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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欢喜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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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冬日的衡阳县城,宁静而安逸,因时辰尚早,各家都在晨炊,集市亦未兴隆,
但这时街东传来的马蹄声却打破了这种静谧,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从长街当中疾
驰而过,带起的劲风几乎使得正在街边倒水的妇人打个趔趄,待站得稳了,那马
和马车早去得远了,妇人只得心里咋舌,莫非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城西郊端王府内,朱枫照例比傅云蔚早起,先拿了傅云蔚的衣服放在薰笼上,
再折回床边,撩起锦帐,手伸进被窝里细细描摩被下的软玉温香,柔嫩的肌肤细
腻而富有弹性,用他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摸去更觉滑不溜手,滑到双丘间时,触手
却是一片滑湿,朱枫不觉微笑,这是清晨一番激烈运动的结果,每天,他的体内
都会有自己的东西,真想让那精华在他体内呆上一整天,但不行呀,朱枫在那入
口处摩了一会,终于伸指进去将残余的精液都挖了出来,然后再用沾了热水的帕
子小心擦拭干净,而傅云蔚微微喘着,如一只娇懒的猫儿般闭目伏在床上,一任
他摆布。

  待擦干净了,衣服也烘热了,朱枫又拿过来一一替赖床的人穿上,傅云蔚还
是闭着眼享受着爱人的服务,等穿好了,才睁开眼,扳过朱枫的脖子,在他脸上
「啵」了一口,二人相视而笑,朱枫美美地刚想把怀中人放下地,傅云蔚却吊在
他脖子上不肯松手,身子粘在他身上乱扭,又闭上眼懒懒地哼叽:「我好累,你
弄得我浑身痛,哎哟哟……。」

  朱枫佯装叹气:「你这懒鬼。」双臂却合拢来紧搂住最心爱的宝贝,忽地将
他抱了起来,这个妖精,端的是又刁又懒又会气人,但自己却是怎样爱他都不够,
爱他一生也嫌少,想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知这个要求高是不高?而此时的傅云蔚
伏在他怀里,眯着眼睛,笑靥如花,一副慵懒满足的神态,活象一只窝在主人怀
里睡饱了的猫。

  我到底怎样才能让你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呢?朱枫紧抱着他,恨不得把他揉到
自己骨里,心却象被什么重捶过一般,极疼极酸,这感觉充斥在胸臆间,让人直
想落泪。

  「枫,我真的好爱你啊。」傅云蔚忽然间悄声细语,紧搂着他,在他耳边轻
咬。这个人啊,还是经常发呆,但自己可是越来越喜欢他的呆样了。先前,师父
和师兄早把自己娇惯出一身的懒骨头,朱枫更是每天把他抱来抱去的,想不懒都
难,现在的傅云蔚已懒到一定程度,恨不得连吃饭都有人代劳才好,哼,都是他
害的自己这样,这个呆子必须负责,一辈子都要让他抱着。

  听了爱人突如其来的爱语,朱枫心跳如鼓,刚想回应。猛然间听得外面脚步
声杂沓,小福子在门外叫:「王爷,有圣旨来了,您……您快出来……。

  傅云蔚倒抽一口气,猛地揽紧了朱枫,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又有事了
吗?

  「宝贝,别怕,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先待着,我去去就来。」朱枫小心地把
他放在床上,整了整衣服,又回头嘱了两句,才淡然无事地走了出去,深知这时
候自己决不能慌。剩下的傅云蔚却虚脱般地靠在枕上,大口喘气,早年修得的镇
静功夫全不复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年湘鄂之界盗匪横行,扰乱民生,现着端王朱枫,
率衡阳守军与其护卫即刻起行剿匪,不得有误。钦此。」

  「郑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待宣读完圣旨,朱枫立刻摒退诸人,急问前来
颁旨的太监郑文芳。

  「唉,王爷,说来话长。」郑文芳四十几岁年纪,形容干瘦,他原来服侍过
朱枫之母仪妃,仪妃死后又调入正宫服侍马皇后,现在宫中颇有地位。今日幸好
是他前来颁旨,朱枫安心不少。

  「本来这不是老奴的差事,是我硬从皇上那争来的,一来出宫散散心,二来
也看看王爷,这次皇上派您前去剿匪,是前些日子锦衣卫那伙人说湘鄂一带盗贼
甚多,周大人又力荐王爷,皇上想您正好在湘中无事,而且要您带兵剿匪还不是
小事一桩,剿了他们立功不说,皇上想调您回去也好说话,又封了那些人的口,
这不是好事吗?」郑文芳很奇怪朱枫为何气急败坏。

  「果然是他。」朱枫咬牙切齿,没想到周宣行动这么快,而且事情绝不仅是
剿匪那么简单,一定还有阴谋在内,现下该怎么办?

  「王爷如果无事,老奴就告辞了。」郑文芳一刻也不想留,这地方如此荒僻
狭小,端王爷居然也呆得住?幸好这一路上地方贡奉颇多,因为谁都知道皇上近
来很是看重公公们,这一趟如不是肥缺,他是决不会来的。

  送走郑文芳,朱枫刚想入内,却见张延年又跌跌撞撞过来禀报,说是衡阳地
方官吏和一个锦衣卫统领求见。

  「这么快。」朱枫皱眉,「让他们进来。」

  衡阳知府、总兵及锦衣卫统领丁立见过了朱枫,丁立首先禀道:「禀王爷,
这一带盗匪横行,是地方官吏失职,皇上令卑职前来查探,顺便协助王爷剿匪。」

  「哦,那本王要感谢丁大人前来协助了。」丁立乃是周宣心腹,朱枫戒心顿
起。

  「王爷折煞卑职了,这是卑职职责所在。」丁立慌忙赔笑,但那笑容只在脸
上,眼里却仍是一片森冷。

  「你的职责里该不会有一项是查探我吧。」朱枫哈哈一笑,转向衡阳总兵:
「你俩个也是来协助本王剿匪的了?」

  「禀王爷,皇上昨天来谕旨,令我等助王爷剿匪。」五大三粗的衡阳总兵首
先禀道。

  「皇上也令衡阳地方全力支持王爷。」衡阳知府战战兢兢地跟着补充,心内
仍在哀叹自己的倒霉。按说那盗匪是在湘鄂之界,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衡阳来剿,
但端王爷偏偏在本地,若剿了还好,剿不了便是大罪,到时,端王爷或许没事,
他们可是一个也跑不了。

  「皇上谕旨说不得贻误,请王爷快速启程。」丁立又弓身禀道。

  「明日起程,你们且退下吧。」朱枫拂袖入内。丁立垂目一笑,出了门与数
十骑锦衣卫扬长而去。

  夜已深,窗外寒风呼啸,窗内一灯如豆,朱枫坐在床沿,傅云蔚蜷在床上靠
着他。一天下来,两人犹未商量出一个妥善之策。

  「云蔚,你还是随我去军中吧。」朱枫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傅云蔚带在身
边最好。若送傅云蔚到京师朱高炽处,虽是安全,却无法实行,长途跋涉,不仅
危险,且锦衣卫更易下手。留他在衡阳也是不放心,敌在暗处,锦衣卫一向神出
鬼没,而且,不知周宣有没有亲到衡阳,若他来了,那便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从端
王府中劫人,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也只好这样了。」傅云蔚点头。小福子已一字不漏地把朱枫与郑文芳的对
话转了给他,非常明显,周宣的目标就是自己了,如若不然,他实在没别的理由
一再针对朱枫。

  「随军剿匪,不比家里,真是苦了你。」朱枫搂过傅云蔚,满是疼惜愧疚。

  「你这说的是什么,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落到这地步,现在别说什么谁欠
谁的话,只要以后没事就好。」傅云蔚瞪了朱枫一眼斥道。

  「是。」一瞪之下,朱枫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应完了才回过味来,不由苦笑,
唉,河东狮就是河东狮。

  「呆子。」傅云蔚忍不住笑,偎进他怀里拱来拱去:「快歇息吧,明日要早
起呢。」

  「遵命。」朱枫反身将他压在身下,二人共赴巫山,极尽缠绵之乐。

  与此同时,京中一华美府弟内,周宣正在房中独饮,不时对着床头挂的佳人
画像举杯相邀。画中的傅云蔚,束发丝带飘飘欲飞,凤目斜睨,口角微微翘起,
正手拈花枝,侧身而立,端的是风流妩媚,人比花娇,真亏了那画师,虽未亲见
傅云蔚,却把他的神情意态画了个十足十。哈哈,周宣盯视良久,忽然长笑不止,
不久之后,他不会再对了一纸画像发痴,而是拥着活生生的人了,还有比这更让
人兴奋的吗?近日只要一思及此,他便连招人陪寝的兴致也没了,只有对着这画
像,才可稍解相思之苦,压下那种兴奋若狂的情绪。

  「云蔚,你可知这几年我为你费尽心思,你看,我连凤冠都给你准备好了,
免得我迎你回京成亲时太仓促。」至于那朱枫,想必已在剿匪路上了,朱枫,你
可知道丁立会怎么对付你吗?你剿的是什么人吗?我是怎么对皇上说的吗?等着
你的又是什么吗?哈哈,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你的皇兄已对你失望已极,已
准备要放弃你了。而我,只需在这里等丁立的消息,到时再加一把火,便可置你
于死地。当年你是黄雀,只是现在,我却是最后的那个猎人,最终迎得佳人归的
还是我啊。

  第二天一早,卯时未到,衡阳守军2000人及一队锦衣卫已在端王府外集
结,整装待发。王府内却是一片混乱,只因起床不久,傅云蔚便觉腹内绞痛,只
痛得满床翻滚,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后,整个人早已是大汗淋漓,只躺在床上呻吟,
虚弱得连抬一下手也觉困难。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朱枫心急如焚,看傅云
蔚的样子,决计不能远行,如果拖延下去,又势必为丁立等人抓住把柄,更要命
的是,不知这是什么病,有没有危险,就算天蹋下来也没有傅云蔚的性命重要啊,
怎么办?怎么办?饶是朱枫一向精明,到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只好搂着他,不住
祈求上苍和佛祖保佑傅云蔚安好。

  傅云蔚疼痛稍减后,睁眼看见朱枫双目含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由得
沁出了一丝笑意。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勉强笑道:「呆子,我不会死的,得急症
是常有的事啊,你不是总说我是妖精吗?哪会那么容易就完蛋。」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看来只好你先走了,他们正在外面等着你呢,待我好了,
再去你那里。」

  「可是……。」

  「别可是了,除了这样,还有别的办法了吗?若不放心,你可把马建武留下,
到时让他带人护送我便行,你放心,我没事的,这种腹痛急症,虽不致马上好,
但也不会要命。」说了一堆话,傅云蔚已是冷汗岑岑,但又怕朱枫忧心,只得咬
紧牙关,死命忍着。

  朱枫一把将他死死搂着,忍不住落泪,想到自己现在竟然无法保得心上人在
身边,若大一个汉子,竟至哭得泣不成声。

  「你干什么嘛,好象生离死别一样,别这样,好不好。」傅云蔚见朱枫这样
也忍不住哽咽:「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安心。」

  「云蔚,对不起,对不起。」朱枫喃喃念着,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找个机会
与他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强过今日受此羁绊。

  小福子端过药来,傅云蔚吃了却不见起色,除了腹痛之外,还有不明原因的
虚弱,到了中午,等在外面的人已来探过两次,傅云蔚只得催朱枫起行。朱枫无
奈,站起身来到门口,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转身又坐下,一遍遍地擦拭傅云
蔚额头的冷汗,又伸手到他腹上揉着,想减轻他的痛楚,傅云蔚拉过他手放在自
己胸前笑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吉人自有天相,我每次倒霉可都有贵人相助
呢,你快去吧,只可惜,我不能送你了。」

  「我不想走,让我再呆一会。」朱枫将脸贴在他苍白的脸上,百般不舍。

  「我要睡了。」傅云蔚闭上了眼,再也不看朱枫。

  朱枫把唇贴过去,偎了好久,最后终于起身,走到门口,再转头看向傅云蔚,
只见他面白如纸,合目躺在床上,若不是被子有微微起伏,几让人以为他要乘风
西去,看着他,思虑良久,终于狠心,一步跨出了房门。

  听到朱枫出了房门,傅云蔚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挣扎着爬起扑到窗前,,
看着朱枫转过了照壁消失,却也只能任泪水肆意流淌。

  在后院厨房里,一只小花猫快乐地东扒西翻,难得厨房里没人,正好可以大
吃一顿,咦,在水桶与墙的夹角处,一小块精致细点躺在那儿,上面的糖霜正发
着诱人的光,看样子是不慎从碟子中掉落的,猫儿一爪子就勾出了这难得见的美
食,大口吞下肚,正欲跳上桶盖看看还有没有剩余,却忽然间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在地上打个滚,便一路惨嚎着窜出了厨房。

               第二十五章

  天很阴,虽是傍晚,却已看不见四周景致,寻常百姓家早已关门闭户向火炉
寻温暖去了,但城西端王府却大门洞开,门口静静立着两人。

  「云少爷,快回去吧,在屋里等一样啊。」

  「我在屋里坐不住,在这却能好受一些。」傅云蔚依旧站得笔直,双眼痴痴
地盯着门外大道。

  小福子无奈噤声,也跟着瞅那鬼影子也不见一个的大路。唉,现在每个人都
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围炉吃饭,而他却在这里喝西北风。云少爷是在等情人,而他
是陪站的那个。「王爷,你快回来吧,就算不能回来,来个信也行。」小福子喃
喃低语,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他的云少爷,这几年来,那两人恩爱的情状他
是瞧得太多了,由开始的惊奇到现在的祝福,只要他的云少爷过得好,怎样都行,
谁知老天爷不长眼,王爷莫名其妙地贬到这蛮荒之地,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
一道圣旨下,要王爷去剿什么贼寇,本来云少爷也会随着一起去,谁想临行时又
生了一场大病,真是奇怪,少爷一向健康,怎么就忽然得病了呢?来得凶猛,又
查不出病因,到现在才全愈。前些日子,王爷不断来信,报平安,问病情,近来
却音信皆无,结果就害得他天天在这喝风,哎呀,左右是等,干什么不在屋里?
小福子搓着手引颈四望,谁来劝劝云少爷呀。

  正哀叹间,远远看见马建武过来了,小福子大喜,这回有救了。

  「傅公子,天已晚了,还是入内歇息吧。」

  马建武不善言谈,憨厚木讷,先前他就不知怎么面对这精灵般的人,现在更
是不知如何劝慰。

  傅云蔚不动,他实在不知回房后,如何对着孤灯熬过这寒夜。

  马建武又道:「派去的人应该快到了,请傅公子莫糟蹋自己,王爷若是知道
您这样,在那边也不安心。

  「马统领,在下想请你入内叙话,可好。」傅云蔚忽然开口,眸光直射马建
武,让他忽地有种错觉,觉得此时天地间只有了这双晶亮的眸子。

  到了房中,傅云蔚亲自拿了茶来,他对马建武一向印象不错,这个憨实的汉
子尽管对自己与朱枫的关系有些困惑,但还是尽忠尽责,甚至把自己与朱枫一样
看待,看来那个呆子还是蛮有知人之明的。

  马建武诚慌诚恐地接了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这位被王爷捧在手心儿的
俊俏佳人呢,果真是美,却又实实在在是个男人,没有脂粉气,却是会让男人为
之疯狂,马建武不知这是一种什么魅力,以他的认知,只能称它是「狐媚」吧,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不能把他看作「娈童」呢。看见傅云蔚在他的盯视下微微
一晒,马建武慌忙移开了眼睛,却又忍不住想再看。

  「如今王爷迟迟未有信来,一定是出了事,在下想请马统领与我一起前去,
我……已经不能等了。」傅云蔚缓缓说着,天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住
那股从内里涌出的焦急和悲凉。

  「公子虑的甚是,不过,卑职认为再等两天也可,许是贼人敕手,王爷太忙
才暂时未有信来,另外,派去的人也很快就能回来,请公子再待几天,或许王爷
另派了人来接公子前去也未可知。」马建武想了想,觉得不宜仓促行事。

  「也罢,那便三天后起程,马统领意下如何?」

  「卑职一切听从公子吩咐。」马建武有些讶异,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恁般娇弱,
如天上谪仙一样的人物,行事竟是这般果决,一双凤目中满是凌厉之色,而不再
是贯常的妩媚娇横。

  「马统领稍等。」马建武正欲告辞,傅云蔚却扬声叫住了他,转头令小福子
拿了纸笔,提笔修书,装入信封后用火漆牢牢封住,递与马建武道:「他日若有
变故,马统领不用管我,待安全了,你可拿这信去投奔当今太子朱高炽,他见了
信,定会收留你。」

  「公子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既便有事,卑职亦会誓死护卫。」马建武出
口安慰,但心下却也知傅云蔚不是危言耸听。

  「也许不会有事,不过,防患于未然呀,免得到时让人一网打尽,连个通风
报信的人都没有,想马统领一定不会令我失望吧。」傅云蔚朝他眨眨眼,促狭一
笑。

  「卑职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令公子周全。」马建武接过信,小心放入怀中,
又深深一揖,郑重保证,对这个应该说是王爷男宠的人,他一向以卑职自称,与
在王爷面前一样,不是为讨好朱枫,而是确把这位天仙化人当作主子来护卫,如
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如何也要保得这个人无恙才好。

  三天后,朱枫仍是未有消息,傅云蔚令人收拾行囊,预备起程。小福子听令
后便大呼小叫,令众人做这做那,整个院内一片嘈杂。房内,傅云蔚拥被坐在床
上,环顾这自己只呆了数月的屋子,不由黯然神伤,这里处处都是朱枫在时的回
忆。一开始,两人因很少有机会象这样每日腻在一起,开心已极,整日在房中厮
混,但天长日久,便难免有磨擦。

  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傅云蔚自己在无理取闹,有时朱枫气极,便顶撞两句,
于是战火升级,二人吵得不亦乐乎,当然最后都是朱枫妥协,在身边低声下气地
哄他,想想自己有时真的很过份,气极了便对他又抓又打,甚至不顾还有下人在
旁边。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因抓破了他的脸,朱枫吃痛之下推了他一把,这可不
得了,于是傅云蔚就在狂怒中跑出大门,大叫着再也不回去了,跑出来后自然也
没跑远,只在附近逡巡,看那呆子何时出来找自己,谁想等来等去,也不见朱枫
出来,甚至也不见小福子出来,只见自己象呆瓜一样在外面候着,眼看着天已晚,
且又冷又饿,傅云蔚先是大怒,后又伤心,蹲在大门附近的一棵树下暗暗发誓,
若半个时辰后朱枫再不出来,便要永远弃他而去,一向任性惯了的自己,根本受
不得一点委屈,然发了誓后过不多久,就见大门洞开,傅云蔚忙躲到树后,趴在
树干上探头窥视,一看之下又不禁怒气冲天,出来的不是朱枫,而是一群巡夜的
护卫,当下不由咬碎银牙:「好个朱枫,我今日算认得你了,以后你休想我回心
转意。」

  正在自怨自哀之际,忽觉身畔阴风飒飒,不由机伶伶打个寒颤,慢慢从树干
上挪开,游目四顾,没什么东西嘛,傅云蔚松了口气,拍拍身上沾的碎屑准备走
路,不经意间又一转头,不禁啊了一声,围墙拐角处,有一人全身着白,披散着
头发,一动不动地矗在那,向自己这边望,饶是傅云蔚当过和尚,不信什么怪力
乱神的东西,这时也心中发毛,这端王府位在城郊,又是新建的,听说附近原是
乱葬岗,这……难道是鬼,正惊疑间,那「鬼」竟向他走过来了,僵硬的步子,
惨白的脸,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两个黑洞,傅云蔚转身便跑,好汉不吃眼前
亏嘛,那知慌不择路下,竟一头撞到树上,直撞得鼻血横流,刚想再跑,却跑不
动,原来是被那鬼抓住了衣袖,傅云蔚只吓得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向后猛踹了一
脚,那鬼顿时惨叫:「云蔚,别踢了,是我啊。」原来竟是朱枫装鬼吓他。事后
朱枫自然受了一顿捶,又被罚三天睡在外间,后又被迫签下要他打不还手,骂不
还口等若干家规。哈哈,傅云蔚摸着鼻子,回想当日与朱枫在这房中订立家规时
他的愁苦样子,不由笑出了声,自己果然是河东狮呢。

  正想间,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哪里不对呢?是了,外面原来嘈杂的
庭院此时静悄悄的,但在寂静中,却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清晰而快速地向这边移动,
渐渐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房门口。

  难道是朱枫回来了,傅云蔚轻轻地「啊」了一声,猛地掀开被子,赤足跳下
床直冲到门口,哗拉一下扯开了门。

  「朱枫。」

  「让你失望了,云蔚,不是朱枫,是周宣。」那人笑道。

  周宣一步跨进房,一把抱起瞬间摇摇欲坠,面白惨白的人,俯下头,将脸贴
上那往昔只能在画中得见的容颜,贪婪地汲取他的芬芳的醉人气息,止不住地神
魂飘荡,如醉如痴,终于如愿了,就在自己怀里,如珠如宝,软玉温香,如此的
诱人,魅人,不妄他数年的苦心精营,朝思暮想,哈哈,最后抱得美人归是我啊。

  「我来得太及时了,云蔚,你可知道,我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只为早日见
到你。」周宣抱着傅云蔚坐到了床上,在他耳边轻喃,又忍不住将他白玉般的耳
垂含在口里,轻轻舔吻,到后来重重地咬啮,恨不得一口吞下肚。

  傅云蔚闭上眼,默然无语。浑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不想看,不想听,不
想说,不想动。朱枫走时,便有不祥的预感,今日竟成真,果然,极度的幸福之
后便是苦痛,这一生倒是祸福相倚,苦乐相当,老天爷待自己还真是公平啊。佛
也说,你要历劫,历劫成正果,但自己不想修正果,只想做个凡人平安过一生而
已,可连这点小小愿望都无法实现,还要受诸般劫难,何其不公。如果,叛出佛
门,祸乱风俗的人要受罚,那就罚吧,但为什么总要牵涉别人,朱枫,你这个呆
子,你爱上我,还真是倒霉呐。

  「云蔚,你不问我朱枫现在怎样了?」周宣的手顺着纤美的小腿慢慢滑下,
握住了因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冰冷的一只赤裸玉足,越来越用力地捏搓,好白
好软好小,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上那小巧白嫩的脚趾,在每一个上都留了深深的牙
印。

  傅云蔚仍是未回应,朱枫,他的枫哥哥,在枕席间无数次地这么唤他,平日
里朱枫想听一句却是千难万难,如果可以,他愿意每时每刻都这么叫他,枫哥哥,
枫哥哥,让那个呆子高兴死。

  「真是任性,你不问,我也要说了,你的枫哥哥现在正在往琼州去的路上呢,
知道他为什么去琼州吗?因为他居然在剿匪时与那贼寇勾结,企图起兵谋反呢,
你知道他要剿的贼首之中有谁吗?其中就有你的亲亲师兄裴震啊,那日在岳阳楼,
裴震还来看过你呢,我也在,可他也真是胆小,居然没上去认你,他走后,我一
时好奇,想知道他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派人一查,结果是他居然做了草寇,就
在那湘鄂山中,想不到前锦衣卫副指挥使竟会做贼,这种事情,身为锦衣卫首脑
的我当然要报上去,于是你那枫哥哥的皇兄当然就派了他在湘中的弟弟去剿匪了,
可是你的枫哥哥好象对被贬一事相当不满呢,一发现贼首中有你的师兄,就对裴
震多方照顾,真是相亲相爱啊,看得我那下属丁立好不气愤,一纸密折上去,毕
竟事关皇上的江山,于是八百里加急快递,信来信往,你那枫哥哥就被订了个勾
结贼寇谋反之罪,免去王爵,判了流刑,发配琼州府,我听了这个消息,马上日
夜兼程赶来这里,接你回京,居然正好在你动身之时赶到,你说,我运气好不好。」

  傅云蔚仍是沉默,谋反,可真是陷害别人的最好手段啊,还好是判了流刑,
没死,就还有希望,只是师兄不知怎样了。

  「云蔚,你也不问你师兄到底怎样了?」周宣说到口干,却只见傅云蔚死了
般一动不动,与他预期的反应差了十万八千,不由得有些扫兴起来。

  哼,我不问你也会忍不住说的,傅云蔚略略恢复了元气,心内暗道。

  「唉,好吧,好吧,我都说了,朱枫被押走后,丁立接替他指挥,那些乌合
之众立即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你师兄亦被生擒,现在就在我手里呢,云蔚,你听
清了吧。」

  周宣的手顺着脚踝钻进了裤管,来回抚摸那白嫩生生的小腿,另一手已在傅
云蔚衣内胸前揉摸,滑腻柔嫩又富有弹性的玉骨冰肌在他手底下弹动跳跃,真是
绝顶的享受啊,如玉娇容就在眼前,黛青远山一般的长眉,长长的睫毛,挺直的
俏鼻,昔日梦寐以求,今日终偿夙愿,周宣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那种兴奋和得意,
正欲吻上那嫣红的双唇,却不料一直在怀中乖顺如猫儿的人就在他要贴上的时候
忽地别开了脸。

  「云蔚,你还是乖乖让我亲比较好。」周宣狠狠搂紧了怀中人,傅云蔚一声
闷哼,贝齿咬上了红唇,心内发狠,哼,这个害自己如此历劫的罪魁,早晚要杀
了他,随即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看来自己当真白作了六年的僧啊,
师伯,当年你教的不杀生什么的何等荒谬,难道自己受了损害时也要不杀生,也
要忍吗?若真的象什么高僧一样割肉饲鹰,那佛说的众生平等又在哪里?高僧也
好,凡人也好,也都是生灵呢,难道我便是该牺牲的那个吗?绝对不要,周宣,
你会为你对我所做的负出代价的。

  见傅云蔚终于现出了怒气,周宣得意一笑,托起了他的下颏,「云蔚,睁开
眼看看,抱着你的是我啊,你说我是现在就要了你,还是等到洞房花烛夜时再好
好享受呢?」正得意时,却忽然自动消音,只因眼前一直密合的长睫忽地睁开,
清亮的眸光直射过来,没有想象中的怒,波光流转,媚意横生,晶莹如墨的瞳眸,
幽怨,迷惘,无助,还有点委屈,微微噘起的红唇,象在生气,又象在撒娇,活
象一只在猎人手中想乞怜又放不下身段的骄傲小兽,美丽、娇弱,却又倔傲不驯,
这小兽就那样望着他,如花似玉的容颜,如兰似麝的气息,委委曲曲的娇嗔,魅
到了骨。

  「噢。」周宣低吼一声,彻彻底底地醉了,也昏了,低下头狠狠吻住这小兽
更象是在索吻的红唇,好软好甜好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妖精啊,只有天地钟
灵之气才能蕴育出这样的绝世佳人吧。素以冷静、冷酷、阴险著称的锦衣卫指挥
使,在这种魅惑下,早脱去冠冕堂皇的外衣,彻底显露出兽性,只想不顾一切地
压倒他,进入他,撕碎他,让这个妖媚至极的妖精在自已身下呻吟,哭叫,求饶,
只为他一人展现魅人的绝代风姿。

               第二十六章

  「嗯……。」周宣的舌在口内肆虐,傅云蔚逸出一声呻吟,拖着长长的尾音,
刺激得周宣更是兴发如狂,怀中是他香软的身体,鼻端尽是他芬芳的气息,正在
陶醉时,却发觉原本任他缠卷的丁香舌滑离了他的掌控,随即感到唇上剧痛。

  「哼,谁许你随便亲我的?」推开周宣,傅云蔚微微喘息,皱起了长眉,捞
过旁边的帕子在嘴上直蹭。

  周宣擦去唇上血迹,看看手上的血迹,浮起一丝轻笑,一时大意,居然忘了
这狐狸的利爪尖牙。数年前,他曾亲见这妖精因一语不合一口咬上裴震手臂,直
到见血才松口,裴震痛到疵牙裂嘴,也未敢甩开他,一任他咬了出气,想必这张
小嘴也咬过朱枫了,以朱枫宠他的程度,肯定也是任他咬罗,可可今日咬的是他
了。

  「云蔚,以后你咬我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急在一时,我也可以任你咬,不过,
我会成倍讨回来的,你得有个准备才行。」周宣扯过那帕子嗳味地用它抹抹嘴,
接着道:「而且,刚才可是你邀请我的啊,你这个放荡的小妖精,究竟吸了多少
男人的精血才出落得这么美。」

  傅云蔚不理他的嘲讽,伸手握住自己赤裸的双足揉了揉,喃喃自语:「我的
脚好冰啊。」先前的炭火渐渐冷了,房内寒气袭人,光着脚着实难挨,斜了一眼
周宣,

  这人无动于衷,嘴角还噙着一丝冷笑,若是朱枫在,是断不会看着他就这么
赤着脚,让他如此受寒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周宣咬的齿痕还在,讨厌的
人,谁准他咬的,真是该死,不由恨恨地去揉,不过,绝代佳人做出的这种气愤
样子,看在旁人眼里却无异于撒娇,委屈的模样任谁都会情不自禁上前呵护。因
手臂伸长了,白缎夹袄遮不住玉臂,有一小截便露了出来,秀丽圆润的手握着嫩
白的小脚缓缓搓揉,这情景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男人血脉贲张,在某些时候,男人
展现的情色是任何美女也无法比拟的。周宣不由自主地盯着,口内发干,心跳也
开始不规律起来。

  瞥见周宣神魂颠倒的蠢样,傅云蔚瞪了他一眼,伸手扯过被子盖了脚。

  周宣忽地扯去被子,捉住那双玉足放到了自己怀里。傅云蔚得意一笑,早知
道他会自动跳出来做暖炉,他舒舒服服靠上软枕,懒懒开了口。

  「朱枫走时,我得了场病,想是你令人做的手脚吧?」

  「聪明,是丁立收买了这里的一个厨子弄的,我怎么舍得你跟着去剿匪,还
是在这里乖乖等着我来接最好。」

  「最聪明的还是你呀,先是裴震,后是朱枫,连王爷都被你扳倒了,真了不
起。」

  「云蔚,你误会了,裴震的事其实要怪他自己太张扬,惹了众怒,而且当时
若不是我拦着,他早被处死了,那还能等到朱枫救他;至于裴震作贼的事,虽是
我令人查的,但查出来后,我也无法替他隐瞒,因为连地方官都知道此事,皇上
会派朱枫去剿匪,连我也没料到,丁立上密折,是直接呈送皇上的,没有经过我,
云蔚,现在我来接你,也是不想你受连累啊,而且,四年前我就说过喜欢你,爱
你,我只想你跟了我,好好地爱你啊。」

  「还在狡辩,你敢说你没有向皇上推荐朱枫去剿匪?」傅云蔚一脚踹开了周
宣,只气得浑身发抖,眼眶泛红,拼命眨眼才忍住泪水。

  「我是推荐过,可是最终决定的人是皇上,皇上最后会判朱枫谋反,我更是
不知,我没必要对你撒谎,要说,也只能说我运气好,朱枫倒霉而已。」周宣喘
着粗气抱住傅云蔚,「云蔚,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这次是上天给了我机会,让我拥有你,爱你,我……」

  「你这是在爱我吗?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害我,我只想过几天安宁日子而已,
可你总是让我伤心难过,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等朱枫回来的吗?我只怕他抛了我,
又剩我一人,你这个禽兽,你敢说你没有错吗?你害得我好苦,你知不知道?」

  傅云蔚终于忍不住痛哭,浑身抽搐着呜咽不止。好痛苦,快喘不过气来了,
朱枫,你也是害我这般痛哭的人,原以为你迫我离开裴震后,不会这样哭了,可
今天我又为了你哭,而三番五次害我哭的人就在眼前,你是王爷也护不了我吗?
你说我是妖精,可我从来没有害过谁,也没有想过要害谁,我只想与世无争平安
一世,可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得安生?朱枫,你倒霉是你自己的事,谁让你爱上我,
可我为什么又爱上了你,以至今日如此痛苦。

  「我恨死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呜呜」抡起拳
头,狠命捶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对不起,对不起,云蔚,可我爱你呀,爱你总没有错吧,你……。」

  「你还说你没错,不是你害我这样的吗?这回你满意了吧。」

  「好,好,是我错,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别再哭了。」周
宣不顾仍在捶打他的拳头,执意吻上傅云蔚沾满泪痕的俏脸,舔去他的泪珠。两
年的相处,他见识过傅云蔚各种表情,但从来没有见他哭,如今却见晶莹的泪珠
一串串从那双美丽凤目中滚落,一瞬间便明白了古人为什么形容美人哭泣是梨花
带雨,他就算哭也会不自觉地带了一股美态和媚意,好看是好看,可看着他哭,
唯一涌上来的感觉只是心疼,想到让他这般哭的人是自己,额外又多了愧疚,而
心疼和愧疚是他久已未曾有的感觉了。舌尖上,他的泪水又烫又咸,无助的身体
在他怀里抖动瑟索,昔日的骄傲小兽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就算是最心硬的
猎人也会心生爱怜不舍啊。

  「别哭,云蔚,我会待你比他们好一万倍,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我会疼你,
爱你,只要你别再哭。」周宣彻底的慌了,语无伦次地表白,整个头脑已是昏陶
陶的,意乱情迷。先前满脑子都是如何把这只任性骄傲的小兽驯成温顺乖巧的小
猫的打算,谁知逋一照面,他便被这小兽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稀里哗啦败
下阵来,一如他前任的裴震和朱枫。那两人,每一人都堪称冷血无情,但在傅云
蔚面前却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唉,这妖精足以令任何男人对他俯首称臣。

  「云蔚,宝贝,别哭啊,这次是我不好,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哭的。周宣抚着
傅云蔚的长发,柔声劝慰,这是他想了好几年的宝贝,怎舍得让他哭泣。

  傅云蔚听了这话,亦发泪如泉涌,四年前,有人在他耳边说过同样的话,「
今后我绝不会让你这般哭的。」这保证象朽木一样不堪一击,而今言犹在耳,那
人却已在流放途中,颠沛流离,留他一人在这里为他哭到肝肠寸断,不原谅,绝
不原谅。

  周宣更加手足无措,被这眼泪彻底打败了,心痛到无以复加,自此心知,他
一世英名已尽毁在这妖精手上了,想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最擅的便是打人整人
害人,否则如何做皇上的耳目?那些落到锦衣卫手中的人哪一个不是鬼哭狼嚎,
唯求一死解脱,就算是皇亲国戚,锦衣卫也有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而今呢,这
妖精一个娇嗔便让他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只想如何才能让他重展笑颜,
活了恁多年才知什么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如果那朵牡丹是这妖精,他也
愿意做那风流鬼,无怨无悔。

  傅云蔚直哭到头昏,茫然间忽听得庭院中有磁器碎裂的声响,猛然一惊,不
由捂住嘴堵住呜咽,慌张地四顾,不能这样哭下去,他还是得活,可是,没有了
朱枫,该怎么活下去?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宣倒了热水,浸湿帕子,小心清理那张哭得狼狈的脸,撩起沾在脸上的几
缕发丝,再抹过汗湿的鬓角,眼角泪珠犹存,一双凤目已哭到红肿,被泪水浸过
的瞳眸却亦发清亮,低垂的长睫沾到了一起,不时翕动着,红唇上一排深深的牙
印,周宣满是心疼,情不自禁抚上去,想揉开那牙印,却被傅云蔚啪地打下手,
夺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抹着,哭过了,痛过了,释放了郁积的愤懑,可心也象被
挖空了,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佛说,人生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人生
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就在这所谓弹指一挥间,苦痛历历,实实在在的,直
弄到人心痛如割,相反的,那幸福快乐倒真的是如泡如影般虚幻,如露如电般一
晃便过呢,所以呢,到头来,一切皆空。

  「云蔚,是我害你难过,可我不后悔,从你十五岁时第一次撞上我,便注定
我俩的缘份,早就梦想着有一天能与你这般对坐,日日厮守,所以,哪怕对手是
王爷,我也要把你抢过来,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总之,我是不会放开你了,
你注定便是我周宣的人,别再哭了,也不要想着脱出我的掌握,乖乖呆在我身边
让我疼爱,这样不是很好吗?嗯。」周宣抬起傅云蔚下巴,强迫他与他对视:「
云蔚,看着我,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妻,明白吗?」

  傅云蔚皱起长眉,纤巧的下颏被抓得很痛,极不舒服,他想扳开那手,却如
蝼蚁撼对,不由心下恚怒,抬眼瞪向周宣嗔道:「放手啦。」原本纯净的声音因
哭泣带了几分沙哑,却更加惑人,周宣心中一跳,松开手,只见原本莹洁如玉的
肌肤已被自己捏得泛红,不由咋了咋舌,他不觉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是轻
轻一捏而已,哪知这粉嫩雪肤便已受不了,以后他们要做的事可比这激烈一百倍,
这妖精比花还娇嫩,如何承受?他伸手把那双纤秀玉手紧紧攥在手中,转了柔和
的口气道:「云蔚,我以后绝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了,安心地跟着我,好不好。」

  跟着你?那朱枫呢,傅云蔚闭上眼,硬将又涌上来的悲怆吞回肚里,朱枫想
必已快到琼州府了,由金尊玉贵的王爷沦为囚犯,又远离了自己,他如何受得?
那呆子是从未吃过苦的,不比自己,他现在到底怎样了?他可知道自己已在另一
个男人的手中,其实他应早已知道周宣的不轨了吧,只是他从来不让自己知道,
而在朱枫的温柔体贴里,自己居然也一直陶醉在天下太平的假象中,不知他的忧
虑和担心,原来我从未如你爱我一般的爱你,为你着想,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
干嘛要爱我?你难道不知你的倒霉是因为我,你到现在还不怨,还不悔吗?你这
呆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也会让我恨你,恨你让我也爱上你,为你担心,为你痛
哭,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云蔚,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周宣一把将他拉入怀中,便欲吻上
想往已久的红唇,傅云蔚转开头,激烈挣扎着。

  「不要,你放开。」

  「云蔚。」周宣一声低吼,抓在傅云蔚臂上的大手用力一紧,习武之人的手
劲非同一般,傅云蔚立时痛哼,煞白了一张俏脸。周宣毫不放松,凑进他耳边淡
淡道:「云蔚,不要逼我用强,好不好。」

  「原来你爱我就是这样?」傅云蔚早又红了眼眶,忍不住哽咽,想瞪周宣,
怎耐泪眼朦胧,只怕一动之下,又要决堤,只能扭过脸去,恨恨咬住嘴唇,拼命
忍泪。

  看着傅云蔚楚楚可怜的模样,周宣暗叹,略略松了些,却仍未放开。

  「云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已是我的人了,从现在起你的男人便是我,
我一直想要你,想了这么多年,难免急了些,但你也不要总考验我的耐性,好吗?」

  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泪,傅云蔚低下头,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
才慢慢道:「我明白,只是,我跟了你,你会好好待我吗?」他仰脸定定看着周
宣,凤目中满是疑虑、无助和忧伤,「跟了你,你真的会不嫌我?只爱我一个吗?
你真的会不再让我伤心难过吗?你会永远爱我吗?你会护我一生平安吗?你,能
让我相信你吗?」

  「会,我当然会。」周宣激动得大吼,再问下去,他会当场压倒他,哪个男
人能在心上人对他托付终身的时候冷静啊?狠狠搂着这终于放下了身段只对他爱
娇乞怜的任性小兽,「宝贝,我只爱你一个,永远爱你,我想了你那么多年你还
不信吗?我当然不会让你伤心,更会护你一生安乐,宝贝,真正的值得你托付的
人就是我啊。」

  「我知道了,你喊得我脑袋都疼了,骨头都快被你弄断了。」傅云蔚嘴角一
弯,眯起眼睛,羞涩爱娇的模样又引得周宣热血沸腾,他低下头吻住了那张红唇,
辗转吸吮,傅云蔚伸手搂住他,张开嘴,乖顺地回应着。周宣心满意足,今日才
算真正领略了软玉温香抱满怀的甜美滋味,这妖精终于认了自己,成了自己的,
云蔚,我才是那个你能托付的人,只有朱枫和裴震那两个傻瓜,才会明珠在手,
不知小心护卫,竟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而他,是绝不会给人以那样的机会了。

  长吻过后,傅云蔚大口喘气,任周宣在他脸上胡乱亲吻,过了一会,才在他
身上蹭蹭有些红肿的鼻头,哑着声音道:「我渴了,早晨也没有吃饭。」

  「你等着,我去叫人弄饭来。」周宣兴冲冲出门,过了一会便提了食盒进来,
直接摆在了床上,热腾腾的稻梗米粥,汤圆大小的小笼包,两碟精致小菜。周宣
道:「怕你饿坏了,弄了点简单的,先将就吃些吧。」

  「不要紧,我平常早晨吃的也就是这些。」傅云蔚吞了一大口粥,烫得直咧
嘴,周宣不由得端过粥来,替他吹凉,又拿起包子,递到傅云蔚嘴边,傅云蔚嘟
嘟嘴,但还是张口吞了,软软的唇舌扫过手指,周宣虽是欲火升腾,但此时也只
能咬牙忍耐。

  「你到旁边去好不好,要么也和我一起吃。」傅云蔚斜眼看周宣,有一饿狼
在旁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再饿也会没胃口。

  「小妖精,你明知道我只想吃你。」周宣忍不住又往他嘟起的嘴上亲去,傅
云蔚偏头躲过,将一个包子塞到他嘴里哼道:「我要吃饭,你要是实在闲,就去
帮我收拾东西吧。」

  周宣不动,眼不眨地盯着他,又想动手动脚。傅云蔚气起来,瞪了他一眼,
皱眉道:「你快去啊,房里越来越冷了,你就这样看着我只穿一件夹袄,也不给
我加件衣服,也不让人进来服侍我,也不让我好好吃饭,你想冻死我、饿死我吗?」
他越说越气,把碗重重一放便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将周宣晾在了一边。

  「云蔚,你人长大了,脾气可一点没变。」周宣苦笑,心里却得意万分,以
前小妖精只对对裴震如此撒娇,那时他颇有些不以为然,这样无理取闹,就算是
爱他,也不用那样低声下气地哄啊,否则,男人的颜面何在?如今方知裴震的感
觉,他的眼泪和娇嗔让人为他死也甘愿,何况只是赔个不是哄一哄。他将那团棉
被抱在怀中,开始柔声哄劝,「快别气了,是我不好,不体贴,起来把饭吃完,
凉了就不好了。」如此好不容易才哄得傅云蔚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周宣权充仆人,与傅云蔚净脸漱口,又找出一件外袍与他穿上,随即出
房令小福子收拾傅云蔚贴身物品,下午即刻启程回京。回房后见傅云蔚坐在床沿,
正拿了靴子笨拙地往脚上套,还俗后,他几乎没自己穿过鞋袜,更兼这靴子与僧
鞋很是不同,此刻只觉费力无比,周宣又不由自主地过去,傅云蔚便自然而然地
把靴子递了给他,于是周宣就弯腰替他穿靴着袜,做起来还颇为高兴欢喜,他丝
毫没有发现,低头看他为自己忙碌的傅云蔚眼中瞬间闪过的狞厉之色。

               第二十七章

  待傅云蔚终于穿戴利落走至庭院时,外面的混乱已尽尾声了。留守的百名护
卫被拘禁在一处,内中并无马建武,显然已是逃脱,这老实汉子其实也有着与外
表不相符的精明呢,自己并没找错人。被抄没的家产尽数堆在一起,看来只有自
己呆的那间房幸免了。家丁侍女们亦被锁在一处,为首的张延年神情委顿,仿佛
一下子老了十年。傅云蔚看向周宣道:「我想要他跟着我,行吗?」

  「当然行,这些人你看那个好,就带那一个。」周宣笑着搂搂他:「云蔚,
外面风大,还是进去休息吧,下午我们就要走了。」说着令张延年服侍傅云蔚入
内,自己过去发落那些护卫家人。

  跟着傅云蔚进了房,张延年老泪纵横,不能自己。他是看着朱枫长大的,几
把他当作儿子来看顾,而朱枫也从未把他当家奴看待,从小便喊他老张,日日扯
着他玩耍。待朱枫带傅云蔚进府,他虽觉不妥,却也听任二人缠卷,只要朱枫幸
福就行。可是如今朱枫获罪不提,转眼间傅公子便已另拣高枝,王爷若是知道,
怎么受得了?

  「张总管,傅某不才,无颜令您跟随,这里是些银两,您拿了回家乡养老,
不要牵涉外间杂事,这样可好?」傅云蔚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想起了师父,
师父已年近半百,想来也有白发了。他将小福子收拾的包裹放入张延年怀中,然
后拜倒在地:「请老人家多多保重。」

  「这……傅公子,快别这样,折煞老奴了。」张延年慌忙扶起他,傅公子其
实是个好人,只是,唉。

  「既如此,老奴就别过了,傅公子也自要保重,只是,王爷他……。」

  「王爷的事,我自有打算,您老人家只管跳出事非圈,回乡颐养天年罢,其
实,各人自有个人的命,任你如何争,也争不过这命,想认命,却又不甘心,所
以还是要争,至于最后能不能争得过命,就看我二人的造化了,张总管,这里不
可久留,您收拾东西快走吧。」

  张延年走后,小福子不住抹泪,个人自有命,难道王爷和云少爷的命就这么
坏吗?这二人尚且如此,那他这小人物的命呢?傅云蔚看向他,淡淡道:「你也
走吧,我也准备了些银两给你,到外头买房置地,娶妻生子,好过给人作奴百倍,
安份守已过平常日子,其实是最好的。」

  「不,我不走,云少爷,求你别赶我走,我死也要跟着你。」小福子哭倒在
地,到外面是好,只是,他不能想象离了云少爷的日子。

  「死也要跟?」傅云蔚转头看向窗外,鼻子里轻哼一声,微微笑了:「那你
就跟吧,你已选了自己的命,到时,可要自己求个善了了。」

  吃过午饭,一切收拾妥当,傅云蔚走到门口,再回头仔细看着这间曾与朱枫
度过无数甜蜜的屋子,朱枫走时,也曾这样回头,痴痴看着自己,那时,他究竟
是以什么心情跨出这门槛的?他是否知道这一走竟会与自己成诀别,从此相见无
期,朱枫,我想我现在知道你的心情了,傅云蔚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
气,一脚跨出了门。

  车声辘辘,催人入睡,傅云蔚疲乏地靠着车壁,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山一
程,水一程,数月间一来一回,却是天上地下之别,来时爱人在旁,光是在这窄
小的车厢内,就有多少旖旎风光?更不用提赤壁赋诗,岳阳楼交心,那时只想这
是几世修来的缘,能与你一起。而今啊,物是人非了,鸳鸯两分飞,只剩自己一
人在这古道上,回想曾与你一起走过的每一段,你,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

  「云蔚,真是苦了你,我想早些到京,争取在新年前赶到,然后安稳过个除
夕,宝贝,只要再坚持几天就到了,来,我抱着你会舒服一点。」周宣又搂过他,
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中,乘机偷香。这几天,他并没有对傅云蔚求欢,算是一种
体贴,然时不时地亲吻抚摸却是免不了,傅云蔚乖乖承受着,他反抗不了也不能
反抗。那天,他要求周宣放了裴震,周宣大笑,说裴震早在朱枫获罪时便闻风逃
了,他那么说只想吓他而已,当然,如果他乖乖的,他会在搜捕裴震时放放水。
而且,他还知道师父师伯的下落,若有必要,他会请来这二人让他们师徒聚聚,
如此这般,傅云蔚只能暗里咬碎银牙,这个阴险小人。

  等周宣亲过摸过,傅云蔚挣开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周宣,我求你一
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周宣笑着亲亲他。虽然一向有笑
面虎之称,但这辈子他几乎没有真心笑过,然这几天来与傅云蔚一起,他整日笑
到合不拢嘴,全都是真心的欢喜。

  「我求你,不要害朱枫的性命。」

  「嗯?」周宣的脸刹时阴沉下来。

  「我会死心跟你,但朱枫必竟已照顾我数年,所以,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云蔚,没想到在你心中,我竟是这么坏的人,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朱枫
的性命,不但是他,连裴震也是,我有太多次可置他们于死地的机会,可我没做,
只因他们与你有关,我爱你,也答应过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就算你不求我,我也
不会那么做的。」

  周宣一脸深情地一字字说着,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嫉恨,看看吧,他
在为别的男人求情呢。这些天来,他一直沉浸在抱得美人归的狂喜中,以至于忽
略了一个事实,他,是这妖精的第三个男人,也就是说,已经有两个男人亲过这
花瓣般的红唇,享受过这白玉般的身子,这月貌花颜曾在另两个男人身下辗转呻
吟,妖媚的扭动,裴震也就罢了,那是近水楼台,可朱枫却实是因为自己的疏漏
而得逞的,看来他有必要把这妖精锁起来,不让他见任何人。

  「是吗?那就好。」傅云蔚微微一笑,看着周宣,恰好便捕捉到他亮如星子
的瞳眸中一闪而过的狰狞,不由心中一紧。

  「云蔚,你记着一件事,不要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特别是你以前的
男人,否则,我便要罚你了。」周宣又一次占有性地狠狠捏住他纤白的手。

  「醋桶。」横了他一眼,傅云蔚甩开狼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欠连天。
坐车坐得浑身酸痛,骨头都快散架了。

  「累了?我抱你睡一会。」旁边的人形软垫马上自动执行他的功能。傅云蔚
抿嘴漾起一丝浅笑,在周宣怀中蜷成一团,脑袋整个钻入他胸前,揪着他衣襟朦
胧入睡,哼,这男人一定又在强忍欲火了,但既然想在他面前有个好表现,就只
能忍着,哈哈。

  腊月二十三,傅云蔚一行终于抵达京师。

  周宣已快马进宫复命,只剩一群人护着风尘仆仆的马车在闹市中费力穿行。
人人喜气洋洋,添置新衣,购买年货,游玩宴飨,满眼的繁华竟逐。傅云蔚掀帘,
冷眼看这人如织,马如龙,花月春风,只可惜,自己于这喜乐竟无缘,在这盛世
昌隆时,京师繁华地,只有他满身满心的愁苦。略歪着头,淡然的目光在欢乐人
群中漫不经心地游移着,不期然地,美丽的凤目撞上了一双也在闲闲四顾的冷竣
的眸子。

  傅云蔚眯起了眼睛,呵,这双瞳眸的主人,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小
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眼神,有意思。这小小少年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可他的气势和
眼神却让人不觉得他与这马有什么不协调,反而让人觉得很相称,相称极了,只
见他的小身子在马上绷得笔直,独立于角落人烟稀少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冷
眼笑看世间百态,竟有着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韵致,待到与傅云蔚目光相
碰,怔了怔,随即眼中闪过了一抹亮色。

  是……惊艳吗?

  嗯,更有意思了,傅云蔚不禁嘴角轻扬,凤目微眯,刹时梨涡浅淡,笑靥明
媚,马车仍在乌鸦鸦的人群中行进,这笑靥仿佛在漫山碧野中,一朵娇艳山花儿
颤巍巍地开了,在春风中摇曳生姿,一笑,便倾了人,倾了城。

  少年的眼睛更亮了,手扬起,抓紧了缰绳,眼神中冷竣全无,取而代之的是
一蓬火焰,灼灼耀人。傅云蔚容色一正,敛去了笑,这眼神他太熟悉了,这是猎
人盯着猎物,是男人看他时通常都会有的眼神,真是放肆,年纪小小居然也会这
一套。傅云蔚圆睁凤目,张开嘴,对少年做着口型:「小鬼,再看我就挖你的眼
睛。」

  蓦地,少年咧嘴大笑,眼神中竟又带上了戏谑之色。可恶的小鬼,傅云蔚啪
地放下车帘,决心不再理他。然而,紧接着便听马蹄声响,越来越近。

  「美人儿,你偷走了我一样东西,以后我会找你还的。」少年的声音略过车
厢,带着变声时特有的粗嘎,接着蹄声嗒嗒,风一样去得远了。

  这臭小鬼,傅云蔚气得咬牙,气过了却又忍不住好笑,死小鬼的声音简直难
听死了,长相倒是很俊俏,眼睛也很特别,略呈三角,长长的眼角,竟是一双龙
目呢。

  华灯初上时,傅云蔚已在周宣早准备好的「新房」中歇了好久,周围静静的
毫无人声,除了小福子和管家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准靠近这间房,周宣所作的防
范实在是比朱枫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上,下车必罩面纱,一进府,管家立刻斥
退杂人,直接把他带进了这套位于庭院最深处的房间便退下了,接下来,便是等
着周宣回来临幸了吧。

  正懒懒地歪在椅上看窗外梅花,门声响处,周宣大踏步进来。一把将歪着的
人抱起扔在床上,随即压上去,大手伸进衣内放肆地摸着

  「云蔚,吃过饭了吧,今天皇上问了很多事,回来途中又有人打扰,没能早
回来,真是想死我了。」说着喘着粗气,伸手捏住傅云蔚下巴,迫他张开嘴,随
即俯下头,粗暴地亲吻吸吮,好软好甜,这张小嘴他怎么亲也亲不够,再一把扯
开衣襟,唇舌一路向下,疯狂吮咬,呵,太兴奋了,从此再不用傻瓜般对着画像
发痴了,数年来梦寐以求的人就在身下,任他为所欲为,周宣赤红了眼,已是一
种半疯狂状态。

  「嗯……,好痛……。」傅云蔚抓住周宣的肩,虽然有这种心理准备,可还
是不行,不习惯,难受得喘不过气,想吐,太痛苦了。

  「你不是说要与我成亲,等到洞房时吗?」只盼着用这话可以阻止这野兽。

  「不行,我等不及了,今天就要,否则我要死了。」

  周宣呼呼喘关,两手用力,三两个便将身下的人剥个精光,横陈在桃红锦褥
上的赤裸胴体果然一如想象中的晶莹如玉,已经凌乱的黑发散在俏脸四周,突起
的锁骨处有几点他刚印上的红痕,略嫌纤瘦的胸膛上的两点红珠早因他的吸吮啃
咬艳红挺立,引诱人想把它一口咬下,纤细的腰不盈一握,浑圆的臀,修长结实
的腿,呵,铺了红色的褥子果然是对的,这朵妖艳的白菊在红色的映称下更美更
媚了。

  傅云蔚难堪地闭上眼,早已习惯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下,也喜欢他的男人为他
神魂颠倒,为了看那呆子的呆样,他甚至不惜有意撩拨,可他不是他呀,咬紧了
牙关,拼命地忍,忍过了就好了,可是当周宣猛力分开他的双腿时,还是不由自
主地叫了出来。

  「啊……不,不要,唔……。」声音被周宣欺上来的唇堵住了,疯狂需索后,
周宣咬住他小巧的耳垂,沉声道:「云蔚,不要逼我用强,我没什么耐性的。」

  「你已经在用强了。」傅云蔚扭动着,想摆脱他的重压。

  「真是不老实。」周宣抓过一条汗巾,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脱去自己的衣
服后又覆了上来。

  「云蔚,乖,把腿张开。」见傅云蔚转过头不理他,便屈起一指毫无预警地
深深刺入他体内。

  「啊。」傅云蔚尖叫,泪水刷地涌了出来,周宣笑笑,舔去他的泪,手指开
始了抽动,好紧好热,若进去了,该是怎样的销魂滋味啊?

  「云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已是我的人,早晚都得这样,乖一点,你会
少受此罪,我忍得太久,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你哭你喊,我也停不了。」

  周宣抽出手指,将润滑的膏药涂上了早已挺立的男根,高高抬起傅云蔚的双
腿,菊花小穴已是艳红色,不住紧缩着,好美,用手指揉着菊花的皱褶,不时地
刺进去,引得小妖精不住颤抖痛叫,这具身体,就算有两个男人睡过了,还是如
处子一般,可是这份妖,这份媚,却是任何处子也不会有的,周宣低吼一声,用
力一挺,便进去了一半,再一挺,他已全部埋进了这想往已久的紧窒窄道,随即
感到身下的人因为疼痛而骤然收缩,箍得他几乎立即泄洪。

  好痛啊,体内的庞然大物顶得他几乎窒息,叫也叫不出。曾几何时,受过这
般粗暴的对待,恨意在体内流转,然而睁开的带泪凤目中却是媚意满满。

  「嗯……,放开我手……啊……」拖得长长的娇音在微张的红唇中吐出,傅
云蔚弓起纤腰,放浪地扭着身子,想减轻痛楚。

  「喔……你这个妖精。」周宣几乎又要泄了,扯开了汗巾,一双玉臂立即缠
上了他的肩背,傅云蔚费力地抬起头,主动亲上了男人的脸颊,长腿也不住在他
腰上摩擦着。

  啊,周宣大吼一声,腰杆一挺,开始奋力抽插,这么热这么软这么紧,只想
再深一点,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让这妖精在他身下呻吟哭叫求饶,真正体会
什么是男人的雄风,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浪,当然,越浪男人就越舒服,可是,
这不是他调教出来的,所以,绝对不行。

  「嗯……嗯……」随着身上男人的抽动节奏,傅云蔚发出了猫一样的呻吟,
不住地挺腰摆臀,配合男人的动作。就算是再恨,身体还是会诚实地作出自己的
反映,自发地寻求快乐,久未经雨露的干涸甬道自动收缩着,裹紧了男人的凶器,
甚至分泌出了汗液,让那东西抽送得更为滑溜顺畅,熟悉的酥麻感从交合处涌起,
迅速地传到全身,于是贪婪的肉壁又再次紧缩,要求更多的快感,哈,既然是这
个野兽愿意,他会吸干他的精血的。

  周宣在一个最深的插入后,终于停驻不动,把精液喷在仍是紧窒的窄道深处,
傅云蔚一声娇吟,内壁一阵抽搐后溢出了亮滑的淫液,随后无力地仰在床上,剧
烈地喘息,周宣也喘着粗气,吻着他的下巴。

  「还这么紧,做的还不够啊,要几次才能喂饱你,我的宝贝?」这是天生的
尤物,注定便是让男人欲仙欲死,让人死在他身上也甘愿。

  「唔……。」体内的巨物再次膨胀,傅云蔚呻吟着,扭了扭腰,用力缩紧了
肉壁。

  「呀,噢……,以后不准这么浪。」周宣吼着,再也不能忍受,开始了新一
轮的冲刺,又不过瘾似地把手伸到下边,结果摸到了一手湿滑,这妖精,发狠般
将两指插入火热的内壁翻搅,傅云蔚一声尖叫,猛地仰头,「……用力啊,快…
…。」这娇吟如同火上浇油,早已理智全无的周宣,全力进出着这具迷人的身体,
只想压碎他,让他再也叫不出来。

  不知做了几次,筋疲力尽的周宣终于从傅云蔚身上下来,倒头睡去。剩下傅
云蔚躺在一片狼籍中,同样累得无法移动分毫,只有一双晶亮的瞳眸在黑暗中缓
缓眨动,恍惚中,双唇却无意识地张开来,逸出一声无力的沙哑呻唤:「枫……」,
随即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

               第二十八章

  好刺眼,冬日的阳光照到锦帐,傅云蔚皱起眉,动了动身子,在床上躺了大
半天,身子仍然酸痛不已,睁眼呆了半晌,傅云蔚终于起身,周宣尚未回来,时
辰也才过午后,不能再躺了。

  梳洗过后,傅云蔚信步出房,周府总管王成林立即上前殷勤服侍。

  「我想在府里走一走,你带路吧。」

  「是。」王成林躬身答应。对傅云蔚,他是早在周宣房中画像上就瞻仰过玉
容了,此番真人来到,所受冲击更甚,怪不得周大人痴情若是,为他连老婆都休
了,甚至不置姬妾,果然美貌无双,区区画像焉能能画出他的绝代风华?

  周府其实规模不大,下人也不多,不一会,傅云蔚便转了个遍,甚至连仓库、
马厩都看过了。

  「你们周大人倒是很俭朴。」傅云蔚评论道。

  「是的,不过,周大人今番要破费了,吩咐在下为傅公子置办新妆,准备礼
物,还有就是……预备成亲什么的。」

  「他真要与我成亲呀。」傅云蔚不由失笑。

  「……是,反正到时谁也不会问新夫人是男是女,也不会掀盖头来看,而且,
周大人很早就让在下订了一顶凤冠,价值千金啊。」王成林是周宣从老家带过来
的忠仆,他一面竭力在傅云蔚面前为主子邀功,一面又四面打量,周大人要娶的
新夫人是男的,只有他一人知道,可不要泄露出去才好。

  「哦,真让人感动。」傅云蔚感叹一声,随即话峰一转:「我想到外面买些
东西,你与我牵一匹马来吧。」

  「公子想买什么?尽管吩咐在下好了。」王成林谨慎起来,周大人可是吩咐
过不能让傅公子随便出门的。

  「这……。」傅云蔚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偏过头去,咬了红唇,半晌才道:
「是治裂伤的药和一些……其他床上要用的东西。」

  王成林呆呆地张大了口,不是为傅云蔚要买的东西,而是为眼前的美色,他
从不知道男子的羞涩也会如此动人,为躲避他的视线,一双凤目波光流转,泪意
盈盈,半低垂的颈项飘着几根发丝,越发称得那肌肤如玉一般白嫩了;吹弹强可
破的玉颊上的红,竟似已蔓延到白玉般的耳朵,转眼间,原本看去英风飒爽的俏
美男儿便成了颠倒众生的绝代佳人,王成林顿时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怎么能问那
样的问题啊,害得美人儿难堪。

  「咳,这样吧,我让小福子去,你给他带路吧,我要回房了。」傅云蔚半恼
半羞,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稍后忽又回头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当然不会。」王成林几乎要诅咒发誓了,傅云蔚笑了笑,快步回房,心
内暗自冷笑,这王成林一脸精明,谁想也不过如此。

  这边王成林只呆站着,半天不动,径自出神。

  与此同时,太子朱高炽府弟。

  「周宣昨日到京,那么傅公子已在周府了?」朱高炽看着手中的信,向跪在
地上的马建武道。

  「应该是的,傅公子正要启程时,周宣已到衡阳,因傅公子早吩咐过,卑职
便乘乱逃了,一路躲着周宣车马,是以晚到,而傅公子无处可避,想是已被带回
京师。」

  「嗯,你下去吧,我已叫人与你另造姓名籍贯,你便在我这里做个护卫,至
于其它事情,我自会想办法。」

  马建武听令而退,朱高炽独自一人立在厅中,半晌,再一次展开信仔细来看,
于是,那一笔不求章法,汪洋恣意的字迹又跃到眼前。

  我本无情,缘何薄命?云蔚无它求,唯求枫君一人安好。又:马建武忠心可
嘉,勇武端方,乞收留。傅云蔚顿首

  好一笔字,好一个聪慧佳人,也果然是个会写出这种字的人。

  花不迷人人自迷,于是卿始薄命,佳人虽无情,然人有情,你的存在,就是
十九叔的劫数,也是一众痴情男女的劫数啊。

  这边周府,小福子脸红红地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傅云蔚。真是难为死了,初时
云少爷叫他去买这些东西时还不觉怎样,待到了药铺,饶是他能说会道,也觉得
难以开口,幸好王成林见他难堪,便知机地退到门外,才让他把药买成了。

  傅云蔚打开纸包,淡黄色的药末发出一种极淡的香气,另一种是白色药末,
这两种都是普通春药,但混到一起,却会对服用的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效果,行房
时生龙活虎,兴发如狂,事后人也会有些精神倦怠,行动迟缓,但程度很轻,只
让人以为是纵欲的结果,然实际上它已对人的内腑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就算不再
用药,日久也会百病从生,最后一命呜呼。这还是在与裴震参那「欢喜禅」时,
他无意中提到的,当时傅云蔚自然逼问他如何会知道这么多,裴震只得交待说他
认识的一个大户的如夫人便是用这种方法害死自己丈夫,神不知鬼不觉。哼,想
不到如今自己也与那偷人的淫妇一样,用这种方法。

  师父师伯,弟子已入魔,无法回头了,傅云蔚一边心内忏悔,一边面不改色
地将混好的药末倾到小酒壶中,盖上壶盖,又令小福子将另一包极猛的春药贴身
藏好,这种药名为「醉神仙」,人服了后,精神会极度亢奋,甚至产生幻觉,只
是,现在还用不着。

  周宣,我已准备好了,只等你回来。

  「云蔚,你还好吗?」周宣自踏进房,便将傅云蔚搂在怀中,一面亲着他的
面颊,一面柔声抚慰:「对不起,昨晚我太急了,没有受伤吧。」

  「没有啦。」傅云蔚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我饿了,你快叫人摆饭来。」

  「是,娘子有令,焉敢不尊?」周宣起身一揖,「请娘子稍候,为夫这就去。」

  「你,不准这样叫我,听到没有?」傅云蔚狼命捶了他一拳,周宣大笑,在
他脸上狠亲一口,随即叫王成林温酒摆饭,预备来个夫妻小酌。

  「云蔚,喝了这杯交杯酒」。周宣殷勤劝酒,他以前便有在傅云蔚画像前饮
酒的习惯,如今面对真人,如何不兴奋?

  「不要,你不是要与我成亲吗?洞房花烛时再喝也不迟呀。」

  「我等不及了,来,快陪我喝一杯。」周宣作势要灌酒,抑不住满心的欢喜,
回来时一踏进小院,便见窗上俏影,始觉真真是佳人在抱了,顿时幸福满溢,快
乐得要飞上天了。

  「你这人好霸道,我饿得要死,你却强我喝酒,先前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
结果呢,弄到手之后刚过一天就这样,那以后我老了丑了,你又会怎样待我?」
傅云蔚先是怒后是怨,放下筷子,蹙了眉伤心不已,十足的怨男模样。

  「云蔚,别气啦,我是因为实在太高兴了,才让你陪我的啊。」周宣移近前
来,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哄他。以前他也曾下决心要管教一下这妖精的任性脾气,
然一见了他的嗔、他的怒、他的怨和泪,所有的决心就都马上灰飞烟灭了。

  「只因你高兴就要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吗?」傅云蔚噘起嘴,怒瞪周宣。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但你总该给我斟斟酒什么的。」周宣让步,但又讨
价还价。

  「我干嘛要给你斟酒啊。」傅云蔚口里咕哝,但手上却已拿起酒壶,给周宣
斟满,笑眯眯的自己先喝了一口,凑近周宣,周宣喜不自胜,张口接住了这口酒。

  「这是贿赂,以后不许逼我喝酒。」傅云蔚又斟了一杯酒,递到周宣手中,
周宣一饮而尽,不一会,一壶酒便已磬尽。

  饭后周宣兴奋难当,迫不及待地拉了傅云蔚上床。

  「云蔚,我爱你,超过朱枫和裴震一百倍,我会永远爱你的,这是真的,过
几天便娶你,让你名正言顺做我的人。」深深埋在傅云蔚体内,周宣带着醉意喃
喃不已:「我会让你永远快乐的,根本想不起那个什么朱枫是谁,云蔚,你是我
最爱的宝贝。」

  傅云蔚闭上眼睛,久久不语,半晌才柔声道:「我知道了,现在你不是已得
到我了吗?我就在你怀里,快抱我啊。」

  「是啊,你已是我的人罗。」周宣一个挺进,开始了亘古不变的激烈律动,
傅云蔚纵情呻吟,迎合他的动作,二人缠绵至半夜方睡去。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周宣便令人牵马过来。准备入宫当值。

  「云蔚,等我回来,若是闷了,就叫王成林陪你出去逛逛。」周宣恋恋不舍
出了门,又叮嘱只披了一件外袍的傅云蔚快点进屋,不要着凉了,上了马,忽觉
眼前一黑,头目森森的有些晕眩,当下也不在意,想是这两天纵欲过度了吧,那
个狐狸精,真的会吸干男人的精血的。

  街上车水马龙,傅云蔚懒懒地晃着,提不起兴致,小福子必竟少年心性,不
住地在旁边吱吱喳喳。

  「云少爷,那边新开的一家糖果点心铺,好象不错耶,咱们也买些回去好不
好?」

  「就知道吃,要买你自己去买,我可不跟你去丢人。」

  「这叫什么丢人嘛,而且我买回来你还不是照样吃。」小福子嘟起嘴,真是
的,云少爷总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可每次他买回来好吃的好玩的,
如果他动作不快一点,就差不多全让云少爷给享受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表里不
一的人啊。

  「徐—玉—福,你又欠扁了不是?」傅云蔚慢悠悠地唤着小福子的大名,端
的是又轻柔又甜蜜。小福子嘻嘻一笑,抱着脑袋躲过傅云蔚突如其来的爆凿,被
云少爷突然袭击的次数太多了,自然练就了一身快速腾挪闪跃的躲避功夫,如果
可以,他真想大声昭告世人,千万不要给狐狸精的美貌所迷,他笑得越甜越要小
心,虽然这么说自己的主子有点不敬,可云少爷就是这样的人,外表看真是又美
又俏又温文,实际上是个蛇蝎美人,吃人不吐骨头,象他就不知被骗了多少次。

  「想些什么呐?徐玉福。」傅云蔚叉腰凑近小福子,语调甜甜,脸上却是凶
神恶煞。

  「没想什么,哈哈,云少爷,我去买糕点啦。」小福子打了个激灵,拉了王
成林冲进点心铺。傅云蔚哼哼一笑,死小子,他那点心思一看就透,想跟他斗,
还早八百年哩。

  「美人儿,我们又见面啦,真是有缘呐。」身旁有人磔磔地笑,象一阵阴风
掠过,这粗嘎难听的声音,是那臭小鬼!

  「喂,美人儿,就算我长得很好看,你也不至于呆住嘛。」死小鬼居然绕到
他正面,一脸狂妄灿烂地对着他笑。

  「小鬼,难道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对长辈要有礼貌?」傅云蔚很快恢复
正常,抱着手臂,半是调笑、半是教训的朝他凉凉一笑,满意地看着小鬼的笑容
变成怒容,心情没来由地大好特好。

  「我不是小鬼,你也不算是什么长辈,而且,我将来可是要纳你做我的男宠
的。」小鬼昂首挺胸地宣布自己的远大理想。

  「你说什么?!」傅云蔚睁大眼,难以置信地问。

  「我说,我要纳你做我的男宠,我要你做我的人。」小鬼敛了笑,仰头直视
傅云蔚,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

  「啊哈哈。」傅云蔚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幻听,当下抱着肚子狂笑不已,肚子
好痛,哎哟,受不了了,天啊,这世界真是……,现在的小孩子也太……,他都
不知说什么好了。

  「笑什么笑,我可是认真的。」小鬼更不高兴了,一脸阴沉。

  「哈哈,是吗?真是笑死我了。」傅云蔚直笑到泪花闪闪,好有趣的小鬼,
这一生从来没有笑得这样痛快,这样酣畅淋漓,好不容易,他直起腰来,擦擦眼
角渗出的泪花,很正经地咳了一声,把两手放在脸臭臭的小鬼肩上,嘴巴凑近他
耳边。

  「小鬼,你这样当街调戏一个男人是要有本钱的,你下边长好了没有啊,现
在就来说这样的话太早了吧,而且,你记着,我只做正牌的,唯一的,可不当男
宠哦。」

  放开小鬼的肩,如他所料,小鬼的脸由白变青再变红,象开了染色铺子。哈
哈,真是太有趣了,傅云蔚转身离开变色龙小鬼,踏着无比轻快的步伐,寻小福
子去了。

  「喂,你站住。」一脸红通通的小鬼不甘心地追了上来,傅云蔚应声回头,
媚媚一笑:「对了,小鬼,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有主了,恐怕下辈子也轮不
到你哟,哈哈哈。」

  「可恶,你现在得意吧,将来你就知道我的手段了,你一定会是我的。」剩
下的小鬼站在街心,一双龙目里火焰冲天,直盯着远去的修长身影,双手握拳,
咬牙切齿地发下了一个一生的誓言。

  傅云蔚微仰着头,眼眯眯,嘴弯弯,毫不在意路人们的惊艳。好象自从爹娘
死后,自己就没有象这样真正彻底地放松放肆了,满腹的愁绪都被抛到了九霄云
外,没想到此次回京师,竟会遇到这么有趣的小鬼,不过,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
小鬼正经起来还蛮象那么回事,看着自己的那种眼光还真的有点让人不能不在意
呢。但,小鬼就是小鬼,那么有趣,让人忍不住就想逗他,甚至不介意他的调戏
之语。

  此时的傅云蔚并不知道,再一笑,已倾了国。

  小福子拿着一大包采购的东西,看着他主子的笑容,有些毛骨悚然,云少爷
这样笑,该不会是算计着要害谁了吧,天呐,不会是他吧?

  「你那么看我干嘛,我现在没时间算计你,快走路。」乘他发呆,傅云蔚给
了他一爆凿,收听了小福子的惨叫后,又得意一笑,大步往前走。

  大年初一,下了点小雪,轻轻的雪只在地上零星地铺了几片。

  一大早,周宣又万分无奈地放开了怀中的狐狸精,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首要
任务就是护卫皇上的安全,今天皇上祭天,他更得早去。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
后,俯下头,在那花瓣般的红唇上轻轻吻着,不想,眼前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傅
云蔚睁开了眼睛。

  「把你吵醒了。」周宣不觉加深了吻,好甜,怎么也亲不够。

  「呼。」傅云蔚微微喘着,伸手拉了下周宣的大手,抬脸说道:「小心点啊。」

  「那是自然,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今天皇上可是有赏赐,而且我也有东西
给你,等我回来,嗯。」周宣不舍地跨出门,一再地回头,仿佛要把他的宝贝刻
在心里。

  「你今天还能回来吗?」傅云蔚支起身,看着周宣走出的那扇门,泪水岑岑
而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那样做了。

  院外,马童牵过周宣的坐骑,周宣上了马,觉得有些怪,这马蹄子乱踏,烦
躁不堪,好象不象往日温顺了。

  一个时辰后,周府总管王成林得到报告,周宣出事了。

  周宣如往常般率领锦衣卫经平安街向大内进发,薄雾轻雪使这新年的第一个
清晨有一种梦幻般的气息,他是武官出身,从来没什么诗情画意,今晨却觉得胸
臆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豪气,正感动间,两条野狗从街旁的小巷里窜出,争抢着
它们新年的第一根肉骨头,周宣的近身护卫上前想赶开那两条狗,谁想变生肘腋
间,周宣的坐骑突然长啸一声人立起来,发疯了一般向前冲去,众人大惊,前面
不远处便是皇宫大内,这可如何是好,马上的周宣头晕目眩,汗出如浆,连日里
沉湎酒色,加之那春药的戕害,如何有力气制住这匹惊马,只能紧抓缰绳,紧贴
在马背上以免被甩出去,于是这匹马直直冲向了正前方尚未开启的皇宫大门,重
重撞上去,巨大的惯性使周宣如炮弹般窜出,贴上了厚重的大门,马死,人亡。

  周府一片混乱。

  周宣的尸体已被抬回,王成林惊恐万端,担心皇上是否会降罪周家,必竟,
无论何种事由,打扰皇上祭天,都是大罪。他手足无措地指挥下人给主子清洗,
着装,预备棺椁,周宣老家在河北,并无亲人在京,是以还要安排送灵柩回乡的
事宜。等到忙乱完毕,他才想起尚在新房中的那主仆二人。

  「傅公子,傅公子。」无人应声,打开房门,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屋空,芳
踪杳然,桌上是一叠银票,一束青丝,凤冠和吉服摆在青丝两侧,难道傅公子是
要将这青丝与凤冠放到棺中吗?王成林拿着银票和头发呆呆站在房中,脑中一片
混乱,竟想不起要人去追。

  「云少爷,我们真的要去琼州府吗?」普渡寺外,溪边石上,小福子勉强将
傅云蔚已仅及肩的秀头梳成了一个髻,戴上斗笠,遮住了一张芙蓉面。

  「当然,如果还呆在京城,我大概会疯了。」傅云蔚走到溪边,捞起一片冰
渣,看着它在掌中融掉:「我想见他,想在他身边,那怕是与他一起服刑。」

  古道漫漫,小雪轻扬,两匹瘦马并辔而行,冷冷的萧瑟西风,更搅动离人的
愁肠。

  「福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

  「不会不会,云少爷,不这么做的话不行啊。」小福子红了眼圈,拼命表白,
对云少爷所做的任何事他都不会有异议。虽然昨天云少爷让他偷偷将「醉神仙」
放进马料中时他还怕得要死。

  「谢谢你,福子。」傅云蔚闭了闭干涩的眼,现在已没有泪了,周宣,不要
怨我,我已为你削发,断发如断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路边酒肆,粗茶劣酒,酒入愁肠,又化做了相思泪,愁上加愁,没个止境。

  「真是怠慢了两位,小店实在没什么好菜……。」老店主将一碟牛肉放在桌
上,本以为在这大正月里没人出门,谁想今天居然来了客人,年纪轻轻的两个小
哥,在这样的天,这样的时节出门,真是可怜见的。

  「没什么啦,你老人家歇着吧。」小福子大咧咧地摆摆手,然后便豪爽地端
起酒碗,咕咚一大口。

  「啊……。」小福子一声惨叫,张嘴皱眉作东施捧心状,这是什么酒啊。

  「慢些喝,这不是我们惯常喝的米酒,是烧酒,又辣又呛。」傅云蔚抿了一
口酒,先让它在口内流转,再慢慢咽下,一路辣下去,真是痛快。

  小福子可不敢再喝了,抓起馒头,就着牛肉,开始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小福子两手握了茶杯感叹:「好冷啊。」

  吃东西时还不觉怎样,这样干坐着,那寒意就上来了,冰冷刺骨。

  「我们越往南走,天就越暧,而琼州府是最暖的地方,据说,那里四季如春,
不管何时,都可以耕种和收获,到处是青山碧水,树木葱茏,鲜花遍野,珍禽猛
兽,比比皆是,每到夜晚,青年男女就围了篝火,唱歌跳舞,互表爱意,如果彼
此喜欢了,就住到一起,生儿育女,劳作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里的人
就这样快乐过活,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店内极静,另外三人,小福子,店主老夫妇,如醉如痴地听着傅云蔚用轻柔
和缓的声音说着那世外仙源,心魂俱迷,久久无声。

  最先打破这静的是一种奇怪的震动,小酒肆的板壁扑簌簌地动着,远处传来
一种仿佛是打雷时才有的声音。店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

  「好象是大群的马奔跑的声音。」小福子最先做出了判断,跑得这么快,有
什么事啊。

  的确是群马疾驰的声音,马蹄声越来越近,满以为要跑过去了,谁想它竟嘎
然而止。

  傅云蔚依然小口啜茶,管它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关他事。

  「太……太……太子。」对面的小福子正对着门,他张大嘴,结结巴巴,惊
恐不已。傅云蔚凤目一睁,猛地直起身子,紧接着便听到了一把浑厚声音:「云
蔚,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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