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转帖全本] 【AV女优】作者:肖日霍夫

0
                83

  剑门关风景区实际上是浙西大峡谷里开发的最主要的景点,也是景点比较集
中的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景点。

  剑门关风景区属于已经开发的「龙井峡」景区,所谓景区的开发,不过是在
没有人迹的峡谷里建成道路,标上记号,注上名字,也就是上面所说的,在人的
内衣里,标上器官的名字就成。

  「龙井峡」景区一字儿排开,便于旅客按顺序打探自然的内幕。剑门关景区
排在第三,前面依次是鸬鹚潭、松鼠公园、柘林瀑,无非是青山绿水,林中动物,
瀑布流泉,突出一点,就是那种流水的清,那种空气的新,那种山体的险。

  罗可可请来的驾驶员小苗很知道时间安排,在他的建议下,一行人,对前三
个景区匆匆地作了走马观花的观看,因为根据他的说法,这三个景点的主要风景,
在剑门关里都有浓缩性的展示。

  于是,大家便把最后的期待集中到剑门关景区。

  进了景区大门,一条悬索桥横跨东西,乘客们在景区里,只要跟着走就成了。

  走在高高的桥面上,看到前面的水面上漂着一段浮桥,那上面已经有游客上
去了,按照指示牌的说明,大家知道要通过这座浮桥,上到对面的山崖上,完成
一揽子的游戏景点浏览过程。

  小玫与凤玲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两个人到桥中心,又开始晃起了桥面,惹
得后面的人形态各异,鬼哭狼嚎,虚惊一场。

  到了桥对岸,沿着石阶下到水边,只见水里的浮桥像一条巨大的水蛇浮荡在
水面上,冗长地向前游去,峡谷在前面的地方,转了一个柔和的弯,所以,这条
浮桥到那个转变的地方,就看不见前端了,谁都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这种浮桥实际上是用油桶作为浮力的,人走在上面略微有些摇晃。走在前面
的,有几个旅行团,约有三十号人的样子,小玫与凤玲冲在前面,小火也兴高采
烈地跟在后边,阿冥紧紧地跟着小火,钱盛肿一行则走在后边。

  沿着浮桥往前走,绕过横亘在面前的山崖,才看到峡谷延续下去的水路,原
来这条浮桥还有一段距离,转了一个弯后,延伸到前面的水里。

  走在最前面的是峡谷景区的人员,他在前面高声地说,让大家不要太拥挤,
注意安全。

  游客们可以感受到脚底下的微微晃动,但谁都没有意识到,浮桥是前端是散
放在水里的。

  人越来越往浮桥的顶端积聚,浮桥的顶头,与对面的山崖之间还有一百多米
的距离。其实浮桥就是过去沿着山崖的道路,因为峡谷里修了水库,水位升高,
原来的山路被淹没了,所以就用这个浮桥代替原来的谷底的小路。前面剩下的水
路,景区安排有一个橡皮艇,来来回回地在这之间运送旅客。

  小玫与凤玲挤在前面,小火挤不上去,只好呆在后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
么事,只听到一阵吵吵嚷嚷,好像是艇上的游客要上岸,桥上的人不让,于是发
生了争执。

  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桥上突然越来越重,缓缓地开始下沉,水面抬高,浸
到了脚面,小火大吃一惊,掉头看着阿冥。阿冥也是一脸的不解,相互对视着,
就觉得所处的位置有一点怪异,好像四面的青山突然开始倾斜着压了下来。

  几乎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桥突然翻转了过来,打了一个旋的浮桥,
从小火脚下那个地方折起,把小火一下子吞没了。阿冥与小火隔着一射之地,他
脚下的桥面发生了扭曲,但还没有落下去,转眼间,只见水里面飘浮起一个个蠕
动的人头。

  阿冥几乎本能地向回跑,但是他想到了小火,便折转身,在水里寻找着小火。

  掉下水的人纷纷抓住扭翻得像麻花一样的浮桥,阿冥左看右看,却没有看见
小火的人影。他在水边犹豫着,一咬牙,他跳到了水里。

  一股冰凉的水,侵透了他的全身,令他忍不住「哎呀」了一声,随即感到呛
了一口水,他看到水里到处是扑起的水花,有一个女人在水里拼命地击打着水,
干扰着他的视线,他可以确定那不是小火,便抓了那个女人一把,拖过来,让那
个女人扶往浮桥的壁。阿冥最关心的就是小火,他心中的唯一信念,就是不能失
去小火。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钻进了水里。以前他在家乡的时候,练就了很好的
水性,那时候夏天来到,他经常和小伙伴们到灌河里去游泳,可以一气游几个来
回。阿冥潜入水中,溪水异常的清冽,能见度相当的高,他在水里睁大眼睛,冷
酷的溪水,刺激着眼球,睁起来非常的难受,但他无暇顾及,在深水里寻觅着。

  在浮桥的黑乎乎的影子下面,他看到一个人影在挣扎着,那飘散开来的衣服,
就是小火的那件的西装外套。阿冥不顾一切地游向深处,然后把那个黑乎乎的影
子拖了过来,在水中,他唯一的意识,就是把小火拖回来,他只是知道,现在坚
持一下,熬过去,遨过去,才不会有将来的遗憾。小火的西装被他拉了变形,他
一把抓住了小火的头发,把她缓缓地拉了上来,当他终于喘出一口气的时候,又
呛了一口水,他对空气的需要太急迫了。喘了一口气,他稳定了许多,猛地把小
火提出来,小火的温漉漉的头发捂住他的脸上,浮桥上,有人把手伸过来,把小
火拉了上去,阿冥也随即爬上了浮桥的翻转过来的背面,小火躺在桥上,面色苍
白,鼻翼微微扇动,阿冥松了一口气,但是小火没有什么反应,他心急火燎,抱
着浑身湿透的小火,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就往桥那边走过去。

  桥上的人,都已经退到岸边。景区的工作人员,把游客都疏散到岸上。钱盛
肿一行,走在后边,掉下水后,紧紧地扒住浮桥边,很快被后边的人救到岸上,
这时也无暇他顾。当阿冥走到岸上的时候,有人七手八脚地说,要进行人工呼吸,
有一位游客,说是医生,他看了一下,说小火有呼吸,但神志不清,赶快送往医
院检查。

  混乱之中,钱盛肿清点人数,小玫与凤玲走在最前面,掉下水后,正好空橡
皮艇就在她们的水边,很快被救了上来。这一行中,唯一没有掉下水的是罗可可
与孟望达,还有那个雇佣来的驾驶员小苗。小苗把车子存放好后,没有下来。孟
望达因为与罗可可讲话,一直拉在后面,眼看着桥上的人散了下去,像蚂蚁一样,
落到水中,急忙跑到桥边上去救援,钱盛肿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拉上来的。

  现在一看小火危急,罗可可急中生智,叫小苗赶快驾车送小火去抢救。

  罗可可加盟钱盛肿一行,给这次意外带来了意外的便利。如果没有她的同行
的话,很难想像,有谁能以最快的时间把小火送到医院。

  这就是三月六日震惊世界的浙西大峡谷浮桥侧翻、导致5人死亡的著名事件。

  在事情略微平息后,钱盛肿向莎比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出事了。」

  这就是莎比在家里接到的电话的内容。

TOP

0
                84

  从电话里,莎比听到了钱盛肿由焦燥急迫转为有气无力的声音。钱盛肿告诉
她,剧组在大峡谷里遇了难,最严重的是小火,患上了ARDS,即呼吸窘迫综
合征,被送往杭州进行了气管切开输氧外科手术。

  其他人的情况,钱盛肿告诉她,他自己大概受冷水刺激,下腹有一些不适,
也在杭州的医院治疗,但无妨大碍。赵导肺部里沁入了一些水,导致肺膈膜轻微
发炎,也在接受治疗,但恢复得还算正常。剧组里的其他几个人,情况还比较好。

  也许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个集体意味着什么,但是在突如其来的灾
难面前,莎比还是感到了这样一个寄居之所对她的意义所在。

  莎比问道,要不要她去医院看望他们。钱盛肿说,暂时没有必要了,等再过
几天,就把小火拉到上海继续治疗。到那时再说吧。

  事情的意外,使莎比在接听电话时神情紧张,浑身似乎无力支撑,瘫坐在沙
发上。

  「怎么了?」穆岩坐到莎比的身边,望着她。

  「糟了,钱主任他们遇难了?」

  「什么?什么事情?」

  「在浙江临安峡谷里浮桥翻沉了。」

  穆岩的第一反应,就是到网上查询情况。

  打开新浪网,果然见一则耸然听闻的新闻,像游尸一样,从网页上飘过:

       「浙江一旅游景区浮桥侧翻88人落水5人死亡

  昨天6日上午10时15分许,杭州临安浙西大峡谷景区的剑门关景点发生
浮桥侧翻事故。桥上88名来自江苏的游客全部落水,其中5人死亡。

               …………「

  「死了五个人,会不会是钱主任他们?」穆岩头也没有掉,问身边紧张得一
句话说不出来的莎比。她的轻丝一样的头发,像蜘蛛网一样扰动着穆岩的视线,
她与电脑屏幕靠的太近了。

  「不会吧,钱主任打的电话。」

  「那么,钱主任没有死。」

  「那是肯定的,人死了还会打电话吗?」

  「那其他五个人呢?」

  「你看看是不是?」

  当穆岩看到死亡的五个人都是江苏金坛人时,松了一口气,倚在电脑椅上,
茫然失神。莎比的眼睛贴靠在电脑上,似乎逐字逐句地把那则短小的新闻再看一
遍。

  「真是险啊,怎么就这么巧的呢?」穆岩感叹道。

  「生与死真是说不清的。」莎比轻声地感叹道,「人真是奇怪,说这么死就
死了。」

  「人生活在这个世上真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要遇到危险。人太脆弱了。」

  穆岩说道。

  「是啊,我也这样想的。我最近常常想,人活着在干什么?」莎比移开身子,
隔开与电脑的距离。

  「这个问题太大了,你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莎比在穆岩身边的电脑椅上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最近安静下
来了吧,我常常想到很多很奇怪的问题。时光单调得太相同了,我不知道今天与
昨天有什么不一样,活着,好像就像没有感觉一样。」

  「可能憋在家里的时间太长了吧,也许出去走走、散散心有好处。」

  「还提出去呢?出去玩的人,都遇到天灾人祸了。」莎比说道。

  「也许世界上真的没有一块安全的净土。」穆岩随机地叹息道。

  「我总有一种预感,现在的情况总有一天会要散的。」莎比说道。

  「真的?」穆岩竟然孩子气地问了一声,虽然说不上留恋这里,但是,这几
天与莎比共处一个屋檐下,竟然是他在上海工作之后生活最有规律的一段日子。

  「我是这样想的,不仅人是这样的脆弱,生活也是这样的脆弱。平静的日子
总是长久不了的。」莎比说道。

  「莎比姐,我觉得你看事情挺深挺透的,也许是这样吧,我也在想,如果钱
盛肿出事了,我们还会在这里吗?」

  「我有什么眼光?只是我经常在想这个问题。在这个城市里,如果没有钱主
任这摊事,我还究竟做什么?」

  「这倒不担心,就是感到,现在刚刚安静下来,一遭变故,又要有一段适应
期。」

  「人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但人心里会很懒惰,怕去面对,只想选择一种最轻
的最简单的方式。」莎比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人是有这种惰性,怕去改变,莎比姐,你说的真好,我发现你看事
情真的很细。」

  「哪里细了。也许我大你几岁,不得不多想这样问题啊。」

  「所以,我称你姐是有道理的啊。」

  「我真枉称做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莎比垂下眼睑,落寞地沉默
着。

  「我不这样觉得啊,与你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我觉得日子最是舒坦,我都
用不着照料我自己了。」穆岩由衷地说道。

  「我也没有照料你啊。只是大家能走到一起来,还是应该珍惜一下吧。将来
还不知各奔东西到哪里去呢。」莎比抬眼看了穆岩一下,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我真怕自己太适应了现在的这种悠闲,越来越有依赖性了,觉得自己都不
愿意再去选择另外的生活了。」

  「是吗?那么,责任在我了?」莎比的嘴角微微翘起,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意。

  「怎么会,我在想,人追求的,不会是生活的改变吧,而是生活中的不变。

  如果这种悠闲很对自己的胃口,干嘛还要去为变而变呢。」

  「你说的有道理。但变是不可以人为抗拒的,就像这次钱主任在外景地遇到
大祸,哪里会想得到呢?它来无影去无踪,这就是人生的无常啊。」

  「难道就无法在这种变化中去抓住那些不变的东西?」

  「不知道,活着就是没有什么规律的,只知道活着,就行了。我就这样想的。」

  「我倒想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能永远地走下去。」

  「当然了,谁都希望平静地过日子,但日子不会这么永远地平静啊。」莎比
又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瞧,都与你谈经论道了,越说越玄了,不管怎么说,
还是要过好当下的日子,是吧?」

  「莎比姐,我觉得你想问题挺有意思的。」

  「称不上啊,以前我也喜欢看看杂志的,网上的女性文章也喜欢看,后来觉
得离我生活太远了,也就自觉地不看了。一个人,想想自己的内心,总会有一些
感受吧。」

  女人的思考有许多种,但有一种,是源自于本质上对自身生活与自身体验的
反醒的需要,这时候的她,不求闻达,不求功利,只是整理自己的心情,体悟自
己的感触,来自于真,转化为真,积淀成自己分享的体验。当这种愿望与女人的
势利的动机结合起来的时候,就会产生「小女人」式的文章。当然,当这样一种
模式成为一种文章的范本的时候,盗版的手便会伸进这一领域,为赋新诗强说愁
和有意出卖自己的情感点滴,便成为一种以小女人散文为代表内容的职业。其实
这种职业与女人出卖肉体是没有两样的。莎比是出卖镜头前的肉体,但她在倾述
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却是发自内心的,而绝没有那种为文而文的小女人散文码字
者的那种灵魂的出卖。因此,同在思索的这个领域里,愿意对着自己的心进行思
考的莎比要比那些虚情假义抛售情感的小女人散文的作者纯洁与真诚得多。

             9-1814:30

TOP

0
                85

  在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穆岩与莎比的生活都无人问津,只是偶而与钱
盛肿通一下电话,了解一下在医院的治疗的情况,小火的身体也在康复中。

  在经过这么一次打击之后,穆岩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觉得自己的电脑技
术还是局限于在网络的技术这一块,目前钱盛肿的A片制作还是由钱夫人找的人
进行后期制作的,所以,穆岩觉得自己应该把DV的非线性编辑技术再学上手,
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钱盛肿A片产业中的制作一块全能担上手了,即使将来钱盛
肿的事业遭受灭顶之灾,但自己毕竟掌握了一门技术,可以找到新的生存空间。

  穆岩联系了一个同学,托他找了一家电脑工作室,每天定时前去学习非线性
编辑技术。这样,他白天基本不在家里,只有晚上才回到莎比的住处。

  虽然他介入了日常的生活,但他很谨慎,只是在工作室里学习技术方面的问
题,从来不与别人有生活的交流。工作室下班的时间到了,他便早早地打点行装
回家去了。

  当他走在上海的茫茫人流中的时候,他感到心里很踏实,他觉得有一个家在
远方等着他,那是一个必须经过长途的冗长的走街穿巷才能到达的家,但是,这
足以使他的心里感到一种充实。虽然他有时候心里猛地醒悟到,他与这个家根本
没有牢固的联系,但是,他还是为这种暂时的拥有而对当下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这一天,下班时间挺早,他把多余的时间消耗在工作室附近的一个玩具商店
里。长这么大了,他觉得自己的童心还没有完全退去,逗留在童年时曾经羡慕过
的玩具面前,流连忘返,他想像着自己以一个孩童的姿态拥有这些玩具将会有什
么样的快感。

  就在他有滋有味地蹲在玩具玻璃橱前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尖声尖气的童
音叫着说:「莎比爱你,莎比爱你。」他觉得心跳突然停止了似的,直起身子,
一刹间竟然觉得有一种窒息感。

  他循声看去,原来有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小孩站在那边,营业员正在柜台内
展示一个像蛋形的小玩具。奇怪的是,那个玩具,竟然发出「莎比爱你,莎比爱
你」的声音,那小孩高兴地直拍小手。年轻的妈妈倒有些犹豫,漠然地看着小孩
的欢喜的表情。

  营业员倒是挺有耐心地讲解这个玩具,说:「这个玩具叫‘贝壳宝宝’,英
语叫Shelby(莎比),它真的像一个小宝贝一样,很善解人意的,你对它
讲话,它会咿咿学语一般地回应你;你把它放在暗处,它就像困了要睡觉,你轻
轻地抚摸它,它会高兴地哈哈笑……」果断,那小玩具又发出了可爱的「莎比爱
你,莎比爱你」的叫声。

  穆岩也走了过去,凑近到柜台前,那营业员继续说道:「你瞧,它说爱你,
还会给你一个吻呢。它是小宝宝,所以,你可以哄哄它,把它放在手里,轻轻地
摇啊摇,不过,你不能太过用劲啊,不然它也会害怕的。它好喜欢你的小指头噢,
把手指头放在它的嘴里,看它吃得多香啊,不过,不能吃多了了,吃多了它也会
打嗝的,要是你忘了给它吃东西,它也生病的,不停地打喷嚏。……它还可以给
你唱歌,生小宝宝,好可爱的啊。」

  那位母亲终于拒绝了这个玩具,倒是穆岩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去,他最后成
为了这个玩具的拥有者。把这个有着大大的眼睛的小宝贝放在口袋里,就像放着
一只宠物小鸟似的,在路上,他用手轻轻地安抚着小宝贝。当「莎比爱你,莎比
爱你」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口袋里响起的时候,总是会引来乘客的张望,但是,大
家都找不到声音发出的位置,这时候,穆岩便感到一种作弄人的快意,嘴边挂着
一种童年般的微笑。

  回到家里,穆岩一开门就找莎比,屋子里的光线暗淡,只有他的电脑房里有
灯光,不言而喻,莎比肯定在玩电脑。

  走进去,穆岩拨弄着小宝贝,那小玩具又发出「莎比爱你,莎比爱你」的声
音,正端坐在电脑前的莎比奇怪地看着穆岩,惊愕地问道:「什么在响?」

  小穆拿出玩具,演示给莎比看,小宝贝的直通人性,惹得莎比呵呵地笑个不
停,玩了一会,小宝贝怀孕了,嘴里念叨着:「宝宝,宝宝,」不一会儿,它的
肚子张开,慢慢地生出一个蛋来,蛋里面有一个小宝宝,太可爱了。莎比略显苍
白的薄施脂粉的脸上,绽开了热乎乎的红晕,一天来的冷清,好像在这一刻被融
化了似的,连声说:「真好玩。」

  小穆说:「你以后一个人在家,让它陪你玩玩,不会太冷清了,特别是它的
叫声最可爱了,好像是在叫你的名字呢。」

  「是啊,真巧。它怎么会叫我的名字呢?」莎比嘻嘻地笑道。

  「是为你特意定做的吧,也许你就像一个小宝贝啊。」

  「那我真是有福了。」莎比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上挑,「今天我的运气还不
错。」

  「怎么了?」

  「我看了一个电影,写了一个文章,发在论坛上,点击率好高的,很多人都
跟贴夸我写得好呢。」

  「真的吗?看了什么电影?」

  「一部老电影了,《绝代宠妓》。上午我看了,哭了我好几回,吃过午饭后,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下觉,就起来写了一点感想。听说天涯‘影视版’人气挺
旺的,写好后,就发上去了。过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二三个跟贴了,我现在就专
门呆在网上,过一分钟就更新一次,看看有没有网友的跟贴。呵呵,你说我傻不
傻?」莎比开心地笑着。

  「在网上,人都有一点不正常,呵呵,我能理解。」小穆安慰了她一句,「
你写的什么文章,让我见识见识。」

  「哎呀,不好意思把你看,写得丑死了,好长时间不写文章了,很多字都写
不出来了。」

  「你能给网友看,反而不能给我看,真是怪了。」

  「因为你是熟人嘛。」

  「熟人更要看了,快让我看看。」小穆坐到了电脑前。

  其实莎比还是希望给小穆看的,小穆坐在电脑前看莎比写的文章,莎比到厨
房里热菜去了。

             9-1814:31

TOP

0
               86

  穆岩坐在电脑前,打开网页,发现有一张页面正停在天涯「影视版」上,他
滚动滑条,但是,他没有找到莎比的贴子,便掉头大声问道:「你用的什么网名?」

  「我没有名字。」从厨房里传来莎比的声音。

  「怎么可能没有名字。你在网上用的什么名字?」穆岩又大声地问了一句。

  「我没有名字。」

  「天哪,你没有名字怎么能发贴?」

  「我告诉你了啊,」莎比来到房间门口。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我的网名叫‘我没有名字’。」

  「晕倒,你怎么起了这么一个网名啊。你还真够调皮的。」穆岩哑然失笑道。

  按照「我没有名字」这个网名去找,果然找到一个贴子,因为没有注明电影
名,所以,根本不知道评的是什么,题目叫:《女人,是爱的花,还是爱的草》。

  穆岩一看这个题目,就知道女人写影评都是这样,花儿草的,在别人的电影
中讲述自己的心思。因为这是莎比所写,所以他看的兴致倒是挺高的。下面是这

              个贴子的内容:

  「屋子里的光线好像凝固了一样,我不敢动,一动似乎就会打破了那样的宁
静。

  我呆呆地坐在屋里很久,心却像在流着血。很久了,我没有看电影了,今天
在上海在线上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绝代宠妓》,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看这
样一部电影,也许我是被这个电影的题目吸引了,也许是这个题目碰到了我心里
的最柔软的地方,反正我自己也稀里糊涂地坐到了这个电影前。

  很久了,我已经没有去想过爱是一个什么样的字眼了,在KTV里唱着「爱
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的时候,在古诗词里玩味着「天地
合,乃敢与君绝」的时候,这一切对爱的问题,都似乎离开我很远很远了。

  一个妓女应该有自己的爱情吗?也许她是不该有的吗?但是如果她渴望那纯
美的爱情该怎么办?那她该去如何做?

  虽说妓女是不应该有爱情的,但流传下来的最美的爱情故事,都是妓女们用
她们的眼泪、用她们的伤心写成的呢。

  妓女创造了最完美的爱情,我好像越来越相信这样的说法了。

  为什么呢?是因为她们离爱情很近吗?是因为肉体与爱情是连在一起的吗?

  我不知道,是先有肉体还是先有爱情?妓女因为靠近肉体,所以也靠近爱情
吗?

  甚至当无法得到爱情的时候,只有出卖了肉体才能接近爱情吗?

  瓦诺妮卡就是这样的一个威尼斯姑娘,她爱上了一个风浪倜傥的男孩,但是
她贫穷的家庭,注定无法与那个贵族男孩走到一起,她的妈妈对她说,你只有当
妓女,你才能得到他的爱情。

  在这一刻我心碎了,为了得到那像烛光一样微弱的爱情,她却必须牺牲她的
肉体,牺牲爱情最需要的纯洁的肉体啊。

  她痛苦过,伤心过,但是,爱情像一盏灯一样指引着她,她学会了勾引男人,
学会了女人的技巧,当一个女人不再爱她的肉体的时候,她的爱情竟然可以保持
得那么新鲜,新鲜得像一朵洁白的玉兰,像一枝被踩在地下的玫瑰。

  我想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话《海的女儿》,那个美丽的美人鱼,为了那一
份与王子的爱情,她必须忍受着每时每刻撕裂般的痛苦,每次看到这里,我仿佛

            自己也在浑身疼痛……

  我无法想像出瓦诺妮卡当妓女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那个女演员把瓦诺
妮卡失身的第一夜的表情,表现得多少细腻啊。当她被压在一个老男人的身下,
她好像还不知道什么是性,什么是肉体,她的眼睛里,夹着一点惊慌,还有一点
好奇,一个女人也许不能没有性的好奇吧,我想,这时候的女人,她的身体的感
受是陌生的吧,而她的思想,却是她自己能够知道的吧。瓦诺妮卡知道自己心里
爱的是谁,也就是说,她知道爱情是什么,但却不知道肉体是什么。当瓦诺妮卡
在男人的身上失去自己的童贞的时候,我想她肯定对肉体充满了好奇,那是一个
她被男人引导走进去的森林,而她心里已经开发出来的爱情的世界,却被关闭着
……我看到一个妓女只能使用她的肉体的痛苦,她的心像冻起来一样。

  后来她的遭遇是多么的奇特啊。因为她可以当作礼物献身英国国王,让英国
出兵去抵抗入侵,她成为了一个女英雄,然而,好运没有长久,瘟疫来临后,她
又被作为巫婆看待,一会是一个英雄,是依靠她的美丽的外表,一会又是一个恶
魔,是因为她干的是一种向所有人出卖肉体的职业。一个妓女的命运,就是这样
来回地摇荡着。

  她是英雄吗?一个国家的前途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真的是很可悲啊。她是
一个恶魔吗?女人从来就是当惯了替罪羊,任人宰割。当法庭上审判她、说她是
瘟神的时候,她的辩白深深地打动了我,她不是妖婆,她是为了爱,为了天下那
个最美丽的爱,她才成为了一个妓女。

  我一直怕看到她的悲剧性结局,还好,那个法庭还挺讲人道的,最后竟然宣
判她无罪。一个女人为了爱,怎么可以判她有罪呢?在最后的时候,我觉得心里
暖暖的,发现眼角又流下了泪。这个故事虽然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是,我觉得
好像就发生在身边。

  看完了电影,我还是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妓女的职业与她的爱情,好像是捆
绑在一起的,它们最终使用的都是一样的肉体,但是,一个是出卖,一个心灵的
相许,瓦诺妮卡与她的情人享受着爱的时候,使用的也是她在妓女生涯中用过的
同样的方式,但是,爱情就是不一样啊。爱情是用心灵指挥着肉体的,那个肉体
还是鲜活的,才是可爱的……我看到,瓦诺妮卡在情人与嫖客面前,她的那种幸
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生命真的是很神奇。在嫖客面前,女人是一根草,在情人
面前,女人是一朵花,女人的花与草,是由她的心来决定的吧。我想,得到女人
这个花的男人,才是最幸福的男人,而得到女人这根草的男人,他可能在肉体上
与享受到女人花的男人是一样的,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花一样的女人的那种芬
芳,那种美丽,那种最深入的精彩……所以,我想妓女的爱情,并不是每一个与
她接触过的男人都能知道的,只有其中一个她爱着的男人才能有权享受到。这大
概就是妓女的爱情永远是文艺作品中最美丽的一种的原因吧。「

  看完了贴子,穆岩惊讶万分,他没有想到莎比竟然想的这么深,这么的复杂,
他的心中甚至生出一种隐隐的嫉妒,嫉妒莎比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心中的隐
秘的思想。一个以女人方式存在的莎比,在穆岩心中更多地是代表着一个异性,
当此刻莎比展示出她的内心的深度的时候,他才觉得心里萌生出对她的由衷的敬
佩。

             9-1814:31

TOP

0
               87

  小穆看完后,又继续往下拉,想看看天涯网友如何评价。

  第一个贴子的内容是:沙发。

  这真是天涯的特产,据说还因此引发外界的猜疑,认为是天涯网站雇佣专业
的顶贴人士专门来顶贴制造虚假繁荣的。

  但看这个顶贴的人是「红警苏红不懂爱」,也不像是被收卖了的像妓女一样
的顶贴人啊。

  第二个贴子的内容是:板凳。

  晕倒,这就是莎比兴高采烈的网友的反应啊。真不知道天涯网友是做什么的,
连多写一句话的勤劳都没有,鬼知道那个「红警苏红不懂爱」有没有看贴子,估
计他也是被这个贴子的题目吸引了过来,至于有耐心看完,真是天晓得。

  第三个贴子的内容是:席子。

  小穆感到简直要躺到了。按这样的依次排下去,下面还有「地下室」,「地
心」,再穿过去,就到了美国了。看过一个美国电影叫《中国综合症》,其中与
中国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表现美国一个核电站就要发生爆炸,如果爆炸后,核
力量将会穿透地球,从地球的另一端的中国这边冲出来。按这种方式类推,顶贴
继续下去,就要成「美国综合症」了。

  小穆已经不抱希望了,想想莎比真容易满足啊,居然为这些睡觉的一套家伙
而兴奋不已。于是,他懒洋洋地继续看下去。

  第四个贴子三个字:写得好。小穆心想,肯定是这个贴子让莎比感到特别高
兴的。

  第五个贴子是一个名叫「冷香暗渡」的网友,内容是:楼主的对人生的感悟,

           是我在天涯见过的最棒的……

  这个贴子有意思,真会鼓励人啊,连小穆都感到挺激动的。

  但是下面就谩骂来了,有一个贴子骂道:楼主是SB,你肯定当过妓女,才
这么了解妓女。

  小穆立刻觉得火冒三丈,准备把这个贴子删掉。可以肯定莎比没有看到这个
内容,如果看到的话,她的情绪会一落千丈的。天涯论坛居然没有删贴功能,小
穆以前从没有来过天涯的「影视」版,也没有发过贴子,这时候才痛感天涯论坛
的功能不全。

  小穆因为生气,立刻登陆上「慕容雪菜」的网名,准备上去,与那个贴子的
主人对骂一番,则想开口,想想吵架没有意思,不如写一段赞扬的话,便匆匆写
道:「看了你的贴子,我想你肯定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一个电影能写这么多的
内容,的确很佩服。什么时候与你认识一下。」

  写完后,看了几遍,然后高声地对莎比叫道:「莎比,又有新贴了。」

  莎比听到叫声,立刻跑过来,「快让我看看,是说好话的,还是说坏话的?」

  「坏话你只当没有看到,你看‘慕容雪菜’表扬你了?」

  「谁?慕容雪村?太激动了。是不是那个写《成都》的作者,我好喜欢看他
写的文章的。」莎比高兴地说。她的身上,似乎还散发着晚餐的香味。

  「应该是慕容雪村的弟弟,叫‘慕容雪菜’的。他说你写得好。」

  「管他是不是弟弟呢,反正慕容家的人就是好,才也好。」

  莎比低下头,凑过去,看的眉开眼笑,但是在一看之间,隐约见到上面有不
雅训之言词,赶紧叫小穆拉上去,让她看看。

  小穆原来想把那个骂人的贴子遮过去的,但莎比执意要看,只得把那个贴子
拉下来,并解释说道:「不要当回事,上网肯定是要拍砖的。」

  莎比看了,倒也没有生气,「随他去吧,我可能写的真是不好。好歹他顶了
一次贴,算是支持了。」

  「你这样一想倒也是,难怪人家说,在天涯上要专门掐人呢,掐了人,人家
就来回报,回报当然是骂人了,但在骂人的同时,也顶了一次贴,这叫主观为骂
人,客观是帮忙,事情总是一分为二的,坏事也会转成好事的。不过,如果你要
整他,我可以放一个毒过去。」

  「怎么放毒?」

  「嘿嘿,这种小玩艺难不到我。我能查到他的IP,然后送一个病毒给他,
让他的电脑瘫痪。」

  「别别,你这个太恐怖了,人家也是嘴上骂骂人而已,你干嘛真的要欺负人
家啊,千万不要攻击人家,记往了吗?」

  「那个骂人的人,还真的感谢你以德报怨呢。」

  「我现在正有兴趣,等吃过晚饭,我再发一个贴子,与他讲讲理。」

  「别,你以为论坛上能谈出理啊。」

  「哎呀,这个事,你就别问了,我觉得挺好玩的,比打游戏好玩多了,我觉
得都有一点点上瘾了,快快吃饭,吃过了我来回他。」莎比说道。

  望着莎比充满活力的神情,小穆不由感到,网络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状
态啊。

             9-1814:32

TOP

0
               88

  上海的春天就像男人的性高潮,猛烈而短促。当人们犹如浸泡在情欲中一般
仔细玩味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春日的快感的时候,很快便发现春天已经一泄千里,
匆促地结束了它的全部过程。可以说,上海是没有春天的,它像白驹过隙一样一
闪而过,而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知道男人的情欲也具有这样的特点。当然为了
A片的拍摄需要,担纲的男优是可以通过技术处理,改变自然规律的。

  小穆与莎比的日子过得依旧波澜不惊,小穆依旧到那家电脑工作室去学习非
线性编辑技术,其实,他也知道,这种学习还不如从电脑上下载一些教学软件自
己摸索呢,但考虑到电脑工作室毕竟有专业的设备,相对而言,对电脑的学习,
必须借助于一个硬件设施健全的平台,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握一些从理论上来看很
玄乎的知识。

  莎比最近一段时间看电影上了瘾,当小穆上班的时候,她便在收拾停当之后,
坐在电脑前看下载的电影,她关闭了一个向外的世界,而沉湎在一个虚幻的胶片
的世界里,究竟是哪一个真实,没有人告诉她。当她走出房屋,来到外面的大千
世界的时候,能说眼前的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外面的世界似乎伸手可触,但她
感觉到,永远无法真的抚摸到那些近在咫尺的现实的生活。所以她乐得让自己飘
浮在虚拟世界打造的真实中。

  这一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莎比还在床上,听到手机响了,莎比全身一咯噔,
像触电似地坐了起来。这一段时间,她既盼望听到电话,又害怕听到电话。自从
剧组在临安出事之后,所有的业务都停顿下来,莎比完全彻底地放松了自己,回
到日常的生活中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放松会无休止地到什么时候,她害怕如此松
弛着自己,会使自己将来再也没有兴致去应对到来的生活,她的内心里总像埋伏
着一颗定时炸弹,她愿意享受爆炸前的宁静,但她知道那些一触即发的日子迟早
会不可抗拒地准时到站。

  电话是钱盛肿打来的,他告诉她,他们一行已转到上海仁济医院,小火病情
最为严重,还在医院的监护中。赵导每到下午都要发低烧,现在人已回家,下午
到医院里挂水。钱盛肿没有谈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说他自己还住在医院里。

  莎比把情况告诉了小穆,两个人坐在沙发里盘算了半天,决定一起到医院里
去看望病人。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例行公事,在医院里的人,没有他们特别
要关心的人,但是,他们都在别人的手下做事,特别是钱盛肿,关系着他们生存
方面的未来走向,他们不得不有所表示。而且,这一段的寂守时光,也使他们想
知道剧组的今后走向以及钱盛肿的未来打算,从这个角度上讲,他们到医院探访
也带有一点打探消息的意味在内。

  莎比本想开车,但是她对进入市中心的车道并不是很熟悉,加上那里的道路
复杂,小穆就劝她还是步行着去吧。

  两个人收拾停当,在中山公园处的香港新世界百货中心处停了一下为,乘着
电梯,到地下三楼的「大食代」超市买了一点水果,然后出了店门,两个人沿着
狭窄的人行道往前北面走去,很快来到了中山公园地铁站。

  乘上地铁,来到了河南中路站,下车后,两个人就沿着河南中路往南走,不
久之后就找到了僻居在路边的仁济医院。

             9-1814:32

TOP

0
               89

  到了仁济医院,才发现正是禁止探视时间,小穆与莎比顿时松懈下来,两个
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等待时间。

  仿佛有一种默契似的,两个人徘徊在医院门口一会,便又一起朝刚刚过来的
路上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仁济医院所在的山东路正是当年外国人租界集中的区域,两边的建筑像白森
森的骸骨,残留着洋人当年的遗因。走在这一段的上海的道路上,可以充分体味
到上海身处的中西混血儿的性质。那种厚重的石头一般的墙体、带着拱形的硕大
的窗户、刻着细腻雕花的饰物,经过岁月的奸污,像一个人老珠黄的妓女,静静
地哀叹着自己的年老与衰败。

  但街道仍是鲜活的,带着世俗痕迹的上海的普通人的生活,像流水一样川流
不息地流淌过这些蒙尘与弃妇般的建筑,无情地鄙视着冰冷无情的洋房的框架,
以自身特有的横扫六合的尘俗的趾高气扬,诉说着今日主宰了上海即刻现实的荣
耀。

  上海的历史凝固在这些建筑上,但是当下的现在,却是那些粪车、那些流淌

  在道路上的污水、那些苍老的蠕动的脚、那些吞噬着菜市场的农产品的塑料袋所

  统帅着的,这就是充满着湿气的、弥漫着烟火气、呼啸着俗气的最平凡的生
活。

  上海,就是这样一个包罗万象的复杂的大杂烩,它是上层建筑,但也是世俗
的经济基础。上海有着时尚的虚假的外表,更有着肮脏的最底层的本质。从上海
这个原生态的杂烩汤里,可以提炼出各种人们需要的元素与营养,对其中任何一
种提取物的分析,只能是一种盲人摸象的理解。上海,是色情,也是纯洁,上海
是高雅,也是平庸,上海是少女的城市,也是老妇的皱纹,这里是富人的天堂,
也是穷人的地狱……在这个城市里交织着层层叠叠的生态圈,只要你愿意,你可
以尽兴地在你所选择的生存层面找到自由的呼吸。这种容纳,就是上海的最伟大
的优点。

  当莎比与小穆能自由自在地走在上海的道路上,就是因为上海的巨大的吞吐
与蓄污的能力,就是因为上海的宽厚的从不言弃的兼收并蓄的伟岸胸怀。

  没走几步,便又来到了永远人来人往的南京路,一道铭刻着「南京路步行街」

  的深色的墙体横在道路中央,毫无疑问,面前就是上海的最繁华地段——南
京路了。

  两个人也没有商量,就走向了步行街方向。莎比张大眼睛,努力注视着眼前
的这一片宽广的街道,嘴里轻声呢咕道:「我好久都没有到南京路上逛了。」

  「是吗?我也是。」小穆应声道。

  「这么一会没来,南京路的变化倒真是挺大的,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又小又窄
的南京路了。」莎比扬头四望。

  对面不断有人流击穿他们两人并肩的行走,这是因为他们站在街道的中心线
上的缘故,小穆向右边走了走,莎比也移过来,靠近了他,两个人随着顺向的人
流向前走着。

  莎比抬头仰视着南京路上的半空,识别着曾经熟悉的标志,「我记得小时候
要贴着墙跟才能走过南京路,现在倒是挺宽敞的了。」

  「你小时候经常过来玩吗?」小穆好奇地问道。

  「小时候我住在公公家,就住在黄河路的后边,知道吗?从国际饭店与大光
明电影院之间的那个巷子里进去,就是黄河路。」

  「那真是荣幸啊,你原来住在上海最热闹的繁华地段。」小穆感叹道。

  「哪里有这种感觉啊。我印象中,觉得与住在小镇上没有什么差别。上海真
是很奇怪,你看南京路上人来人往,但你一离开这条道路,就一个人都找不到。

  走吧,反正时间还早呢,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吧。」

  「太好了,也见识一下你长大的地方。」

  「很遗憾,那个地方拆了。如果不拆的话,我说不定现在还住在这儿呢。」

  「为什么拆了?」

  「听说就拆到我公公家的那个地方,现在人们都说这里是上海的中南海,黄
浦区的主要领导都住在这个地方呢,我记得那个地方叫‘金色时光’小区。上海
的太阳就要从这里升起来了。你想能抢到这个黄金地段的能是什么人?不是那些
当官的,能抢得到这块地皮吗?」

  「那你公公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为什么不随着他们一起住?」小穆问道。

  「如果公公在,我肯定是另一种样子了。」莎比的脸上蒙上了一种淡淡的阴
霾,挂着一种不堪回首的苦楚,「公公最喜欢我,我家里有很多照片,就是公公
给我拍的。后来公公去世了,他死的太快了,突然间就倒下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公公去世后,婆婆还住在这儿,没多久,黄河路这儿就开始拆迁了,婆婆搬
到了徐汇区的娘娘家了,我也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家。」

  「那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你呢?」

  「他们早就离婚了,我小时候就一直住在公公家。」莎比抿动着嘴唇,若无
其事地说道。

  边说边走,两个人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人民广场的身边。

             9-1814:32

TOP

0
               90

  人民广场那儿,像一块永远不曾愈合的伤口,整天大腹便便地裸露出它的瘫
软的身体,任人宰割。当小穆与莎比来到人民广场的门前,发现四周隔着栅栏,
里面不知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建设。

  「天哪,我怀疑一年来这人民广场有没有停工过。」小穆感叹道。

  「你一年没来过了吗?」

  「好像有这么长了。记得去年这里修过街地道,今年地道修好了,人民广场
又做手术了。从来没有干净利索地看过人民广场是什么样子。你多长时间没有来
过了?」

  「我也好久不来了,就是路过这儿,我也没有上到地面来看过。」莎比说道。

  两个人走在人民广场前的空地上,看到了那个为当年牺牲的革命者而建起的
纪念墙,它在这个暴发户式的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

  人民广场显得很是开阔,国际饭店的正面可以远远地看得很清楚了。莎比仰
着头,眯缝起眼睛,看着国际饭店,「小时候,我在家里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国际
饭店,当年它可是上海最高的建筑呢(存疑)。那时候,阿婆经常带进去,我记
得里面有一个银行,柜台老高啊,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阿婆的腿,我就抱着
阿婆的腿,晃过来晃过去,催阿婆早一点离开。阿婆嫌我烦,就哄我,叫我不要
闹,完了带我到它的底层餐厅去吃凉拌面。其实我心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啊,看到
外婆答应了,也就乖多了。」

  「没想到你小时候也挺鬼的啊。」小穆笑着说道。

  「其实,我现在感到小孩的那个聪明,都是因为好吃引起的。」莎比的脸上
露出明净的微笑。童年的回忆总会使人变得单纯而干净。「小时候,可喜欢吃凉
拌面了,整个南京路上到处都有得凉拌面卖,也算是南京路上的风味小吃了。」

  「没想到你喜欢吃面。」小穆说道。

  「你不知道凉拌面真的很好吃,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吃。」

  「好啊。你小时候还有什么好吃东西,给我推荐一下。」

  「好吃东西多得来,什么‘鲜得来排骨年糕’,那年糕粘粘的,排骨炸得脆
脆的,那时候做梦都想吃。还有——我记得当时还喜欢到上海食品公司那儿,里
面好‘吃’东西也多的来,话梅,橄榄……那时候特别喜欢喝那里的‘酸梅汤’,
酸酸的,能把人酸倒。」

  「你这一说,我倒也要淌口水了。」小穆咂巴着嘴说道。

  「呵呵,可惜现在‘酸梅汤’没有了,不然我请你去喝。」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喝,听到你说的全是酸的东西,我是嘴里渗水了。我
最怕吃酸的了。我倒想起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莎比掉过头望着他,两个人此刻正穿越马路,走到深色格调的
国际饭店的身下。

  「你不是说过吗?女人都是酸性的。」

  「你提起这话,我觉得还真是这样啊。小时候,公公用热水瓶到冷饮厂去买
冰水,酸酸的,可解渴了,铜钿也便宜啊,一热水瓶才5分钱,我一次能喝一个
杯子,杯子好大啊,是那种敞口的大杯子。小时候我还特别喜欢吃酸奶,上海的
酸奶瓶子都是小小的,到南京去过之后,我才知道人家的瓶子才叫大,一瓶抵得
上上海的一瓶半。如果我小时候能吃到大瓶子真的就很过瘾了。」

  「别提酸牛奶了,我感到全身都酸得要皱巴起来了。」小穆想到过去女朋友
喜欢吃酸牛奶,心里隐隐地涌上一种不可思议的恍惚感。在这样的上海街头,他
曾经与一个女孩相携着走过,留下了他的那段温情回忆,而今天,他又与另一个
女孩走在这陌生的街头,往事还是会和流进入腹中的酸牛奶一样,按捺不住地会
冒出点点滴滴的酸楚的回忆。

  「呵呵,说到好吃东西,其实都是嘴上的空谈,到现在还没有一滴进嘴呢。

  今天中午我请你。」莎比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向小穆扬了扬头。

  「好啊,那我真有口福了。」小穆有一点心不在蔫地看着莎比。他还没有立
刻把心底深处对前女友的回忆驱赶干净,更难以把心里的那份怀旧的情感与面前
的这个女人取得一种对等的平衡。

  「我们先逛一圈,回头的时候,就到这里吧。」莎比带着小穆走进了紧贴着
国际饭店的黄河路,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光,路边不断有男青年招呼着路人,
并且强行地把手中的饭店名片塞进过路人的手里。莎比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饭
店,说:「小时候,这里是黄河路制药厂,现在改成饭店了,我们回来就到这里
吃吧。」

             9-1814:33

TOP

0
               91

  沿着黄河路向前走,上海立刻暴露出它的丑陋而平庸的嘴脸。充其量,走在
这条号称小吃街的道路上,你似乎来到的只是一个中等城市,两边拥塞着那种如
出一辙的中式建筑,蒙头垢面,垂头丧气。

  过了两个横向的路口,面前突然展现出一簇白色森林一般的住宅建筑,尤如
白云出岫一般,一个个玉树临风,相互照应,又相互扶持。四周围着栏干,像是
重点保护的领土。在面向南方的小区大门上,铭刻着「金色时光」四个字,很难
想像,这就是这一片社区的名称,它给人的错觉倒像是一个诗意的童话乐园。

  莎比一边抬头仰视着那些都在三十层以上的建筑,一边脚底走着路,向那东
边的方向走去。这里的住宅,都是那种线条简单、颜色纯洁的式样,没有特别的
标心立异的招惹人注意的外貌,仿佛是乡下来的村姑,一副朴实无华的打扮,素
净而文静地站在这里。特殊的地位、特别的豪宅,往往需隐身于外表的平凡,来
掩饰它的本质。就像公仆总喜欢在外表上作出一副亲民的姿态。建筑,往往是一
种心态与文化的折射。上海的历史为什么说它凝固在那些犬牙交错混交的建筑上,
原因正是如此。

  城市建筑物,就是一部活化的心灵史。

  「能找到熟悉的痕迹吗?」小穆看着莎比的仰脸注视的神情,问道。

  「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莎比扭过头,茫然地说道。「我现在都记不清
那时候在什么地方了,我想大概就在中间那个方位吧。」

  城市的深度与记忆是什么?是那些占有的土地和面积吗?不是,城市的特点,
是它的迷宫一样的街巷,是人类在砖头、钢筋中构筑起来的曲折回廊。当城市有
一天进行改造拆迁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那些花言巧语的建筑所占有的面积
其实是相当狭小的,曾经积蓄与浓缩了那么多生活与记忆的地方,其实只是一块
巴掌大的面积。

  莎比在仰脸观望着这些簇崭新的建筑的时候,她很难找到过去的生活的影子。

  城市的日新月异的力量,像风暴一样,摧毁了所有的生活的旧迹。在这些暴
发户一般的高楼大厦下,有过那些低矮的破旧的木质的老宅吗?有过那些她童年
时代熟悉的狭窄的巷道吗?有过她的永远不会泯忘的记忆吗?

  那些珍藏着她过去的地方,是城市的一种虚幻吗?它们都被城市改造的巨大
的力量,剔出了这个城市之外了吗?

  城市的发展是残忍的,它以消蚀着人们的记忆,为最大的快意。在城市里,
人的历史与记忆都是像空中阁楼一样,悬置在莫须有的地方,随时被城市毁尸灭
迹。城市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像一个毫不留情的贪婪的口,狼吞虎咽着人类和
他们的记忆。

  城市的刷新力度是惊人的,是乡村的无数倍。如果说在乡村里多少年后还能
找到当年似曾相识的旧迹的话,那么,城市则是一个彻底的忘恩负义与背信弃义
之徒。城市青睐的永远是年轻,它的最强烈的原色就是青春,而一切古老与人老
珠黄都被城市弃若蔽履。

  当一个女孩沉入到哲思般的迷茫的时候,她的脸上散发着一种迷人的色彩。

  莎比像沉醉在往昔的记忆中,似乎已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遥不可及的过
去,她的躯壳还搁置在现在这样的时刻,她的灵魂似乎无暇去控制着此刻的身体。
而这样的一种茫然若失的表现,则没有遮掩地展现在穆岩的眼前。

  穆岩注视着身边这个远望建筑物与遥远岁月的女人,他被她身上的那种千回
百转的气息深深地震慑住了。莎比在这一刻呈现出一种女人特有的那种至极的美
丽。她的躯体是成熟的,散发着一个成熟女人的那种丰润而馨香的气息,而她的
神情却是童稚的单纯的,这种泾渭分明的女人的色泽,交织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时
候,使她变得复杂而多变,就像一件瓷器可以在不同的角度感受到不同的光泽与
鲜亮,但整体上又是那么完好地融汇在一起。她既复杂,又很简单,既香气氤氲,
又朴素清新,既很暧昧,又很纯洁。女人至极的美丽,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种混合
的品种。而在这一刻迷离而茫然的莎比,正无意识地走到了女人的那种峰巅的境
界。女人的美丽,更多的情况下,缘于一种意外的引爆,这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
的。这种美丽,往往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节点上,会不可逆料的、没有来由的
突然爆发一次,它的唯一性,使这种美丽只能瞬间明灭,只能事后回忆,而绝不
能再度复制。很多人感叹过女人的那种迷人的美丽像昙花一现一样,再不回来,
男人对女人的追求,实际上就是想重新搬演着这种美丽,并期望收藏这种美丽,
但女人流星一般的美丽,往往如过眼烟云。男人在失去这样的女人的美丽之后,
也会在日后的再度寻访中,参照他心目中这种曾经的圣洁,男人会不自觉地按照
那过往的女人的美丽的定影,而去重新寻找那种女人美丽,并期待它再一次绽放。

  这种心理链接上男人喜新厌旧的本能,构成了男人的花心的基本心理基础。

  小穆看了入迷,连莎比掉头来看他,他似乎都没有发觉。

  「小穆,你怎么了?」莎比被小穆的那种入神的眼神弄得有些心惊胆战。

  「没什么。」小穆被莎比提醒,有一点不好意思,收回眼神,自我解嘲道:
「你看大厦,我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天天看见吗?」莎比忍不住窃笑道。

  「过去那一句话怎么说的,‘七月半的西湖一无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
’,其实上海也没啥可看的,只可看看上海之人。」

  「哈哈,回家那么长的时间你不看,出来看上海的时候,你倒看了。」莎比
有口无心地说道,话一出口,突然感到这句话中的挑逗意味,便讪讪地止住了口。

  女人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她的暧昧的情调,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挑
逗。

  女人喜欢玩火,正像偷情中的双方掌控着流向与主动的其实是女人,往往是
女人为情感的升温添枝加叶。这也正是我们上面所引用的伟大的俄罗斯作家肖洛
霍夫同志的经典名言所说的:「母狗不翘尾巴,公狗是不会上去的。」就凭着这
一句,肖日霍夫同学,就有理由把肖洛霍夫前辈,列为他最喜欢的作家。

             9-1814:33

TOP

0
                92

  两人向西边走去,来到了新昌路上,莎比最后留恋地看了一个面前的陌生的
楼房,「走吧,一点都找不到过去的痕迹了。」

  「瞧你看的这样认真,我真觉得这里会有什么特别的呢。」

  「没什么。这里有一个幼儿园,我小时候出了门,沿着这个小巷走,走不多
远,就来到了那个幼儿园。木头的门,高高的门槛。里面没有什么意思,什么玩
具都没有,我最讨厌上这个幼儿园了。现在倒是想这个幼儿园了。」莎比重重地
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说这个事情做什么呢?走吧,吃中饭。」

  两个人沿着新昌路向南,两边是窄窄的小巷,三元坊那里的那个傻子在门口
坐在藤椅子嗷嗷地叫着,像上海的特产。城市就像一个封闭的蚌,它会在风和日
丽的时候,伸出它的舌头,这些舌头就是城市的秘密,城市的阴暗。上海有着它
的巨大的蚌舌,你可以看到这种舌头里的苍老、病态,包括那些挂在窗口阳台上
的内衣、棉絮。

  又回到了南京路上,对面的上海美术馆举行着什么展览,两个人折向西方,
过了大光明电影院,莎比又提到小时候看电影的事(略去谈话过程,加快故事进
展),然后来到苔圣园餐馆(略去吃饭的描写与对话),这里原来是黄河路制药
厂,上面提过。虽然地处市中心,但价格倒也不算太贵。服务员面无表情,倒也
自然本份。过分热情的服务员会给人一种骗子的感觉。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菜,
上海菜嘛,味甜的多,花里胡哨的多,里面有一道菜叫奶油焗扇贝,算是有名的
菜,其实也是狐假虎威的东西,剔开层层叠叠的外包着的奶油,里面的一块指甲
般大的扇贝味同嚼蜡,彻底的上当。

  两个人匆匆吃过,又到大卖场买了一点水果,便重新返回到仁济医院。不久
后,探视时间到,两个人来到病房,在门口看到穿着病号服的钱盛肿正与几个病
人侃侃而谈(略去与钱盛肿见面之后的寒喧)。钱盛肿在临安遇难后,不幸罹上
了下腹阴冷症,性欲消失,近乎阳痿(略去医学原理的阐述),所以坐在阳光下,
对漂亮女人视而不见,看到莎比,也不像当初那般色迷迷的了,男人一失去情欲,
便会有一些德高望重的样子,比较地接近于圣人的状态。钱盛肿便很有了一点仙
风道骨的英姿。

  钱盛肿指点莎比,告诉小火住的病房号。莎比便告别了钱主任,来到了病号
区,小穆则留在钱主任身边,与钱主任谈及影片后期制作的问题,钱主任听说小
穆学了这门技术,很高兴(略去两个人的谈话)。

  推开门,莎比看见小火躺在床上,颈部裹着层层白纱,切割气管的手术致使
喉管尚未复原,不能过度蠕动。莎比走进房间,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两人过往
的恩怨,使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小火会如何对她。但是,莎比希望通过此时的看
望,能化解两个之间的磕磕碰碰。也许她进入了现实生活,开始留恋起现实生活,
已经觉得与小火争风吃醋已经没有意思了,因此莎比的心态比较平和,便鼓足勇
气靠了进去。

  小火的眼睛微微闭着,可能是刚吃过中饭吧,小火有一些困倦,正处于朦胧
的状态。莎比轻轻地俯下身子,靠近小火,说道:「小火……」

  小火的眼睛突然睁开,大大的,有一点惊愕地看着莎比,这双眼睛看得莎比
有一点心冷,胆寒,但是莎比还是伸出了手,摸着小火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小
火,怎么样,是不是好了一点。」

  小火的手绵软无力,听任莎比摸着,两眼空洞无神。原来的那个充满着活力
的小火已经不存在了,她的脸上泛着苍黄的病态,像一个干瘪的患了肝硬化的面
包,又硬又涩。

  小火嘴动了动,像要对莎比耳语,莎比低下头,凑近了小火,小火的喉音相
当浑浊,但发出的两个字的声音,像在大地深处滚出来似的,空洞而沉闷,却带
着巨大的杀伤力。如果是用当年的小火的那种清脆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感觉还会
好一些,但此刻这种声音,却像是一个巫婆的咒语一般的丑陋。

  莎比听到小火的那两个字,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似的,呼地跳起来,她吓得扔
下了小火的手,夺步而出。她低着头,匆匆地向外走去,小穆与钱主任见她如此
面貌,都大吃一惊,钱盛肿对着小穆说:「快跟着她。」

  莎比急急如令,一路小跑,跑上了南京路,下了地铁站,小穆紧紧跟着。莎
比似乎迷失方向,就要往地铁里闯,小穆赶快买了票,让莎比进去,他离她更近
了,不住地问她,究竟是怎么了?莎比的头发倾泻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
她的表情,一声不吭。小穆不放松地尾随着,害怕她真的会想不开,跳下站台,
葬身轮下。一辆地铁开来,莎比上了车,小穆跟着,走了几站,莎比跳下来,小
穆继续跟着,莎比一路上来,当小穆抬眼看时,才发现来到了郊外,这是二号地
铁站龙阳路站,再有一站,就到终点了。走出站台,外面阳光明媚,视域空旷,
人迹稀少,马路上空空荡荡一片,上海的交通实现了从繁华到冷落之间的捷速过
度。

  小穆一步不离莎比,他终于在这个人迹相对稀少的地方喊道:「莎比,究竟
是怎么了?」

             9-1814:33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1 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