已经贴到墙壁。这一
点,在他来说,是背脊贴到了墙壁,才发觉的;但独角龙王迎面迅来,早就看到
他再有一步就退无可退了。

  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独角尤王暮地一声大笑,凝足十成功力的右掌,发如雷
霆,突然当胸劈击过去。这是他凝聚了很久的一记重手,一掌甫出,立时有一团
强猛无涛的罡力,由掌心冲击出去,足足笼罡了四五尺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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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肃清贼党

  假独角龙工背脊触到墙壁,待他警觉之时,独角龙王的掌风,已经暗劲如潮,
猛憧过来,此时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只得奋起全力,举卞迎劈出去。这下光是
两股内家劲气,互相激憧,发出「蓬」然轻震,继而是两人手常击实,又是「啪」
的一声轻响。

  假独角龙王一招接实,但觉胸头如中巨锤,满眼发黑,张口闷哼一声,身躯
连摇了几摇。独角龙王一击得手,左手疾探而出,一记「盘龙舞爪」,五指一拢,
一把扣住了假独角龙王右腕。假独角龙王自知伤的不轻,正想竭力稳住,身子突
然被独角龙王扣住了脉门,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左手一抬,弹出几缕黑烟。

  独角龙王大袖一挥,把黄烟拂散,口中大笑道:“好个贼子,老夫早知你精
擅使毒,岂会毫无准备?”喝声出口,左手五指,突然一紧,加注内力,朝他脉
腕攻去。

  原来七星剑主在函中指出,假独角龙王精于使毒,石中英在制庄戚婆婆之时,
曾从她身上,搜到解毒药丸,早在进入君山之前,就分给大家预先含在口中,故
而不惧假独角龙王使毒。假独角龙王脉门被扣,右手如同箍上下一圈铁箍,使不
出半点力道,口中怒哼一声,摒注了一口真气,身子腾空跃起,双足连环踢出。

  独角龙王洪笑道:“老夫手下,你还想挣扎,那是作梦。”左手用劲一抖,
「喀」的一声,假独角龙王一条右臂,登时折断。假独角龙王痛得闷哼一声,一
个人砰然摔落地上。

  独角龙王猛地跨上一步,一脚踏在他胸口之上,洪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
假冒李某,究竟是何等样人?”说罢正待府下身去,伸手去褐他面具,瞥见假独
角龙王嘴角缓缓流出黑血。

  独角龙王心头不期一一怔,忖道:“他服毒死了。”他纵然服毒自杀,但究
竟是什么人来假冒龙门帮的?独角拢王自然大看清楚不可。蹲下身去,仔细在假
独角龙脸上端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假独角尤王还是戴了面具?还是易了容?

  总之,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异处来,但这一瞬工夫,假独角龙王脸上,已
经起了极大的变化。原来从假独角龙王啮角流出来的黑血,渐渐起了腐蚀。啼角、
面颊、咽喉等处,正在逐渐的腐烂,而且蔓延的极快。不过转眼工夫,他脸部已
经溃烂的血肉模糊,认不出是谁了。当然,他究竟是什么人,也已无可查究了。

  独角龙王看的暗暗一凛,口中不期低哼一声道:“好厉害的毒药。”

  这时大厅上,除了石中英,蓝纯青两入联手对付石松龄之外,穆慎行和风云
子赵玄极这一对,也正在缠斗不休。另外六镇三十六舵的分舵主,双方也仍然僵
持不下,人影闪动,刀光剑影,打斗十分激烈。独角龙王倏地站起身来洪声喝道
:“为首贼人,已经伏诛,你门还不给我注手。”这一声洪喝,声若铜钟,大厅
上纵然金铁交鸣之声,此起彼落,拼搏方酣,但大家还是听的十分清楚。

  独角龙王果然不愧是一帮之主,气势足以慑众;双方激战中的人,经他一喝,
不觉一齐停下手来。有几个贼党看出苗头不又寸,悄悄乘乱开溜。刹那之时,大
厅上敌我难分的一场混乱,忽然静止下来。再说石松龄被石中英一掌击中左肩,
一个人被打了斜撞出去,以他的功力,居然会被这一掌打的站立不稳,一跤摔倒
地上。

  蓝纯青飞扑过来的人,堪堪落到他身边。石松龄的身子突然在地上一弹而起,
口中厉喝道:“老夫和你拼了。”挥手一剑,直砍过来。

  蓝纯青骤不及防,急忙举剑封解,但听「当」的一声,虎口剧震,青钢剑被
他直荡开去。不,剑锋划过,右肩已被划破了三寸长一条,血流如注。差幸蓝纯
青见机的快,趁势飘退,否则这条右臂就非被剁下来不可。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石中英相继掠到,眼看蓝纯青右肩衣袖,已破一片鲜
血渗透,不觉大吃一惊,急忙刹住身形,问道:“老前辈伤的如何?”

  蓝纯青挥挥手道:“老朽不要紧,别让那老贼跑了。”

  石松龄挥手一剑,震退蓝纯青之后,并未立即追击过来,右足「金鸡独立」,
左手一伸,速快的从他左足膝弯上,起下一支五分长的金针。原来他方才被石中
英一掌击中肩头,一个人斜撞出去之际,有人打出一支金针,射中他左足膝弯,
无怪他会突然左足一屈,跌扑下去。

  石松龄目光一注,看到手中金针,脸色不禁大变,口中低低的道:「度厄针」。
这时正好是独角龙王大发神威,抖腕扭断假独角龙王的右臂,一脚朝他胸口踩去。

  石松龄眼看大势已去,而且厅上又忽然出现了「度厄针」,此时不走?更待
何时?一念及此,双脚一顿,人化一道长虹,比闪电还快,朝厅外飞射而去。

  石中英睹状大急,口中大喝一声:“老贼,你还往那里走?”纵身急追出去。

  独角龙王听到石中英的喝声,一眼看到石中英、蓝纯青已经追了下去,立即
朝双枪杨天寿吩咐道:“杨兄,这里由你清点人数,所有附贼的分舵主,等老夫
回来,再行发落。”说完,也匆匆朝外赶去。

  石中英身法并不慢,但等他追出龙总坛大门,早已不见石松龄的踪影,他终
究是初到君山,对龙门帮地形不熟,一时间不知往那里追好?就在此时,蓝纯青
也赶了出来,看到石中英一个人站在门口,不觉急急问道:“石老弟,没追上那
老贼?”

  石中英道:“晚辈追出大门,就不见了老贼的影子,一时不知往那里追好。”

  蓝纯青道:“君山三面环水,这老贼准是往埠头逃去,咱们快走。”两人展
开脚程,一路急奔,赶到埠头,只见本来停泊在江岸埠头上的大小船只,全已停
泊在离江岸十数丈外的江心。江河埠头上,已经连小船也没有一艘。

  蓝纯青顿脚道:“可惜,还是给老贼逃走了。”

  石中英道:“李帮主不是早已暗中传出「水龙令」,所有帮中船只一律驶离
江岸了么?”

  蓝纯青叹了口气道:“你莫要忘了,贼党也有船只……”话声未落。

  石中英忽然「咦」了一声,伸手一指道:“老前辈,那边躺着一个人,不知
是谁?”

  蓝纯青随着他手指看去,果见距离埠头一箭来远的江岸上,扑卧着一个人。
太阳照在那人身边,映射出耀眼的光芒,敢情是一封长剑。

  蓝纯青道:“咱们过去瞧瞧,可能是负伤逃出来的贼党。”纵身直掠过去,
两人脚下加紧,奔到近前,石中英口中忽然惊呼一声道:“会是老贼。”

  蓝纯青急忙跟了过去,问道:“是伤?是死?”其实他话声出口,人已掠到。

  扑卧地上的,不是假冒石松龄的老贼,还会是谁?他身边的那柄六合剑,石
中英从小就看惯了的,一眼就认得出来,正是方才老贼手中使的那一柄。石中英
早已蹲下身去,伸手就把他翻了过来,一面抬脸说道:“死了,是自碎天灵而死。”
蓝纯青自然看到了,老贼前额已碎,脑浆迸出,右手手掌,也都是血迹。

  这时独角龙王也随后赶来,看到老贼的尸体,问道:“他是自绝死的?唉,
可惜两个贼党头子,都已自杀身死,咱们一个活口山没有抓到。”说到这里,忽
然「啊」了一声道:“石世兄,你再仔细看看,他是否戴了面具,还是易的容?”

  一语提醒了石中英,仔细在老贼脸上瞧了一阵,摇摇头道:“他脸上不是易
的容。”

  蓝纯青道:“那是戴了人皮面具?”

  石中英道:“他戴的若是人皮面具,那也是世间制作最精致的人皮面具了。”
说话之间,伸手一把撕开了老贼衣领,然后在他颈间,又仔细察看了一阵,手指
用力一搓,果然应手卷起一片皮肤,一面叹息着道:“贼党果然都戴着面具,而
且他们制作的面具,都是连着项颈,难怪他活着的时候,怎么也瞧不出一点破绽
来了。”随着话声,已经从他颈部,缓缓的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蓝纯青道:“此人武功极高,绝非无名之辈。”面具揭开了,但面具底下,
却是一个前额,鼻梁,颧骨俱已破裂的面孔,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那里还认得
出他是谁夹?

  只见左月娇飞奔而来,流泪道,“大哥,我义父已经死了么?”

  石中英点点头道:“他是自碎天灵死的。”

  左月娇扑的跪倒地上,朝老贼尸体拜了几拜,才盈盈站起,一面拭着泪水说
道:“李帮主,蓝老前辈,义父对我养育之恩,授艺之德,人死不记仇,我义父
已经死了,能不能让他人士为安?”

  独角龙王一手挎须,点头道:“姑娘不用伤心,老夫要他们好好给你义父埋
葬就是了。”

  左月娇含泪道:“李帮主仁义为怀,小女子这里谢了。”

  蓝纯青怔怔的望着老贼的尸体:叹息一声道:“看来这些贼人,还是一个谜?”

  独角龙王道:“走,咱们回去,虽然两个为首的,均已身死,但咱们还擒获
了几个和贼人炕涩一气的掌门人,不难从他门口中问出贼党的来龙去脉。”

  蓝纯青点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石中英从地上拾起六合剑,还剑入
鞘,随着独角龙王,朝龙问总舵赶去。

  回到龙门帮议半厅,刚跨上石阶,就听到风云子赵玄极大声说道:“杨天寿,
你凭什么阻拦于我?”

  杨天寿道:“帮主和蓝个问人,石公子追赶假盟主的老贼去了,你老哥要走,
总该等帮主和蓝掌门来人再说。”

  风云子赵玄极怒声:“我为什么要等他门回来?”

  穆慎行轻哼道:“因为你还没和在下分出胜负来。”

  风云子赵玄极望了他一眼,才道:“你是江南穆家的人,哼,你以为江南穆
家这点花招,就能胜得贫道了么?”

  穆慎行大笑道:“你若是不服,咱门不妨再较量较量。”

  风云子道:“好极了,贫道就领教你……”

  蓝纯青没诗他说完,哈哈一笑道:“赵兄且慢动手,请听我一言。”人已随
着话声,走了进去。

  风云子横剑站在厅中,厉声道:“蓝纯青,你们夺龙门帮,迫害石盟主,阴
谋业已得逞,还有什么好说的?”

  蓝纯青朗笑一声道:“不错,咱们协助李帮主,摆平一场巨变,那该说是贼
党阴谋未能得逞才对。”

  风云子道:“石盟主呢?”

  蓝纯青口中「啊」了一声道:“赵兄说的是那个假冒石盟主的老贼么?他已
经自碎天灵而死。”

  风云子身躯一震,急急问道:“石盟主已经死了,什么?你说他是假冒石盟
主之名,你有什么证据?”

  蓝纯青哈哈一笑道:“看来赵兄果然还不知道。”回头朝石中英道:“石老
弟,你把带来的那张人皮面具,给赵兄瞧瞧。”

  石中英手中提着人皮面具,本来就是准备给大家看的,好让大家知道,已死
的假独角龙王,和盟主石松龄,都是贼党冒名顶替的。此时听了蓝纯青的话,立
即把手中人皮面具,朝风云子送了过去,说道:“这就是在下从假冒家父的老贼
脸上揭下来的,赵道长现在总该信了吧?”

  风云子赵玄极接过面具,仔细看了一阵,疑信参半的道:“这真是从石盟主
的脸上揭下来的,他难道真会不是石盟主?”

  石中英正容道:“他假冒的是在下家父,在下身为人子,难道还会诬蔑自己
的父亲不成?”

  风云子道,“那么真的石盟主呢?”

  蓝纯青道:“失踪已有七年之久,大概是落在贼党手中了。”口气一顿,接
着说道:“因此兄弟想请教赵道兄几件事不知道兄弟是否愿意见告?”

  风云子把手中人皮面具递给石中英,一面说道:“蓝兄要问什么?”石中英
接过面具,又转身交给了双枪杨天寿,由他去向被缴下兵刃,站在厅外的附贼,
分舵主传阅。

  蓝纯青一抬手道:“赵道兄请坐了好说。”

  风云子看了被制住穴道的高翔生、邓锡侯两人一眼,说道:“蓝兄可否把高,
邓二位,也一起解了穴道?”

  蓝纯青道:“兄弟相信赵道兄不是贼人一党了但人心隔肚皮,对他们二位,
目前还很难说,因此只好暂时委屈他们一下了。

  这时假扮花戟高顺的穆慎行,假扮戚婆婆的穆五娘,和假份卢传薪的杨杏仙,
都已取下了面具,恢复他门的本来面目,大家都在厅上落座。如今除了「天罗剑
阵」八个青衣少女,仍然木立如故,大厅上已经收拾干净。石中英举目四顾,只
是不见了琴儿,心中耽心他方才被老贼一剑震退,不知是否受了重伤?

  风云子果然在椅上坐下,说道:“蓝兄请说吧。”

  蓝纯青道:“赵道兄真的不知道贼党阴谋么?”

  风云子神色微变,道:“贫道若非看了人皮面具,真还不敢相信石盟主会是
假的。”

  蓝纯青道:“那么兄弟再问一句,赵道兄一向以闲云野鹤自居,很少过问江
湖是非,不知是如何会成了石家庄上宾的。”

  风云子想了想道:“这话差不多有十年了,兄弟在吩山一处山脚上,遇上一
个伤势垂危的人,因为兄弟略怖医道,就把他背到注处,悉心医治,始告痊愈,
据他说是奉了石盟主之向,赴某地侦办一件机密之个,被几位蒙面人围攻……”

  蓝纯青道:“是屈长贵?”

  风云子道:“不错,就是他,此人胸中极为渊博,在兄弟草庐中,住了约了
十天,谈的极为投机,那时他的伤势并未完全复元,说有重要之事,非走不可,
和兄弟订了后约而别。”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好个苦肉计。”

  风云子道:“李帮主说得是,直到第二年,屈长贵引着石盟主一同来访,坚
邀兄弟去石家庄作客,兄弟再三推辞,终于在盛情却下,还是去了。盘桓三月,
兄弟几次告辞,都被石盟庄苦苦挽留,那知到了第三个月后,有一天晚上,突然
心痛如绞,正好屈长贵来,他说祖传秘方,专治九种心痛,服下之后,果然药到
病除,立奏奇效……”

  蓝纯青道:“他们在你身上下了毒?”

  风云子道:“兄弟练气数十年,从无心痛症,当日来的奇突,痊愈的也快,
也并不怀疑有他,此后竟然时发时愈,每次病发只有屈长贵制的秘方能奏效……”

  独角龙王道:“道兄不是精通医道么?”

  风云子道:“兄弟虽然略通医道,但这心痛症十分奇怪,未发之前,连一点
朕兆也没有,一旦发作,几乎功力全废,除了在床上滚动嘶号,大是生不如死,
但只要服下他的药九,又立时止痛复元,如烟消风散,找不到丝毫痕迹。”

  蓝纯青道:“他给你的是什么药丸,赵兄山不知道么?”

  风云子道:“说来惭愧,兄弟病症发作之时,但求症好,实在已经没有时间,
也没有心情去研究他了,偏偏屈长贵不到兄弟发作之时,不肯把药丸给我,唉,
兄弟真是痛苦不堪

  蓝纯青道:“赵兄这心痛症,大概多少时间,发作一次。”

  风云子道:“百日左右,不超过一百天,因此兄弟就只好在石家庄庄了下来。”

  独角龙王怒道:“好毒辣的手段,他们居然以这种手段,控制了赵道兄。”

  蓝纯青道、“只怕受他门控制,不止是赵道兄一个。”

  独角龙王点点头道:“由此看来,贼党人数不多,老贼真正心腹,只怕只有
屈长贵一人了。”

  蓝纯青道:“还有一个,我想戚婆婆准是他们一党。”

  独角龙王哦了一声,道:“你门谁到船上去,把戚婆婆和花戟高顺,一起提
来。”

  向开山道:“属下去。”说完,正待转身朝外走去。

  石中英忙道:“向副座且慢。”

  向开山脚下一停,问道:“石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不敢。”石中英取出一面金牌,朝向开山递去,口中说道:“船上有四名
「黑衣队」武士把守,你只要示出金牌,才能上去。”向开山接过金牌,转身朝
厅外而去。

  蓝纯青回过朝穿云锑沈长吉道:“沈兄,你先把高、邓二位的穴道解开了。”
沈长吉答应一声,挥手之间,解开了两人穴道。高翔生、邓锡侯,身躯一震,倏
地睁开眼来,同时一跃而起,目光朝厅上一扫,两人神色登时大变。

  独角龙王拱拱手道:“高兄、邓兄不用误会,且请坐下来一谈如何?”

  风云子赵玄极连忙接口道:“二位道兄也许还不知道,咱们是受人愚弄了。”
高翔生,邓锡侯听的耸然动容,还未开口。

  独角龙王已经一招手,向杨天寿道:“杨兄,把那人皮面具取来,给二位瞧
瞧。”一面拂须说道:“另外一个是假冒兄弟的贼人,方才已被兄弟拿住,可惜
他们嚼碎预藏在口中的毒药,毒发身死。此种毒药,毒性甚烈,从他口中流出来
的黑血,居然蔓延腐烂,他本来面目和人皮面具,均遭消蚀腐烂,最后化成了一
滩黑水,连青石板都蚀穿了几个孔,因此诸位已经看不到了。”在他说话之时,
已有帮中兄弟将人皮面具送到杨天寿的手中。

  杨天寿转送到高翔生,邓锡侯两人面前,说道:“这就是石公子亲手从假冒
石盟主的贼人脸上揭下来的面具,请二位过目。”

  高翔生目现惊异,看的连连摇头道:“真想不到石盟主会是假的。”

  左月娇接口道:“别说高掌门人了,我是他义女,我也一直以为他是石盟主
呢。”邓锡侯看了人皮面具,只是双眉紧锁,一语不发。

  蓝纯青看了他一眼,问道:“邓兄莫非有什么心事?”

  邓锡侯支吾的道:“没有,兄弟只是奇怪,这些年来,大家居然会没有看出
他的破绽来。”这句话,显然是掩饰之词。

  蓝纯青道:“二位纵然并不知道他假冒石盟主;但这些年来,一直追随他左
右、不知是否受了他的胁迫,不得不从?”

  高翔生满脸俱是皱纹,苦笑了笑道:“蓝掌门人不是不知道,兄弟和华山况
中门人,是由各大门派选派的两个护法门派之一,追随盟主,这是咱们的职责。”

  蓝纯青道:“如此说来,高兄没有受到贼党的胁迫?”

  高翔生道:“这个……”

  蓝纯青道:“高兄方才说过,咱们都是多年故交了,有什么困难,何妨说出
来听听,也许咱们稍尽棉薄。”

  高翔生一脸俱是痛苦之色,摇摇头道:“兄弟就是说出来了,蓝兄也无法相
助,兄弟大概是活不长了。”

  蓝纯青道:“什么下,竟有这般严重?高兄只管说出来,总该有办法可想。”

  高翔生只是摇摇头道:“没有用,谁也无能为力。”

  蓝纯青道:“这么说,高兄大概是患的心病了?”

  高翔生突然跳了起来,急急问道:“蓝兄如问知道的?”

  蓝纯青道:“这已经不是秘密了,高兄患的心痛症,那是屈长贵在你身上下
了毒。”

  高翔生到了此时,只得承认,但依然摇摇头道:“不,那绝非中毒,兄弟当
时山怀疑是屈长贵在兄弟身上下了某种毒药,但经兄弟多年来仔细运气检查,并
无丝毫中毒现象……”

  百步神拳邓锡侯双目精光暴射,问道:“原来高兄也患了心症?可是只有屈
长贵的秘方,才能治疗了?”

  蓝纯青道:“岂止是二位,只怕不是贼人一党的人,都得受他控制。”

  邓锡侯性如烈火,呼的站起身来道:“走,咱们趁老贼已死的消息,还未传
出去之前,找姓屈的算帐去。”

  蓝纯青连忙摇手道:“邓兄且慢,咱们应该谋定而动,不可打草惊蛇,因为
假冒石盟主和假冒李帮主的二个贼首已死,目前知道贼党内情的人,大概已只剩
下两个人,一个留守石家庄的屈长贵,另一个该是戚婆婆,戚婆婆已在咱们掌握
之中,邓兄何必舍近就远呢?”

  邓锡侯听的一呆,问道:“威婆婆是什么人?现在在那里?”他话声未落,
只见双斧向开山匆匆的走了进来。

  独角龙王看他神色有异,不待他开口。就抬目问道:“向兄,可是船上发生
了什么事吗?”

  向开双手一垂,说道:“回帮主,戚婆婆和花戟高顺,都不见了。”

  石中英听的不觉一怔,问道:“船不是有四个「黑衣队」武士守着么?”

  向开山道:“四个「黑衣队」武士都已中毒身死,倒在甲板上。”

  石中英道:“向兄可会询问过船上的水手,他们有没有看刽戚婆婆和花戟高
顺离船?”

  向开道:“船上几十名水手,俱已中毒身死,无一幸免。”

  蓝纯青怒道:“这老贼婆,当真心狠手辣,居然毒毙了这许多人。”

  石中英道:“这就奇了,她身上十几个毒药瓶子,全被咱们搜出,怎么还会
有毒可使呢?”

  蓝纯青道:“老弟这就不在行了,一个使毒人,身上固然有许多毒药、解药
瓶子,但如果她使毒之前,要探手入怀,取出药瓶,揭开盖子,再挑着毒粉弹出
来,还使什么毒?像她这种老贼婆,衣袖中、包头上,到处都可能藏着毒药,你
如何搜得尽?”

  风云子赵玄极道:“戚婆婆在逃,贼党必然很快会得到消息,如果屈长贵听
到风声,必然会躲了起来,咱们必须尽快赶在他们前面,才能把屈长贵逮住。”
他对「心痛症」谈色变色,自然希望尽快逮住屈长贵,才能得到解药。

  高翔生道:“赵兄说得极是,咱们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蓝纯青微微一笑道:“咱们就是最快,也快不过天空飞的鸽子。”这话没错,
贼党惯使飞鸽传书,人当然快不过鸽子。

  高翔生一呆道:“那该怎么办呢?”蓝纯青一手持着花白长髯,只是沉吟不
语。

  独角龙王眼看八名「天罗剑阵」的青衣少女,还被「米粒打穴神功」闭住穴
道,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来是因为她们剑法高强,一旦解开穴道,颇难应付,
一时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来。二来是高翔生,邓锡侯的穴道也刚解了不久,自然还
轮不到他们。

  此时独角龙王回过头去,看了她们一眼,不觉朝蓝纯青、石中英道:“蓝兄,
石世兄,这八个如何处置?”他在顷颊之间,已把人心惶惶,一片混乱的龙门帮
安定了下来怎会想不出处置他们的办法?这不过是尊重蓝纯青和石中英了。

  蓝纯青还没开口,石中英已经接着道:“她们练成一种「天罗剑阵」,威力
极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放她们回去,必然仍归贼党,为我之敌,在下觉得只
有废去她们武功,才能让她们重新做人。”

  独角龙王连连点头道:“好主意,老夫也是这么想。”随着活声,回头朝穆
五娘含笑道:“五娘,这件事,就偏劳你了。”

  穆五娘欠身道:“帮主好说。”随着站起身来。

  杨杏仙抢着道:“娘,我来帮你。”

  穆五娘道:“不成,你解穴还可以,但要一指废去她们武功,功力还嫌不足,
力量用轻了,她们很快就会恢复,力量用重了,立时会送了她们的性命。”杨杏
仙听娘这么说,只好不再作声。

  穆五娘的外号,是「夺命金丸袖底针」,一个以暗器出名的人,认穴自然极
准,她走近两个青衣少女身边,双手齐发,右手出指如风,劲透指尖,连点了三
处要穴,左手轻推,却解开了「米粒打穴」,受制的穴道。她不但出手奇快,身
法也迅速绝伦,身形一晃,又点了两个青衣少女,同时推开了她们的穴道。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突听接连响起四声「砰」「砰」之声。刚刚被废去了武功,
又解开「米粒打穴「的四个青衣少女,竟然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这下不禁看
得穆五娘一呆。

  穆慎行倏地站起身来,低喝一声:“五妹住手。”

  穆五娘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穆慎行道:“也许是你出手重了些。”

  杨杏仙俏皮的道:“娘方才还不相信我呢。”

  穆慎行走到个四少女身边,俯身瞧了瞧道:“她们已经死了。”

  穆五娘奇道:“这怎么会呢?”

  穆慎道:“让我来试试。”说完,扬手朝边上一个少女。点出一指,然后左
手一拂,解开了她受制穴道。他外号「剑软掌柔」,使出的完全是一种柔劲,那
知一掌拂出,那少女身形一一歪,同样的「咕哆」一声,摔倒地上。

  穆五娘笑了笑道:“三哥出手也重了么?”

  穆慎行脸色微变,诧异的道:“这不可能。”

  他这回不再出手点废武功,只是左手一拂,起下了另一个青衣少女嵌在身上
的两颗石子。但那少女依然应手倒了下去。八个青衣少女,转眼之间,倒下了六
个。但就在此时,那最先摔倒的两个,嘴角间忽然注出了黑血。

  蓝纯青道:“她们口中含着毒药。”

  穆慎行走近还未倒下的两个青衣少女身边,伸手捏开牙关,果见她们口中,
含着一颗乌黑的药九,只是穴道受制,剧毒未曾入喉,没有发作而已,不觉轻轻
叹了口气,道:“这两个也不中用了,她们何以口中都会含着这种毒性奇烈的毒
药呢?”

  蓝纯青道:“由此看来,她们倒是真正的贼党了,老贼为了怕她们对敌时候
被擒,泄露机密,故而在出手前,每人都得口中含有毒药,也许这种毒药,含在
口中,有一走的时间,必须吐出,她们因穴道被制,超过了时间,毒药才会融化。”

  独角龙王。点点头道:“蓝兄这番分析,颇有道理,这老贼手段真是毒辣的
很。”说罢,朝向向开挥了挥手道:“向兄要兄弟把她们抬出去埋了。”向开山
答应一声,招来了几个劲装汉子,把八名青衣少女的尸体抬了出去。

  风云子赵玄极感叹的道:“老贼纵然心计深沉,处事慎密,但他仍然失败了,
这真所谓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蓝纯青只是微微摇着头,他没有开口,
但摇头当然表示不同意风云子的看法。

  百步神拳邓锡侯焦急的道:“咱们目前该当如何呢?”

  高翔生忽然诡秘的一笑道:“兄弟倒有一个计较在此,不知是否可行?”

  邓锡侯道:“高兄说出来听听。”

  高翔生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邓兄且附耳过来。”邓锡侯果然附耳过
去。高翔生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阵。

  邓锡侯双目神光连闪,洪笑道:“好计策,这办法不错。”

  蓝纯青道:“高兄有何妙计?怎不说出来大家听听?”

  高翔生耸耸肩,苦笑道:“咱们身受贼党控制,在咱们动身前来君山的前夕,
屈长贵虽送了一颗药丸,但算起来也只能在熬一个月时光,心痛症就要发作了,
咱们不得不死中求活,只是此事还得蓝掌门人帮忙不可。”

  蓝纯青概然道:“只要用得着兄弟之处,兄弟自当效劳。”高翔生目光一扫,
朝大家低低的说出一番话来。

  当天黄昏时分,蓝纯青和高翔生、邓锡侯、风云子四人,悄悄离开了龙门帮,
接着穿云镖沈长吉一个人走了。石中英、左月娇在他们走后不久,跟着别过独角
龙王,也双双走了。独角龙王当晚宣布,由双枪杨天寿,升任了龙门帮副帮主,
安庆分舵,则由双斧向开山继任。龙门帮由一场险恶的风涛中,转危为安了,只
有新往副帮主杨天寿的掌上明珠杨杏仙姑娘,内心却有了一丝无法言宣的怅惆。

  石门山麓的石家庄,依然抱山枕流,平静如昔,此刻已经是太阳下山的时候
了。依着一条溪岸而铺设的平坦时石板路上,正有一道人影一路奔行而来。这人
走的十分急促,但身怯恰似行云流水,足不扬尘,迅疾异常。眨眼工夫,已经到
了石家庄大门,他急步而又飘洒的昂然跨进大门,朝里行去。

  坐在大门口的两个青衣劲装汉子看到此人,不禁一呆,赶忙双脚一插,笔直
站起身子,垂手叫了声:“盟主。”「盟主」,当然是六合剑石松龄。

  没错,这人修眉朗目,貌相清瘦,两鬓微见花白,一部疏朗朗的飘胸黑髯,
青衫飘忽,腰悬六合剑,那不是石盟主还有谁来?当然两人劲装汉子喊出「盟主」
来的时候,石盟主可能连听也没有听到,他脚步显得有些急促,一直朝书房行去。

  刚走到回廊转角处,正好有一个急匆匆的,迎面走来。当那人一看到「石盟
主」,立即双手一垂,迎着道:“盟主回来了?”他,正是石家庄的总管屈长贵,
石盟主面前最得力的人。

  石盟主脸色凝重,沉着声道:“长贵,你可曾接到老夫的飞鸽传书?”

  屈长贵瘦削脸上,堆着笑容,连连躬身道:“收到了,属下已经遵照盟主指
示,庄上的人,已经分批撤走。”望望石盟主,迟疑的道:“盟主,这是……”
他敢情在心里瞥了几天,本来不敢问的,终于问了出来。

  石盟主举步走去,口中忽然悠长地叹一声,沉重的道:“咱们彻底失败了。”

  屈长贵身躯陡然一震,一时间几乎目定口呆,惊异的道:“彻底失败了?”

  石盟主没有理会他,口中哦了一声,问道:“高翔生他们,可有消息?”

  屈长贵跟在身后,躬身道:“高掌门人和赵道长,也是下午到的,正在书房
之中,恭候盟主。”

  石盟主「哦」了一声,又道:“戚婆婆呢?”

  屈长贵道:“还没有消息。”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经到了书房门口,石盟主
一手掀帘而入。果然见到高,赵两人在座,含笑点头道:“二位比兄弟来的还早。”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和赵道兄也刚到了一会,方才听屈总管说起,盟主
大概山下午可到,这话说了不过一刻工夫,盟主果然到了。”说话之时,一名小
童沏了一盏茶送上。

  石松龄清瘦的脸上,陡现恼怒,恨恨的道:“咱们这一次,踞然会败在一个
竖子手下,唉,二位总算脱险归来,只不知邓兄如何?”说罢,伸手从几上端起
茶碗,但他并没有喝。

  只听门外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接口道、“兄弟自然也脱险回来了。”随着
话声,走进一个身材短小,面红似火的老人——百步神拳邓锡侯。

  石盟主双目一亮,急步迎了过去,叹然道:“邓兄来了就好。”

  高翔生堆着满脸皱纹,接口笑道:“这叫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石盟主目光一抡,朝屈长贵问道:“祝兄呢?怎么不见?”

  屈长贵道:“祝掌门人出去了,他知道盟主午后可以回来,大概很快就会回
来的。”说话之间,在书房伺侯的小童,又替百步神拳邓锡侯沏了一杯茶送上。

  石盟主目光迅速的扫了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三人一眼,然后轻咳一声,
目光一抬,朝屈长贵道:“屈长贵。”这声轻喝,带着威严的口气。

  屈长贵自然听的出来,赶忙躬身道:“是。”

  石盟主道:“他们要问你一件事。”

  屈长贵连连躬身道:“盟主但请吩咐。”

  石盟主回头道:“高兄,你问他吧。”屈长贵脸露惊异的望望高翔生,没有
作声。

  高翔生一脸阴笑,嘿然道:“屈总管,兄弟想知道咱们患的心痛症,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

  屈长贵的不禁一怔,朝石盟主道:“盟主……”

  石盟主道:“不要紧,你告诉他们好了。”

  屈长贵又恭谨的应了声,「是」,才吞吞吐吐的过:“这是盟主吩咐的……”
他敢情是当着石盟主面前,不敢再说下去。

  石盟主一手抨须,徐徐说道:“你只管说好了。”

  屈长贵道:“因为盟主综理天下武林纠纷,怕追随他的人未必忠于盟主,才
要兄弟在诸位身上,下了穿心毒药。”

  邓锡侯身躯一震,厉声道,“你在我们身上下了穿心毒药。”

  屈长贵应道:“是的,但这并不要紧,只要每隔三月,吞服一颗延缓毒发之
药,就可无事。”

  邓锡侯道:“如果不服这颗药丸呢?”

  屈长贵道:“三日之内,毒发穿心,无药可救了。”

  邓锡侯怒哼一声道:“如此说你给我们的,不是解药了。”

  屈长贵点点头道:“那是暂时抑制毒发之药。”

  高翔生道:“那么解药呢?”

  石盟主颔首道。“不错,三位老哥,此次追随老夫,出生入死,才能脱险归
来,老夫已经答应他解去穿心之毒,你给他们解药好了。”

  屈长贵面有难色,抬头望望石盟主,才道:“只是……”

  高翔生大声道:“只是什么,盟主已经答应了,你还不给?”

  屈长贵道:“高掌门人误会了,只是解药不在兄弟身上。”

  邓锡侯道:“那在什么人身上?”

  只听门外人应声道:“在我身上。”话声甫落,已从门外缓步走进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身材颀长,穿着一袭青绸长袍,面目冷森,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一望而知脸上掖着面具。第二个人身穿银色白袍,黑须飘胸,腰悬银鞘长剑,丰
神脱俗,正是华山掌门人祝景云。

  石盟主目光精芒飞闪,沉哼道:“景云兄,这位是谁?”

  青袍人忽然仰天大笑一声道:“石盟主也许不认识在下,但在下对石盟主却
是熟悉的很。”

  石盟主听他口音,确实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这就冷冷说道
:“阁下戴了面具?”

  石盟主已然觉出形势不对,冷喝道:“景云兄,你带这位朋友进来,有什么
事么?”

  青袍人没待祝景云开口,抢着说道:“盟主不是答应给他三位解药么?在下
就是给盟主送解药来的了。”

  石盟主霍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沉喝一声道:“此人形迹可疑,你们给我
拿下了。”这情形,谁都看得出来,祝景云,屈长贵,都是一伙的人。对方只有
三人,自己这边,却有四个人,在人手上,较占优势,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风云子赵玄极坐的离青袍人较近,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他则面,冷声道:
“阁下既是送解药来的,那就拿来。”右手一探,朝他手腕扣去。

  青袍人不避闪,忽然转了个身,右腕一抬,反而朝赵玄极手上送来。这一下,
自然轻而易举的拿住了他的脉腕,赵玄讥沉喝道:“解药呢?”

  青袍人面上毫无表情,裂嘴一笑道:“赵玄极,你扣紧了。”这话不说,赵
玄机倒也并未感觉什么?但他说了这句话,赵玄极立时发觉不对。那是因为自己
扣着对方脉腕的五指,竟然使不出丝毫气力。

  青袍人也不理他,可是右腕轻轻一翻,一下子反而扣住了赵玄极的手腕,向
旁挥出。他五指一松,赵玄极一个人再也站立不住。脚下跟跄,摔出去数步之多,
砰然摔倒地上。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百步神拳邓锡侯看出情形不对,口中怒喝
一声,挥手一拳过去。

  「百步神拳」,是南海门的绝技,一拳出手,拳风可以直巡百步,也就是俗
称的「隔山打虎」。隔山打虎,当然是迈出大之词,但伤人于百步之内,却是事
实。这回邓锡侯一拳捣出,同样有了不对的感觉。「百步神拳」击出的时候;纵
然没有凌厉拳风,但贯足了内劲,应该透拳而出。可是这回,他一拳捣出,自己
就感觉到一丝劲力也没有。不,一拳击出,脚下跟着一个跟跄,往前冲去,「咕
咯」一声,跌了下去。

  石盟主看得大吃一惊,右腕一抬长剑,呛然出匝,哎目喝道:“你们使的什
么诡计?”

  高翔生跟着「咦」了一声,回头苦笑道:“兄弟……我也不成了……”双足
一屈,一个身子歪着往地上倒去。

  青袍人大笑一声道:“蓝纯青,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我劝你还是束手就缚
的好。”石盟主会是蓝纯青,这话大出人意外。

  但就在此时石盟主已经发出一声苍劲的长笑,突地从他脸上,揭下了一张面
具。这一刹那他清瘦的貌相,登时变得面如重枣,也平添了许多皱纹,只见他双
目寒星飞闪,沉声道:“不错,老夫正是蓝纯青,你们要待怎样?”

  屈长贵忽然从左角缓缓巡了过来,削瘦脸上,隐露狞笑,说道:“蓝掌门人
认命了吧。”有手「呼」的一掌,直劈过去。他出身旁门,但「玄冰掌」却已练
到了十二成火侯。一掌甫出,一团奇寒澈骨的冷风,疾如雷奔,已经撞到了蓝纯
青身前,凛冽寒气直贬骨。

  蓝纯青怒笑道:“屈长贵,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出言无状。”
左手扬处,扣出一记内家真力的「劈空掌」,两股掌风在两人身前骤然一接,发
出「蓬」的一声大震。

  蓝纯青这一掌,凝聚了内家真力而发,功力何等深厚?掌风一接,屈长贵的
「玄冰掌力」,立被震散。寒风之中扬起一阵激荡,登时烟消云散。差幸屈长贵
见机的快,才未吃掌风直接击中,但却连退了三四步。蓝纯青纵然一记「劈空掌」,
把对方掌风击散,但亦觉着身上微有寒意,不禁暗暗一怔。

  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那青袍人和祝景云,同时忽然欺了过来,掌力己然近
身,他连看都来不及,身形一个急旋,拍出左掌,人却向旁闪开数尺。青袍人和
祝景云同时发掌,是因屈长贵的掌风,怕蓝纯青击败,他趁机追击,此时才被蓝
纯青一掌封开,人已随着旋了出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冲了过来。

  屈长贵只是掌力被蓝纯青震散,人却未负伤。此时眼看蓝纯青向旁闪出,似
是大有夺门而逃的企图,也随即双掌提胸,疾然欺来。蓝纯青手中六合剑一横,
冷喝道,“你们三个想一齐上,还是想轮流和老夫动手?”

  青袍人冷漠的道:“蓝纯青,你不觉得太狂了吗?”

  蓝纯青横剑当胸,冷笑道:“你们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难道还怕江
湖上笑你们不懂规矩吗?”

  祝景云抬手抽出大白剑,凝声道:“蓝纯青,你太嚣张了,兄弟倒要领教领
教你的剑法。”

  蓝纯青大笑道:“祝景云,你大概也是冒名顶替之流了,你会华山太白剑怯?”

  祝景云听的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死在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看剑。”
刷的—剑,斜划而出。

  蓝纯青自然认识,他出手第一剑,使的果然是华山派「太白剑法」中的「百
岳流云」,剑走偏锋,光芒如电,劲势十足。心头暗暗冷笑,右手一摆,六合剑
一招「迎风破浪」,猛向对方剑上撞去。但听「当」的一声,双剑交击,竟然旗
鼓相当,势均力敌,两柄长剑,碰在一起,各不相让。

  第一招上,就拼上了内劲。蓝纯青心头明白,若论内功,自己应该还胜他一
筹。但此时自己成了单人只剑,对方却还有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伺机
而动,自然利在速战速决。心内闪电一动,立即大喝一声,左手扬处,打出一记
「劈空掌」。

  祝景云看他一举劈来,不由冷笑一声,左手拼指如戟,凌空一指,朝蓝纯青
心掌点来,一缕指风,发出破空轻啸。蓝纯青心头不觉一楞,暗暗纳罕,忖道:
“这厮使的居然会是华山「仙人指」。”

  华山「仙人指」,专破各种掌风,因此亦称「破风指」。据说华山派开山祖
师大白神翁,僧在华山东峰的石崖下,留下了五个指痕,照示后学,这是华山派
不传之秘,师徒口授,不是嫡传弟子,外人无法学得。蓝纯青心头惊疑不定,自
然不愿和他硬接,身形陡然一旋,剑使「卸」字诀,疾快的向右侧闪出。

  青袍人早已掣剑在手,长剑一领,突然迎面欺来,狞笑喝道:“蓝纯青,放
下剑来,饶你不死。”

  蓝纯青没待对方欺近,刷的一剑,朝前划出,怒哼道:“你们早该一齐上了。”

  青袍人冷冷的道:“你一再和本教作对,说不得只好把你除去了。”他竟然
不顾江湖规矩,和祝景云联手来斗蓝纯青。

  蓝纯青虽不知道这青袍人是谁?但听他口气,分明身份不低,尤其他这句「
一再和本教作对」,更使蓝纯青心头猛然一动。对方无意之间,露出了口风,他
岂肯放松?手中六合剑连挥、仗着几十年功力,沉稳化解两人攻势,一面问道:
“你们是什么教?”

  青袍人冷声道,“你去问阎罗天子吧。”手中长剑,攻势突然一紧,剑剑辛
辣,攻势凌厉无匹。

  蓝纯青心头又急又怒,眼看高翔生等三人,一齐着了对方的道:“此刻依然
昏迷不醒,自己既不能弃之而去。”对方三人武功剑术,又均不在自己之下,别
说连自己能否突围,尚未可知。

  他究是久经大敌,眼前形势,虽是大大的对他不利,但心知高手对剑,绝对
不能动怒,自然更忌焦的不宁,因此沉稳化解,连挡了两人七八剑之后,渐渐定
下来。聚气凝神。施展出「崆峒剑法」中攻守兼备的招术,紧守门户,乘隙反击。
但见剑如练,周身镣绕,力敌两名具有绝顶的功力的高手,兀是毫不退让。

  三人打到急处,三道剑光,竟如交织的一面银网,剑风激荡,声如裂帛,书
房地方虽然宽敞,但许多精致的摆设,和两边几椅等物,只要被剑光扫中,莫不
纷纷碎裂。这一场搏斗,当真惊险绝伦,惨烈无比。这样持续了三五十个照面,
青袍人和祝景云两柄长剑,剑势渐盛,而且也在逐步紧紧收束之中。蓝纯青的剑
法,却被逐渐的压缩了下去。

  天色逐渐昏暗,书房中剑光盘旋,对面已经看不清人影。屈长贵双目炯炯,
严神守往门口,自然是防备蓝纯青突围。激战中,蓝纯青已经用尽了一切应敌的
方法,如今渐渐感到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在两人全力迫攻之下,他自己估世,最
多大概只能再支持一二十招,就非落败不可。

  既然注定落败,不如想办法突围,四个人总不全落在他们手里。当然他也知
道,要想突围,也并非易事。他这一萌退志,正待奋起全力把两人巡退开去,才
有机会夺门而出,就在此时。他身后忽然无声无息的扫来了一记「扫趟腿」,屈
长贵守在门口,青袍人和祝景云在挥剑抢攻,身后自然不可能有人。

  这一记「扫趟腿」,自然出于蓝纯青意料之外,那里还存闪避的机会?一时
但觉双脚剧痛,一个人「砰」然摔了下去。蓝纯青虽是久战疲乏之躯,但他数十
年修为,一身功力,何等精湛?一跤摔落下去的人上身还未着地,左掌一接,人
已腾身跃起。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突觉右背「凤尾」、「促精」、「笑腰」三处穴
上,忽然一麻,重又「砰」然一声,跌落下去。也在此时,青袍人突然跨上一步,
剑势直落,朝蓝纯青当胸刺下。但见剑光一闪,另一支长剑,飞快的从旁撩封,
「当」的一声,架开了青袍人的剑势。

  青袍人不觉一怔,沉声道:“祝兄这是什么意思?”

  祝景云躬身道:“副座,此人对咱们有用。”他称青袍人「副座」,那么青
袍人敢情是什么教的副教主了。

  青袍人长剑一收,颔首笑道:“祝兄说的极是。”

  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一片夜雾,笼罩在山林间,暗影空蒙,使人视线不清。
石家庄巍峨的庄院,黑压压地立在山麓间,看不到一丝灯火。这时从十里长的谷
道间,出现了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沿着山溪,朝石家庄奔行而去。这两条人影,
好像有什么急事,奔行的相当快速,不过眨眼工夫,他们已经奔进门楼前面的一
片草坪中间。

  后面那人忽然轻轻的叫了声:“大哥。”她这一开口,声音又娇又脆,显然
是一位姑娘家。看,夜影中,那身形瘦瘦俏俏的,有多苗条。走到前面是个颀长
人影,他听到叫声,立即刹住了奔行中的身形,问道:“妹子,有什么事吗?”

  苗条人影道:“我觉得有些不对。”

  颀长人影举目四顾,问道:“那里不对了?”

  苗条人影道:“这时,正当上灯时光,又不是半夜三更,大家都入睡了,庄
上怎会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颀长人影望望庄上,果然没有一点灯光,不觉微微一怔,沉声道:“莫非贼
党已经得到消息?”

  苗条人影道:“这不可能,我们一路上,行踪十分隐秘,而且晓宿夜行,贼
党耳目再灵,也防不到我们来的如此快法。”

  颀长人影道:“那你担心什么?”

  苗条人影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到这里,突然心里害怕起来,好像就会
发生什么事情……”

  颀长人影笑了笑道:“这是妹子平日对贼党的毒辣手段,知道的较多,心里
一直笼罩着阴影,一旦回到旧地,就打心里生出怯意。”说到这里,接着道:
“别说老贼已死,庄上只有假冒祝伯伯的贼人和屈长贵两人留过,如今蓝老前辈
四位,已经稳住对方先进去了,就是只有咱们两人;也何惧之有?”

  苗条人影睁大眼睛望着他,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了安全感,她轻轻
的点点头,娇脆一笑,低低说道:“大哥说的是。”

  颀长人影道:“那就快走,里面也许已经动上手了。”

  苗条人影道:“大哥,蓝老前辈分派给我们的任务,是要你截住所有逃出来
的贼党,因为假冒祝学门入的贼人,和屈长贵,可能都戴着面具,只要取下面具,
我们就能认出他是谁来。因此不能让他们有一个人漏网,这里正当庄院前面,视
野较宽,我看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颀长人影点头道:“好吧,那么咱们还是先坐下来,免得贼人看到了。”

  苗条人影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哥,你碎石子准备好了么?”

  颀长人影已在草坪中间席地坐下,在掌一摊,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大概
十丈之内,就算他是飞鸟,也保证逃不出去。”

  苗条人影傍着他身边坐下,低低的道,“大哥,你这「米粒点穴神功」真管
用,几时教给我好不好?”

  颀长人影笑道,“妹子一手飞针,也不错呀。上次要不是你一把飞针,差点
就被他们截住了。”

  苗条人影道:“我飞针比大哥的碎石,差得太远了,我最多只能打到一丈四
五尺以内的人,再远就失去了准头。”说到这里,不觉「嗯」了一声,偏着头道
:“大哥是不是故意拿话岔开,那是不肯教我「米粒打穴」了。”

  颀长人影笑了笑道:“妹子要学,我还会不肯教你么?”

  苗条人影心头漾起了一丝甜意,双目之中,闪着星星一般的光亮,嫣然一笑,
低低的道:“大哥,你真好。”这句话,口气显得十分亲密。颀长人影听的心头
不禁怦然一荡,一时之间,两人不期而然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苗条人影突然抬起头来,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颀长人影应了一声,回头过去,苗条人影抿抿嘴,问道:“大哥,你想不想
念小时候的伴侣,祝掌门人的女儿祝琪芬?”

  颀长人影听她提起祝琪芬,眼前不禁浮起儿时的景象。一个人对小时候,青
梅竹马的伴侣,印象是最深刻的,他想到阿荣泊牵着自己和祝琪芬的手,一同上
街。也想起自己和祝琪芬在后院捉迷藏。有一次,自己从阿荣伯那里,学了半记
「扫趟腿」,就拿祝琪芬试验,把她扫倒地上,跌了一跤。她只是坐在地上哭,
自己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她才不哭。没想到祝琪芬会是「七星剑主」,居然在那
样一种情形下重逢。她现在会在哪儿?悄悄离开的琴儿是否跟她在一起?

  苗条人影哈的轻笑道:“大哥,瞧你,一说起祝琪芬,你想的出了神。”

  颀长人影脸上一红,道:“妹子休得取笑,我只是在想,琪芬不知在哪儿?”

  苗条人影「啊」一声道:“对了,大哥,我想那那祝掌门人,可能是真的。”

  欣长人影道:“何以见得?”

  苗条人影道:“这道理很简单,如果祝景云学门人是贼人假扮的,就不用叫
我再假扮祝琪芬了。因为祝琪芬并不是很重要的人,那时,他们也不会想到大家
会突然回来,他们要我假扮她,自然是为了骗一个人……”

  口中轻「啊」下一声,又道:“对了,干爹告诫过我几次,不准我和祝掌门
人多说话,每次祝掌门人来的时候,我没和他单独说过话,不是有干爹在旁,就
是有屈长贵陪着,如今想起来,我好像是留在干爹身边的人质。”

  颀长人影目光一亮,晤道:“这有可能,也许祝伯伯被他下了心痛症的毒,
这么说,祝伯伯该是真的了?”他举目望望黑压压的石家庄,依然没有灯火,也
不见有半点动静。心中不觉起了丝疑窦,剑眉微蹙,说道:“邓老前辈最后一个
进去,也快有半个多时辰了,怎么庄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苗条人影道:“大哥怕他们出了岔子?”

  颀氏人影不安的道:“如论武功,有蓝老前辈四们,已经足够应付,只是贼
党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苗条人影道:“大哥,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颀长人影一跃而起,说道:“不错,我们还是进去看看的好。”说完,举步
朝前走去。

  苗条人影跟着站起,叫道:“大哥,我们一起走咯。”

  颀长人影脚下一停,回头笑道:“妹子这有什么可怕的?”

  苗条人影走一步,和他并肩而行,嫣然一笑,幽幽的道:“和大哥在一起,
我就什么都不怕。”他们两人,不用说就是剑公子石中英和左月娇了。

  石家庄高大的门楼,和城堡似的围墙,立在幽暗如雾的夜色之中,更显得巍
峨。两人已经渐渐的走近大门,两扇大门居然洞开着。因为没有一丝灯光,也听
不见一点声息,使人觉得阴森之中,隐隐潜伏着说不出的诡异。洞开的大门,好
像是一头怪兽张开了大嘴,等着把你吞噬。

  左月娇不自觉的朝石中英身旁挨近了些,低低说道:“大哥,这情形好像有
些不对。”

  石中英道:“咱们小心一些就是了。”举步踏上石阶,朝前行去。大门里面,
并没有人,当然不会有人阻门。两人从二门左侧一道腰门,进入长廊,再由长廊
穿入了月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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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酒楼奇遇

  一路仍然没遇上一个人,这情形,自然是大大的反常。意外的平静,反而使
有一种阴沉、恐怖的感觉。进入月洞门,就是书房了,一片小小的花圃,三间精
舍,在夜色之中,仍然一片阴沉死寂。石中英到了此时,心头也不禁渐渐泛起了
忧虑。

  蓝老前辈四人,明明进来了,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如果庄中没有人,他们
早就该退出去了,怎会连一个人影都不见?他突然想到:“蓝老前辈他们,会不
会中了贼党暗算?”一念及此,立即身形掠起,飞快的朝书房冲了进去。

  左月娇看他忽然朝书房掠去,也立即纵身跟了过去。书房门,当然也没有关。
石中英一下冲进书房,就已发觉不对。他目能夜视,目光一扫,已然看到书房中
一片混乱。几碎椅裂,古瓷、茶盏,洒满了一地,显然有人在这里动过手,而且
搏斗的相当激烈。但地上未见血迹,动手的人自然山没有一个负伤,那么人呢?

  石中英不觉轻「啊」一声,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紫檀木的碎片,凝目细看,
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是被剑锋绞碎的。”

  左月娇跟在他身后问道:“大哥,你说什么?”他内功不及石中英,自无法
看到书房中情形。石中英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火筒「卡」的一声,亮起了
一片火光。

  左月娇这下看清楚了,忍不住道:“有人在这里动过手。”

  石中英剑眉微蹙,说道,“而且战况相当激烈。”

  左月娇道:“他们人呢?”

  石中英把手中碎木片朝地上一丢,沉吟道:“以这里的情形来,对方剑法,
也极高明,战况才会如此凌厉,那就证明此人不是祝伯伯,就是屈长贵……”

  “哦。”左月娇口中轻哦了一声,并未追问。

  石中英又道:“地上不见血渍,足见他并未受伤,这自然是蓝老前辈他们要
活口。”

  左月娇只是点头,等他说完,才道:“那么他们人呢?”

  石中英道:“贼人自知不敌,觑隙逃走,蓝老前辈他们准是追下去了。”

  左月娇道:“我们一直守在前面,怎么不见他们出去?”

  石中英道:“也许贼人往后面去的,妹子在这里仔细搜搜,看看有没有潜伏
的贼党,我到后面瞧瞧去。”说着,把手中火筒,递给了左月娇,转身往外就走。

  左月娇接着火筒,口中急急叫道:“大哥。”

  石中英已经掠出书房,回头笑道:“你怕什么?我去去就来,如果让屈长贵
逃走,高掌门人三位,就取不到解药了。”话声未落,人已腾身掠上墙顶,一闪
而逝。

  左月娇心中虽然有些害怕,那只是黑夜里,阴沉沉的感到胆怯。她想想大哥
说的也对,他门从君山马不停蹄的赶来,主要就是屈长贵一人。贼党之中假扮石
盟主的老贼虽死,贼党井未全垮,如今知道内幕的,已经只有屈长贵一个。万一
让他逃脱,不但贼党内情,无人知道,高翔生等三人心痴症的解药,也就落空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真石盟主的下落,山没人知道了,这就是石中英
急着要赶去的原因。

  她知道大哥轻功高出自己甚多,自己也跟不上他,自然不如留下来的好。她
在这里,住过六七个年头,这里等于是她的家,纵然有些胆怯,也不会十分害怕。
她手中执着火筒,左手扣了一把飞针,转身退出书房,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
然回来了,总该去翠翎小筑瞧瞧,不知霓儿还在不在?”心念转动之际,已经跨
出月洞门,穿行长廊,出了东院门。

  这一路,依然不见一个人影。左月娇心中又禁不暗暗纳罕?那是说,屈长贵
他们早已得到了消息,才会全数撤走,但这也不对,假如屈长贵早已得到消息,
全撤走了,书房里怎么还会有搏斗呢?这条路,她平日走的最熟悉不过;但今晚
穿行在花林之间,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那是因为一路行来,太静寂了。本来静寂的不闻入声,令人别有幽趣;但今
晚的挣寂,主使人感到阴森死寂,提心吊胆。好像黑暗之中,正有鬼脸在身后探
出头来,觑伺自己。身后当然不会真的有什么鬼魅,但左月娇的脚步,受到心理
上的影响,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翠翎小筑」,还是那样静静的立在半山腰里。千竿修重,因风摇曳,发出
细细的清吟。到了,左月娇轻轻舒了口气,拾级走上石砌的平台,心里山有了安
全感。这是她已经住了七年的家,自从搬到石家庄来,她就开始住在这座小楼上。

  方才一路上,看到婆姿树影,心里都会泛起恐怖的幻想。这是属于自己的小
天地,每一支绿简;她都亲手抚摸过,当然不会再觉得可怕。小楼上自然不会有
灯,看来霓儿也不在了。如果这时她突然看到有灯,又会油生惊怖。人的心里就
是这么奇怪,没有灯,觉得可怖,有灯,也同样会害怕。

  她手上还执着千里火筒,火光足可照到一丈方圆,其实到了这里,就是没有
火筒,她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到楼上去。左月娇轻盈的走过平台,推开朱红的小
木门。楼下,是一间小客室,和一间精致的小书房。她现在并没有在楼下停留,
就沿着雕刻精致的扶手,朝楼梯上走去。

  心里还惦记着霓儿,她虽是屈长贵派来的人,但这些年来,她一直陪伴着自
己,情同姐妹,已经成了自己的心腹,庄上有好些事情,还是她告诉自己的。如
果霓儿在话,这时早就抢着迎出来了,只不知她如今被他们带到那里去了?她心
头暗暗感到有些凄楚。

  踏上楼梯,她已看到黄漆的楼板,依然光可鉴人,纤尘不染。光这一点,她
已可断言,庄上的人,是今天才离开的,那么他们一定是事先得了消息。左月娇
心里虽然想的很多,脚下井没停,不知不觉已经走近房门。房门只是虚掩着,她
伸手拉开房门,掀帘而入。

  房中陈设,也和自己在的时候一样,收拾的甚是整洁。只是床前绣帐低垂,
梳妆台上的一面菱花镜也放下了绣花镜套。那是表示主人不在,怕被灰尘沾上了。
左月娇这一回到自己房中,心中不觉起了一份淡淡的怅惘。走到中间一张圆桌,
随手点起桌上座银任,拉开倚子,娇慵无力的坐了下来。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
床上好像有人翻身的声音。

  左月娇蓦然一惊,全身毛孔几乎根很直竖,倏地站起,叱道:“什么人?”
因为已经点燃了银虹,火筒就放在桌上,右手迅快的按上剑柄,目光紧紧的注视
着帐门。

  床上传出一阵「啼索」细响,接着有人低低的打个呵欠,轻轻说道:“是小
姐回来了么?”

  左月娇手上已经渗出汗来,娇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丝帐启处,缓缓钻出一个人来,尖声笑道:“是我。”

  左月娇骤然看到此人,一颗心不由的往下直沉,惊颤失声道:“会是你。”
这人正是戚婆婆。

  她依然一身黑布衣裙,黑布包头,一双变幻不定的眼睛;望着左月娇,诡异
的笑道:“老身已经来了半天,看你还没来,就在小姐床上,睡了一觉,小姐终
于来了。”

  左月娇心中暗暗焦急,后悔自己不该一个人上楼来的,但到了此时,焦急也
一无用处,她强自镇定,目光紧盯着对方问道:“你怎知我会来的?”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你是我老婆子一手扶养大的,这点心思,我还会摸不
透?你不回来则已,回来了自然要到楼上来看看。”

  左月娇道:“你是在这里等我?”

  戚婆婆点头道:“我自然要在这里等你,这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是特地来
带你去的。”

  左月娇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去。”

  戚婆婆笑脸微沉,说道:“那怎么成?你是石盟主交给老身看管的,你若是
不肯去,教老身如何交待?”

  左月娇冷笑道:“戚婆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戚婆婆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

  左月娇道:“方才是你说的,这里的人,已经全走光了。”

  戚婆婆点头道:“不错。”

  左月娇冷冷的道:“那我不妨告诉你,崆峒蓝掌门人,八卦门高掌门人,百
步神拳邓老前辈,风云子道长,都已来了,你自己估量估量,是不是这些人的对
手?”

  戚婆婆呷尖笑道:“你还少说了一个人,小姐的情郎剑公子石中英也来了。”

  左月娇粉靥不禁一红,娇急的道:“你胡说些什么?”

  戚婆婆神秘一笑道:“我一点也不胡说,你们好的如漆如胶,连一刻也分不
开,难道老婆子说的还是假的不成?”她不待左月娇开口,接着说道:“就因为
你们好的难舍难分,小姐的身份就越来越重要了。”

  左月娇道:“我有什么身份?”

  戚婆婆道:“你本来是石盟主的义女,如今又成了石家的准媳妇儿,只有你,
才能教你那个情郎上钩,所以小姐非随我走不可。”

  左月娇一手按着剑柄,冷冷的说道:“你想带我走,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戚婆婆似笑非笑道:“我的小姐,你要我估挝估量,我老婆子早就估过过了,
你说的这些人,能赶来救你么?”

  左月娇道:“我只要大声一嚷,他们就会闻声赶来,我武功纵然不如你,但
我叫上一两声的时间,总可以支撑得过去。”

  戚婆婆阴笑道:“咱们不用动手,我让你先叫十声八声,看看有没有来?”

  左月娇心头暗暗吃惊,看她说话的神气,似是充满了自信,莫非?这老婆婆
纵然诡计多端,但蓝掌门人一行四人,都是一派之主,岂会上她的当?心念闪电
一动,不觉冷哼一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蓝掌门人他们都已来了?”她这是激
将法,想套套戚婆婆的口风。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我自然相信,蓝纯青这老东西居然套着面具,想冒充
你干爹,要不是副教主和老婆子比他门先一脚赶到,真还中了他们的圈套。”

  左月娇一颗心又紧了起来,问道,“副教主是谁?”

  戚婆婆干笑道:“你天天叫着干爹,叫了几十年,连副教主是谁,都不知道?”

  左月娇大吃一惊,问道:“你说是干爹?他……他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

  戚婆婆又是一阵大笑,道:“副教主真要是死了,咱们大伙子人,不就全折
伙了么?”说到这里,幽灵般的跨上了两步,柔声道:“我的大小姐,现在你该
全明白了,老婆子就是奉你干爹之命,前来接你的,你该跟我走了吧?”

  左月娇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喝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说清楚,我是
不会跟你走的。”

  戚婆婆摇摇头道:“好吧,我老婆子不怕你会生了翅膀,你要问什么?只管
问吧。”

  左月娇道:“蓝掌门人他们人呢?”

  戚婆婆尖笑道:“我还当你要问情郎的下落呢,蓝纯青这这个老东西?早就
跟副教主走啦。”

  左月娇道:“我不相信。”

  戚婆婆道:“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几个老东西,都跟副教主走了,这是不争
的事实。”

  左月娇心中暗道:“就算蓝纯青等四人,都着了干爹的道,但听戚婆婆的口
气,干爹已经走了,那么这里只留下戚婆婆一个人,自己纵然不是戚婆婆的对手,
大哥找不到人,自然很快就会回来,自己最好和她拖延些时光,只要大哥赶来,
就不怕她了。”

  戚婆婆看她没有作声,忽然诡笑道:“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可是还想等你
情郎来救你么?”这话口气不对。

  左月娇心头不由「咚」的一跳,忍不住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戚婆婆似笑非笑的道:“没有,老实说,副教主爱屋及乌,他知道大小姐爱
上这小伙子,为了想成全你们这一时,并没有对他采取报复行动……”

  她那双诡异多变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尖笑道:“人家还说丈母娘看女
婿,越看越中意,我看呀,丈人老头看女婿,也一样越看越中意,副教主八成是
看中了干女婿,才会轻易放过了他。”

  左月娇听说他们没对大哥下手,心头稍稍放宽了些,只是戚婆婆说太露骨了,
姑娘家难免会脸红耳赤,她粉靥一片酡红,但又惦念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么
大哥人呢?”

  戚婆婆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神秘之色,笑了笑道:“这个老婆子就不
大清楚了,不过大小姐只管放心,他一定会回来。”口气微顿,接着笑道:“老
婆子看得出来,只要咱们这位准姑爷肯加入咱们教里,副教主准会在教主面前,
全力推举,不出几年,就可出人头地,爬上高枝,老婆子说不定将来还得仰仗姑
爷,姑奶奶提拔呢?”

  左月娇羞涩叱道:“你胡说什么?”

  戚婆婆道:“这是实话,老婆子一点也不胡说,所以老婆子对你大小姐,也
得卖点交情,这样吧,咱们要走之前,我老婆子让你门小俩口再见上一面,这样
总够了吧?”

  左月娇心中暗喜,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答应让我和她再见一面?”

  戚婆婆尖笑道:“我老婆子几时说过的活,不算数?不过老婆子来接你是公
事,我让你跟准姑爷见一面,是私事,公私呵得分开来办。”

  左月娇道:“公私如何分法,反正我只要和大哥见上一面,答应跟你走就是
了。”

  戚婆婆道:“那可不成,咱们公归公,私归私,副教主交代的事,我老婆子
要是办砸了,就得提着脑袋去交差。”

  左月娇道:“那你要怎样?”

  戚婆婆尖笑道:“咱门先离开这里,然后我会领你去看他的。”原来她说的
只是美丽的谎言。

  左月娇可不是三岁孩子,那会听不出来,脚下不觉连连后退,冷笑道:“戚
婆婆,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跟你去的。”

  戚婆婆忽然呷呷尖笑道:“小丫头,你应该知道,老婆子既然找到了你,就
绝不会再让你从我手掌里溜走的。”

  左月娇方才从见到戚婆婆起,一再往后退,这是她的房门,她闭着眼睛都不
会走错,当然不会朝墙角退的。这时眼看距离房门,已不过八尺来远。这机会,
左月娇岂肯放过?猛地双足一点,纵身朝门外飞去,只要点了足,就是一个普遍
没练过武功的人,也跳得起来了。

  左月娇自然跃起来了,但她没有掠出一步,就「砰」然了掉下去,一跤跌坐
在地上。戚婆婆眼睛的变幻,更见诡异,她响起一阵像夜泉般的尖笑,也格外刺
耳,说道:“大小姐,老婆子没说错吧?只要是老婆子找上的人,绝不会再让她
从手掌缝里溜走的。”她已经随着话声,一步一步的朝左尺娇走来。

  左月娇一颗心,直往下沉。她左手,明明握着一把飞针,在一丈五尺以内,
例无虚发,但此刻竟然连五个手指,都已不听使唤。右手还紧紧的握着剑柄;但
此刻除了从掌心会渗出冷汛来,已经连抽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已经完全绝望,
索性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戚婆婆话声说得更柔,更和蔼,像催眠般在她身边说着:“乖孩子,戚婆婆
从小就最疼你,放心好了,我明天会让你和他见上一面的。”

  石中英离开书房,就长身纵上墙头,再一点足,身如飞隼,凌空扑上屋棺,
凝足目力,朝四面打过了一阵。只觉整座石家庄院,一片黝黑,沉寂如死。这一
景象,已显示庄上确实一个人也没有了。石中英只是暗暗感到奇怪,庄中既然一
个人也没有,书房里何来打斗迹象?既有打斗迹象,何以会连蓝老前辈四人都不
见了?

  他施展「天龙驭风身法」,一连越过三进屋字,掠出后院,依然不闻一点人
声,堪堪飘落墙头,就看到右侧大树上,画着一个白粉的记号。石中英目能夜视,
自然看的清楚,这记号正是蓝老前辈几人在离开龙门帮时,约定的指路标记,除
了自己一行人,就没有人知道。指路标记突然在此发现,可见蓝老前辈等人果然
从此山追下去了。

  这条山径,名中山径,实则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绕过庄院小山,一路婉蜒
向北,足有三里来长,两边山坡间,遍植果林。这是石中英小的时候,也时常跟
阿荣伯到后山来玩,他记得那时只是一条黄泥碎石的小径,并没有这么平整的石
板路,这老贼鹊巢鸠占,居然大兴土木,连荒僻的后山,都铺上了这样宽阔的石
板路。

  他奔行极快,三里路程,自然转眼就到,石板路尽,就是两山夹峙的谷口了。
石中英奔近谷口,就看至右首一处石壁上,也留了一个白的记号,箭头指向西方。
石中英自然知道,出谷西行,就是北山脉,人烟稀少,山岭连绵,一直西接大别
山脉。

  敢情贼人猜想前可能有人埋伏,才从后山逃走。其实前面有一个十里长的石
门,石门山只有一条出潞,自然不如后山的广了。蓝老前辈等人,既已追了下去,
自己也快走才行,他脚下突然加紧,朝谷外奔去。

  那知刚一奔出谷口,就看到一个人附在山坡草丛间,一动也不动,石中英看
到他后形,心头募然一惊,暗道:“会是穿云镖沈长吉。”心念方动,人已迅如
飘风,一下掠到那人身边,伸手把他翻过身来,那不是沈长吉,还有谁来。他双
目突出、口角、鼻孔,俱有鲜血流出,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击中后心,口喷狂血
而死,业已气绝多时。

  石中英暗暗叹息一声,他是和自己一行人一起赶来的,只是他的任务,是扼
守后山出路,防贼人由后山逃路,不想竟中贼人毒手。当下抽出长剑,在山坡间
挖了一个坑,把这位无名英雄放入坑中,然后覆上了泥土,口中喃喃说道:“老
兄安息吧,你的血仇,石某会给你报的。”说完,就长身掠起,朝西奔去。

  一路之上,果然不时见到白粉的指标暗记,走的尽是荒凉小径,飞掠于危崖
乱石之间。他展施「天龙驭风身法」,矫若游龙,一旧气奔行二十八里,依然不
见几人的踪影。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停下脚步,忖道:“贼党明知后面有人紧追
不舍,急于脱身,就不专拣这等险峻难行的路走,莫非他们是诱敌之计?”

  想到「诱敌之计」,不觉心中又是一动,暗想:“如果是诱敌深入,那么贼
党在这山区之中,莫非另有巢穴不成?”他往前走了十几步路,但见一株巨松之
下,果然又有一个白粉标记,指示的方向,是朝北而去。

  石中英依着指标,又奔行了十几里,翻过两座峰岭,眼看峰峦连绵,夜雾迷
离。入山已深,不但未曾追上蓝纯青一行人,这一路上,甚至连一点打斗的痕迹
也没有发现过,到了这里,已经再也找不到白粉的指路标记。石中英望着黑蒙蒙
的山势,暗暗皱了下眉,心想:“像这样的深山崇岭,就算清指路标记,也极易
迷路,偌大山区,自己又到那里找他们去吧?”

  “啊。”石中英忽然想起过去这些年来,每一位师父,都一样告诫自己,江
湖上人心险恶,诡橘多诈,遇事务必冷静,切忌盲从。白粉标记忽然中断,若非
贼党诱敌之计,那么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不好,妹子一个人留在庄上,莫
要出了岔子。

  一念及此,心头登时大急,双脚一顿,急匆匆循着原路,奔掠而去,差幸他
从小接受九位名师的严格训练,除了武功之外,就是各种应变常识。方才一路行
来,每一留有记号之处,他都看了特别仔细,因此,这时循原路退出,虽在深山
黑夜,凭看来时的记忆,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但饶是如此,石中英还是费了不少气力,才从四顾荒凉的山峻岭间,重又回
到了石家庄。石家庄当然还是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石中英身
如飘风,从后掠墙而上,一路翻房越脊,直奔书房,急匆匆飞身落地,连掀帘都
来不及,口中叫了声:“妹子。”冲进书房,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和方才一样,
并没有人动过,只是不见左月娇。

  “果然不见了。”石中英心头一急,返身退出书房,提高声音,又叫了声:
“妹子。”当然没有人应他。

  “难道真的被贼党掳去了?”双足一顿,飞身上屋,四周还是一样的沉寂,
他略为住足,心中暗自盘算:“妹子会不会回到「翠翎小筑」去了?”一念及此,
立即长身纵起;朝东掠去,奔出东院门,好到翠翎小筑。

  修竹丛中,一角小楼,还是那样幽狰。石中英无暇多想,匆匆越过平台,老
远就看到朱红小门敞开着没有关,心中不禁一喜,忖道:“妹子果然回来了。”
急步奔入,仰首叫了声:“妹子………楼上一片沉寂,没人答应。

  石中英登上楼梯奔到左月娇的房门口,一手掀帘而入。房里并没有人,但他
目光一掠,就看到中间小圆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火筒,那火筒正是自己在临行
时交给左月娇的。由此已可证明,她己回来过了。那么她人呢?石家庄院,连一
个鬼影子都没有,何以蓝老前辈一行以及妹子,会离奇失踪了呢?他想到方才一
路上留的白粉记号。

  这是自己一行人在离开龙门帮时,约走的联络记号,除了自己几人,不可能
有外人知道。那么,自己这几个人中,莫非有了内奸。事先已把消息泄了出去,
贼党才会设下陷饼,张网以待,他心头逐渐沉重起来。如今一起从龙门帮出发的
七个人,除了沈长吉已死,蓝老前辈和妹子等五人离奇失踪,生死未卜。眼前只
剩下自己一个人,救人的责任,全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茫无头绪的事儿,又到那里去找呢?他缓缓走近圆桌边上,伸手取起火
筒,看到桌上还有一盏油灯,心中忽然想道:“是了,妹子一定在回到房中之后,
才把油灯,把火筒放在桌上的。”

  “照说,她点起油灯之后,应该把火筒收起来才对,她没收火筒,就放在桌
上,那是说在她刚刚点起油灯之际,就发现了什么,来不及再把火筒收入怀里了。
妹子左手掌心,握着一把飞针,火筒应该执在右手,她连收起火筒都来不及了,
那准是急于拔剑了。”

  “莫非贼人就躲在房中?那么这里应该有打斗的痕迹了。”石中英随手打亮
火筒,点起油灯,仔细朝四周察看了一下。这下,果然不出他意料之外。他在床
前不远的地上,发现了十数支软钢制的花须针,一就认出那是左月娇的。

  接着,他又在房门口墙角下,发现了一支缠着布片的竹箭,箭长不过五寸,
钢链上还带着一丝血渍。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布片了,石中英一眼就认出那是从左
月娇新穿的衣衫上撕下来的。竹箭,不是左月娇的暗器,那自然是贼人的暗器无
疑。

  既是贼人的晴器,箭欲上留有血渍,那自然是妹子负了伤,由此可以证明妹
子在负伤之后,才被贼人掳去的。就算妹子中了箭,她拔出箭来,也不会撕下一
条布片,更不会把布片缠在箭上。这只有一个解释,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怕自己忽略过去,才撕下身上布条,缠在箭上,好使自己特别注意。那么
这支竹箭,定然和贼党有着什么关连了,想到这里,不觉凝目瞧去。箭干比竹筷
略细,色呈青绿,上端刻着一个相貌狰狞,青面撩牙的鬼脸,刻划极为精细。

  这自然是使箭的人的记号了,但石中英总究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不知这人是
谁?一时不禁暗暗皱了下眉,仰首说道:“五个人的下落,一个人的血仇,看来
全在这支箭上了。”

  他怀着一颗沉重的心,退出「翠翎小筑」,越过平台,穿行竹径之际。突然
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他的颈子里。石中英不经意的用手一揩,竟然有些粘腻腻的,
不像是水,不觉低头朝手上瞧去。这一瞧,石中英心头大惊。那是鲜血,四个指
头上,都是血。

  石中英抬起头,凝目朝上望去,竹枝上好像挂着一件东西。他飞身直掠而上,
探手抓住了竹枝上的那件东西。那东西入手冰凉,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腕。被利
器削断的一只人手,用草绳缚着,挂在竹枝之上。只要从这只手上纤细修长的手
指,和光润细腻的皮肤,一望而知是女人的手,而且还是年轻少女的手。

  石中英一颗心直往下沉,喃喃的道:“这手,难道会是妹子的?”这自然极
有可能。妹子叛离了贼党,江湖上,对叛离的人,所采取的手段,都是十分严厉
而残酷的。

  “只要她不死,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离石家庄三里外的狮子山脚下,是附近几里路方圆的唯一市集。一条石板路
的街道,足有一里来长,两边是矮平房的店铺,当然也有几家是二层楼的店面。
他们都是从石家庄搬过来的,因此大家还是叫它「石家大街」。这条街,因为北
通含山,西接巢县,离两处县城都不太远,虽非交通要道,但往来的行商,可也
不少少。

  这时已是辰牌时光,街上已有不少骡马行人,此往彼来,店铺门前,也有不
少小贩,沿街叫卖。街尾有一家面馆,专卖面点酒菜。掌柜的大家都叫他老张,
两夫妻年过半百,在石家大街,卖了几十年的面,如今头发都白了。

  本来他门只是一个面摊子,自从「石家大街」搬到狮子山下来,他们才有这
片面馆,于是也兼卖酒菜。老张两夫妻勤勤俭俭,同样一碗五文钱的面,就比别
地方多上一半,因此,从早到晚,生意着实不错。这时他们店里七八张桌子,已
经有五张桌上,坐了客人,有的已经在吃了,有的还在等面下锅。

  左月娇和戚婆婆,就坐在靠墙角的一张桌上。左月娇已经换了一身花布衣裤,
长长的秀发,也梳了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分从肩头垂到胸前,看去活像一个乡
下姑娘。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易了容,瘦削脸上,皮肤又粗又黑。

  戚婆婆也换了一张面孔,扁脸、塌鼻,还有几颗麻子。她是拍花党的老祖宗,
自然会易容术。左月娇只是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乡下姑娘
嘛,敢情从没上过面馆,自然有些怯生。但有谁知道她身上几处主要穴道,全被
制住了,而且还点了「哑穴」,既不能挣动,连话也说不出口。她们坐在角落里,
任何人只要瞥上一眼,都会当作祖孙两个,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她们。

  左月娇虽然垂着头,但她一双眼睛,不住朝门口打量。这是戚婆婆答应过她
的,让她和大哥见上一面的,她等的当然是石中英。她当然盼望石中英来救她,
但她想到戚婆婆如何知道大哥准会到这里来?莫非他们想以自己为饵,引大哥上
钩?这又是一个陷阶?她又巴望大哥不要来。她内心充满了矛盾,已经不想再等
下去,尤其是身上多处穴道受制,这种罪更是受不了。

  这时候只见店门口缓缓走进一个人来。这人一身文士装束,身穿一袭青衫,
生得长身玉立,貌州清俊,看去不过三十来岁,气度雍容,潇洒出俗。左月娇骤
睹此人,不觉心头一动,暗暗忖道:“他莫非就是大哥?”石中英精擅易容,自
然可能易了容前来,尤其这人举止滞洒,风度脱俗,这是普通人所没有的。

  青衫文士走进店铺,就在门口一张桌上坐下。掌柜的老张赶忙迎了过去,陪
笑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青衫文士抬目道:“你给我来一壶花雕,切一盘卤牛肉就好。”一清早就要
喝酒。

  左月娇暗问忖道:“看来他不是大哥了。”石中英不大会喝酒,尤其昨晚发
生了大事故,当然更没有心情喝酒了。

  老张陪着笑道:“客官原谅,卤牛肉还没有烧烂呢。”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没关系,只要不生就可以了,快去给我切一盘来。”
老张连声说「是」,匆匆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着一盘还没烧烂的卤牛肉,
和一壶花雕送来。

  青衫文士斟了一杯酒,缓缓喝了一口,点头道:“酒还不错。”

  老张陪笑道:“客官还要些什么?”他开的是面馆,这是问青衫文士要不要
一碗面?

  青衫文士清朗的笑道:“有酒就好了。”

  左月娇暗暗哼道:“看来倒蛮斯文的,原来是个酒鬼。”

  突听耳边有人细声说道:“小姑娘,你可是被七花娘点了穴道?”左月娇听
不觉一怔,不知这说话的是谁?急忙抬目朝那青衫文士看去。只见青衫文士正好
喝了口酒,举筷夹起一片还没烧烂的牛肉,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

  左月娇心中暗暗纳罕,忖道:“难道不是他?”

  只听耳边又响起那人声音,说道:“小姑娘,你别东张西望,老夫问你,你
想不想自己解开穴道?哦,你不用点头,要是愿意的话,就用眼睛霎一霎就好好。”

  左月娇心中暗道:“自己准遇上了一位武林中的老前辈。”自解穴道,她如
何不愿意?老实说,左月娇武功并不差,普遍点穴她自己也会冲得开,只是戚婆
婆手法促狭,点了她全身几处主穴,使气机无法凝聚运行。这时听了这人的活,
心中虽是疑信参半,但还是依言抬心头来,睁大眼睛,霎了几霎。

  她看到那青衫文士嘴里还有嚼着牛肉,左月娇耳边却及时响起那人的声音说
道:“很好,你仔细听着,等到日值午时,哦,这一点,特别重要,必须正午才
能施行,施行此法,不论在什么地方,也不拘形式,只要把眼睛闭上就好。”

  左月娇心想:“那有这般容易的事?”只听那声音接着说道:“在施行解穴
之前,心中默想老夫传你此法,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必须有坚强的信心。”

  只听青衫文士清朗的声音叫道:“掌柜的添酒。”

  那声音依然在耳边说道:“有了信心,就一心一意的想着,记住现在就是行
动诀要了,心中排除杂念,开始想着,由地底升起一团地火,凝结成珠,由你左
足「阴经」、「井穴」,进入体内,产生一股热汽,热气随珠而生,愈来愈盛,
循经直上,所过之处,均感的热无比,再循手上「阴经」,接连「阳经」,循经
内行,再循足部下行,至足趾尽头「井穴」为滩,然后再从右足「阴经」练起,
循「阳经」而下,自行还入关窍,不须一盏热茶工夫,周身受制穴道自解。”

  左月娇黑默的记在心里,但总究还有一点怀疑:“这样就能解穴了么?”她
心中想着,不觉又抬眼朝那张桌上看去。

  只听那声音又道:“哦,你武功也许不是七花娘的对手,解了穴道,仍然逃
不出她的手掌,好吧,老夫再传你几句辙儿,只要不遇上几个老一辈的高手,大
概目前在江湖上行走的所谓一流高手,只要听到老夫这几句辙儿,就会很快的退
走了。”

  左月娇听的更是奇怪,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不知是几句什么辙儿?”

  只听那声音又道:“记住,你要念这几句辙儿之前,必须正身向南,左手中
指指天,口中念道:「天火烧太阳,地火烧无岳,我兼三昧火……」这时候,中
指就随着缓缓指向你的敌人,不论他有多高的武功,就会仓惶逃走了。”左月娇
自然不会相信,就凭这三句话,真要能唬得一流高手,还要练什么武功?

  就在此时,她看到店门口又匆匆的走进一个人来。左月娇差点大叫出来:
“他真的来了。”只可惜她叫不出声来,来人正是石中英。他本来清俊的脸上,
显得焦急而憔悴,双目之中,也有了红丝。

  他当然看到了戚婆婆和左月娇,但戚婆婆和左月娇的脸上都易了容,他只要
仔细的看,当然可以看得出来,但他只从他们身上掠过,并没有细看,他当然不
好直勾勾的看人家的黄花闺女。他已经在石家庄院和附近十数里之内,每一片树
林都搜索遍了,整整搜索了半个晚上。

  最后是在数里外又发现了白粉记号,一路把他引来的,最后一个记号,就在
面馆墙脚下,那是约定在面馆里会面的记号。虽然他对白粉记号,早已发生了疑
问,但他还是来了。不论是真是假,是敌是友,这是唯一的线索。

  石中英刚一坐下,老张就巴结的倒了一盅茶送上,放好筷子,就陪笑问道:
“客官要些什么?”

  石中英随口道:“肉丝面。”老张连连应「是」,一面转身。

  戚婆婆颤巍巍的回过头来,叫道:“掌柜,我们的面,怎么还没来?”

  老张身躯陡然一震,口中哦了一声,连忙躬着身道:“就来,就来,面刚下
锅。”

  贼婆婆道:“我要素面,多加些麻油,听到了吧?”

  老张连连陪笑道:“小老儿记得,记得。”他转过身去,连脸都发白了,三
脚两步,朝厨房奔去。

  戚婆婆恰在此时,耳边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七花娘,你又在害人了?”

  戚婆婆听的大吃一惊,急忙举目四处打量,看来看去,几张桌上,只有喝酒
的青衫文士最惹眼但他正在喝酒吃茶,又有些不像是他,心中不禁暗暗起了狐疑。
左月娇没想到石中英真的会到面馆里来,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戚婆婆安排的,但她
想得到,戚婆婆早就知道大哥会来,其中必有诡计。因此她又不禁替大哥耽心,
不知道这里会出什么事?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她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石
中英。

  她看到大哥进来,并没看她,就已想到戚婆婆一定在自己脸上易了容。她希
望石中英只要多看她一眼,就会认出她来,可是石中英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那
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乡下姑娘,就是左月娇。当然,接照情理,左月娇
既被贼党掳去,决不会在面馆坐着的。他最注意的只是一个人,那就是对面桌上
的青衫文士。

  他直觉的感到此人非寻常人物,尤其在此时此地,也只有他,最令人值得注
意。青衫文士只是自顾自喝酒,连看也没看石中英一眼。他桌上,已经放着三个
空壶,一壶如果装一斤酒的活,他至少已经喝了三斤。老张慌慌张张的奔向厨房,
喘息着朝他老伴张大娘道:“老伴,那人已经来了。”

  张大娘道:“你看怎么办好?”

  老张颤声道:“我已经没了主张,咱们要是不照她吩咐做。只怕她不会放过
我们的,你没看到她随手指了指,咱们一笼子鸡,就全瘟了?再说那人是害死石
庄主的凶手,石庄主对咱们恩重如山,咱门怎么也报答不尽……”

  张大娘道:“我看那就照她吩咐行事的好。”

  老张问道:“你面下好了么?”

  张大娘道:“这里已经下好了三碗,你端出去吧。”

  老张点点头,探首朝外望了望,然后神色紧张的从袖斗中,取出一个小小纸
包,双手颤抖着,打开纸包,把一小撮淡黄粉未,撒在一碗下好的面汤之中,用
筷拌了拌,再盖上肉丝,和另外两碗面一起端了出去。他先把两碗素面,送到戚
婆婆的桌上,然后又把肉丝面达到石中英的面前。

  石中英当然不疑有他,取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来。这时那青衫文士又在叫着
添酒,这人真是海量,一清早已经喝了四壶酒了,老张巴巴结结又端着一壶酒走
出。

  戚婆婆叫道:“喂,掌柜的,你面里没有盐巴。”

  老张陪笑道:“这怎么会呢?小老儿……”

  戚婆婆道:“别咯唆了,快去拿盐巴来。”

  老张连声答应,果然转身回进厨房,用汤匙装着盐巴,送到戚婆婆面前,说
道:“真对不起,也许是老伴忙中有错,你老多多包涵。”他左手还执着一壶酒,
连连陪着不是。

  戚婆婆在他说话之时,右手指甲,朝酒壶中轻轻弹了一下。反正店堂里,吃
酒的只有一个,就是青衫文士。她手脚何等快速,老张就站她面前,都一无所觉。
但就在此时,戚婆婆义听到有人在她耳边细声说道:“还得多放一些,少了没有
力量。”戚婆婆听的大吃一惊,脸色剧变,急忙抬目看去。

  青衫文士正在仰起脸虽完了杯中的酒,胡乱夹了块牛肉,塞入了口中,一面
叫道:“店家,添酒。”他敢情已有六七酒意,连活声都有些大了舌头。老张赶
忙就了一声,把手中一壶酒送了过去。

  戚婆婆止不住心头暗暗泛凝,忖道:“看来方才说话的并不是他,当然也不
会是石中英,这小子要是认出了我老婆子,认出了小丫头,还不早就跳了起来,
那么这间店堂里,一共只有十儿个人,还会是谁呢?”

  石中英一晚没睡,还在山林间搜索了一个晚上,体力消耗极多,这一碗面,
很快就吃完了。戚婆婆暗暗觉得奇怪,她早晨交给老张放在石中英面汤里的,是
拍花党最厉害的迷药——「迷魂散」。普遍人只要闻上少许,就会昏迷不醒,自
己交给老张的一个小纸包,至少可以迷倒五六个人的份量。照说应该入口就倒才
对,他连汤带面,一起喝了下去,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还有,就是那个青衫文士,自己在酒壶里,下的也是「迷魂散」。照说「迷
魂散」下在酒里,发作的更快。如今他这壶酒也快喝完了,也没有昏倒。难道是
自己的「迷魂散」失去了效用?这简直不可能的啊。

  青衫文士已经站起来了,他探手入怀,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飘然往店
外行去。他喝了五壶花雕,已有七八分酒意,走起路来,当然有些飘飘然了。石
中英看他走了,也赶紧跟着站起,同样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匆勿踉了出去。
他急忙跟踪青衫文士,当然没有再向左月娇看上一眼。左月娇完全绝望了,那声
音说得没错,只有自己才能救得自己。

  戚婆婆眼看着两个喝下「迷魂散」的人,居然行若无事,扬长离去,心头深
感骇异。这两人如果发觉是自己下的毒,这还了得?她额上禁不住泌出了冷汗,
匆匆吃完素面,就抹抹嘴,低笑道:“孩子,你不吃么?吃不下,那就走吧。”
左月娇当然吃不下,她连张口说话,都说不出来,如何能吃东西?

  戚婆婆朝老张招招手,叫道:“掌柜,一共多少?”

  老张陪着笑道:“你老不用客气,小老儿这片店,都是庄上的,你老是庄上
的人,还算什么?有空多来照顾,小老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戚婆婆最贪小便宜,听说吃了面不用付钱,不觉裂嘴一笑道:“这怎么好意
思?”一面伸手在左月娇腿上轻轻捏了两把,替她解开足部受制的穴道,接着笑
道:“我这小孙女有病,还得找大夫去。”一面柔声朝左月娇道:“孩子,奶奶
扶着你走吧。”说罢,才扶着左月娇朝门外走去。老张送走这位瘟神,心头暗暗
松了口气,总算他店里没出事儿。

  戚婆婆扶着左月娇走出面馆,长街尽头,一棵大树下,停着一辆独轮车,一
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坐在树阴下,正在歇息。戚婆婆没有说话,那庄稼汉已经站
起身来,两手把稳了独轮车。戚婆婆双手抱起左月娇,把她放到车辆左边,自己
也跟着坐在右边。

  她没说去那里,庄稼汉也没问,就推着轮子朝山径上行去。左月娇不知道戚
婆婆要把自己送到那里去?反正落到他们手里,不用说也是押她去她们巢穴无疑。
难道他们在附近还另有巢穴不成?她暗暗希望他门巢穴,不要离这里太近。因为
距离近了,很快就会赶到,只要进了他们巢穴,纵然解开穴道,也很难逃得出来。

  她抬眼望望太阳,这时差不多已快是已未午初,不到半个时辰,就是正午了。
她心中开始感到有些紧张,只要照那声说的运气方式,真能解开穴道,那么他说
的那三句辙儿,大概也不会假的了。不过左月娇还存着怀疑,自己练了十多年内
功,都无法解开受制的穴道,那人说的方法,只不过是心里想着什么是地火凝成
珠,循行经络,那会有效?

  推车的庄稼汉,两臂腕力惊人,他先前还和一般推车的一样,独轮辗动,毗
输的走的,但一进山问小径,山路崎岖,高低不平,他却推的越来越快,脚步如
飞。左月娇坐在车上,但觉两耳生风,身子不住的摇晃,两边山林,就像流水般,
往身后倒流过去。

  片刻功夫,已经差不多了二三十里路程,如今四面重山叠岭,山势愈儿荒凉。
左月娇暗暗估计,他从「石家大街」,一路朝西,这里已该是北峡山脉之中。距
离正午,已经越来越近,左月娇闭着眼睛,依照那声说的方“法,默默想着:”
现在只有我自己才能解穴道,我有紧定的信心,解开穴道……“

  有了坚定的自信,然后就集中念头,一心一意的内视「关窍」,想着地火上
升,凝结成珠,由左脚「井穴」进入体内。说也奇怪,她这想着,想着,果然觉
得「井穴」起点,产生了一股热气,循肿而上,心中不禁大喜,更不敢怠慢,全
心全意的导着热气上行,由「阴经」注转入「阳经」,再循经而个,回到终点,
一团热气,自行还入「关窍」,就消逝无形。

  做完左足,接着再做右足。当做完右足,尽中想着的火珠,已在她身上,循
行了两圈,但觉热气经过之处,全身经络感到舒畅无比!心中感到不胜惊奇,只
不知受制穴道,是否已经解开?当下双手轻轻一动,果然舒展自如,几处主要穴
道,竟在不知不觉中悉数解开,再试着仰了下脚,脚下受制穴道,也己全解。这
一下,真使她喜出望外,略微调息,忽然扭过头去,说道:“戚婆婆,我不去啦,
再见。”一跃跳下了独轮车。

  事起突然,戚婆婆不觉一楞。在这一瞬间,那推车奔行的庄稼汉已然双臂运
力,陡然刹任了独轮。戚婆婆身手俐落,跟着纵身飞起,口中呷呷尖笑谊:“小
丫头,真有你的,老身点了你九处穴道,你居然还能自解穴道,看来你翅膀真的
硬了。”

  左月娇已经飞射出去四五丈外,冷冷的道:“你点我九处大穴,这有什么值
得稀罕的?告诉你,就是我三十六处大穴全闭住了,我也不在乎。”她口中说道,
双手朝身上一阵掏摸。

  糟糕,自己一柄随身长剑,和软钢花须针,全被戚婆婆搜去了,如今手无寸
铁。戚婆婆看她双手在身上乱摸,不觉尖声笑道:“小丫头,你还想和老身动兵
刃?告诉你,你身上一些破铜烂铁。早被老婆子全搜出来了,你还是乖乖的随我
回去的好。”

  左月娇哼道:“我不去。”

  戚婆婆缓缓朝她走来,面色阴沉的道:“老婆婆说过,我找到了你,就绝不
会再让你从我手缝里溜的,昨晚你左手握着一把飞针,右手还有一柄剑,在老婆
子面前都一无用处,今天空着双手,还能和老婆子倔强么?”她说着每一句话,
脚下也跟着缓缓跨上,逊近过来。

  左月娇心头感到十分紧张,大声道:“戚婆婆,你不要逼我,我不会跟你回
去的。”随着她的逼近,双脚缓缓后退。

  戚婆婆尖笑道:“那怎么成?我不是告诉过你,老婆子是奉副教主之命,来
接你的,好好跟我回去,这是最好的机会,真要触怒了副教主,任你逃走天涯海
角,老婆子好话说尽,你还不听,那就成了叛教,叛教这罪名,可不好受。”

  左月娇道:“我不是你们教里的人,按不上叛教这两个字。我说过不去,就
是不去。”

  戚婆婆脸色一沉,冷笑道:“小丫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婆干好话说
尽,你还不听,那是真要和老婆子动手不成?”说着双手作势,又朝前巡近了两
步。

  左月娇也横了心,突然站注,柳眉一挑,娇叱道:“站住,戚婆婆,你认为
我真的怕你了么?”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头,在我老婆子面前,你还敢反抗不成?”

  左月娇道:“七花娘,老实告诉你,我不过是看在从小由你扶养长大的份上,
才不和你计较,其实你从小把我用拍花术拍来,虽然扶养了我,那是为了扶养长
大了可以卖钱,我根本不用感谢你,你把我卖给了义父,我们之间,早就恩尽义
绝,你若是还想掳我回去邀功,我劝你休要妄想。”

  戚婆婆听的不觉一呆,三角眼隐露凶光,怒笑道:“反了,小丫头,你骂得
好,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恩尽义绝,又能对我怎样?”

  左月娇凛然道:“七花娘,只要你再敢近一步,莫怪找出手无情。”

  戚婆婆想不出左月娇突然口气强硬,是不是已有帮手赶来了?她怕的是石中
英,和在面馆里以「传音入密」说话的那人。她是老狐狸了,没弄清楚虚实,一
时间,倒真的不敢再汹过去,就在脚下一缓之际,目光迅快的朝四周一惊,空山
寂寂,这一带,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根本藏不注入。

  心中暗暗骂了声:“好个丫头,居然给我来这一套。”口中不觉呷呷笑道:
“小丫头,你有多少斤两?老婆子还不清楚么?唬人的话,老婆子可听的多了。”
随着话声,双手箕张当胸,又举步逼来。

  左月娇不觉又后退了几步,娇声喝道:“七花娘这是你自己逼我出手的了。”

  戚婆婆看出虚实,那会理她?尖声道:“很好,小丫头,你有什么就只管出
手,老婆子可以让三招……”她随着话声,去逼上了三步。

  左月娇这回居然并没后退,两人在这一阵工夫,已由三丈距离,逐渐拉到近
一丈四五。戚婆婆当然不会因左月娇停下而停步,她仍然在一步步的往前迈去。
左月娇已经正身凝立,左手缓缓抬起,中指直竖指天。戚婆婆已经逊近之时,一
双三角眼,一霎不霎的注定在左月娇身上,左月娇的怪异动作,她自然看的很清
楚,正因她动作怪异,倒使得久年成精的戚婆婆不由不起戒心。

  就在此时,突听左月娇朗声道:“天火烧太阳,地火烧五岳,我兼三昧火…
…”就这句话,骤然钻进戚婆婆的耳朵,立时如遭雷诬。

  刹那之间,脸色如土,没待左月娇再念下去,本来缓缓逼进的人,突然行动
如电,一下倒掠出去两丈来远!只见她目露惊疑,色厉内荏,尖声道:“火龙功,
小丫头,你几时练成了「火龙功」?”「火龙功」这名称,左月娇从未听人说过,
但她心思灵巧,看出戚婆婆仓惶后掠,脸上犹有余悸的神色,已经猜想到大半。

  那声音传自己的这三句辙儿,敢情就是戚婆婆说的「火龙功」发招前念的词
了,由此可以椎想,「火龙功」准是武林中一种无人能抗拒的厉害武功无疑。她
心念闪电一动,身子原式未动,口中冷冷的说道:“七花娘,你以为闪躲得很快
么?你应该明白,我若不顾念昔日之情,你未必就能逃得出去。”

  咸婆婆一双眼睛,阴睛不定的注视了左月娇一眼,忽然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那庄稼汉看到戚婆婆走了,也立即推着独轮车,朝山径如飞而去。左月娇真没想
到打了个手势,念上三句辙儿,真会把戚婆婆吓跑。「火龙功」,不知「火龙功」
是什么功?她无暇多想,她目前唯一的任务是追上大哥去。

  石中英和青衫文士只不过是先后脚离开面馆,但当他跨出门口,长街上早已
没了青衫文士的踪影。石中英心头暗暗惊异,忖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他断定他是贼人一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立时展开脚程,朝西追去。出了
「石家大街」,朝西去就是北峡山脉,西连皖山,再往西,就是大别山了。这一
带山势连绵,横互达数百里之多。石中英使展「天龙驭风身法」,尽力施展,何
异流星划空,快速绝沦,转眼功夫,已经飞越过两座山头。

  凝目看去,但见前面山林之间,正有一条人影,犹如御风而行,去得好快,
自己和他距离极远,看不真切,但从人身形看去,极似青衫文士。他一发现,立
时猛吸一口真气,身形突然加快,像风驰电卷般,急起直追,两条人影一前一后,
在山林岩壑之间,起落飞掠。

  这一前,一后,少说也隔着三五里路,有时就隔着一重山岭,一个在山前,
一个在山后,随着山势奔逐。有时一个已经到了山脚,一个还在山上。石中英一
路急追,差不多奔行快一个时辰,一直提吸真气,纵掠如飞,渐渐额上有了汗水,
再看前面的青衫文士依然速度不减,毫无休息之意。

  经过这一阵紧追,两人之间,依然相极远,双方距离,并没有缩短,前面的
人影也依然可望而不可即。石中英心头不禁暗暗冒火,提吸真气,一路紧追下去。
这两人,无形之中,像是赛上了脚程。前面的青衫文士只顾赶路,始终没有休息,
后面的石中英紧迫不舍,自然也没有时间休息。

  石中英凝足功力,展尽脚程,也无法把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仅能勉强维持
这段距离,不让自己落后太远而已。这一追,两人从已牌时光,开始赶路,山中
午而傍晚,如今天色已经黑了。石中英一晚未睡,早晨只吃了一碗肉丝面,渐渐
感到有些吃不消,他不相信前面的青衫文士只喝了五斤花雕。已经跑了一天,会
不累不饿?

  年轻人就有一股傻劲,你不怕累,我山不怕累,你不怕饿,我也不怕饿?脚
程依然一路赛了下去。如今,已经初更天了。前面青衫文士掠到一座高耸人云,
峭拔如柱的高峰之前,突然停了下来。石中英藉着夜色掩蔽,悄悄掠到十丈左右,
闪身隐入一棵大树之后,凝目看去。

  这回距离近了,已可看清对方面貌,那不是面馆里见过的青衫文士,还有谁
来?青衫文士到得峰下,仰首向云气弥蒙的峰顶看了一阵,突然双袖了挥,一条
人影,立即凭空拔起,往上直升。只见他袍袖一连几挥,人影始终冉冉而上,不
过瞬息工夫,便已没入了云雾之上。

  这下,可把石中英看的呆了。「平步青云,节节高升」,这是武林中仅有传
闻有轻功至高境界。像这样没有一点凭藉,完全靠着一口真气,飞升上百丈高峰,
此人功力之高,简直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这人是谁?自己既然来了,倒不可失
了交臂,不如跟他上去瞧瞧。

  石中英心念转动,人已随着几个起落,掠到峰前,举头略一仰望,立即双足
一顿,人如白鹤穿云,朝上拔起八九丈高,扑上一处危崖,连纵带跃,手足井用,
一路揉升而上,他虽然比不上青衫文士那样驭空上升;但攀崖附壁,迅捷如飞,
这份身手,也是不弱。

  石中英因对方功力高不可测,而且敌友未分,是以丝毫不敢大意,等到快要
接近峰顶,隐蔽着身形,才穿林而上。峰顶地方极大,但却是十分平整,靠右有
几根石笋,参差立,中间是一片十来亩大小的草地,茸茸绿草,如茵如毯。

  在这片草坪中间,有一张圆形的石桌,左右各有一个石凳。青衫文士就负手
站在石桌前面,仰着看天,状极悠闲。石中英暗暗忖道:“看情形,他好像在等
人。”跑了两三百里,专程赶来等一个人,这人自然是很重要的了。

  此人敌友未分,他等的是什么人?石中英自然非弄个清楚不可,当下缓缓的
伏下身子,以最轻最细的调息,不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呼吸。天空没有月亮,连满
天繁星,都显得黯淡无光。青衫文士好像在数着天上的星星,老半天没有动一动。

  天风吹着他飘忽青衫,潇洒得有如图画中人。石中英渐渐发觉。自己对这位
青衫文士,居然颇得好感。这也许是因武功奇高,自己无意之中,生出了钦慕之
忱。青衫文士负手站了一会,忽然回过头笑道:“小兄弟从四百里外,一路跟到
此地,既然来了,何用再躲躲藏藏?”

  石中英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行藏早已被他识破了。四百里外,自己竟
然跟着他跑了四百里的路。他说的不错,自己行藏,既被识破,那就用不着再躲
躲藏藏了,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来,朗笑一声道:“兄台果然神目如电,在下
自问已是十分小心,依然逃不过兄台目光,冒昧追踪,实出误会,还望兄台多多
海涵。”说罢,缓步走出,朝青衫文士作了个长揖。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一声道:“很好,很好,像小兄弟这样年纪的人,能有这
等身手,倒是难得的很,不知小兄弟的尊师是谁?”他看去不过三十左右的人,
只气却托大的很。

  石中英道:“家师隐居狄谷,自号狄谷老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过。”

  青衫文士点头道,“世间上不知有多少高人,蹈隐林泉,不为世俗所知。”
说到这里,不觉打了两个哈哈,比电还亮的眼神,直注在石中英的脸上,问道,
“小兄弟高姓大名?”

  石中英道:“在下石中英。”

  青衫文士含笑道:“早晨在面馆里,我看小兄弟英华内敛,莹光照人,分明
已具上乘身手,而且头辔「辟毒犀」,足可辟毒,正好在下另有要事,才让你喝
下了七花娘的迷药,并未插手多事,不想小兄弟追踪在下而来,足见有缘,丁某
颇想和小兄弟结个忘年之年,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石中英听的大感惊奇。

  此人目光犀利,居然一眼看出自己头上替的是「辟毒犀」来。什么?戚婆婆
在自己面里下了迷药?自己怎会一无所觉?青衫文士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他居然
说要和自己结为「忘年之交」。他怔怔的望着青衫文士,只觉他不但双目神光如
电,不可逼视,尤其脸上神采隐泛宝光,分明是一位绝世异人。心中暗暗一惊,
慌忙拱手谢道:“前辈世外高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冒凛之处,前辈幸勿
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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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忘年兄弟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大概听我说了句「忘年之交」,就猜想比你
大得多了,不错,如论年龄,丁某已届古稀之年,但咱们不是世俗中人,你看我
像不像三十许人?就算三十好了,咱们不是相差不多,正好平辈论交。”

  石中英大吃一惊,他自称已届古稀之年,那不是已经七十岁的人了?想到这
里,不觉俊脸一红,道:“前辈驻颜有术,但实际上,长过在下甚多,平辈论交,
在下如何敢当?”

  青衫文士朗笑道:“小兄弟这前辈,前辈的,岂不把丁某越叫越老了?四海
之内皆兄弟,咯们谈得投缘,不必拘泥年龄,小兄弟干脆就叫我一声丁大哥好了。”

  石中英虽觉得这位青衫文士除了一身武功之外,依然不脱书生本色,大概是
个狂捐之士,心中也着实钦慕,只见他看去虽不过三十左右,如论真实年龄,大
过自己甚多,自己怎好和他平辈论交?青衫文士看他沉吟不语,又朗声笑道:
“小兄弟沉吟不语,莫非不屑和我丁某缔交么?”

  石中英道:“在下蒙前辈错爱,怎敢……”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道:“小兄弟又来了,你我一见如故,小兄痴长几岁,叫
我一声丁大哥,正是最合适也没有了,你要再推来推去,小兄只好拂袖而去了。”
此人真是脱落形骸,疏狂已极。

  人家既然这么说了,石中英自然不好再说,只得朝他一躬到地,恭敬的道:
“丁大哥吩咐,小弟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丁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青衫文士哈哈笑道:“好,好,咱们这兄弟结定了。”他说的神采飞逸,想
是极为高兴,接着道,“小兄弟人如玉树临风,人品武功,俱为上上之选,只是
太拘泥了些,今晚若非我这老哥哥一再逼着你认这个兄弟,岂非就失之交臂了?
哈哈,你认了我这个大哥,保你不会吃亏。”

  石中英道:“小弟蒙丁大哥不弃,结为忘年之交,只不知丁大哥名号如何称
呼?”

  青衫文士大笑道:“不错,咱们结了兄弟,你连大哥等的姓名还不知道,说
出去岂不可笑?哈哈,令师能调教出小兄弟这样一位武林后起之秀,自然也和你
说过不少武林成名人物,不知你可曾听说过昔年江湖上人称三昧真君的人?”

  他说出「三昧真君」四字,不由听的石中英那然一惊。三昧真君,他自然听
师父说过。还在三十年前,三昧真君丁无病,已是武林中首届一指,黑白两道最
难缠的人物。因为他为人狂傲,一切事情,不论是非,均以他当时的好恶而定,
实在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一个大魔头。江湖上人因他仪容俊美,又有洁癣,又叫他
玉面煞君,但近三十年,三昧真君久已绝迹江湖,大家也就把他淡忘了。

  石中英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新认的这位「大哥」,竟会是煞名满天下,江湖上
人人谈虎变色的大魔头,一时不禁睁大双目,骇然道:“丁大哥,莫非就是……”

  青衫文士刚笑道:“不错,老哥哥就是人称三昧真君的丁无病,唉,不涉江
湖,已经整整三十年了,人生如白驹过隙,你不想老,也不成呀。”他生情豪迈,
但这两句话,却感慨系之,石中英当然不好插口。

  青衫文士举目望望天空,忽然剑眉微攒,自言自语的道:“已经二更多了。”

  石中英忽不住问道:“丁大哥可是在等人么?”

  青衫文士道:“不错,有约不来过夜半,他大概是不会来了。”说到这里,
忽然「哦」了一声,双眉微皱,自言自语的道:“莫非他发生了什么变故……”

  石中英问道:“丁大哥的不知是谁?”

  青衫文士道:“老哥哥等的当今武林盟主石松龄。”

  石中英心头又是一凛,暗道:“只不知他约晤的人,是自己父亲?还是假冒
父亲的老贼?”

  “如果是自己父亲,那么失踪了七年的爹,既然和他约在这里见面,今晚自
然会来。如果是老贼,显然,丁大哥还不知道老贼已经自碎天灵而死,但他和老
贼在此约晤,说不定是老贼一党了?”

  青衫文士忽然回头笑道:“哦,小兄弟也姓石,你是石家庄的人?”

  石中英心头「咚」的一跳,忙道:“不,小弟不是……”他怕青衫文起疑,
话声甫落,立即问道:“大哥和石盟主是朋友么?”这话问的很技巧,至少可以
探探青衫文士的口风。

  果然青衫文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动,就是三十前,
老哥哥也独往独来,从没一个朋友,哈哈,老哥哥一生,直到今晚,才交了你这
个小兄弟。”

  石中英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么大哥和石盟主有仇了?”

  青衫文士笑道:“小兄弟大概是初出茅芦,刚在江湖上走动,认为江湖上非
友即敌,难道除了敌友就没有第三者存在?”

  石中英疑惑的道:“第三者?”

  青衫文士道:“不错,除了敌友之外,你想还有什么?那就是非友非敌,天
底下有那么多人,如果说你认识的人都是朋友,那又未必,因为朋友,必须趣味
相投,肝胆相照,古人所谓得一知已,可以死而无憾,可见一个人一生之中,要
交一个真正朋友,又是何等困难?”

  “老哥哥从没一个朋友,是说滔滔浊世,没有人够资格和我做朋友,但老哥
哥浪迹江湖,认识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是老哥哥把认识的人,和朋友严格划分
开来,认识的人,只不过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自然不是朋友了。”

  石中英笑道:“所以大哥就是没有朋友了。”

  青衫文士朗笑道:“天下尽多酒肉朋友,当面奉承,背后中伤,遇利则趋之
惟恐不及,遇害则避之惟恐不远,这种朋友,丁某见过太多了。”说到这里,不
觉哈哈一笑道:“所以这天底下,老哥哥只有第三者了。”他说的「第三者」,
就是非友非敌。

  石中英试探问道:“丁大哥盛名满天下,难道会没有敌人?”

  青衫文士耸耸肩笑道:“三十年前,就没有了。因为凡是和我为敌之人,都
已死在老哥哥手下了。”

  石中英心头不禁隐泛寒意,但依然问道:“那石盟主既然不是丁大哥的朋友,
他和你约在这里晤面,又有什么事呢?”

  青衫文士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石松龄和我不过一而之交,自然谈不
上朋友,但他却不失是个诽谦君子。”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说的大概是爹了。”他没开口问,只是静静的听着。

  青衫文士缓缓走到石凳边上,坐了下来,抬目道:“来,你也坐下来。”石
中英依言坐下。

  青衫文士抬头望望天色,微感失望的道:“唉,看来他不会来了。”石中英
听得不期也大为失望。

  青衫文士续道:“这话算起来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老哥哥当年忽然绝迹江
湖,是为了练制一种助长功力,却病延年的药丸,老哥哥整整化了十年工夫,遍
历名山大川,采集药材,其中只缺少了一件东西,那就是千年雪参。当然,那不
过是书本上说说罢了,要找一支千年的雪参,又谈何容易?有四五百年的也可以
用了。”

  “那就是二十年前,老哥哥在雪山一处幽谷找到了几诛百年以上之物,根据
经验,这附近十里之内,可能会有数百年以上的雪参,但等老哥找到谷底,就看
到一个中年剑客,已经掘到了一株五百年以上之物。老哥哥心头自然十分懊丧,
为了合药,就上去和他情商,我当时就想以身边仅有的一颗「火龙珠」,作为交
换。”

  “「火龙珠」不仅功能避火避毒,而且也是夜明珠,入晚能发红光,该是稀
世奇珍,那中年剑客听说老哥哥化了十年工夫,笑道:「在下不过是路过雪山,
随便掘几株雪参回去,其实也并无多大用途,兄台既然化了十年时间,各种药材,
俱已齐全,独缺一味雪参,兄台只管取去,至于此珠乃是稀世奇珍,在下不敢贪
天之功,断无收受之理。」老哥哥再三请他收下,他只是不肯,老哥哥才请教他
姓名,他说出石松龄三字,老哥哥也告诉他卜居古灵山太乙崖,希望三年之后,
老哥哥丹成之日,务必前去一晤。”

  “到了三年之后,老哥哥丹成之日,石松龄并未前去,第五年,老哥哥找到
石门山,他又外出未归,一直到十年前,他忽然找上太乙崖去,但老哥哥为了要
练本门一种神功,须闭关十年,迁居到另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了,当时我曾
在壁上留言,说我远游,约十年之后可返。石松龄当然没有遇上,他也在石壁上
留了字,约我十年之后,五月晦日二更,在皖山天柱峰上晤面,算来就是今天了。
咋晚我路经石门山,就到庄上找他,庄中不见一人,今晚又不来赴约,不知是否
出了什么事?”说到此处,双眉微攒,似是极是关切。

  石中英一直等他说完,心中暗暗忖道:“这么说,他等的果然是爹了,敢情
他还不知道爹已在七年前,离奇失踪之事。”想到这里,不觉起身朝青衫文士拜
了下去,说道:“晚辈不知老前辈和家父论交在先,实是失礼之至。”

  青衫文士突然目射奇光,大笑道:“什么,小兄就是石盟主的令郎?哈哈,
有其父,果然必有其子。”接着脸色一正,说道:“你老哥方才不是告诉过你,
老哥哥和令尊不过一面之雅,谈不上朋友,何况咱们既然结了忘年兄弟,你是老
哥哥的小兄弟,一千年也改不过来的了,小兄弟别再拘泥俗礼,哦,令尊人呢?”

  石中英道:“家父已在七年前失踪了。”

  “失踪?”青衫文士惊奇的道:“令尊如何会失踪的?”

  石中英道,“家父可能落入贼党手中了。”

  青衫文士听的更奇,双目神光迸射,问道:“小兄弟说的贼党,是些什么人?”

  石中英道:“不知道,贼人假冒家父,在武林中出现,已有七年之久了。”
当下就把自己父亲远在十年之前,就发现江湖上有一批神秘人物,在暗中活动,
势力相当庞大,各大门派,已有不少被他们渗透。父亲有鉴于此,以游历为名,
遍访各大门派掌门人,希望能把这一隐伏的危机消枚无形。

  贼党也借此机会,运用潜伏在各大门派同党的影响力,公举大亲为武林盟主,
过没多久,父亲就被贼党取代了,他没说出「护剑会」来。青衫文士沉哼一声道
:“好计较,这些人,果然心机深沉的很。”

  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由此看来,十年前令尊走访老哥哥,可
能和此事有关了。不过,就以今日之约来说,他定了星月无光的五月晦日,地点
又选择了四壁险陡,无人能潜伏窃听的天柱峰,必有隐密之事见告无疑。”忽然
回朝石中英问道,“小兄弟几时发现的呢?”

  石中英道:“家父在十年前、就把小弟送到家师那里去学艺对外只说小弟失
足落水,发现家父被人假冒,是小弟回家之后的事。”接着又从自己回家起,一
直说到老贼在君山龙门帮自杀,自己等人赶来石家庄,又无故离奇失踪,扼要说
了一遍,只是没提「护剑会」的事。

  青衫文士微微摇头道,“真想不到老哥哥三十年没在江湖走动,这些么魔小
丑,也居然成了气候,兴风作浪起来。”接着正容道:“令尊十年前远上古灵山,
可能发现贼势强盛,要老哥哥助他一臂,只可惜我闭关十年,误了大事、小兄弟,
你不用焦急,令尊失踪之事,保在老哥哥身上,假冒令尊的贼人虽死,必然另有
主使之人,老哥哥既然遇上了,我非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不可。”

  石中英感激的道:“多谢丁大哥。”

  青衫文士爽朗的笑道:“咱们兄弟,这点事,何用言谢?”说着,从他腰间
解下一个色呈紫红玉葫芦,倾出一颗朱色药丸,含笑道:“这就是老哥哥化了十
三年工夫才炼成的「坎离丹」,功能补益真气,助长功力,练武之人,服食一颗,
足可抵得十年以上的功力,小兄弟从早到晚,未进饮食,正宜服药,你快把它吞
了。”

  石中英一怔道:“丁大哥,这么贵重的药,无故吞服,岂不糟遏了?”

  青衫文士大笑道:“不错,「坎离丹」是九十九种稀见灵药合炼而成,武林
中人,梦寐难求,算得是贵重奇药,但你我兄弟,这又算得了什么?快别多说,
此刻已届子正,你吞服了,还得及时运功,才能使它遍行九宫,助长功力。”

  石中英听他这些说,只得伸手接过,纳入口中,但觉药丸入口,立即随津而
入,奇香满口,一股清芬,直透丹田。青衫文士适时道:“小兄弟快盘膝坐下,
调息行功。”

  石中英道:“小弟练的是「逆天玄功」,不是跌坐运功的。”

  青衫文士目射奇光,大笑道:“原来小兄弟是魔教门下,「逆天玄功」别走
蹈径,难练易成,无怪小兄弟小小年纪,一身功力,会是如此成就了,哈哈,练
的「逆天玄功」,你服下此丹收效更速了,快运功吧,老哥哥在此替你护法。”

  石中英不再多说,双手支地,倒竖身子,两脚叉天,运起一口真气,逆经而
上。这一运气,只觉气机充沛,方才一股清芬之气,立时化作一。团热流,随即
冲透重关,一个人轻得几乎要随呼吸,飞了起来。这样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觉
元真凝固,骨髓坚凝,「坎离丹」药力,悉已化为己用,才缓缓睁眼,翻身坐起。

  青衫文士微微额首道:“小兄弟这点年纪,「逆天玄功」已有八成火候,实
在难得,老哥哥索性成全你了。”说完,又从玉葫芦中倾出两颗「坎离丹」,说
道:“你已经服下一颗,这两颗好好收着,每晚子时,吞服一丸,就可达,十二
成火候了。”

  石中英仰首道:“丁大哥,小弟已经拜受一颗……”

  青衫文士道:“不用多说,你快收好了,我还有话说。”石中英只得双手接
过,揣入怀中。

  青衫文士又道:“小兄弟身佩长剑,但据我所知,魔教不以剑法擅长。”

  石中英不好说出自己有九位师父,七位传了自己剑法,这就说道:“小弟学
的剑法,是家父留下来的手著。”

  青衫文士点头道:“令尊一派掌门,这是家学渊源,无怪小兄弟随身佩身长
剑了。”随着右手一探,从左手衣袖中,取出一卷盘着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
:“此名盘嫡剑,当年得自关外,随我已有四十年了,老哥哥如今用不着它了,
小兄弟收着吧,正因此剑随我多年,江湖上人,看到此剑,自然认识,你只要说
是我丁某的小兄弟,大概还没有人敢和你为难了。”

  石中英经过这半天工夫,已经知道他的脾气,拿出来了,决不会再收回去,
心头一阵感动,双手接过,说道:“大哥厚赐,小弟拜领了。”

  青衫文士嘉许的笑道:“这样才是好兄弟,此剑不仅削铁如泥,挥洒如意,
不用的时候,可以束在腰间,也可以卷起来,收入袖中,极为便利,既有佩剑之
实,而无佩带长剑的累赘。”说到这时,口气微顿一顿,含笑道:“好了,老哥
哥要走了。”说着,便自站起身来。

  石中英道:“不知丁大哥要去那里?”

  青衫文士道:“老哥哥行踪靡定,不过我想就近踩踩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
究竟是有什么人撑了他们的腰,敢如此胡作非为?小兄弟只管放心,令尊失踪之
事,自有老哥哥替你作主。”随着话声,飘然行去。

  石中英追上一步,依依的道:“此地一别,不知何时再能和丁大哥晤面。”

  青衫文士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人生聚散,不可预卜,咱们且
不妨订个后约,中秋之夜,你可去庐山五老峰找我。”话声出口,人已腾空而起,
疾如流星,朝峰下投去。

  石中英萍水结交了这三十年前武林中人入退避三舍的大煞垦,经过这半天相
聚,但觉丁大哥豪迈不霸,为人爽朗,不似传说中那样善恶不分,喜怒随心的人。
目送着丁大哥人影远去,天风吹来,微有寒意。看看时间,已是三更稍偏,正待
离去。

  突听身后不远,传来了一声轻咳。石中英蓦然一惊,急忙回身瞧去,但见峰
后松林间,走出一个葛巾黄衫,龙眉银髯的老者,手策竹纬,缓缓行来。石中英
看到此人,心头不禁大喜,急忙垂下双手,恭敬的叫了声:“师父。”这老者正
是石中英的师父狄谷老人。

  狄谷老人一双湛若冷电的目光,只有投往在石中英的脸上,似有惊奇之色,
过了半响,才点点头,蔼然道:“孩子,你这几个月来,内力精进极快,可是另
有奇遇?”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可是刚来么?”

  狄谷老人道:“为师是跟在你身后来的,已经来了两个多时辰,只是没有上
来而已。”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那是看到了丁大哥了。”

  “丁大哥?”狄谷老人脸露惊讶,问道,“你说的是方才离去青衫文士,你
知道他是谁?”

  石中英道:“他就是三昧真君丁无病。”

  狄谷老人蔼然笑道:“不错,你看他不过三十左右的人,其实这老煞星年龄
比为师小不了几岁。”他不待石中英发间,接着说道:“方才为师从怀玉山来,
路经此地,老远就看到有人施展「平步青去,节节高升」绝世轻功,朝峰上飞腾,
当今武林,为师还想不出有谁具有这等高绝的身手,心中正感奇怪。”

  后来发现你竟然跟踪他身后,攀登而上,为师这一惊非同为小可,但因相隔
太远不及阻止,只好跟着上来,才知道竟是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的老煞星,
我看他对你并无恶意,才算放下了心。

  石中英知道:“丁大哥发现弟子跟踪着他,却没有发现你老人家。”

  狄谷老人道:“真没想到这老煞星三十年不出,一身功力。竟有如此精进,
若非为师悬空贴在峰后岩石之下,凭老煞星的功力,岂能瞒得过他?”说到这里,
抬目问道:“你怎么会跟踪他来的?”

  石中英道:“弟子正要向你老人家禀告别后经过。”

  狄谷老人微笑道:“你回到石家庄以后的情形,和你在龙门帮的经过,为师
已经全知道了,在这里遇上你,倒少了为师不少时间,你替为师捎个口信给蓝兄,
有人假冒七星剑主之名,要他查明这假冒人是谁?”

  石中英听的不觉一怔问道:“假冒七星剑主?”

  狄谷老人道:“不错,据报七星剑主和他手下二号,去年年底,已被对方识
破,二号当场被他们格杀,七星剑主负伤被擒,自震心脉而死,对方将计就计,
由他们手下贼党,假冒了七星剑主之名,他们在船上遇七星剑主,即是假冒之人。”

  石中英诧异的道:“但他不会是贼人一党,这次龙门帮之行,若是没有他相
助,决没有如此顺利。”

  狄谷老人道:“这个为师知道,但此人是谁,咱们必须查清楚,因为他知道
咱们很多秘密。”

  石中英道:“师父,你老人家大概还不知道,蓝老前辈等人,可能全落人贼
人手中了。”

  狄谷老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什么?你说蓝兄他们,全已落入贼人手中了?”

  石中英应声「是」,接着就把自己和蓝纯青,高翔生等人,由龙门帮出发,
就分作几拨,赶来了石家庄,当时定下了计策,是由八卦掌门人高翔生、崂山风
云子赵玄机,在午牌时光到达,蓝纯青假扮石盟主,和百步神拳邓锡侯,相继赶
到。他门是装作由龙门帮脱险归来的贼党,故而抵达略有先后,自己和左月娇限
黄昏到达庄外,守在石家庄前门,七星剑主手下第二号穿云镖沈长吉负责守在后
山出路。

  狄谷老人一手持须,微微点头。石中英接下去,把自己和左月娇黄昏赶到石
家庄,不见庄中动静,入庄之后,发现书房有打斗痕迹,自己如何又在后院发现
白粉记号,在后山发现穿云飞镖沈长吉身中重手法而死,自己如何在山中追逐了
半天,便再山找不到白粉标志等,等自己赶回石家庄,左月娇也已失踪,如何在
她房中,发现一支裹着一块布条的竹箭。

  狄谷老人问道:“那支竹箭,你可曾带在身上?”

  石中英道:“就在弟子身上。”当下就从怀中取出竹箭,双手呈上。狄谷老
人目光一注,不禁微微变色。

  石中英问道:“师父可知此箭来历么?”

  狄谷老人沉吟道:“等为师想一想,哈,你再说下去。”

  石中英接着把自己又如何在石家庄内仔细搜索,仍毫无线索,于是想到了离
庄三里的「石家大街」。那时天色已经大亮,自己赶到街上,就在一家面馆门口,
又发现了一个白粉记号。自己就在店中遇上青衫文士,当时面馆之中,食客不少,
只有他一人较为可疑,这就一路跟踪着下来。

  狄谷老人皱皱眉,问道:“后来如何?”石中英就把刚才和青衫文士结为忘
年兄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一面取出两颗「坎离丹」,和盘擒剑来,一并送请
师父过目。

  狄谷老人持须笑道:“孩子,这是你天大造化,但也够险,老煞星一生好恶
不可以常理忖度,你跟踪他四百里,要不是他在面馆里,早已和你一见投缘,你
只要跟三步,说不定早就要了你的这条小命。”

  石中英道:“但弟子觉得了大哥虽是杀名满天下,其实他却是个好人。”

  狄谷老人芜尔笑道:“他给了你这许多好处,你自然说他好了。”一面取起
「坎离丹」,在鼻孔上闻了闻,点头道:“孩子,你的造化真是不错,这是他们
火龙门,百年来唯一修合成功的「坎离丹」,补先天真气,调后天水火,功能却
病延年,轻身明目,一颗足以抵得练武之人十数年修为,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
无上珍品,他出手就送你三颗,足见对你是特别垂青了。”

  石中英道:“师父,「坎离丹」既有这许多好处,弟子已经服过一颗了,你
老人家也服一颗吧。”

  狄谷老人含笑道:“徒儿有这片孝心,为师已经很高兴了,这是你丁大哥送
给你的,他说的不错有此三粒「坎离丹」,可以助你练成「逆天玄功」,到达十
二成火候,为师苦练虔修了快五十年,直到十年前,才练到十二成火候。”

  “因为「逆天玄功」要练到十二成火侯,才能顺逆由心,由逆转顺,是一件
十分困难的事,本门很多前辈,练了一辈子,也无法臻入顺流,也就不能达上乘
境界,这对你来说,是十分重要之事,为师如今已经用不着它了。”说到这里,
看了盘璃剑一眼,说道:“盘璃剑斩金切玉,确是一柄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宝刃,
也是老煞星昔年随身之物,只是……”忽然住口不说。

  石中英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不说下去呢?”

  狄谷老人道:“非到必要时,还要少使此剑的好。”

  石中英奇道:“那是为什么呢?”

  狄谷老人徐徐说道:“因为此剑锋芒太露,杀气太重。”这两句话,说的很
含蓄。

  但师父对徒弟,有时候也不能说的太明显。三昧真君丁无病,自己认为三十
年前,就已没有敌人,这话自然没错,和他为敌的人,全已死在他手下了,敌人
虽死,敌人还有亲友。子女、门人,他门虽然奈何不得三昧真君,但敌人还是存
在的。煞星大了,不可能没有仇人,他们对付不了三昧真君;但看到盘蛔剑在你
身上,岂肯轻易放过?做师父的自然不可拿这话对徒弟明说,何况三昧真君既把
此剑送给了徒儿,总不能叫徒弟把它丢掉。

  石中英听了却不以为然,师父说的「锋芒太露,杀气太重」,岂不太抽象了?
使人摸不着透际。这就抬目问道:“师父说的锋芒太露,杀气太重,又作何解释
呢?”

  狄谷老人持须笑道:“因为此剑极为锋利,普遍刀剑,一接就会被它削折,
你如果稍为收手不及,对方就非死即伤不可,行走江湖,冤家宜解不可结,所以
你今后要谨记为师的话,非到万不得已,能不用此剑,总是不用的好。”说着把
两粒「坎离丹」和盘嫡剑一起交还给石中英。

  石中英双手接过,肃然道:“弟子自当谨记。”接着抬目道:“师父,这支
竹箭呢?你老人家是否知道它的来历?”

  狄谷老人沉吟道:“这支竹箭,是苗疆常见的丢手箭,并不为奇,至于这箭
杆上刻的这个鬼,极似传说中潜伏湘黔交界,一处深山中的一个邪教的标记,只
是……”

  石中英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又不说了呢?”

  狄谷老人迟疑了一下,才道:“这是数十年以前,为师有一位师叔,到过苗
疆,据说那里盛行一种邪教,叫做鬼母教,就以鬼母的脸谱,作为他们的标记,
阎族之人,俱奉鬼母,而且不分男女,个个精通武功,但他们历代相传,有一条
禁律,就是严禁教下弟子外出,如果触犯禁条,就会受到极严厉的处分。”

  石中英道:“那是外人也不能进去的了?”

  狄谷老人道:“那倒不然,他们不但不禁外人入山,而且还极喜和汉人交易,
只要不触他们禁忌,可以通行无阻,当年我那师叔也是少年好奇,不知如何触犯
他门禁忌,回来之时,患了极重病症,极似蛊毒,经先师悉心调治,拖了三个月,
依然不治而死,那时为师年纪还小,在师叔病塌上,见到过一方玉佩,刻的鬼脸,
和这箭上脸谱,极为相似。”

  石中英道:“师父,这些贼党,会不会和鬼母教有关?”

  狄谷老人道:“这个似乎不大可能,因为鬼母教严禁教人外出。”

  石中英道:“事隔多年,也许他们教规有了改变,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说过,
他们教下弟子,个个精通武功,又不禁外人出入J也许有少数武林败类,在中原
无法立足,去了那里,鬼母教的人,禁不住他们怂恿,互相勾结,到中原来兴风
作浪,不然,怎会在妹子房中,留下这支竹箭呢?”

  狄谷老人看了石中英一眼,嘉许的点。点头道:“晤,这也有可能。”

  石中英道:“蓝老前辈等人离失失踪,贼党一夜之间,无迹可寻,目前只有
这支竹箭,是唯一的线索,因此弟子想去一趟苗疆……”

  狄谷老人道:“以你目前的武功,原也去得。”说到这里,口气一顿,续道
:“只是这十年来,咱们化了无数心血,一共只调教出三个徒弟,其中以你天份
最高,学得也最多。当值会主留下的任务,仍归蓝总护法督导,为师赶来,就是
要向蓝兄传达此意。”

  “目前连蓝兄都已落入贼党之手,这对本会已构成了极重的威胁,为师立时
得向当值会主磋商营救,你前去苗疆,也不决是一条线索,只是诸事务宜谨慎,
此行目的,在于暗中查访,不论有无消息,都不准轻举妄动,为师和当值会主会
面之后,自会派人前去接应,和你联络。”石中英唯唯应是。

  狄谷老人随手把竹箭还给石中英,一面说道:“孩子,咱们走吧。”石中英
随着师父,一同往山峰下而去。

  左月娇吓退戚婆婆,眼看连那推车汉子都飞奔而去,当下也急急忙忙的循着
来时山径,一路奔行,一口气奋行了十几里路,看看后面没人追来,这才渐渐放
心。心中不禁暗暗高兴,那位老前辈教自己的这一手,真还管用,今后就不用再
怕他门了,紧张的心情,放了下来,立时想起大哥来了。

  她想起在面馆里看到大哥的时候,他已经一晚未睡,不但脸色憔悴,而且眉
峰之间,隐现焦的神色。这死老太婆,都是死戚婆婆不好。大哥这时自然到处找
寻自己,他找不到自己,不知有多着急?她不想还好,这一想到大哥,真是心乱
如麻。

  傍晚时光,又回到了石家庄。石家庄,当然还是连鬼影也没见一个。希冀的
是大哥到处找不到自己,仍会回到石家庄来,但她失望了,石中英根本没有来。
她回到自己房中,换了一身衣衫,然后收拾一个小包裹,又在庄中找到了一柄长
剑,就离开了石家庄。

  一清早,她又回到「石家大街」那家面馆,叫了一碗面、独自吃着。整整一
天了,昨天的情形,依然历历犹在眼前,只可惜已经隔了一天。只不知大哥去了
那里?她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焦愁。对了,大哥是追着那个喝酒的青衫文士身后出
去的,自己还记得他出了店门,朝西奔去。

  她一双大眼睛中,不禁露出了希望的神采,付了面钱走出面馆,就一路朝西
走去。她在石家庄住了六,七年,但她是大小姐,一直很少有机会出门,由石家
大街再住西,她就没有来过,现在她就一个人在赶路。北峡山脉,山峦起伏,越
来越荒凉,走了一、二十里,也不见人烟。

  中午时光,只有采了些野果充饥,就继续上路。她虽然从小就被戚婆婆拐来,
但一直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从没像今天这样,心头更是又急又慌,几乎要哭出
来:“大哥,你在那里呢?”

  忽然听得西北角上,一片树林里、好像有人拍拍,拍拍,连续击了四下手掌,
不用说是遇上了剪径的歹徒。左姑娘怕的是四面没有人烟,见不到人,一个人有
些胆怯,如今听到有人击掌,她胆气就壮了。以她一身所学,自然不会怕几个毛
贼。

  她突地站停下来,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就娇声叱道:“是什么人?”

  她喝声方出,只见前面不远的一片树林间,大步走出一个浓眉如帚的紫脸劲
装汉子,此人不过四十左右,背插着一柄厚背金刀,刀柄上的红绸,被山风吹得
拂拂有声。他身后,还跟着四名手抱挂刀的青衣壮汉,在林前一字排开。

  左月娇看到这些青衣汉子的装束,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那是石家庄的护院
武士,心头不觉暗暗一紧,忖道:“他们守在这里埋伏,那是自己行动早就被人
监视了。”在她心念转动之际,背后同时传来一阵轻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左月娇回头一看、只见正有几条青影,相继从崖上跃落。一共也有五个人,
为首的年约五旬,脸如黄蜡,空着一双手,他身后同样是四个青色劲装,手持扑
刀的汉子。

  左月娇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看来自己是被他们堵在中间了。”

  正在打量之际,左边,右边的草丛里,又各自站起不少人来。这两边当然也
备有一个领头的人,和四个青衣劲装汉子。顷刻之间,左月娇已陷入四面包围之
中。这些人,左月娇一个也不认识,不觉一手按着剑柄,冷冷说道:“你们是什
么人?拦着我去路,要待怎的?”

  只听身后那个黄蜡脸老者徐徐说道:“老四,你告诉她吧。”

  老四,就是站在前面那个浓眉如帚的紫脸汉子。他朝左月娇抱抱拳道:“在
下兄弟,人称淮扬四杰。”

  左月娇不屑的哼一声道:“我没听说过。”

  嘴脸汉子道:“姑娘没听说过;对在下兄弟,毫无关系。”

  左月娇道:“那你们拦我则甚?”

  只听身后那个黄蜡脸老者阴侧侧说道:“在下兄弟想请姑娘屈驾随咱们一行。”

  左月娇身形斜侧,冷哼道:“我凭什么要随你们去?”

  黄蜡脸老者道:“在下兄弟奉命行事,去与不去,只怕由不得姑娘。”

  左月娇听他说出「奉命行事」,心头又是一紧,绷着脸道:“你们可知姑娘
是谁么?”

  黄蜡脸老者阴笑道:“姑娘是谁,咱们早就知道了。”

  左月娇一手按剑,横眉怒道:“你们这样对我说话,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黄蜡脸老者心中暗想:“你一个小丫头,本领再大说什么也只有孤身一人,
咱门人多势众,难道还会斗不过你一个单身女子?”

  她还没开口,对面的紫脸汉子,已经大喝一声道:“左姑娘,咱们要是怕你,
也不会在这里等候芳驾了,姑娘有些什么绝招,不妨使出来,让咱们瞧瞧。”

  黄蜡脸老者道:“不错,咱们是奉命行事,左姑娘若是不想随咱们去,总得
露一手给咱们瞧瞧,咱们也好回去覆命。”说到这里,回头朝紫脸汉子道:“老
四,你先向左姑娘讨教几招也好。”

  左月娇暗暗皱了下眉,心想:“黄蜡脸老者一再说出「奉命行事」,而且又
知道自己姓左,不用说戚婆婆没把擒回去,才派他们来拦截自己的了。”

  如论单独打斗,自己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既是「奉
命行事」,自然非把自己擒回去不可,一旦动上手,他们极可能一拥而上。看来
自己还是先唬他们一唬,那位老前辈教自己的三句辙儿,连戚婆婆那样武功高强
的人,都会望风而逃,如能把他们吓跑,自然最好,万一唬不倒他们,再和他们
动手不迟。

  那紫脸汉子听了老大的话,已从背上撤下一柄厚背金刀,目光直射,洪声道
:“左姑娘怎不亮剑?”

  左月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做的道:“你要和我动手?”

  紫脸汉子怒笑道:“左姑娘是认为在下不配和你动手?”他身材魁梧,一张
脸上肌肉虬结,此刻金刀当胸一横,威风凛凛的样子,使人一望而知,他刀上的
功力,必然极强。

  左月娇道:“不错,我只要手一扬,你就没命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退开去
的好。”

  紫脸汉子仰天狂笑道:“咱们兄弟可不是纸扎的,凭你吹口大气,就会吹得
倒,姑娘何妨扬下手给在下瞧瞧。”

  左月娇心中暗道:“看来他们不见真章,是不会轻易唬倒的了。”心中想着,
一面故意轻轻叹口气道:“这是你们逼我出手的了。”

  站在左首的一个汉子,已是不耐,沙着声音道:“四弟,左姑娘不肯先出手,
你就不用和她客气了。”

  左月娇心知自己再不摆出姿势,等到他们抢先出手,那就没机会摆出来了。
她自然非再试试不可,就在对方话声未落,左月娇娇躯倏然立正,左腕缓缓朝上
抬起,中指直竖指天,四指曲摆,状会捏状。对面紫脸汉子看她并未拔剑,只是
竖起一根纤纤玉指,这情形谁都看得出她正在默默运功。她方才说过,她只要手
一扬,自己就会没命。他心中虽是不信,但也不敢大意,横胸金刀立即随着直竖,
凝功待发。

  左月娇虽然摆出了姿势,心里依然毫无把握,不知能不能把眼前这人唬退些?
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口中念有词:“天火烧太阳,地火烧五岳,我兼三昧火……”
直竖的中指,随她口中念到「火」字,遥遥向那紫脸汉子指去。

  这一指不打紧,但听那紫脸汉子突然大叫一声,一个魁悟的身子「砰」然往
后便倒,手中厚背金刀,也脱手飞出,落到一丈之外,当哪坠地。再看紫脸汉子
时,但见他仰躺在地上,身上不见丝毫伤痕,只是一动也不动了。

  左月娇不禁看了一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既没运劲,也没行功,只是虚
空一指,就把对方制住了。一指奏功,心头不禁狂喜。身后黄蜡脸老者看的脸色
大变,骇然道:“四弟怎么了?”身形一晃,快疾如箭,掠了过去。

  这时早有站在紫脸汉子左右的两名青衣大汉,抢了过去,神手一探他鼻息,
竟然业已气绝身亡。紫脸汉子外衣上看不出有何异样;但这一撕开衣襟,他胸口
赫然有一点针尖大小的焦点,那焦点就像被烧红了的针尖刺了一下似的,皮肤有
些焦黑。不,衣衫撕开之后,还可隐隐闻到皮肉被烧焦的臭味。

  黄蜡脸老者目光一注,身躯陡震,惊骇的道:“果然是「焚心指」。”

  站在左右两旁的「淮扬四杰」老二、老三,早已撤出兵刃,此时目光炯炯,
注视着左月娇,防她逃走,一面同声问道:“老大,四弟还有救么?”

  黄蜡脸老者惨然道:“天火焚心,神仙难救,四弟他……”

  老二,老三听的惊怒交集,口中厉喝一声:“好个妖女,咱们和你拼了。”

  他们淮扬四杰,虽非亲兄弟,但情胜手足,这时喝声出口,两条人影不约而
同的向左月娇扑了过来。这真是电光石火的事,左月娇这一记怪招,神效莫测,
胆气顿壮,但为防备对方突起发难,左手依然中指直竖,并未放开。这时眼看淮
扬四杰的老二,老三,同时凌空扑来,不觉左手一抬,凌空点出。

  这一招当真万试万灵,她手指向空连指两指,那淮扬四杰的老二、老三,身
子还在半空,突然一个斤斗,两人同地从空中摔了下来,砰然堕地,只伸了伸腿,
就不动了。黄蜡脸老者脸上肌肉扭曲,双目尽赤,厉声道:“妖女,果然和老煞
星一样,出手毒辣的很,你杀我三个兄弟,在下和你拼了。”

  他怒急攻必,两手勾屈如爪,用力朝上挥舞,大喝道。“大伙儿上,把这妖
女剁了。”喝声出口,双足一点,身形凌空跃起;有如风隼攫兔,双爪箕张,向
左月娇当头扑落。

  站在四周的十六名手持挂刀的青衣劲装大汉,听到黄蜡脸老者一声令下,他
们原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仗着人多势众,口中叱喝一声:“杀。”前后左右,
像冲锋般一拥而上,抡动挂刀,朝左月娇扑来!这份声势,倒也十分威猛。

  左月娇心头一凛,贼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她退无可退,只得咬着牙关,手指
朝外乱挥。那十六名青衣劲装大汉,还没走到左月娇身边一丈之内,但听一阵「
砰」之声,人仰马翻,纷纷跌倒地上。转眼之间,十六个人悉数倒了下去,一动
不动。

  那黄蜡脸老者扑到左月娇头顶,只觉身子一震,似是被一股无形潜力,震弹
而起,跌出两丈以外,「砰」然摔在石上。这一摔,他四肢百骸,就像拆散了一
般,一身功力,全被摔散,连想挣扎坐起来,都十分困难。左月娇站在那里发呆,
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事。

  她自己心内清楚,点出去,划出去的手指,根本没有用上半点力气,根本不
可能伤人。如果这样也能伤人,也能世人干死地的话,那么那位老前辈教自己的
三句辙儿,变成了杀人的咒语,那岂不是巫术了。

  黄腊脸老者咬紧牙关,支撑着从地上坐起,这一瞬间,他发现一身功力,已
在方才被一股无形潜力,震弹而起悉数震散!数十年拗修苦练,付诸流水。这真
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一时之间,不由的咬牙切齿,厉声道:“姓左的小丫头,
你还是杀了老夫吧。多杀一个人,在你并不算一回劣,老煞星早已杀名满天下,
想不到三十年后又出了你这个女煞垦,杀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人
家也会用比你更毒辣的手段,来杀你的。”

  左月娇耳中听到他恶毒的骂咒中,眼看到周围这许多人,躺卧地上,心中也
不禁颇为不忍,说道:“我和你们淮扬四杰,旧无仇,近日无怨,这是你们逼着
我出手的,我早已说过,我出手就会伤人,你们一定要逼我,我有什么法子呢?
现在死了这许多人,我实在也很过意不去。”她总究是姑娘家,心肠较软,说到
这里,不禁也盈盈欲哭。

  黄蜡脸老者自皆欲裂,切齿道:“小丫头,妖女,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
老夫被你震散一身功力,武功已废,你还是一并杀了我的好。”

  左月娇惊诧的道:“我没有废你武功。”

  黄蜡脸老者厉声道:“不是你还会是谁了。”

  突然有人接口道:“我。”光是这个「我」字,声音清越,有如寒山之钟。

  左月娇心头不禁一楞,急忙举目看去。这里是两高山之间的山麓,地势平坦,
四面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可以隐伏,但这声「我」字,堪堪入耳,不知何时,
在黄蜡脸老者面前已经多出一个人来。这人穿着一袭青衫,貌相俊逸,气度飘洒,
看去不过三十左右,负手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状极悠闲。左月娇一眼就已认出
这人就是昨天早晨,在面馆见过的青衫文士。

  黄蜡脸老者显然也看不清这青衫文士是从那里来的,好像眼睛一眨,他就站
在面前了,一时不禁疑惑的道:“尊驾是什么人?”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道:“你方才还在口口声声叫着老煞星,怎么当了区区的
面,反而认不得丁某了?”

  黄蜡脸老者身躯陡然一震,张口结舌的道:“你就是……”

  青衫文士安祥的道:“区区正是丁无病,依我三十前的惯例,你明明已认出
左姑娘使出来的「三昧真诀」,还敢顽抗,就是死数。我留你活口,就是要你转
告江湖朋友,只要看到区区随身证物,和「三昧真诀」的人,还敢顽抗,就是有
意和我丁某为敌,和丁某为敌的人,后果如何,他自己应该知道,好了,你可以
去了。”黄蜡脸老者这回当着青衫文士,连屁也不敢多放,口中唯唯应「是」,
一拐一拐的走了。

  青衫文士回过身来,朝左月娇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在下教你的这三句辙
儿,灵不灵?”

  左月娇心知遇上奇人,慌忙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弟子左月娇多蒙前辈援
手,幸免于难……”

  “不谢,不谢。”青衫文士不待她说完,大袖一展,含笑道:“你且起来。”

  左月娇拜下去的人,硬是被一阵无形潜力,托了起来,心中更是惊骇,暗暗
忖道:“这人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青衫文士伸手朝左首山腰一指,说道:“小姑娘,那边石头后面,还躲着两
个人,大概看到区区,已经吓昏过去了,你去把他们叫出来,我有话要问问他们。”

  左月娇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左首山峰的半山腰上,果然有一突出的石崖,
只是相距少说也有数十丈远近,当下答应一声,正待转身走去。只听青衫文士又
道:“小姑娘,记着,如果他们吓昏过去了,你只要在「百汇穴」上,轻轻拍上
一掌,既可醒来,你告告诉他们,就说师父叫他们下来。”

  左月娇点点头,立即展形身法,连纵带跃,朝左首山腰飞跑而上,心中还有
些暗暗疑惑,只不知躲在石崖上两人是谁?登上石崖,果见崖后倦伏着两个人,
左月娇这一定睛一瞧,不由得猛吃一惊。你当这两人是谁?这两人像是着了魔一
般,伏着身子,一动不动,敢情真的吓昏过去了。

  她自己奉有青衫文士之命,胆气一壮,走上前去,举手在两人头顶「百汇穴」
上,轻轻击了一掌。说也奇怪,他一掌击下,屈长贵、戚婆婆果然同时身躯一震,
退地睁开眼来。戚婆婆骨碌碌从地上站起,色厉内荏的朝左月娇尖笑道:“左丫
头,老婆子落在你手上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口中说着,一只手已衣
袋中伸去。

  屈长贵目光阴睛不定站起之时,笼在衣袖里,「玄冰掌」力,已暗暗凝聚十
成功力,只是并未立即出手。他们没看到站在山脚下的青衫文士,但看到左月娇
方才连施杀手,举手之间,就博杀了淮扬四杰,和十六名青衣武士,因此不敢鲁
莽出手。

  左月娇一手叉腰,冷冷的道:“屈总管、戚婆婆,师父叫你们下去。”

  屈长贵瘦削脸上,微露惊异神色,堆起笑容,问道:“不知大小姐的师父是
准?”

  左月娇道:“你们下去就会知道。”

  戚婆婆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莫非她师父就是老煞星不成?”接着问道:
“你师父在那里?”

  左月娇一偏头道:“我师父就在山下,你们快下去吧。”话声未落,戚婆婆
乌爪般的手指,已经一把抓住了左月娇,呷呷尖笑道:“小丫头,你师父除非会
飞,否则准也救不了你,乖乖随老婆子走吧。”

  左月娇心头一惊,要待挣扎;但戚婆婆武功,胜过她极多,左腕有如扣上了
一道钢箍,那想挣扎得脱?正待呼救,只听耳边响起青衫文士的声音,说道:
“小姑娘,不用怕,我早已点了他们双肩脉穴,力气很快就会用完。”左月娇心
头一喜,就不再挣扎,只是站着不动。

  戚婆婆朝屈长贵使了个眼色,说道:“咱门只要翻上这座山峰,她的师父,
也追不上了。”一面尖笑道:“小丫头,走呀。”手腕微一用力,正侍带着左月
娇朝峰上走去,突然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冻结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死灰,
五指山随着缓缓松开。

  屈长贵看出情形不对,问道:“戚婆子,怎么了?”

  戚婆婆苦笑道:“咱们好像穴道被封住,使不出力道来。”

  屈长贵道:“会有这等事?兄弟倒是不信。”突然挥手一掌,朝左月娇迎面
劈去。

  左月娇自然知道,屈长贵练的是「玄冰掌」,旁门中最厉害的寒毒功夫,正
待闪身躲避。屈长贵一手掌劈出,陡觉后力不继,凝聚掌心的玄冰掌力,再也击
不出去,一时也不禁脸色大变。左月娇冷冷的道:“你们下不下去?”屈长贵、
戚婆婆到了此时,只好乖乖的往峰下走去,

  左月娇跟随两人身后,押着他门下去。戚婆婆走在前面,哭丧着脸,边走边
道:“大小姐,老婆子千不是,万不是,总把你也扶养了五个年头,你总得救救
我老婆子,在你师父面前美言几句,我是奉人差逍,身不由已。”左月娇没有说
话。

  戚婆婆又道:“大小姐,你就是不念旧日情份,也该告诉我一声,你师父究
竟是谁?好让我死得瞑目。”

  左月娇冷冷的道:“师父有话问你们,你怕什么?要怕,就不该一而再,再
而三的计算我了。”

  屈长贵走在前面叱道:“戚婆子,你罗嗦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最好别忘了教规。”戚婆婆打了个哆唆,果然不敢再说。

  三人走到山脚,青衫文士已经缓缓转身来,含笑道:“七花娘,你还认识我
么?”

  戚婆婆一呆,连忙陪笑道:“你不是那天在面馆里喝酒的那位大爷?”她眼
光没错,那天在面馆里,就觉得这人路数不对。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区区那天就告诉你,「迷魂散」要放就多放些,少了
没有力量,那天你要是听了区区的话,再多放上些,就没有今天这场麻烦了。”

  戚婆婆脸上绽出汗来了,连连陪笑道:“老婆子该死,有眼不识泰山,那天
实在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你大爷恕罪,恕罪。”她一面堆着掐笑,指指左月娇。
又道:“这大小姐,还是老婆子一手带大的,有你大爷这样一位高人做师父,真
是福缘不浅,老婆子也正在替她高兴呢。”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道:“七花娘,你说了半天,知道我是谁么?”

  戚婆婆道:“你大爷是世外高人,老婆子只不过江湖下五门憋不足道的人,
这好比燕雀如何会知道飞腾九万里的鹏鳃?”她还真不知道青衫文士是谁?那是
因为方才青衫文士和黄蜡脸老者说话之时,屈长贵、戚婆婆,都已被封住了穴道,
并未听到。

  “哈哈。”青衫文士仰天大笑一声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屈长贵似是为他气度所慑,但他究竟当了几年武林盟的总管,和各大门派的
掌门人时有接触。此时虽已看出青衫文士不是寻常人物,还是拱拱手道:“尊驾
召见,是否可以赐告名号?”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区区有话问你们,自然要告诉你们,我是谁了。”
说到这里,接着含笑道:“区区丁无病,你们是否听人说过?”玉面煞君丁无病,
只要是四十以上的汪湖人,还有准不知道的?

  左月娇依然不知丁无病是谁?谁都没想到绝迹三十年的三昧真君丁无病,居
然还在人间,居然还会这么年轻。无怪大家背后叫他玉面煞君,一大把年纪,玉
面依然。戚婆婆已经面无人色,惊颤欲绝。屈长贵也变了色,躬躬身,恭敬的道
:“在下不知道是前辈侠驾在此……”

  青衫文士一摆手道:“你们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屈长贵,戚婆婆连声应「
是」。

  青衫文士道:“你们不用害怕,我只要问你们几句话。”

  屈长贵道:“前辈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当据实奉陈。”

  青衫文士道:“很好,那么你就你知道的说吧。”

  屈长贵为难的道:“不知前辈要在下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你不知道?”青衫文士双目一抬,说道:“你只要照你知道的
说出来就好。”

  屈长贵和他目光一接,只觉他眼神之中,好像隐藏着两柄锋利剑刃,直刺过
来,心头不禁一寒,赶紧低下头去,哆唆着道:“在下屈长贵,吞为武林盟主府
的管事。”总管变成管事,职位降低了一级,重要事儿,自然就不会知道。

  青衫文士道,“好,我问你,你是给石盟主当管事?还是给假冒石盟主的人
当管事?”

  屈长贵道:“在下自然给盟主当事了。”

  青衫文士道:“你可知有人假冒石盟主么?”

  屈长贵道:“在下不知道。”

  青衫文士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屈长贵心底打着鼓,但却硬口道:“在下真的不知道,前辈若是不信,大小
姐就是盟主的义女……”

  青衫文士微微一怔,回头朝左月娇问道:“你是石盟主的义女?”

  左月娇点点头道:“是的,但我干爹并不是石盟主,他老人家已经死了?”

  青衫文士道:“你知不知道石盟主下落?”

  左月娇道:“不知道。”

  青衫文士问道:“他们知不知道?”

  左月娇道:“我也不知道。”

  青衫文士道:“七花娘,你呢?”

  戚婆婆陪笑道:“前辈明鉴,我老婆子只是个下人,那会知道这些?”

  青衫文士道:“那要问谁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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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深入苗疆

  只听有人朗声道:“丁大侠若要问石盟主的下落,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回答
得出来。”左月娇听到这人的声音,娇躯不由的一阵颤抖。但见从山径上,正有
一个人飘然行来。这人身材颀长,身上穿着一袭青绸长袍,面色冷森,苍白得没
有一丝血色。

  青衫文士目光一注,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青袍人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无名小卒,说出来了,丁大侠也未必知道。”

  青衫文士道:“阁下戴了面具?”

  青袍人抱抱拳道:“敝教之中,人人都戴面具,丁大侠幸勿见怪。”

  青衫文士问道:“你们是什么教?”

  青袍人朗笑道:“大道无名,敝教并没有名称。”

  青衫文土也朗朗笑道:“好个大道无名。”说到这里,口中不觉「晤」了一
声,问道:“阁下方才曾说,要问石盟主下落,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

  青袍人点头道:“不错,在下确实说过。”

  青衫文士道:“此人是谁?”

  青袍人道:“丁大侠可是要找石盟主么?”

  青衫文士道:“丁某正要找他。”

  青袍人道:“那很好。”

  青衫文士道:“丁某问你知道石盟主下落人是谁?”

  青袍人道:“因为知道石盟主下落的那人,正想见见丁大侠。”

  青衫文士道:“他人在那里?”

  青袍人道:“他目前不在此地。”

  青衫文士道:“你不是说他要见见丁某么?”

  青袍人道:“正是,他要丁大侠说个日期。”

  青衫文士道:“丁某不见无名之辈,你先得告诉我是谁?”

  青袍人大笑道:“要见丁大侠的,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也许还是下大侠的故
人。”

  青衫文士道:“丁某从没有故人。”

  青袍人走前两步,忽然右掌一摊,送到青衫文士面前,诡笑道:“丁大侠看
了这个,也许就会想得起来。”

  青衫文士目光一注,光风弄月似的脸上,不禁一寒,目中神光暴射,问道:
“他要见我?”

  青袍人点头道:“日期、地点,均由丁大侠决定。”

  青衫文士道:“好吧,中秋初更,丁某在五老峰等他。”

  青袍人拱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告退了。”他回过身来,有意无意的看了
左月娇一眼,然后朝屈长贵、戚婆婆两人挥挥手道:“你们随我走吧。”说完,
举步朝山径走去,屈长贵,戚婆婆那里还敢停留、紧随着他身后而去。

  左月娇自从青袍人现身之后,几乎惊骇欲绝,一直站在青衫文士身后,连看
都不敢看她一眼。青衫文士目送三人远去,才回头笑道:“小姑娘,你好像很怕
他?”

  左月娇脸色苍白,说道:“他……他是我义父。”

  青衫文士讶然道:“你不是说你义父已经死了么?”

  左月娇道:“是的,我和大哥亲眼看到他自碎天灵死的,但他明明就是我的
义父。”

  青衫文士问道:“你大哥是谁?”

  左月娇道:“我大哥叫石中英。”

  “你大哥是石中英?”青衫文士忍不住问道:“石中英有没有假的?”

  左月娇道:“没有,大哥是真的。”

  青衫文士大笑道:“小姑娘,你怎不早说?你大哥就是我的小兄弟。”

  左月娇道:“我大哥会是你的小兄弟?哦,那天他追着你出去的。”

  青衫文士笑道:“就是他追了我四百里路,咱们才认了兄弟。”

  左月娇心中一动,立即盈盈拜了下去,说道:“你是我大哥的大哥,那也是
我的大哥了。”

  青衫文士高兴的呵呵大笑道:“真没想到,我丁某认了一个小兄弟,现在又
多出一个小妹子来了。”接着含笑道:“好,好,你有了我这个老哥哥,走遍天
下,也没人敢欺侮你了。”

  左月娇问道:“老哥哥,不知我那大哥去了那里?”

  青衫文士道:“这个我倒不清楚,小妹子,你且别急,认了老哥哥总得有个
见面礼,这样吧,老哥教你几招,你再去找你大哥不迟。”

  左月娇已知这位老哥哥,武功高不可测,得他点拨,自然获益非浅,心头不
禁大喜,说道:“老哥哥,你要我教武功?”

  青衫文土笑道:“当然,我三味真君的小妹子,总得有一两个杀着,才不会
被人笑话。”

  左月娇喜得跳了起来,娇笑道:“老哥哥,你真好。”

  青衫文士道:“咱们走。”

  湘西的辰州府,为古五溪蛮地。重峦叠岭,以出产朱砂闻名全国,其西涧溪
极多,森林茂密,为苗族聚居之处。辰州府当西水入源之口,从前交通不便,货
运全仗水道,湖南输往贵州的米,和炭州输往长江下游的木材,全由阮江为吐纳,
许多粮世和木材商人,途经辰州,都在这里歇歇脚。因此辰州府虽是湘西僻镇,
但城中因有行商往来,市面却相当热闹,尤以东门和南门一带,更是客店,酒肆,
布庄、朱砂铺等集中地。

  东大街和南大街的拐弯角上,有一家武陵春酒楼,更是全城最出名的湘菜馆。
到了辰州府,不上武陵春,那你就白来了。武陵春酒楼,名气大,生意当然鼎盛。
今天也不例外,还没到上灯时候,武陵春上下,已是座无虚席。每一个人只要和
几个朋友一起上酒楼,人类的劣根性,就表露无遗,不是大声谈笑,旁若无人,
就是拼命的想把对方灌醉,绽起满头青筋,力竭声嘶的猜拳喝令。

  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闷酒,这人看去不过二十五六岁,颀长的个子,皮肤黝黑,
眉毛又粗又浓,鼻直口方,一双大眼睛,朗若明星,身体不算魁梧,但生得挺壮。
他桌上除了酒菜,还放啄一只小木箱,原来他是走江湖的卖药郎中。在云贵一带
苗区里,卖药郎中是挺吃香的一行,就算你是蒙古到了家,也一样可以敛钱。

  苗人生性较直,容易上当,但骗人也只有一回,第二次就没有人会相信你,
话虽如此,许多人只啃了一本汤头歌决的庸医,在苗疆一带,还是大行其通。在
苗疆走动的,除了郎中,还有货郎。天下妇女没有不爱打扮的,货郎就是投其所
好,胭脂,花粉,各种小巧精致的饰物,只要价廉物美,花式新颖,就是品,也
一样受到苗家妇女的欢迎。但在人品上,郎中就比货郎高尚的多,大家都对郎中
都有一份敬意,对货郎只是欢迎而已。

  这时候,从楼梯上上来一人。这人是个老头,穿着一件夏布长衫,看去约摸
五十出头。瘦脸,酒糟鼻,双颧突出,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子,额下还有疏朗朗
的凡根苍须、腰背微弯,肩头背着一个褪了色的朱红木箱。只看他这副模样,又
是一个卖药郎中。他跨上楼梯,脚下略为一停,耸着双肩,目光一阵打量,好像
在找座头。

  这时正当上灯时候,全堂早已坐满了食客。几个堂值正在忙着端菜添酒,也
没有人过去打招呼。酒糟鼻老头一阵打量之后,发现蓝衣少年独据二桌,好像只
有一个人。这就一摇一摆的走了过去,点着头,呵呵笑道:“幸会、幸会,小哥
就是一个人么?”

  蓝衣少年连忙含笑拱手道:“小可只是一个,老丈人请坐。”

  酒糟鼻老头从肩下放下药箱、目光一注、看到桌上药箱,不觉叹打了个呵呵、
说道:“巧极、巧极、小哥原来还是同行。”随着话声、就在蓝衣少年对面坐了
下来。

  蓝衣少年谦虚的道:“小可初走江湖、老丈是同道前辈,还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鼻酒糟鼻老头措鼻子,笑道:“老朽虽是痴长小哥几岁,
老了,不中用了。”

  一名堂棺送上一盅首茗,问道:“老客官,要些什么?”酒糟鼻老头含笑道
:“来一壶酒,再要厨下炒几个拿手的下酒菜就好。”堂棺答应一声,转身自去。

  酒糟鼻老头问道:“还没请教小哥尊姓大名?”

  蓝衣少年道:“不敢,小可白士英,老丈如何称呼?”

  酒糟鼻头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老朽夏子清,夏天的夏,孔夫子的子,
两袖清风气清。”

  白士英连忙抱拳道:“原来是夏老丈。”

  夏子清亲切的问道:“白老弟好像很少在这条路上走动?”

  白士英奇道:“夏老丈如何知道的?”

  夏子清呵呵笑道:“云贵一带,地方虽然辽阔,但几十年来,就只有咱们七
八个人在跑,如何会不知道的?”

  白士英道:“老丈说得是,小可一向是川,康一带走动,大部份时间,是替
先师采摘药材,自从先师去世之后,小可还是第一次出来。”

  夏子清两颗小眼珠一瞪,急着问道:“令师是谁?”

  白士英道:“说起先师,老丈也许知道,他老人家姓李……”

  夏子清没待他说完,忽然跳了起来,急着问道:“李药师李一丹。”

  白士英喜道:“老丈果然认识朱师。”

  夏子清道:“岂止认识,老朽一生最钦佩的也就只有令师一人。”他不待白
士英开口,接着说道:“令师的「冰雪行军散」,在苗疆一带,盛名久著。据说
他是在诸葛武侯的「行军散」中、加入了冰蚕、雪参两种稀世灵药,无怪神效卓
著,一粒丹丸,药到病除,他那李一丹的外号,也是由此而得。”他说起李药师,
就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即此一点,证明他确是知之颇深。

  白士英萧然道:“前辈州先师定然交谊极深,晚生方才失敬之至。”

  夏子甭连连摇手道:“小哥别客气,老朽和令师只是问于相识而已,老实说,
老朽这点医理和令师相比,那真差得太远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声问道,
“令师是什么时候归道山的?”

  白士英道:“还是去年腊月间的事。”

  夏子清感叹的道:“年岁不饶人,咱们这一辈的人,都差不多了。”堂棺送
上酒菜。

  夏子清拿起酒壶,含笑道:“来,小卅,咱门难得巡上、老朽敬你一杯。”

  白士英站起身道:“老丈是晚生前辈,理该由晚生敬你才是。”

  “坐,坐。”夏子甭替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小哥,咱们干一杯。”举
杯一一饮而尽,然后取起酒壶,又替他斟满了。

  夏子清问道:“小可是从苗疆来的,还是………”

  白士英道:“晚生刚从巴东来的,因为先师有一些遗物,寄存在九里龙。”

  “哦,哦。”夏子清一手持着几茎苍须,点头道:“不错,令师一向是在苗
疆一带行医,小哥去过九里龙?”

  白士英道:“晚生这是第一次。”

  夏子情连连点头道:“九里龙是个好地方,盛产金沙,孟家苗之一族人,家
家都富可敌国,尤其那里的女孩子,个个出落得如花如玉,苗女多情,你小哥可
得小心。”说完,咕的喝了口酒。

  白士英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尴尬的道:“老丈休要取笑。”

  夏子清道:“老朽说的可是真话,你别小看些小娘们,个个长得像水蜜桃一
般,哈,像小哥这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十个人个都不是她们对手。”

  白士英道:“她们都会武功?”

  “岂止会武?”夏子清又喝了口酒,才缓吞吞的道:“孟家苗住在九里龙,
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九里龙周围近百里,都是峋岩峭壁,溪流纵横,盛产
金沙,据说他们每家人家,连起屋的墙壁都是用金砖砌的,你想想,他们这么富
有,不会武功行么?”白士英点点头。

  夏子清拿起酒壶,又替他斟了一杯。白士英忙道:“老丈,晚生酒量有限的
很。”

  夏子清两杯下肚,老兴勃勃,笑道:“小哥不用客气,咱们难得碰面,这一
谈起来,就不是外人,老朽年轻的时候,哈,茅台、大曲,不管多烈的酒,都要
大碗喝才过瘾,你年轻轻轻,这点酒,算得了什么?来,干杯。”果然举起酒杯
一口而尽。

  白士英只得又陪他喝了一杯,夏子清用手抹抹喘,接着道:“小哥没去过九
里龙,老朽再说一点给你听听,九里龙的孟家苗,不但男的个个好酒量,就是女
娇娘,也是个个是酒中西施,她们敬客人,就是大碗、大碗喝的,你要是不会喝
酒,她们就会笑你,哈,她们对你笑一笑,你就非直着脖子灌下去不可。”

  他又干了一杯,朝白士英笑一笑,又道:“说起孟家苗的武功,本来在苗区,
就是首屈一指,不然,他们还能保得住金沙?近年来,据说他们还重金礼聘了几
位武功高强的汉人,传授族中男女绝技,他们族长曾经夸过海口,九里龙的孟家
苗族,要是都出去闯荡江湖的话,可以横扫中原武林。”

  白士英听的不禁心中一动,说道:“晚生曾听先师说过。他们立有祖训,不
准族中人外出。”

  夏子清笑道:“那是从前的事,现在时代不同了,九里龙的人,也经常到山
外来采办食物,到底山区里没有外面花花世界热闹。”

  他夹起一筷菜,边吃边道:“这也许就是给汉人带坏的,族中弟子,往往借
采购为名,偷偷的溜出来,你老弟大概今天才来的,前两天,老朽就看到几个孟
家苗的人,打这里经过。”白士英心头又是一动,说道:“可惜晚生迟来了两天,
不然倒可和他们一起走了。”

  夏子清关切的道:“怎么?小哥不认识路?”

  白士英道:“晚生只是听先师临终时,约略说过,晚生没有去过,听说这条
路险僻难行,很容易走迷方向。”

  “正是,正是。”夏子清点头道:“可惜老朽这次另有事去,不到九里龙,
不然倒可和小哥作个伴……”他说到这里,不由「哦」了一声,笑道“小哥如果
不急,从这里到九里龙去的人,倒是经常有,小哥不妨耽上一二天,老朽替你留
意留意。”

  他笑了笑,又补充着道:“九里龙路径确是险了些,但生意都是一本十利,
有不少货郎,就专门跑九里龙,拿些花粉胭脂,假珠子串的珠花,就可以换来成
袋的金沙。”

  白士英由衷的感激,说道:“多谢老丈了。”

  “这是小事,那里说得上谢?”夏子清接着「哦」了一声,注目问道:“小
哥住那一家客栈?”

  白士英道:“晚生住在东大街长源客栈。”

  夏子清大笑道:“巧极,老朽正好也住在长源客栈,小哥住在几号房?”

  白士英道:“五号。”

  夏子清道,“老朽住在九号,东首最后一间。”

  正说之间,只见从楼梯口,又有人走了上来。这时华灯初上,夜市方开始,
正是酒楼生意最旺盛的时候。酒客们有的会帐下楼,有的刚来,上上下下,川流
不歇,堂棺们也尖着嗓子送往迎来,一面要谢着付帐的赏了小费,一面又要迎接
上来的客人,叫着「里面请坐」。

  每一个堂伯都有一个天生的金嗓子,叫得又脆又响。那人上得楼来,就被堂
倌领到白士英他们对面,刚空出来的一张桌子落坐。堂佰送上茶水,问了要吃什
么,便自退去。那人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盅,转过头来,忽然口中
「咦」了一声,惊喜的站起身来,朝夏子清招呼道:“夏老夫子也在这里?”

  夏子清闻声回头,点着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张老弟。”

  那人道:“老夫子这次到那里去了?”

  夏子清一手持须,含笑道:“黄草坝,老朽在那里开了一家药肆,这次是采
办药材来的。”

  那人羡慕的道:“还是老夫子好,开了店肆,就不用长年跋涉了。”

  夏子清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张老弟这次去那里?”

  那人道:“还不是到处跑,明天货配齐了,先去铜仁,玉厩,最后到剑河…
…”

  夏子清听的大喜,呵呵笑道:“巧极了,来,张老弟,老朽给你引见一个朋
友。”

  白士英听到那人和夏子清打招乎,早就看清楚了。这人约摸二十八九岁,瘦
长脸,皮肤白皙,眉目清秀,身穿蓝布衣裤,生得极为挺拔。那人听夏子清说出
要替他引见一个朋友,立即击了过来。

  夏子清回头朝白士英含笑道:“小哥,这位是张正林张老弟,他要去剑河,
就是到九里龙去的,你们多接近接近。”一面又朝张正林道:“这位是白小哥,
你总知李一丹李药师吧,白小哥就是李药师的门下高足,这次山要到九里龙去,
你们正好作个伴儿,路上就不寂寞了。”

  张正林连忙拱手道:“白兄,在下是第一次见面,李老夫子,在下见过几次,
是一位忠厚长者。”

  白士英也拱手道:“张兄多多指教。”

  夏子清笑道:“大家请坐,今晚真是凑巧了,咱们坐下来再作长谈。”白士
英,张正林一起落座。

  堂棺替张正林添上杯筷,夏子清立时替他斟满了酒,张正林连说不敢,和夏
子清、白士英一起干了杯,笑道:“别说夏老夫子吩咐,就是冲着这位白兄,在
下这朋友也交定了,在下采办货物,明天上午,就可齐全了,白兄要什么时间动
身,在下悉听尊便。”此人生性爽直,说来甚是诚恳。

  白士英道:“不敢当,兄弟随时可以走,还是以张兄的方便为准。”

  “哈哈。”夏子清笑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决定,咱们还是喝酒。”难怪
他生了一个酒糟鼻,原来嗜酒如命。正好堂棺又替张正林送来了酒菜,大家也开
杯畅饮起采。

  第二天,张正林一个上午,就把货物采办齐全,午睡时光,就来到长源客栈。
白士英闲着无聊,正在和夏子清下棋。夏子清一眼看到张正林进来,立即抬头问
道:“张老弟事情都办好了?”

  张正林道:“在下货色早就定好了的,今天上午,就是到几家铺子里取货了,
一切都办妥了,看看白兄要今天动身,还是明天再走?”

  白士英道:“张兄货物齐备,咱们今天下午就走不好么?”

  张正林笑了笑道:“可以,在下随时都可以走。”

  夏子清大笑道:“可惜老朽的药材,还未到齐,否则倒可和二位走一路,要
过了玉屏才分手呢!这段路,少说也有八九百里远近,就不虞寂寞了。”说到这
里,就高声叫道:“伙计。”

  一名店伙赶紧奔来,伺侯着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夏子清道:“你去关照厨下,做几式精致的下酒菜,另外来三斤上好茅台,
送到房里来,老朽要替两位老弟送行。”此老不但好酒,也极为好客,为人热心,
不失是一位长者。店伙连连应是,转身退出。这一席酒,大家自然尽欢而散。白
上英心中对夏子清甚为感激,一再称谢不止。

  午后,张正林已把货物,装了两个大麻袋,驮上马背。白士英别过夏子清,
会了店帐,跨出店门,早由店中小厮牵着马匹伺候。夏子清送出店堂,两人一齐
接过缰绳,跨上马背,朝夏子清拱拱手道:“老丈,再见了。”

  夏子清挥着手道:“老朽不送了,二位老弟有空,请到黄草坝来。”两匹马
沿着西大街,渐渐去远。

  夏子清摸了摸酒糟鼻,这一瞬间,他那瘦削的脸颊上,忽然浮现起一片阴森
橘诡的笑容。这种深沉橘诡的笑容,可以形容之为笑里藏刀,和他本来爽直悄涕
的笑容,遇然不同。但笑总是高兴的事情,他一定有着极为得意之事,面上含着
微笑,缓缓转身朝客栈中行去。

  贵州、在殷、周时代,称为鬼方。因为到处都崇冈峻岭,交通不便。贵州省,
就好像云雾山一样,永远披着一件神秘的外衣。白士英和货郎张正林,从辰州一
路南行,由源州向西,便已进入黔省。行旅对贵州可真是怨声载道,才有:「天
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之讥。

  他们从晃州入黔,经玉屏,到达剑河。这一段行程,虽然不时遇上崎岖山路,
迂遇而行,但大抵还算平整。白士英虽是初来,却有经常在这段路上行来的货郎
张正林结伴同行,该在何处打尖,何处投宿,都不用他操心,晓行夜宿,自然极
为顺利。白士英在这段时日之中,只觉张正林为人爽直,谦虚诚恳,脸上也经常
挂着笑容,因此和他极为谈得来。

  这天傍晚时光,赶到剑河。这是一个山城小邑,也是生苗的地区,狭厌的街
道上,到处是胸口敞露,颈项手腕、脚踝,戴着大大小小银圈的苗女,摇曳生姿
的走过。张正林在这一带,果然地头极熟,不少人和他点头打着招呼。

  两匹马到了街西一家清江老店的客栈门前下马,这一阵蹄声,早就惊动了店
里的人。只见一名伙计,匆匆忙忙的迎了出来,一眼看到张正林,立即趋上前来,
含笑道:“张爷这次来的快了,小的预算,你最早也得再过十天半月,才会来呢。”

  张正林笑了笑道:“我是赶着六月半来的,好多做些生意,伙计,咱们这两
匹马,就要寄在你们店里了。”

  那店伙道:“这还用说?”帮着张正林从马背上捧下了两个大麻袋,然后从
两人手中接过疆绳,牵着两匹马往店后而去。

  张正林回头朝白士英笑了笑道:“白兄,咱们进去。”一手捧起一只麻袋,
朝店里走去。白士英帮着他捧起了另一只麻袋,跟了过去。张正林回头道:“白
兄,你放着就好,伙计会来拿的。”

  白士英道:“不要紧,兄弟帮你拿也是一样。”

  两人走进店堂,张正林就像回到老家一般,他朝坐在柜头里的老妇人打个招
呼,就逞自往里行去。穿过店堂,是一条走廊,一排约有七八个房间,张正林走
到最后了间,放下麻袋,一手推开房门,白士英跟着又把麻袋放在地上。

  张正林吟笑道:“多谢白兄了。”

  他没待白士英开民接着又推开隔壁一间的房间,含笑道:“白兄,这两间房,
你看那一间合适?”他不论到什么地方落店,都以白士英为主,让他先挑。

  白士英道:“张兄何须客气,兄弟随便那一间都行。”

  张正林笑了笑道:“我看白兄就住里面一间吧,房间都是一样,里首的比较
清静。”说着就把两个麻袋搬进外面那问房去。

  房里当然非常简陋,除了一张木榻,只有一张茶几,一把竹椅,但在偏僻的
苗区小镇里,能有这样一家客店,已算不错。店伙替两人送来脸水,又沏了一壶
茶。张正林关照店伙,要厨下切一盘卤菜,一壶酒,再炒两盘蛋炒饭,做一个蛋
花汤送来。店伙答应着退了出去。

  白士英回房洗了一把脸,天色已微见昏黑。张正林可正在忙着,他把麻袋都
打开了,珍珠项链、珠串,珠花,各种宝石饰物,和花粉,胭脂,香膏,摊满了
一地。房子里珠光宝气,花花绿绿的好不眩眼。张正林看到白士英站在房门口,
不觉笑了笑道:“打明天起,一路都是翻山越岭的羊肠小径,不能再骑马赶路了,
兄弟得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

  白士英道:“这一趟从辰州来,张兄一路都没做生意,真叫兄弟过意不去。”

  张正林道:“后天六月半,是九里龙孟家苗最热闹的日子,咱们正好赶上,
老实说,兄弟这些货,多半就是赶这个节日来的,至少也得卖上一半,剩下来的,
回去的时候,顺便往各处兜上一转,也就差不多了。”

  白士英问道,“六月半,是孟家苗什么节日?”

  张正林忽然神秘一笑,道:“白兄到时自知。”白士英看他笑的神秘,心头
觉得狐疑。

  正好店伙掌着灯来,看到张正林的房里,放满了东西,就留下一盏灯,把碗
筷放到隔壁房里去,过不一会,就端着一盘菜,一瓶茅台酒进来,张正林站起身,
一同到了白士英的房里。店伙早已放好杯筷,打开瓶塞,酒香扑鼻,两人隔着小
几对面坐下。

  张正林笑道:“白兄,这酒比茅台还要香醇,而且人口有一股甜味。”

  白士英道:“难道这不是茅台酒?”

  “自然是茅台酒。”张正林笑了笑道:“只是这酒比茅台的更好,它是用交
蜜一条小溪里的水酿制的,那溪水就带着甜味,酿制成酒,人口甘甜,多喝几杯,
只会微酗,不会醉倒,除这里,你出重金也卖不到,白兄一试方知。”

  白士英笑道:“张兄对酒,倒是在行的很。”

  张正林大笑道:“彼有旨酒,又有嘉淆。旨酒,就是美酒,酒不甘醇,何得
称旨?人生能得儿回醉?就算喝醉了,也飘飘然另有佳趣。”说着举杯一饮而干。

  白士英听的暗暗惊奇,他发现张正林虽是一个货郎,但书却读印不少,这两
句话,出之诗经,他也引用上了,此人倒不可以货郎视之。举杯喝了一口,果然
酒香清醇,入口微甘,就连称好酒不止。两人把一瓶酒喝完,都已微有酗意,店
伙及时送来蛋炒饭,和一碗大汤。

  两人吃过饭,张正林还要收拾东西,就回房去了,白上英多喝几杯,果然有
些飘飘然的感觉。山城小店,大家都睡得早,白士英也就掩起房门,在榻上盘膝
调息。隔壁张正林收拾好东西,也自睡了,不多一回,就听他附声如雷,透过板
壁,隐隐传来。过了二更,突听窗外「刷」的一声,似是有人飘落走廊。这个音
实在极轻;但白士英却倏地睁开眼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人压低喝道:“张正林,出来。”

  白士英听一怔,暗道:“半夜三更,又有什么人来找张兄呢?”

  只听隔壁张正林附声忽然停止,接着也压低声喝道:“门外是谁?”

  那人沉声道,“你出来就知道了。”他话声方落,张正林已经很快开门出去,
低声喝道:“是那一条道上的朋友?”

  白士英听他口气,心下又是一怔,忖道:“张兄这口气,莫非也是江湖上人?”

  就在此时,只听张正林忽然轻哼一声,紧接着响起一阵轻微的衣袂掠风之耳,
已掠上墙头。这下,白士英不禁一呆。自已居然看走了眼,只要听这阵衣袂掠风
之声,经捷无比,张正林一身轻功,竟然极高。他有这一发现,岂肯轻易放过?
急忙推开窗,双脚轻轻一点,便已穿窗而出,再一吸气,平空拔身而上,登上屋
脊。

  只见一条黑彤,已在前面屋脊上,一闪而没。只要看这人的身形,明明就是
货郎张正林。白上英自然不肯放松,立即一吸真气:身如天龙驭风,横空掠过两
重屋脊,远远尾随下去,这回他看清楚了。张正林前面,果然连有一条黑影,正
在飞行奔掠。两人相跟足有七八丈远,一个尽力在前奔掠,一个提气紧追不舍。

  贬眼工夫,已经追出一里来远。剑河县,是僻处山区的小城,城墙依山而起。
前面那人奔近山麓,就朝山麓问一座小小的土地庙飞掠而入。张正林追到庙前,
脚下忽然停往,双拳一抱,大声道:“庙里是那一方道上朋友,把在下引来,有
何见教?”在他说话之时,白士英已经无声无息的掠到他身后数丈,一叫了闪入
右首树林。

  只听庙中有人接口道:“张朋友怎不进来?”

  张正林笑了笑道:“在下行走苗疆,将本求利,从没和道上朋友,有过梁子,
朋友既然把在下引来,有什么事怎不明白见告?”

  庙中那人道:“不错,咱们之间,没有梁子,只是咱们有话要问你。”

  张正林依然挺立不动,说道:“有什么活,这样不能说么?”

  庙中那人不耐道:“张正林,你可是不敢进来么?”

  张正林笑了笑道:“在下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听朋友的口气,朋友有事找
在下,并不是在下找朋友有事,这样藏头缩尾,岂是待朋友之道?”

  那人怒声道:“张正林,你在咱们兄弟面前,别再耍嘴皮子了,告诉你,你
要在这条道上走动,你就乖乖的进来,如果你不想在这条道上混了,你可以走,
明天一早,就得离开此地。”

  张正林听的一呆,问道:“朋友,这是谁定的规矩?”

  庙中那人道:“这你就不用问。”

  张正林道:“好,朋友这么说了,在下似乎非进来会会而不可了。”说着,
果然举步朝小庙中走去。

  土地庙山门敞开育,里面地方不大,只是没有点灯,黑越越的伸手不见五指。
张正林走进去了,但只走了三步,便身停往。三步,已可看到青石神案。神案后
面,当然就是神龛了,神龛里已经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了,神案离他面前,也不
过只有三步远近,这就是说明就只有这么一点地方,但张正林凝足目力,也看不
到对方躲在那里?

  他只走了三步,那倒并不是胆怯,敌暗我明,他自然非留退路不可,一旦遇
上袭击,离门只只有三步,自可及时退出。但就在他脚下一停,那人就冷冷的道
:“张正林,你尽可放心,咱门不会为难你的。”细听那人话声,似是人神龛中
发出来的。

  张正林不觉仰面道:“在下已经进来了,朋友有什么见教,现在可以说了。”

  只听另一个道:“咱们有话问你,张朋友最好实话实说,不可有半句虚言。”
此人说的话,却从左首传来。

  张正林微晒道:“朋友还没问我什么,怎知在下说的会是虚言?”

  神龛那人道:“张朋友没有虚言,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正林道,“你们究竟要问什么?”

  神龛中那人道:“张朋友这次要去那里?”

  张正林:“九里龙。”

  神龛中那人又道:“你一个人?”

  张正林道:“两个人。”

  神龛中那人又道:“还有一个是谁?”

  张正林道:“自然是在下朋友了。”

  神龛中人道:“我问的是此人姓甚名谁?”

  张正林道:“在下朋友姓白,名士英。”

  白士英隐身林中,距离土地庙,不过数丈远近,他们在庙中说的话,自然全
听到了,心中不禁一动,暗暗忖道,“看来贼党已经对自己起了怀疑。”

  只听神龛那人又道:“你们从那里来?”

  张正林道:“辰州。”

  神龛中那入又道:“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不错。”张正林接着问道:“你们问这些干什么?”

  只听左首那人道,“这个你不用多问。”

  神龛中人义道:“白士英是干什么的?”

  张正林道:“他背的药箱,你们说他是干什么的?”

  神龛那人道:“此人从未见过。”

  张正林道:“白兄一向在川康行医,你们自然没见过了。”

  神龛中人道:“那么他去九里龙作甚?”

  张正林火道:“他是李一舟老夫子的门人,李老夫子一向在苗疆行医,去年
故世了,遗命要他承继遗志,到这一带来行道,这样够了吧?”

  神龛中人道:“你知道的倒很详细。”

  张正林道:“在下是他朋友,自然很详细了。”

  神龛中人道:“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张正林道:“在下知道的,都己奉告了,朋友问了这许多话,也总可亮亮字
号吧?”

  神龛中人嘿然道:“这个张朋友就不用多问了。”

  张正林理直气壮的道:“为什么?”

  神龛中人冷林的道:“因为你知道的大多了,对你并无好处。”这话已经说
的很明显了,你如若还想在这条路上走动,知道的大多了,对你是不利的。张正
林不是傻子,这就拱拱手道:“既是如此,在下告退了。”神龛中人没有再说。

  张正林话声一落,迅快的转身退出,他并未停留,立即一路奔行而去。张正
林走了,但隐身林中的白士英,却并没有跟着回去。有人暗中注意了他,这人是
谁?他非弄弄清楚不可。因此他仍然隐伏林中,一动没动。约摸过了顿饭工夫,
依然不见有人出来,也没有一点动静。土地庙里,至少有两个人,难道他们会住
在庙里不成?

  白士英心头渐渐有些不耐,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又是一盏热茶工夫
过去了,土地庙还没有人出来,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有。白士英再也忍耐不住,
身形一晃,闪出树林,就已落到土地庙门口,他艺高明大,也不出声问话,就举
步朝庙中走去

  庙内静悄无人,也没点灯,自然一片阴森黯黑。白士英跨进庙门,就当门而
立,目光迅快的一转,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原来这土地庙,就只有这么一间,左
右前后,也不过五六丈见方。除了中间一个神龛,龛前在一张长形青石案,就别
无他物。

  神龛也不大,左右两幅神慢,斜斜的分开,里面端坐一对土地公和土地婆,
也不过一人来高,那里有什么人影子?这点地方,当然隐藏不了一个人;但方才
明明有两个人的声音。至少他亲眼目睹,有一个人进来,没有看到他出来。

  土地庙就只有这么一间,没有后门,也没有窗户,进来的人,非从大门退出
去不可,那么人呢?白士英当门而立,经过这一阵查看,己可断定这里已经绝没
有人,只是想不出两个贼人,是如问走的?他举步走入,左手屈指连弹,朝土地
公和土地婆身上弹去。

  但听「扑」、「扑」两声轻响,证叫确是泥塑的神份,但他还是不相信,缓
步走到神龛前面,伸手掀开神峻,神龛里自然不会有人。贼人有如此狡侩,也更
使他提高了警觉,夜色已深,贼人已去,他自然也不用在这里逗留了。回到客店,
依然穿窗而入。张正林早就回来了,此刻已经鼾声呼呼,从隔壁传来。白士英微
微一笑,也就解衣登榻,横身躺下。

  第二天一早,白士英起身下床。开出门去,张正林早己起未,他不但梳洗完
毕,而且己把货物装好了两只木箱,店队送来脸水,白士英洗了把脸,店伙又替
两人炒了两盘蛋炒饭送来,两人匆匆吃毕,会过店帐。张正林取出二两银子,交
给店伙,作为寄存马匹之用。店伙连声称谢,然后十分巴结的,从店后推出一轮
独轮小车,帮着张正林,把两只木箱装在车上。

  张正林双手挽注车柄,含笑道:“白兄,咱们走吧。”推动独轮车,往前行
去,白士英跟在他身后而行。

  离开剑门,一路西行,已是盘曲山麓间的羊肠小径,有时须随着山坡往上,
有时又得直下溪底,涉水而过。一路乱石磊磊,高低不平。张正林椎着独轮小车,
依然隧步如飞,看去似乎毫不吃力。白士英跟在他后面,不觉试探着道:“张兄
这样推着车赶路,不觉吃力么?”

  张正林回头笑道:“这车子只要把稳了,顺着势推,就并不吃力,据说,这
是诸葛丞相证南蛮时发明的,走山径小路,那是最便捷了,不过还得有些腕力,
幸亏兄弟从小练过几年庄稼把式,手上有几斤蛮力。”

  白士英故作惊奇的道:“原来张兄还会武功?”

  张正林笑了笑道:“咱门这一行,整天在外跑的人,多少都会一些,有时遇
上剪径贼,也可以防身自保。”他忽然回过头来,朝白士英看了一眼,又道:
“李老夫子一身武功,才高明呢。听说出自武当派,他可以析上一根树枝,当剑
来使,三五个里执兵刃的人,还近不了身,白兄是他衣钵传人,自然也差不到那
里去了。”

  白士英笑道:“咱们采药的,深入荒山,有时遇上虎豹,也是常有的人,拳
脚工夫,自然也不少了,先师昔年在荆山采药,曾遇上一位老道长,指点了一些
诀窍,其实也算不得是武当派弟子,兄弟更糟糕,还是小时候练的一点粗浅工夫,
连入门也谈不上。”

  张正林自然不会相信,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没多说,继续推着车朝前赶路。
走了一段路,张正林忍不住又道:“白兄,兄弟有一件事,本来不想说的,但想
想还是告诉你的好。”

  白士英心中不觉一动,问道:“张兄有什么话,但请直说。”

  张正林道:“兄弟只是奇怪,尊师李老夫子,一生药医施药,行善好施,遇
上贫困病人,不但不收医药费用,有时还送些银钱与人,在这条路上,不论汉入,
苗人,莫不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自然不可能会和人结下怨隙……”他口气微顿,
接道:“至于白兄,还是初次到贵州来,更不可能和入有什么梁子……”

  白士英知他说的是昨晚的下,一时故作不解,问道:“张兄,究竟有什么事?”

  张正林道:“事情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人向兄弟询问白兄来历。”

  白士英道:“那是什么人?”

  张正林道:“这人兄弟并不熟悉,只是听他口气,似乎不善,白兄留神些也
就是了。”

  白士英笑道:“这就奇了,兄弟初来贵州,怎会有人询及兄弟?哦,张兄,
这人是何模样?张兄总可告诉兄弟,兄弟今后也好多加注意。”

  张正林耸耸肩道:“兄弟根本没有看到他的人。”

  白士英道:“张兄没看他的人,他如何跟你询问兄弟的呢?”

  张正林道:“这个确实透着蹊跷。”他毫不隐瞒,把昨晚遇见之事,详细的
说了一遍。

  白士英故作惊奇,问道:“据张兄看,这两人会是那一路的人物?”

  张正林一面推车,一面说道:“这就难说得很,兄弟在这条路上,也跑了多
年,从未遇上过这等个情,以兄弟推想……”说到这里,忽然摇摇头道:“唉,
兄弟实在想不出来,也许对方只是觉得白兄眼生,误认为是他们的敌人,才找我
去问问的,白兄山不必放在心上。”

  白士英点点头:“张兄说的也是。”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转过两重山脚,一
条曲折的小径,直向前面溪底下去,远远望去,但见一片沙石,宛如大平原一般,
到处都是高底不平的石块。

  白士英道:“这是一条两山之间的大溪,如果山洪暴发,这条路不是就不能
通行么?”

  张正林笑了笑道:“不错,春秋两季水势大的时候,三里宽的山溪,就像一
条滚滚黄河,水势十分湍急,根本不能从溪底过去,那就得多走几十里路。”

  太阳渐渐直了,六月半,正是三伏天气,太阳猛得有如火伞。两人走在像沙
漠似溪底,脚下踩在每一块石头上,都像烙铁一般。上下交征,一阵阵的懊热,
使人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烘烘的。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微弱的
呻吟,随风传来。

  那卢音虽然微弱,白士英已经倏地站定,凝神细听了一阵,却又不再有第二
声传来,这就抬目叫道:“张兄,你可曾听到有人呻吟的声音么?”

  张正林徘着仙轮小车,木轮辗在溪底鹅卯般的乱石上,发出辘轳震响,自然
没听到那声呻吟。此刻他已走出三数丈远,听到白士英的话声,不觉车轮一停,
回头道:“兄弟怎么没有听到。”他话声方落,又有一声呻吟,随风传了过来。

  张正林悚然道:“果然是人的声音。”

  白士英耳朵何等敏锐,这第二声呻吟传来,他己听出声音来自右前方,而且
不出十丈之外。这就朝右前方一指,说道:“人可能就在这个方向了。”说着当
先奔了过去,但他并没有施展身手,只是比普遍快了一些。

  溪底当然不会是平整的,有些地方高的像一座小丘,有引进地方低洼的水滩
边,扑卧着一个身穿蓝布衣裤的汉于,以叹对他扑着一动不动,分明己是奄奄一
息。白士英奔到他身边,俯下身去,伸手把那汉子翻了过来,问道:“朋友怎么
了?”那汉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双目失神,张了张口,只发出一声低弱的呻吟。

  白士英抓起他左手,正待把他脉。张正林已经跟着奔了过来,一眼看到汉子
的情形,就大声悦道:“白兄,这人是中了暑,快喂他一升包行军散就好。”他
久走苗疆,自然一眼就看的出来。

  白士英暗暗叫了声「惭愧」,点头道:“张兄说的是。”放开那人手腕,正
待转身放下药箱取药。

  就在此时,那本来直挺挺躺的汉子,突然瞅然直起,右手抬腕,「达」的一
声,一蓬细如牛毛的蓝芒,朝白士英激射过来。白士英自然不会防备,这垂死的
人,会突然出手,向他袭击,但他一身武功,已非等闲,纵然事出意外,耳中听
到「达」的一声轻响,身形已如行云流水,轻快的地闪了开去。

  这一蓬毒针,来势极为神速,但白士英反应之快,居然比机簧发射的毒针还
快。快得几乎不着痕迹,好象他正转了个身一般,蓝芒如闪电般,他从腰间飞射
而过。张正林根本没看清楚,直等那蓬蓝芒从白士英身边射出,他才知道是那汉
子发的暗器,一时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声:“好个狗娘养的。”挥手一拳,迎
而直击过去。

  他这一拳含愤出手,自然也似快速。那汉子眼看偷袭不成,慌忙纵身想逃。
张正林本来击向他面前的拳头,因他身子上拔,「砰」然一声,正好击中他心窝。
那汉子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击的凭空飞出一丈来远,仰大跌落,双脚一伸,
就寂然不动。白士英立即跟踪掠了过去,但见那汉子后脑撞在一大石上,脑骨已
碎,脑浆迸出,早已气绝死去。

  张正林还不知道自己出手太重,大声叫道:“白兄别让他逃了,问同他这是
谁支使他来的?”

  白士英道,“他已经死了。”

  张正林听的一怔,问道,“他怎么死的?”

  白士英道:“他撞上石头后,大脑骨已碎,自然没命了。”

  “糟糕。”张正林顿顿足,气愤的道:“兄弟气他暗箭伤人,这一拳,出手
是重了些,唉,只可惜他死了,不然,总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主使的人来。”说
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咱门搜搜他身上看,山许可以找出一些蛛丝
马迹来,亦未可知。”

  白士英被他一语提醒,暗暗忖道:“看来自己经验不如这位张兄甚多。”一
面点头道,“张兄说的极是。”探手朝那汉子怀中掏去,只摸出几两碎银子,就
别无他物。

  张正林道,“白兄,他打出来的这蓬暗器,是用机簧射出来的,他身上不可
能没有针筒。”

  白士英伸手朝那汉子左手腕底一摸,果然缚着一个针筒,这就取了出来。针
筒不过五寸来长、色呈黝黑,自然是纯铜所制,筒口,是一个小巧的莲蓬头,针
孔密织,一次至少可以射出数十枚毒针,构造精巧,筒身上,还有两截皮带,可
以缚在腕底。

  白士英手中握着针筒,微微皱了下眉,说道:“好歹毒的暗器,要不是兄弟
命不该绝,正好转身去取药箱,侥幸避开,这一蓬毒针,共有四十九个针孔,只
要被它射中一支、就算不至送命,就够麻烦的了。”说到这里,不觉朝张正林苦
笑了笑道:“看来这人和昨晚向张兄询问兄弟来历的人,心是同党无疑,唉,本
来也许是一场误会,兄弟不可能会和他们有甚梁子,但这人一死,咱门梁子就结
定了。”

  张正林愤然道:“这些人事情没弄清楚,就骤下杀手,暗箭伤人,当真阴险
毒辣已极,梁子结就结了,俗语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小心些
就是了,谁还怕了他们不成?”他是个直性子的人,说来慷慨激昂,大有愤愤不
平之色。

  白士英心中晴道:“这位张兄,倒是性情中人。”一面含笑道:“话虽不错,
只是兄弟无缘无故,背上这个黑锅,岂不冤枉?”

  张正林说:“白兄,你把这个针筒收好,他们既然找上了咱们了,咱们就可
以找他们评理。”

  其实,白士英早就认出这管针筒的来历来了,但他并没多说,只是点点头道
:“张兄说的有理,咱门要能找到他们就好。”果然把那管针筒,收入包裹之中。

  张正林的脸上好像闪过一丝异样的笑容,他很快用沙石把那汉子的尸体埋了
起来,直起腰,仰天舒了口气,说道:“给他耽搁了老半天,咱们快些走吧。”
双手推着独轮小车,槐轭的朝溪底行去。

  不多一会,已经赶到对岸,山麓间,古木参天,浓阴蔽日,到了这里,就像
从沙漠走向了绿洲,一身焕热,立时为之尽涤。两人就在大树下坐下,吃了些干
粮,继续上路。从过了三里多宽的溪底开始,根本已经无路可走,山岭起伏,到
处都是密压压的森林,草长过人。

  张正林对这条路,果然十分熟悉,看也没看,推桌独轮小车,朝草丛中行去,
独轮车经过之处,比人还高的青草,纷纷从两边分开,开出了一条小径。草丛之
间,蛇鼠窜走,啼哮有声,它们是听到辘轳声,才避开去的。

  白士英跟在他后面,看到粗如儿臂,颜色斑涮的毒蛇,蜿蜒游走,有时还有
不知名的爬虫,有的色呈碧绿、有的红似珊瑚,一看就知具有剧毒,破它咬上一
口,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他纵然武功高强,心中也不禁暗暗发毛。

  这一路段,山势愈来愈险,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峻峰断崖,浓林如墨,不时
传来怪鸟的啼声,凄厉刺耳,益增恐怖。幽谷之间,弥漫着彩霞的烟云,那就是
苗疆最毒的漳气了。

  黄昏时光,赶到交蜜,这里浅溪纵横,流水烬缓,到处都是从山上限下的乱
石。张正林干惟独轮车,沿着一条水势湍急的山间走去。走了一箭来路,但见两
山如合,山势更见险峻,两人只是沿着山涧边上,曲折而行。洪洪水声,到了这
里,也愈来愈响,山涧尽头,两山已合,前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石洞。

  石洞比入峪高,深不见光,像雷鸣般的水声,恍如从洞中传出。张正林推着
车,朝洞中行去。白士英跟在他身后走入,但见洞内十分高大,走了十几步,才
微见光亮,隐隐可见有几个洞窟。张正林回头道:“这里叫做九迷洞,再进去就
有九个洞窟,路径分歧,极易迷失,不认识路人,走上半个月,也出不来。”

  他脚下极快,不向有天光的洞窟走,反而朝暗的一座洞窟中行去。白士英目
能夜视,自然看的清楚,这石而不但黝黑如墨,而且十分潮湿,窟顶不时的滴下
水珠,走了十几步,脚下已是积水没趾,两人涉水而行,又走了半里来路,前面
已有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但在石壁中间,约在齐腰处,有一个天然的月洞石门,宛如窗户一般。有几
股流水,从圆洞门中溢出。张正林走到洞口,先把捆在独轮车上的两只木箱取下,
放八月洞门中,然后双手举起独轮小车,也朝洞中送入,回头朝白士英笑了笑道
:“白兄小心些,跟着兄弟上来。”说完,右手一按,身子跃起,穿洞而入,已
经坐了下来。

  白士英跟着纵身跃上,原来这月洞门内,是一方足有六七尺见方的木排,浮
在水面之上,沿顶极低,只能坐在木徘之上,才不会碰上头。白士英奇道:“这
石窟之内,居然还有渡头。”

  张正林笑道:“这就是九里龙,足有九坐来长,据说下面潜伏着一条蚊龙,
所以不能点火,一点上火,那蚊龙还当是火龙珠,就要上来取。”

  白士英笑道:“原来还有这段神话。”

  张正林道:“白兄可是不相信么?这九里龙的水,据说和内海相通,潮涨时,
水就涨,潮落进,水就低,在这里翻了船,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就是飘到内海去
了。前几年就有几个水性好的汉子,打赌要下去瞧瞧有没有蚊龙,四个人下去了
三个,结果就这样一去不返,没有了消息,剩下了一个,心头又惊又怕,找来几
个苗人打捞了一天,连一具尸首也不见,这件啊,兄弟亲眼目睹,一点不假。”

  他踞坐木排前头,一面说话,双手交替,抡动一条粗索,本排缓缓朝前推进。
白士英目能夜视,凝足目力,朝这条夹弄似的水道看去,但见这条洞窟,转折甚
多,两边足有一丈多宽,水色如墨,显然深不可测。木排赖绳索拉着前进,但因
转折甚多,不时的东碰西碰,好在木排是用比手指还粗的山藤扎的甚是结实,但
因曲折大多,前进的速度,就大大的减低。

  白士英忍不注问道:“除了这条水路,就没有别的路可迎么?”

  张正林摇摇头道:“没有,九里龙四面环山,有许多地方,都是壁立于切的
峭壁,无路可通,因此孟家苗与世隔绝,很少到外面去,外面的人,也很少知道
里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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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苗女情深

  白士英道:“张兄对九里龙的情形倒是熟悉的很。”

  张正林笑了笑道:“兄弟是货郎,只要有利可图,那里部得去,老实说,九
里龙孟、宋、蔡、白四个村,货郎就只有我一个。”

  白士英道:“九里龙有四个村?”

  张正林道:“四个村,以孟家一族人数最多,其余三个族,当初都是孟家的
苗奴,人数不多,所以大家都叫孟家苗,其实每个村子少说也隔了一、二十里。”

  白士英道:“张兄知不知道鬼母教?”

  张正林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口中哦了一声笑道:“鬼母是他们信奉的神,祭
神大典,须由族长的妻子主祭,叫做鬼母耐德,这耐德,是一族之中,最具权威
的人。”

  白士英道:“那么族长呢?”

  张正林道:“孟家苗以女为主,耐德的女儿,是唯一继承鬼母的人,叫做公
主,族长都是赘婿,因妻而贵,其实并无实权。”

  白士英道:“原来如此,不是张兄说起,兄弟还不知道呢?”两人说话之间,
前面已经隐隐可见天光。

  张正林道:“快到地头了。”

  他双手交替,迅快拉着绳索,不多一会,本排已经划出山窟尽头。这是石壁
下一个四方形水潭,潭水不深,正好容得木排停泊,敢情是人工开鉴出来的。张
正林站起身子,把独轮小车和两只木箱,一齐放到岸上,然后跨上岸去,白士英
也跟着上岸。

  这时天色己黑,四处山彬重重,似是在一处山谷之中,从潭边开始,就有一
条羊肠小径,婉蜒朝谷外通去。张正林捆好木箱,回头道:“白兄,咱们走吧。”

  白士英道:“已经快到了么?”

  张正林推着独轮车,走在前面,说道:“快了,这里离马郎坡不过五里光景
了。”这一段山路,虽然还是崎岖难行,但总有一条羊肠小径可循,五里路,自
然用不了多少时间。正行之间,只听隔着山坡,传来一阵鸣鸣吹竹之声,和咚咚
鼓声,接着就听到一阵妙曼的歌声,因风传了过来。

  白士英问道:“张兄,这是他们的歌声?”

  张正林点点头道:“从六月初一开始,是他们放醉的日子,一共有一个月,
但六月半,是他门放醉最高潮了,白兄不妨判山坡上去瞧瞧,兄弟把东西寄到附
近苗人家里,就会赶来。”

  白士英正想问他,什么叫做「放醉」?张正林已经推着独轮小车,朝另一条
小径,如飞而去、山风吹来,歌声愈来愈啼亮。娇柔宛转之中,还夹杂男子粗旷
的声音,音节十分动人。白士英踏着月色,循声寻去,转过山腰、老远就看到一
座小山坡。

  草坪中间,有的吹着竹筒,有的敲着皮鼓,也有拍着手掌相和的。许多艳装
苗女,有的站在疏林之中,有的站在花丛之前,她们口中都在唱着山歌,因为人
数众多,合在一起,更显得妙曼动听。草坪中间,围着不少青年,边跳边唱,边
唱边舞,因为有女的相和,就跳得更加起劲。

  白士英虽然不懂他们唱些什么?但只觉歌声十分幽美。月光如洗,清歌妙舞,
正在如火如茶的进行,这是苗疆青年男女青春的旋律。白士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
样热烈的场面,心中暗想:“这大概就是张正林说的「放醉」了?”他虽没到过
苗疆,但听苗人「跳月」的事,一时觉得很好奇,忍不住朝那小山走去。

  小山坡,自然并不高,只是一个土丘,山顶上,地方不大,却有着疏朗朗的
几棵巨松,地上嫩草和茵。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透过松针,洒在身上,疏而不
密,长衫上好像画了一幅古画,平添几分幽趣。山坡下面,载歌载舞,已经进入
了高潮。许多花枝招展的苗女,在同伴推呀拖呀的情形下,半推半就,一个接着
一个的进入场中。

  男人们更是欢声雷动,跳得更热,唱得更味亮。有的已经成双成对的双双合
舞,有的还在边舞边走,找寻自己合意的对象。大伙儿都在心弦跳跃,如痴如狂,
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山坡上的白士英。白士英也被眼前的艳丽风光,美妙歌声,
看的目迷五色,陶然欲醉。

  就在此时,但听山坡左侧一片树木之间,忽然传出一个娇脆脆的歌声。那歌
声有如山谷黄茸,轻盈啼亮,不但娇美悦耳,而且使人有甜美之感。歌声由远而
近,许多本来在场中又唱又跳的青年,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纷纷围着那片树林
出口,争相唱和起来。

  白士英同时发现本来成双成对的舞侣,也在此时,手拉着手,一对对,一双
双的朝那歌声逐渐围拢过去。好像那歌声有着极大魔力,把场中所有的人,都吸
引了过去,也好像大家狂欢而热烈的歌舞,都是为她一人而歌舞的。

  白士英感到好奇,这人会是谁呢?歌、舞,已经由草坪中间,移到了那片树
林前面。大家还是唱的那么撩亮,但那是属和着林内的歌声而唱。大家也还是那
么兴高采烈,那也是依林中歌声节拍而跳。甜美的歌声,渐渐从林中出来了,那
自然也是一个苗装少女,白士英自然极为注意她。

  月光底下,只见她秀发披肩,上身穿一件绣工精巧的短袄,没有衣领,双襟
对开,束一条金纱绣花的阔带,从颈口到胸口,敞露了一大块,下面一条百招细
绣短裙,长不盈尺,两条雪白细腻的大腿,也露出了一大截,赤着双足、颈项、
手腕、足踝上,都戴着或大或小的银圈。苗条而蛔娜的身材,在月光映照之下,
真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无怪这许多苗疆青年要为她而风靡。

  那女郎边唱边走,舞步轻盈,班手配合着她的歌唱,比划出各种姿势,两条
套着锡的手臂,宛如在春风中摇曳的柳条,姿势优美,柔若无骨。白士英只是好
奇,才到山坡上来瞧瞧的,他心里有事,自然没有欣赏苗疆女郎的心情;但这样
一个美丽的少女,仍令他无法不欣赏,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直瞧。

  那少女走出树林,对大家围着她唱和卡跳舞:她却视若无睹,只是一个人边
歌边舞,缓缓的朝前行去。围着她的人,都好像生怕亵读了她一般。虽然述是围
着她唱呀跳呀,但她经过之处,却纷纷让了开去。不,大家只是围着她后退,男
男女女围着的圈子,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而移动。

  终于大家又回到了草坡中间,这是歌唱,舞蹈的最高潮了。大家像是群星拱
月一般,把她围在中央。其中有几个方才没有找到对象的青年,也许他们等的就
是她,这时就在边唱边舞中。走向中央,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迎合着她。

  异性的歌声,本是最具有挑逗性的,但她依然一个人清歌曼舞,落落寡合,
对他们连看也没看一眼。大家心里都禁不住暗暗奇怪。她难道已有了情郎?她盼
情郎,会是谁呢?那少女娇脆的歌声,渐渐的充满幽怨!她仰首向天,一只雪白
的手腕、也向天作出了祈求的舞姿,歌声缠绵徘侧。生似向嫦娥倾诉,她的情郎
怎么不来呢?

  她又随着歌舞,缓缓的从人群中走出。围着她的人,自然还是纷纷的让开了
路;但这回他们,并没有再围着她。草坪中间,并没有因她的离开而减少了欢乐
的气氛,大家还是双双对对的歌唱在一起。只有少数几个人,因得不到她的两情
相悦,像是失魂落魄一般,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那少女仍然一路载歌载舞的走着,只是脚下轻快了许多。她并没有回向树林,
而是笔直的向山坡走来。白士英发觉她朝山坡上走来,要待退走,已是来不及了。
因为山坡并不高,他就算以最快的身法退走,还是会被她发现的。

  张正林告诉过他,被她发现了,自然会发生误会,对他苗疆之行,岂非前功
尽弃?倒不如站着不动的好,最多是偷看他们的歌舞,如果引起误会的话,等张
正林来了,就好向他们解释清楚,心念转动,也就背着双手,倚树而立,站着不
动,作出欣赏之状。

  那少女像一只彩蝶,已经轻盈地,翩然地飞到了他面前。她柔若无骨的双手,
仍然一高一低的随着轻快的步伐,舞个不停,口中也同样的唱的较为低沉,好像
在倾诉着衷情。白士英虽然听不懂她唱的词句,但声调之幽美,几乎是人类歌唱
中最好的歌曲了。

  四目相对这一刹那,白士英的呼吸,几乎有逼促之感。方才他不过远远的看
到一个苗条而美丽的影子,已经觉得她很美,现在对了面,两人相距不过数尺,
看的自然更为清楚。这少女有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有两条
弯弯的眉毛,纤细整齐,不描而黛。有一根玉管似的鼻子,配着红菱般的啼唇,
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微微露出了些编贝般的皓齿。

  最使人感到怦然心动的是她没有领子的短袄,露出了她圆润白腻,完全无缺
的脖子,和半掩半映一双玉球般饱满而耸起的胸脯。当然,美的地方大多了,比
如:她那纤细的腰肢,和短裙底下,比羊脂白玉还要细腻纤秀的半截大腿,晶莹
如同软玉,完美无比的天然玉足。有美皆备,无丽不臻。他简直不敢多看,不敢
多想。

  任何人只要多看她一眼,准会情不自禁。那少女在白士英面前轻歌曼舞,笑
靥如花,眼波欲流,就像一朵含苞初放的白百合,在轻风中摇曳。皎洁的月光,
照在她脸上,似羞还笑,洋溢着欢欣,她那娇柔而略带挑逗的歌声,好像充满着
新的希望。

  这使在山坡下尽情歌舞的苗族男女,感到十分惊奇,他们都止不注仰起了头,
朝山坡上看来。那少女更是喜悦,边唱边舞之中,朝白士英嫣然一笑,忽然软绵
绵的抬起那莹白似玉的皓腕,羞涩的送到白士英的面刚。她没有说话,只是脉脉
含情的望着白士英。

  白士英一时惊讶的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该如何才好?那少女看他拘谨的模样,
不觉展齿一笑,伸在他面前纤纤玉手,轻轻抬了一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这明
明是向白士英示意,要她去牵她的手。白士英不知这是苗人的什么礼节?但那少
女请示的很明白了,这是要邀自己和她一起跳舞。

  他听说过苗人好客,对汉人尤其欢迎,她邀请自己跳舞,是表示友善之意,
自然不能拒绝。白士英踌躇着只好伸着手出去,那少女脂光如玉的脸上,忽然微
微一红,娇羞之中,流露出万分喜悦,没待白士英碰到她的手前,很快就一把拉
住了白士英的手,轻轻往外一荡,左手随着扬起,扭着腰肢,曼步轻歌,边跳边
走,朝山坡下走去。

  白士英被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紧紧牵着,身不由主,也只好跟着她的步伐,
邯郸学步。差幸他方才已经看了一会,他们跳的舞,步法简单,又有歌声的节拍
可循,走了几步,已经差不多可以领悟。那少女牵着他的手,本来还在暗中示意,
看他很快就能和自己步法相合,更是高兴。

  山坡下面的人,看到少女和白士英手牵手的下来,大家不觉纷纷拍起手来。
人丛中也有吹口哨的,也有高声怪叫的,一时欢动如狂。两人从山坡一路手牵手
的跳向平地,就被一大群男女一层层的围在中间。吹竹筒和打皮鼓的声音愈来愈
急,围着他们的青年男女,唱和的更响,也跳得更快。

  大家尽情的歌唱,尽情的笑。白士英初时还有些尴尬,但眼看大家都是如此,
也随着手舞足蹈起来。那少女自然更为高兴,眼波流盼,腰肢轻摆,脸上更是红
菠酸的,笑靥含春,洋溢着喜悦。

  月亮已经到了中天,鼓声渐渐停了下来。歌声乍歇,跳舞自然也停止了。男
的已经跳得气喘如牛,女的也香汗淋漓。大家脉脉含睬,相视一笑。接着方才跳
舞时的伴侣,男女成双,双双对对,手携着手,离开草坪中央。有的就在林前,
并肩坐下,有的已经隐入了花丛深处。有的还站着说话,有的已经悄悄溜走。反
正大家已经散了,各人都找到了伴侣。

  方才是由互相唱和而结识,现在正好喂喂细语,互通款曲。那少女朝白士英
腼腆一笑,拉着白士英的手,并肩朝山坡上走去。白士英和她言语不通,只好硬
着头床,任由她手牵着手的拉着走。两人重又回到小山顶上,走到一大棵树底下。

  那少女回眸一笑,倚着树根坐下,然后仰脸望着白士英,拍拍她身边地上,
意思要他也坐下来。白士英只得跟着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那少女看
他是个谦谦君子,更是喜悦,腆颜一笑,自动的坐近了些,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
着他。樱唇轻启,低低的道:“歹阿里郎?”这是苗语,意思是: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一开口,语声清柔娇腕,甚是悦耳。但白士英初到苗狐,自然不知道她
说的什么,只好摇了摇了头。摇头,自然表示听不懂。那少女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忽然抿抿嘴,轻笑道:“你连一句苗语也听不懂?”她居然说的一口汉语,只是
口音稍微生涩了些。

  白士英听的大奇,望着她道:“姑娘原来会说汉语。”

  那少女微微摇头,柔声道,“我说的不好。”

  白士英问道:“那么姑娘方才说的什么呢?”

  那少女眨动一双像星星般发亮的眼睛,偏着头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叫什
么名字?”

  白士英「哦」了一声,笑道:“在下白士英,姑娘呢?”

  那少女道:“我叫孟双双,孟夫子的孟,双双对对的双。”

  白士英听的更奇,问道:“孟姑娘念过汉书。”她知道孟夫子,自然念过汉
书了。

  孟双双朝他点点头,说道:“念过一本三字经。”说到这里,忽然轻「嗯」
了一声,又道:“你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白士英道:“今晚刚到的。”孟双双又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白士英道:“我和一个叫张正林的货郎一起来的。”孟双双道:“那你也是
货郎了?”

  白士英道:“不是,我是行医的郎中。”

  孟双双喜孜孜的道:“那好极了,我祖母病的很厉害,连巫师都治不好,你
会看病,那真是太好了,白哥哥,我就带你去。”

  白士英道:“孟姑娘还得梢候一会。”

  孟双双还当他要和自己诉说情话,粉脸微红,似喜还羞的膘了一眼,轻声问
道:“你还要再坐一会么?”

  白士英道:“在下和姓张的朋友约在这里见面,他还没来。”

  孟双双道:“你朋友这时候还没来,我们只管先走,我会叫人去找他的,到
了孟家寨,还怕走丢?”

  白士英道:“不,我们还是等他的好,我的药箱,还在他车上。”

  孟双双攒攒道:“你知道他到那里去了?怎么还不来呢?”

  只听坡后有人大笑道:“在下早就来了,只怕惊动了公主和白兄的情话。”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已从山坡后面跳了上来那正是货郎张正林。

  「公主」这两个字,听的白士英大感惊讶,他脸上讪讪有些不好意思,慌忙
站了起来,说道:“张兄来的正好。”

  孟双双跟着站起,娇哎道:“讨厌。”

  张正林笑了笑道:“我们这位白兄不讨厌吧?”一面又朝白士英拱拱手道:
“恭喜白兄,一到九里龙,就认识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孟公主,真是福慧双修,
艳福不浅。”

  白士英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忙道:“张兄休得取笑。”

  孟双双是苗族少女,听到张正林当面说她是如花如玉的大美人,不但不以为
笑滤,而且心里十分高兴,娇笑道:“白哥哥,他已经来了,我们走吧。”说着
伸手拉着白士英的手要走。白士英被他闹了个面红耳赤,大为尴尬。

  张正林忙道:“白兄只管和孟公主先去,兄弟随后自会把药箱送去的。”孟
双双也没待白士英多说,拉着他就走。

  这座小山坡,就像是孟家寨前门前的一道照墙。白士英随着孟双双转过山坡,
就有一条较为宽阔平坦的石砌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林。这条路很少曲折,转
过一重山脚,就看到两道粗木的栅门。这是四面环山的一片广大盆地,一眼望去,
茅屋柿比,也有三五成群,自成一簇的,也有独自一幢,依山而居的,反正都是
在这一片山拗之间,聚族而居。

  沿着这条石砌道路进入栅门,又走了半里光景,已经到了一座不算太高的山
冈下面。月光之下,但见一座覆盖极广的茅屋,黑压压一片,血立在山麓之间。
孟双双拉着白士英,脚下不停,笔直往里奔去。这一幢茅屋,构造十分突出,前
面一排,就像是穿堂,经过穿堂,是一个大天井,迎面又是一排茅屋,中间一间,
透射出灯光,却垂着一徘用回木串成的珠帘。

  孟双双一手拉着白士英,穿帘而入。屋中灯光极亮,陈设也极简单,上首一
张藤榻上,踞坐着一个头挽发譬的肥胖苗人,卷须虬髯,看去约模五十出头,他
上身穿一件白麻背心,露出虬筋纠结的一双胳膊,下面穿一条宽大的黑裤。  
藤榻边上,一张矮儿上,放着一个装酒的瓦罐,此刻那老苗人正在啃着烟煎的鸡
腿喝酒。

  他一眼看到孟双双拖着白士英闯了进来,不觉微微一怔,但立即放下酒罐,
双手在他宽大的裤上,抹了抹,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这当然是看到白士英一身汉
人装束,表示欢迎之意。孟双双没待对方开口,早已放开了拉着白士英的手,翩
然奔到那老苗入身旁唁唁呱呱的说了几句。

  那老苗人一面点头,但他目光却向白士英身上打转,等孟双双把话说完,他
才含笑朝白士英拱拱手道:“欢迎,欢迎。”这两句话,说的极为生硬。

  孟双双转脸朝白士英道:“这是我爹,也是我们孟家苗的族长。”

  白士英跟着向上抱拳一礼,说道:“在下久仰族长大名,今晚幸会。”孟双
双把他说的话,又用苗语给爹翻了。孟族长更是高兴,指指边上一张藤椅,口中
咕咕的说了两句。

  孟双双嫣然一笑道:“我爹说你是远客,请坐。”白士英知道苗人性直,就
不客气在藤椅上坐下。

  孟族长等他做下,立即取起他方才喝的那个酒罐,递了过来。孟双双站在她
爹身边,抿抿嘴,含笑道:“我爹请你喝酒。”

  白士英知道他此举表示对自己的敬意,要是不喝,就是瞧不起他了,这就慌
忙双手接过瓦罐,大大的喝了一口,才放回几上。酒是好酒,很香,很醇,孟族
长又朝孟双双叽哩咕峪的说了两句。

  孟双双才美目含睬,娇声说道:“我爹问你,你能治得好我祖母的病么?”

  白士英听的一呆,答道:“在下要看过令祖母生的是什么病,再诊过脉,才
能知道。”

  孟双双又把这后告诉了爹。孟族长朝她女儿,又说了几句。孟双双点头,然
后朝白士英道:“我爹要我去问问娘,白哥哥,你请坐一会。”说着,就像燕子
般,轻盈的朝屋后奔了进去。

  孟族长望着白上英笑笑,又把那瓦罐递了过来。白士英和他语言不通,但人
家把酒递过来了,盛情难却,不得不喝,只得接过酒罐,又大大的喝了一口,才
把酒罐递还。孟族长口中说了两声「好」,仰起脖子,「咕」的喝了一口,又把
酒罐朝白士英递来。

  这可不得了,孟双双走了,没人做翻译,自然只有喝酒。白士英估计,这一
个瓦罐,至少有三五斤酒、如果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下去,立时可以喝光。这酒,
比剑河客栈里卖的茅台酒,还要厉害得多,但他无法推辞,只得又接过瓦罐,喝
了一口。

  孟族长酒兴极分,看到白士英酒量好,不觉大为高兴,自己喝过一口,又递
过来。白士英暗暗叫苦,此时除了舍命陪君子,只有希望孟双双早些出来。这样
你一口,我一口喝个不停,不过盏茶工夫,已把瓦罐内的酒喝光。

  孟族长目露惊奇,连声说「好」,接着举起蒲扇般手掌,轻轻击了两下。只
见从左首房中,急步走出两个年轻苗妇,朝孟族长躬身一礼,柔顺的说了一句苗
语。这两个苗妇敢情是孟族长的待妾,她们似是在向孟族长请示。

  孟族长指着瓦罐,大声叫着,看他神情,显然是说「快些添酒」的意思。两
个苗妇应了一声,由左首一个从矮几上取起瓦罐,躬身而退。不多一会,只见她
们每人手上各自捧着一个瓦罐走上,一齐放到几上,才行退去。

  白士英看的暗暗皱眉,心想:“苗人如此喝酒,自己如何受得了?”

  孟族长朝他呵呵一笑,仰手捧起酒罐,喝了一口,白士英只得学他模样,也
捧起酒罐,喝了一口。他到了此时,只好仗着精纯内功,先把酒逼往了再说,孟
族长看他酒过极洪,更是喜动颜色,放下酒罐,一挑大拇指,一阵呵呵大笑。白
士英同样朝他挑着大拇指,然后拱了拱手,表示对他酒量,十分佩服。孟族长极
为高兴,又呵呵大笑了起来。

  这时只见一名腰挂着苗刀,一边革囊中插着一排竹箭的苗人,引着张正林走
了进来。张正林捧着药箱走入,看到孟族长,立即放下药箱,趋上几步,连连抱
拳,口中叽咕咕的说着苗语。孟族长也站起身,和他以苗语谈话,然后取起卤前
瓦罐,自己先喝了一口;朝张正林递去。

  张正林双手接过,也大大的喝了一口,把瓦罐放回几上,取起药箱,送到白
士英面前,笑道:“白兄,兄弟来的不慢吧?”

  白士英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张兄了,你再不来,兄弟这点酒量,快要醉
倒了。”孟族长敢情能听不能说,一手摸虬髯,洪声大笑。

  张正林问道:“孟公主呢?”

  白士英道:“她进去了。”话声甫落,孟双双已经一阵风般飞奔了出来,朝
白士英招招手道,“白哥哥,我娘请你进去哩。”一面回头朝孟族长说了几句,
孟族长只是点头。

  白士英捧着药箱,问道:“是不是给令祖母看病去?”

  孟双双娇咳着道:“白哥哥不用多问,是我娘先要看看你。”说完,也不管
当着她爹面前,伸手拉着白士英就走。

  孟族长看她女儿和白士英这般要好,心里一阵高兴,望着张正林呵呵大笑。
张正林怎么也没想到白士英一来,就会被孟公主选上,看着两人后影,不禁微微
发呆。孟族长这一大笑,才把张正林惊醒过来,连忙含笑道:“公主眼光真是不
错,敝友不但文武全才,又精干医道,是李一丹李药师的得意传人。”他说的当
然是苗语。

  孟族长一手摸着虬髯,呵呵笑道:“咱们几个村子里的小伙子,小女没有一
个看得上,他喜欢汉家郎,老夫也只好就由她去了。”

  张正林笑了笑道:“敝友能获得公主垂青,在下也与有荣焉。”

  孟族长大笑端起瓦罐,说道:“喝酒喝酒。”

  白士英被孟双双拉着手,身不由已随她急步奔入后院,后院当然要经过一个
小天井,茅檐回廊,别饶幽趣。小院落中,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卉,踏进后院,
就可闻到一股清香,长廊尽头,是一排三间茅屋,孟双双拉着他就直向中间一间
行去。

  门口,也像前面一样,挂着一徘用木珠串成的帘子,孟双双手牵手的拉着白
士英掀帘而入。白士英目光一动,发现这间屋里的布置,竟和汉人家相似。上首
摆着一张长案,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排椅几,而且还是上等红捕经过精工雕
刻制成,但一看就知年代已经相当久远了。

  这时,八仙桌上,放着一盏高脚油灯,照的一室通明。左上首,端坐着一个
苗装妇人,面貌白皙,鬓发微见花。白士英曾听张正林说过,孟家苗重男轻女,
族长的正妻,就是鬼母耐德,女儿叫做公主,也就是将来的「鬼母耐德」。公主
不出嫁,只能招赘,赘婿就是未来的族长,那么孟双双的母亲自然就是鬼母耐德
了。

  孟双双叫了声:“娘,白哥哥来啦。”一面朝白士英低声:“那就是我娘。”

  白士英心中暗暗惊奇,孟双双和她娘说的竟是汉语,心念转动,立即朝那苗
妇拱手作揖道:“在下见过耐德。”

  耐德早就打量着他,额首笑道:“白先生请坐。”白士英暗暗奇怪这位鬼母
「耐德」,汉语说的极好。

  孟双双嫣然一笑,亲切的道:“白哥哥,你坐呀。”

  她形迹亲密,白士英方才在孟族长面前,倒也不觉得什么?但此刻在能说汉
语的耐德面前,却不禁脸上感到一红,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道:“在下告坐。”
把药箱放在几上,然后在下首一张椅上落座。

  耐德目光一抬,含笑道:“老身听小女说,白先生精擅医道。”

  白士英道:“不敢,在下稍通医理。”

  耐德又道:“白先生第一次到咱们这里来?”

  白士英道:“是的,先师在日,一向是在苗岭一带行医,在下奉先师遗命,
才到这一带来的。”

  耐德看了他一眼,问道:“白先生尊师是谁?”

  白士英道:“先师姓李,人称李一丹。”

  耐德点点头道:“李药师名满苗疆,疑难杂症,均可一齐病除,白先生既是
李药师的高足,那就好了。”说到这里,接着道:“家母今年七十有九,平日身
体极为健朗,上月初忽然染恙,初时只是不思饮食,昏倦欲睡,如今逐渐加重,
神形消瘦,有时好像还有吃语,咱门附近有名的巫医,都治不好,不知白先生是
否能治?”

  白士英道:“汉医首重望,闻,问,切,必须切过脉,才能探求病因,对症
投药,才不致有误。”

  耐备听的连连点头道:“白先生高论极是,足见医道高明了。”一面转头朝
孟双双道:“双双,你陪白先生进来,一起去看看你祖母的病。”说完,站起身
子,当先朝左首一间房中走去。

  孟双双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白哥哥,我们进去。”白士英捧起小药箱,
跟着往屋中行去。

  这房中,陈设简单,放着一张雕花大床,一张陈旧的铜镜妆台,另外是一张
方桌,几把椅子;但在苗人家中,有这样摆设,已是绝无仅有了。大床上,躺卧
着一个老苗妇,白发鸨脸,已经形容枯槁,消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此时定着一
双无神的眼睛,张口呼吸,已只有奄奄一息。

  耐德站在床前,眼看母亲病势如此沉重,止不住睫含泪水,面有戚容,看到
白士英走入,不觉问道:“白先生,你看家母还有救么?”

  白士英道:“耐德放心,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耐德道:“白先生如能把家母的病治好,老身自会重重的谢你。”

  白士英道:“耐德言重了,医者有割股之心,尽我之能给老耐德治病,乃是
在下的天责,怎敢当得重酬二字,耐德请把老耐德的手腕取出来,在下先切切脉
象如何?”

  耐德点点头道:“白先生真是高明之士。”说着,轻轻把老苗妇的手取出。

  白士英走到床前,孟双双很快端过一把椅子说道:“白哥哥,你坐呀。”

  白士英也不客气,就在床前坐下,按在老苗妇脉门之上,仔细的切了一阵,
才抬头道:“耐德,在下还要切切老耐德右手的脉。”耐德点点头,轻轻的替老
苗妇转了个身。

  白士英又切了她的右脉,起身取过药箱,打开箱盖,取出一块竹片,对耐德
道:“在下还要看看老耐德的舌苔。”

  耐德问道:“白先生要如何看法?”

  白士英道:“只要拨开老耐德牙关,就可看到了。”

  耐德道:“那就请白先生动手好了。”

  白士英朝孟双双道:“那么就请孟公主把灯盏取过来。”孟双双答应一声,
从桌上捧着灯盏,走近床前。白士英用竹片轻轻拨开老苗妇牙关,只见她整条舌
头色呈乌黑,四周还生着许多芒刺。

  耐德吃惊道:“家母是中了毒么?”

  白士英抽出竹片,回头道:“老耐德不是中毒,这是瘟病。”

  耐德望着白士英,问道:“什么叫做瘟病?”

  白士英示意孟双双仍把灯盏放回桌上,一面说道:“黄帝素问曾说:「阳明
司天,冬之气,其病瘟」。瘟病,就是热病的总称,也是四时不正之气。邪之渐
受者为温,急中者为热,老耐德此症,是温毒而兼暑湿,冬时热毒内伏,到了长
夏,与兴湿并发,复因初时误投发散之剂,热毒不得外解,陷入于里,致使温邪,
阻滞经脉,故而多寐,时日稍久,热人心援,故而神昏,且多呓语。”

  耐德道:“白先生医道真是高明已极,你说的一点不错,家母确是如此,只
不知是否有救?”

  白士英微微一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此症是数种症候并发,本属险症,要
是换了常人,早已无救,所幸老耐德内功极为精纯,目前只是温毒内陷,暑湿积
滞,真气遭受阻遏,只要清暑化湿,使湿邪皆从清道而出,病有去路,气机自能
通畅,很快就会痊愈了。”

  耐德感激的道:“家母病症,全仗白先生救治了。”

  白士英连说不敢,略作沉思,就到方桌前面,打开药箱,取出两个小瓶,那
是「牛黄丸」和「至宝丹」,各自倾了六粒,研成细未。然后又从箱里取出李药
师精合的「冰雪行军散」,用银匙挑了少许,加入药未之中,分为两服,用纸包
好。接着朝耐德说道:“这是两包药粉,第一包此刻就给用温水灌下,第二包,
要等一个时辰之后再服。”

  耐德看了这小小两包药粉,心中还有些不信,问道:“白先生,这两包药粉,
就可治愈家母的病么?”

  白士英道:“这两包药,功能清温毒,理暑湿,老耐德服下之后,病症即可
减轻,等明天在下替她切过脉象之后,需用何种药物,就得另行配合了。”

  耐德道:“原来如此。”接着朝孟双双说道:“双双,你去倒一碗开水来,
给你祖母喂药。”孟双双答应一声,翩然往外走去。不多一回,孟双双端着一碗
温开水走入。耐德取过药粉,拨开老苗妇牙关,把药灌了下去。

  白士英道:“老耐德服下此药,大概有十个时辰,药力行散,就会清醒过来,
因体内温热,抖济稍解,也许会觉腹中有些饥饿,但除了开水,不可进食,等第
二色药粉服下之后,最好让她睡上一回。”

  耐德点头道:“白先生说的,老身归当谨记。”

  白士英收起药箱,拱拱手道:“敝友在前面等候、在下告辞了。”

  耐德道:“白先生是我问孟家的贵客,自然住在我们这里。”

  白士英道:“敝友张正林,还在前面等候。”

  耐德道:“白先生还有一个朋友同来?既是白先生的朋友,以是我们的贵客
了,就该一起住我们这里才是。”

  孟双双道:“白哥哥的朋友,叫做张正林,娘还记得不?他就是去年来过的
那个货郎。”

  耐德「哦」了一声,道,“你说就是那个年轻货郎?他往在那一家?白先生
住我们这里,他自然也留下来了。”

  白士英原无一定住处,而且他远来苗疆,也另有目的,眼看耐德一再挽留,
自然正中下怀。苗人好客,也不容自己推辞,这就拱拱手道:“在下打扰耐德,
实在过意不去。”

  耐德道:“白先生不用客气。”接着朝孟双双吩咐道:“双双,你领白先生
到客府休息吧。”

  孟双双嫣然一笑迫,“白哥哥,你跟我来。”说着,正待朝门外行去。

  耐德又道:“双双,你爹是老酒鬼,只知道喝酒,白先生他们是汉人,不能
和你爹比,时间也不早了,叫他不可再拿酒灌客人了。”孟双双答应一声,轻盈
的掀帘走去。

  白士英朝耐德欠身一礼,跟着孟双双退出。两人回出后院,踏上长廊,孟双
双忽然回眸一笑道:“白哥哥,你看出来了没有?娘对你很好呢。”

  白士英道:“令堂是个慈祥的人,待人和蔼、亲切。”

  孟双双抿抿嘴道:“我们九里龙孟家苗四村子的人,部怕我娘,她平日很少
和人说话,说话的时候,也很少有笑容,我看得出来,娘对你是另眼相看。”

  石中英笑了笑道:“那是因为我是客人的关系。”

  孟双双忽然扭头道:“才不呢。”说话之间,已经走出前院,隔着屏风,只
听孟族长和张正林正在用苗语交谈,欢笑甚洽。孟族长的笑声,甚是洪亮,是笑
的十分得意。

  孟双双低低的道:“他们正在说我们呢。”说完,娇声的说了一句苗语,翩
然往外闪了出去。

  白士英跟着走出,孟双双早已傍着孟族长,叽叽咕咕的说着苗语,她声若出
谷黄莺,越是听不懂的话,听来更觉特别清脆悦耳。她一段话,说的当然是白士
英替老耐德诊病的经过。张正林脸上,不期而然流露出惊讶神色,眼珠转动,不
知他在想着什么心事?一个人心里有事,脸上多少总会流露出:一些神情来的,
旁人如果细心一些,也许会看的出来,但白士英并未留神看他。

  孟族长听不住点点头,接着呵呵一笑,朝白士英点头说了句:“好。”接着
又朝张正林说了几句苗语。

  张正林连连拱手,也以苗语答了几句。他们虽以苗语交谈,但白士英也可以
猜想得到。孟族长是要张正林也留下来,张正林说的是感谢的话。孟双双眼波一
转瞟着白士英,亲切的道:“白哥哥,你们随我来咯。”举步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士英,张正林一齐朝孟族长拱手为礼,然后随着孟双双走去。孟双双掀起
布帘,当先走入,随手点起一盏油灯。白士英也跟着走入,只见这房间中,地方
相当宽敞,靠壁有一个上坑,上面铺着厚厚的细草。房中除了这个土坑,就别无
家具,苗人都是席地睡的,有一个土坑,已经很不错了。

  孟双双引着两人入内,就放下灯盏,说道:“白哥哥,你们先请坐,我去拿
被来。”

  张正林忙道:“孟公主,这样可以了,不用…”

  孟双双早已翩然出,不多一回,只见她手捧着一个绣花枕头,一条丝质绣花
薄被进来。她身后还跟一个苗妇,从中间客堂中,搬来一张矮几,放好灯盏,先
行退出。孟双双把枕头和丝被放到坑上,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我听说汉人睡
觉,都用枕头,没有枕头,会睡不熟的,可惜我只有一个枕头,张先生就只有委
屈了。”这话是说,这个绣着鸳鸯的枕头,和这条丝被,都是她的了。

  张正林忙道:“孟公主不用客气,在下习惯了,什么地方都可以睡。”

  白士英也道:“孟公主,在下也不用枕头,天气很热,这条被也用不着……”

  孟双双含情脉脉,柔声道:“这里天气,过了子夜就会凉,你还和我客气么?
时间不早啦,你们睡吧。”说完,嫣然一笑,退出房去。

  张正林望着白士英,耸耸肩,笑道:“白兄能得孟公主垂青,艳福不浅,连
兄弟也占光不少。”

  白士英脸上一红,说道:“张兄休得取笑。”

  张正林正容道:“兄弟说的可不是取笑,今晚你不是和孟公主一起跳了舞么?”

  白士英道,“张兄不是说苗人最欢迎汉人么?”

  张正林道:“话是不错,苗人都喜欢和汉人交往,尤其汉人住到他们家里来,
认为是最有面子的事,但你和公主一起「跳月」,情形就不同了。”

  白士英问道:“如何不同?”

  张正林道:“孟家苗每年从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底止,这一个月,名为「放
醉」;因为他们聚族而居,同村男女,不能婚配,这一月,是「摇马郎」的季节,
附近几个村子的少男少女,就在山坡前面,选择情投意合的终身伴侣。孟公主读
过队书,又是九里龙孟家的一朵鲜花,附近几村子的苗人子弟,她自然不会看在
眼里,这就选上了你白兄,难道她对你的情意,白兄还会看不出来。”

  白士英听的不由跳了起来,急急说道:“张兄怎不早说?”

  张正林道:“现在说也不迟呀。”

  白士英道:“兄弟只当孟公主临时要我作伴,唉,这真是从没想到的事。”

  张正林道:“其实这也是好事,孟公主温柔多情,貌如天仙,白兄走遍天下,
打着灯宠,也是找不到的……”

  白士英皱起双眉,道:“这个如何使得?”

  张正林道:“兄弟也替白兄想过,这件事,原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孟家苗
的习俗,和孟公主成婚之后,必须入赘孟家,这一点,只怕白兄会有困难……”

  白士英急道:“岂止困难?兄弟连做梦也没想到过。”

  张正林道:“男女一同「跳月」,等于双方已经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不但
在场「跳月」的人,都己公认你们是一对情侣,就是听方才孟族长和耐德的口气,
也已认定白兄是未来的女婿了。”

  白士英愈听愈急,搓着双手道:“这个如何是好,张兄,你明天务必把兄弟
的意思,转告孟族长,说兄弟初来苗疆,根本不知他们的风俗,才会有这样大的
误会。”

  张正林微微摇头,然后脸容一正,说道:“这话目前千万提不得。”

  白士英道:“为什么?”

  张正林道:“白兄和孟公主「跳月」之事,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如果向孟族
长郑重提出,说是误会,他们一定认为你瞧不起苗人,不但公主再也无颜见人,
孟家的人,也将视为奇耻大辱,你我也将有杀身之厄。”

  白士英听他这么一说,心知事态严重,一时不觉大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呢?”

  张正林想了想道:“如今之计,白兄只有暂时敷衍一阵再说。”

  白士英方寸已乱,问道:“如何一个敷衍法子呢?”

  张正林笑了笑道:“白兄不是说这次到九里龙来,是奉了令师遗命,有遗物
寄存苗人家中么?白兄可知令师遗物,寄存那里?”

  白士英皱皱眉道:“先师临终时,才说出此事,语焉不详,兄弟山不知存入
那里?还须慢慢打听。”

  张正林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了,令师要你不远千里、必非寻常之物,白兄
在尚未取到令师遗物之前,暂时对孟公主敷衍一些时日,好在他们「放醉」的日
子,还有半个月,在这段日子里,双方不过互诉衷情,互相作深入的了解,当然
经过「跳月」,彼业已经选定了对象,但尚未到论及婚嫁之时,白兄不妨以行医
为名,在四个村子中走动,寻访令师从前在那一家苗人家中落脚,等取到令师遗
物,立即离此而去,不就结了么?”

  白士英道:“这样做法,不是欺骗孟公主感情么?”

  张正大摇摇头道:“白兄真是多情种子,除非你愿意,成为孟家未来的族长,
否则就没有二条路可走。”

  白士英道:“这个……兄弟总觉不妥……”

  张正林笑了笑道:“别再这个那个了,时间不早,咱们也该睡了,这几天,
白兄有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不妨尽情的领略温柔滋味,等办完正事,及早离去,
才是正经。”说完,连鞋也不脱,就和衣往坑上躺了下去。

  白士英也跟着和衣躺下,他头枕到绣花枕上,鼻孔中就隐隐闻到一阵淡淡的
幽香,不用说了那自然是孟双双自己睡的枕头。幽香恰好微微处,沉醉郎心不在
多。苗女多情,白士英可也不是薄情的人,他心头思潮起伏,纷乱如麻,那想睡
的熟觉?

  枕上一阵幽香,直沁心脾,孟双双地纤影,也在他眼皮前面。不时的浮现。
她坦诚,多情,不但人比花娇,尤可贵的是纯洁的像一张白纸,自己决不能欺骗
她。一走了之,并不是办法,但自己要向她如何解释呢?自己坦诚的告诉她,并
不爱她?

  这是违心之论,像孟双双这样美丽多情的少女,天底下,那一个男人不爱?
而且这么说,同样会伤了她的心。白士英虽然还没有堕入情网,但他实在想不出
如何处理这场突然来临的艳福带给他的烦恼。

  张正林早已酣声如牛,他依然眼睁睁地望着茅屋的椽子,无法人睡。但他心
里却下了一个决定,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抹着良心,欺骗孟双双,至少也要委婉的
告诉她,她的一番情意,自己实在无法接受。他想到孟双双听了自己的话,一定
会掩面痛哭,她的心也好像被撕裂了一般。难道这就是爱?自己已经爱上孟双双
了?

  这是最长的一晚,但也可以说很短?白士英差不多一晚未睡,正好朦胧睡熟,
就听到孟双双的声音叫着:“白哥哥,白哥哥。”他霍地睁眼来,天色已经亮了。

  孟双双就像一朵娇艳的花,俏生生站在土坑前面。张正林已经没在土坑上了,
他轻功极好,白士英早就知道,就自然是在自己熟睡之时走的。孟双双看他睁开
眼来,就急不待缓的娇声说道:“白哥哥,你快起来。”

  白士英慌忙一跃而起,呐呐的道:“孟公主早。”

  孟双双没待说完,一把拉着他手臂,焦急的道:“你快去看看我祖母。”

  白士英不觉吃了一惊,暗道:“老耐德昨晚服了自己配的药,莫非病势有了
变化?”一念及此,忍不住望着孟双双问道:“老耐德怎么了?”

  孟双双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白哥哥,你的药真灵,祖母天没亮,就清
醒过来了,一直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娘不敢作主,要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再去替祖母切切脉,是不是可以让她吃些东西?”

  白士英总算放下了心,含笑道:“孟公主,你可吓了我一大跳。”

  孟双双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讶然道:“我怎么吓了你一大跳呢?”

  白士英道:“孟公主一清早就来叫我,我怕老耐德病势有了变化。”

  孟双双回头嫣然笑道:“才不会呢,我娘说,白哥哥医道好、又有学问,你
昨晚用三个指头,摸了一阵祖母的脉门,就说出一大堆道理,娘虽不橄医理;但
你把祖母的病,说的一点也不错,所以娘很相信你,说吃了你的药,祖母一定就
会很快好。”说到这里,忽然低低的道:“娘还说这是好吉兆呢。”她有些娇羞,
但喜孜孜的,一脸俱是欣悦之色。

  白士英看她满怀高兴模样,心中感到一阵愧疚,没有说话。孟双双回头朝着
白士英,问道,“白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白士英「哦」了一声,勉强笑道:“没有,我是在思索着老耐德的病况,如
果已经好转,她在大病之后,身体必然大虚,应该如何进补?才能恢复元气。”

  两人穿过后院,跨进老耐德的卧房。孟族长、耐德和另外两个年轻苗妇,敢
情是孟族长的侍妾,都在房内,大家围在老耐德的床前。老耐德已经坐起来了,
她病骨支离,宁在床上,虽然瘦得剩了一把骨头,但精神极佳,病势显然好了许
多。

  孟双双叫了声:“娘,白哥哥来啦。”她这一叫,所有的人,都很快转过头
来。

  孟族长一眼看见白士英,急步奔了过来,双手一张,朝白士英扑来,口中还
在叽叽咕咕的说着苗语。白士英方自一怔,孟双双忙道:“白哥哥,我爹这是向
你表示最大的敬意。”

  白士英听了孟双双的活,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孟族长早已张着双臂,一把抱
注白士英,白士英看他动作,也跟着和他拥抱在一起。孟族长更是高兴,放开双
手,口中发出呵呵大笑,连声说「好」。

  耐德跟着迎了过来,朝白士英检社一礼,说道:“白先生果然不愧是李一丹
李老夫的传人,医道高明,家母眼药之后,不但病势雀然而愈,精神也大大的好
转,一个月来,一直不思饮食的人,一清早就觉得肚子饿了,老身因先生昨晚说
过,家母醒来之后,只能喝些开水,不能进食,所以要双双去请先生前来,再替
家母看看。”

  白士英连忙还礼道:“耐德过奖,在下如何敢当?这是老耐德本身秉赋好,
外邪一去,很快就恢复过来。”

  老耐德坐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阿娇,他就是白士英?你快叫他过来,
为娘越饿越厉害了,快来看看,可以吃东西了吧?”

  耐德陪着白士英走近床前,一边说道:“白先生,你先去替家母看病吧。”
孟双双立即取过一把椅子,放到床前。

  白士英在椅上坐下,含笑道:“老耐德请把手放下了。”老耐德依言把手腕
放平,白士英缓缓闭上眼睛,替她仔细切过脉,换过右手,又切了一阵,然后要
她张口看了舌苔,不但脉象已见平和,连舌苔上芒刺,也已尽消,这就拱拱手道
:“恭喜老耐德,温毒已消,抖湿也……”

  老耐德没待他说完,就抢着问道:“白先生,老身可以吃东西了吧?”

  白士英道:“不过老耐德大病初愈,肠胃久虚,目前只能吃些稀饭……”

  老耐德挥着乌爪般的手,尖声道:“阿娇,快叫她门端稀饭来。”

  耐德朝两个侍妾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其中一个欠身说了一句苗语。

  耐德点点问道:“那就快去端进来。”两个侍妾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耐德回身朝白士英问道:“白先生,家母还要不要服药?”

  白士英道:“老耐德温湿尽去,只是大病初愈,气血亏损,宜大补真元,便
可很快复元了。”

  老耐德道:“白先生年纪轻轻,医道竟有如此高明,实在难得。”

  孟双双道:“祖母,白哥哥是孙女找他来的呢。”

  老耐德道:“是乖孩子。”

  白士英起身道:“在下这就取药去。”

  耐德感激的道:“白先生大德,老身也不言谢了。”快做女婿,自然也不用
再谢了。

  孟双双道:“白哥哥,我跟你拿药去。”

  两人回到前面房中,白士英扫“开药箱,取出三颗蜡壳固封的药丸,递给孟
双双,说道,”这是「参昔大补丸」,大补血气,每晨空肚吞服一九,只可惜我
带的太少,只有这三颗了。“

  孟双双接过药丸,一面羞涩的道:“白哥哥,我祖母也知道啦,我和你很好。”
白士英听的心头一震,还没开口。孟双双又道:“我听我娘说,我祖父山是汉人,
所以我和娘,都会说汉人的话,将来……”

  白士英怕她再说下去,忙道:“孟公主快把药送去才好,老耐德这时就得服
药了。”

  孟双双「哦」了一声,深情脉脉的道:“白哥哥,你昨晚睡的大迟了,再休
息一回吧,方才我听爹说,今天中午,晚上,都要替你大大的接风呢。”说完,
翩然朝屋外行去。

  她刚走到客室,只见服伺耐德的一名老苗妇鬼鬼祟祟的朝自己神秘一笑,招
招手,用苗语说道:“公主,老妇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孟双双道:“你有什么事,这样鬼鬼祟祟的?”

  老苗妇瞄了白士英房间一眼,压低声音道:“是那姓张的货郎,要老妇转告
公主,他说他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公主,他在后山脚大脯树下等你。”

  孟双双脸色微沉道:“他有什么事?”

  老苗归道:“听他口气,好像和白先生有关。”

  “和白哥哥有关的。”孟双双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拿着药丸,匆
匆进去,又匆匆的回身走去,一脚出了大门,迳向后山行去。

  后山的大桶树,在孟家寨是出了名,树高十余丈,大得要上八个男人手联手,
才围得起来,远远望去,翠绿如伞,几乎要遮盖几宙方圆。大捕树底下,放着几
块大石,供人坐卧,这是夏天乘凉最好的地方。孟双双赶到大树底下,张正林已
经先在,看到孟双双,立即迎了上来,抱抱拳,含笑道:“孟公主来了。”

  孟双双娇艳如花的脸上,脸色微沉,说道:“阿木婆说你有很重要的消息,
要告诉我,你说吧。”

  张正林陪着笑道:“是,是,孟公主请坐,在下自当奉告。”

  孟双双「嗯」了一声,果然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催道:“你有话快说。”

  张正林也在下首坐下,一脸堆笑,说道:“在下是因孟公主和敝友白士英交
了朋友,所以想把在下知道的情形,跟孟公主报告。”

  孟双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要告诉我什么的。”

  张正林诡秘一笑道:“自然有关他的身世了。”听到白哥哥的身世,孟双双
自然极为关心,忙道:“你快说咯。”

  张正林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才道:“据在下所知,白士英应该不是姓白……”

  孟双双睁大双目,问道:“那他姓什么?”

  张正林道:“姓石,叫石中英。”

  孟双双眨动一双睛澈的眸子,问道:“他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呢?”

  张正林笑道:“他不但改了姓名,连公主看到的,也并不是他的真面目。”

  孟双双惊奇的道:“面孔怎么也有假的?”

  张正林道:“中原武林中,有一种易容术不但可以改变面目,使人认不出来。”

  孟双双道:“你和他是朋友,认识很久了?”

  张正林连忙摇手道:“不,在下是在辰州酒搂里,遇上一位姓夏的药师介绍
认识的,说他要到九里龙来,和在下正好一路,从前并不认识。”

  孟双双道:“他给你介绍的时候,是白士英,还是石中英的。”

  张正林道:“自然是白士英。”

  孟双双道:“那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石中英的?”

  张正林道:“那也是夏师傅背后告诉我的,说这位白士英,就是中原武林中
大大有名的剑公子石中英,要我小心应付,不可得罪了他。”

  “剑公子。”孟双双对这名子还感到十分新奇,问道:“他不是叫石中英么?
怎么又叫剑公子呢?”

  张正林道:“剑公子是他外号,因为他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公子,又使得一手
好剑,所以大家就叫他剑公子。”

  孟双双道:“什么叫当今武林盟主?”

  张正林道:“武林,就是天下会武功的人的统称,盟主,就是天下各门各派
会武的人,公举出来的领袖。”

  孟双双娇靥上升起了欣喜和惊异之色,说道:“这么说,白哥哥的爹是天下
会武功的人中,算他最大了。”张正林点点头。

  孟双双沉吟道:“他爹爹有这么了不起,他为什么还要改名白士英,到九里
龙来呢?”

  张正林耸耸肩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孟双双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张正林道:“在下怎敢欺骗公主?自然句句是实。”他说到这里,忽然神秘
一笑,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压低声音,说道,“孟公主若是不信,只要
把这包药粉,放在他洗脸水中,立可分晓。”

  孟双双并没有立时伸手去接,只是注意着张正林,问道:“这是什么药粉?”

  张正林忙道:“公主但请放心,这可不是毒药。”

  孟双双道:“那是什么?”

  张正林笑了笑道:“这是洗容药。”

  孟双双道:“什么叫洗容药?”

  张正林道:“这是专洗易容药的一种药粉,只要放在脸水之中,让他洗一把
脸,任何易容药粉,都可以洗去,恢复本来面貌。”

  孟双双心头一喜,挑着眉尖,问道:“是真的,那我可以看到白哥哥的真面
目了。”

  张正林道:“但公主千万不可说是在下说的。”

  孟双双伸手接过小纸包,一面说道:“我不会说的。”

  张正林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公主对白士英一往情深,但只怕是……”

  孟双双娇躯一震,急着问道:“只怕什么?”

  张正林道:“在下耽心的是他乃石盟主的令郎,只怕公主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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