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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劾里钵共有十三个儿子，阿骨打排行第二，其母是拏懒氏。和众多中原帝王
出生时有异象一样，《金史》这样描绘阿骨打的出世：「辽道宗时有五色云气屡
出东方，大若二千斛囷仓之状，司天孔致和窃谓人曰：「其下当生异人，建非常
之事。天以象告，非人力所能为也。』咸雍四年戊申七月一日，太祖生。」当然，
这是对阿骨打的神化之辞，但阿骨打自小的确有超乎常人之处。他「幼时与群儿
戏，力兼数辈，举止端重」，深得其父喜爱。劾里钵曾抚摸着阿骨打的头发说：
「此儿长大，吾复何忧？」阿骨打十岁的时候，喜欢搭弓射箭。一天，辽使坐在
其家中，见阿骨打持弓矢射群鸟，三发皆中。辽使很是惊奇，不由得赞叹道：
「奇男子也！」此后，阿骨打在纥石烈部活离罕家又显露出善射的才能：「散步
门外，南望高阜，使众射之，皆不能至。太祖（阿骨打）一发过之，度所至逾三
百二十步。宗室谩都诃最善射远，其不及者犹百步也。」按两跨为一步，大约１。
７５米换算，阿骨打所射之箭的射程长达５６０米。这要么同样是对阿骨打的神
化之辞，要么是阿骨打使用了一种类似后世土耳其轻箭或朝鲜片箭的专用射远箭。
但不管如何，阿骨打善射是很明显的。

　　除善射外，阿骨打征战时也异常勇猛。他二十三岁时开始随父征战，在围攻
窝谋罕城（今吉林敦化额穆镇东南）时，他「被短甲，免胄，不介马，行围号令
诸军」。在其叔颇剌淑任联盟长时，阿骨打和哥哥乌雅束攻打纥石烈部麻产，他
一马当先，抓获麻产献于辽，辽国因此授其「详稳」称号。「详稳」系辽国官名，
是将军、长官的通称，为汉语「将军」的契丹语转译。在叔叔盈歌任联盟长时，
阿骨打奉命追杀温都部跋忒，破留可城，取坞塔城，伐萧海里，同样战功赫赫。
阿骨打素怀大志，且心存傲气。对辽作战时，渤海留守想馈赠阿骨打铠甲一副，
却被其婉拒。盈歌问他原因，阿骨打说：「穿别人铠甲，即使作战获胜，也并非
自己的荣耀！」辽乾统三年（１１０３年），盈歌死，阿骨打长兄乌雅束任联盟
长。辽乾统九年（１１０９年），女真地区发生灾荒，饥民流徙，强梁众多。为
平定盗贼，有些首领提议「重其法，为盗者皆杀之」，而阿骨打则认为「以财杀
人，不可，财者，人所致也」，于是提出「减盗贼征偿法为征三倍」，三年内不
催债，之后再议。乌雅束采纳了弟弟的提议，缓和了社会矛盾。辽天庆三年（１
１１３年）十月，乌雅束病故，阿骨打继任联盟长。次年六月，辽授阿骨打为
「生女真部族节度使」。阿骨打继续率领完颜部征服其他女真部族，并屡次获胜。
此后，阿骨打又获授辽赐予的「惕隐」官职，在完颜部中握有军事重权。「惕隐」
为辽官名，也称「梯里已」，为耶律阿保机所设立，最初职能为管理迭剌部贵族
的政教，即调解贵族集团的内部事务，有「惕隐治宗族，林牙修文告」之说。此
后，阿骨打的政治与军事才能逐渐显现出来，这也是其父劾里钵重视阿骨打的原
因。《金史·太祖本纪》上说劾里钵在临终前曾对盈歌说过：「乌雅束过于柔善，
惟有阿骨打足以了契丹事。」阿骨打继任联盟长后，辽正处于天祚帝统治的时期，
政治腐败，国力日渐虚弱，阿骨打对此则不动声色，开始伺机而动。辽天庆二年
（１１１２年）春，按照契丹人的习俗，天祚帝耶律延禧至春捺钵长春州（今吉
林大安月亮泡一带）钓鱼。在随后的头鱼宴上，耶律延禧所展现出来的「骄肆废
驰之状」让阿骨打感觉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了。「捺钵」为契丹语音译，又译作
「纳拔」、「纳钵」、「纳宝」、「剌钵」等，意为「行在」、「行营」，相当
于汉民族皇帝出行时所居之地，即「行幸顿宿之所」。辽的先人是游牧民族，他
们居无定所，喜欢「随水草，逐寒暑」四处迁徙，以便进行采集、射猎等活动。
辽国建立后，帝王们依然保持着先人的习惯。《辽史·营卫志》载：「有辽始大，
设置犹密，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出有行营，谓之捺钵。」当时，辽国皇帝在
春夏秋冬各设置行在，所谓「春水秋山，冬夏捺钵」，故又称「四时捺钵」。因
辽国到处都是大漠，包围在长城之境，很容易治理。秋冬时避寒，春夏时避暑，
随水草打猎捕鱼，所以四时都有行在，这就是「捺钵」。辽国既有国都，也有五
京，但其皇帝还是喜欢在「四时捺钵」之间巡幸并处理政务。按契丹常规，每年
正月上旬，辽皇帝的牙帐便从冬捺钵启程，转移至春捺钵，居住大约两个月；到
春末（四月中旬左右），又开始转移至夏捺钵，五月下旬或六月上旬到达，在此
居住五十天左右；至七月上旬或中旬时，又转向秋捺钵；而冬日来临时，皇帝又
要转至较为暖和的冬捺钵「坐冬」。辽帝的「四时捺钵」并非汉人眼中的「四时
无定，荒于游猎」，而是契丹人将其民族「秋冬讳寒，春夏避暑」的生活习俗引
入了政治管理体系。比如，冬捺钵要「会议国事」，也从事外交活动，并且「时
出校猎讲武」，此举也是皇帝为保持其族众「铁马骏骑」本色而做出的示范行为。
其后，金、元帝王也承袭了捺钵制度，而清朝则有类似的「避暑热河，秋猎木兰」
习俗。元朝人杨允孚曾赋诗描写过捺钵情境：「纳宝营盘象舆来，画帘毡暖九重
开。大臣奏罢行程记，万岁声传龙虎台。」（《滦京杂咏（上）》）由此可知，
在一定程度上，「四时捺钵」是辽国皇帝经常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政治中心，而
皇都和五京则是宰相以下官僚处理政务特别是汉民政务的地方。至于「四时捺钵」
的具体地点，辽圣宗之前的太祖至景宗五朝都各不相同，而到辽圣宗朝已成定制。
亦即：春捺钵之地主要在长春州的鱼儿泺（今洮儿河下游的月亮泡）还有混同江
即松花江的鸭子河一段，有时也在位于内蒙古集宁东南黄旗海的鸳鸯泺。辽主在
这些地方的主要活动有钓鱼、猎捕天鹅等。夏捺钵之地在内蒙古乌珠穆沁旗东境
的永安山或河北沽源县黑龙山支脉西端的炭山。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避暑，与北、
南面大臣商议国事，闲暇时游猎。秋捺钵地位于今内蒙古巴林左旗西北察哈木伦
河源白塔子西北的庆州付虎林，辽主主要在此进行射鹿、打虎等捕猎活动。冬捺
钵地则设在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合流处的广平淀，主要是为了避寒，与北、南面
臣僚议事，也不时校猎讲武，以及接受北宋及诸属国礼贡。

　　天祚帝耶律延禧转至春捺钵时，除钓鱼、猎捕天鹅外，还要接受女真各部酋
长朝贺。「界外生女直酋长在千里内者，以故事皆来朝。」阿骨打等部落首领当
然要跟随皇帝而至。其时，耶律延禧先是下令在混同江捕鱼，然后按照契丹风俗，
大摆「头鱼宴」，饮酒作乐。辽历代皇帝在春捺钵游猎，捕获第一条鱼后即举办
宴会，这就是「头鱼宴」。一般「头鱼」多是鳇鱼、鲟鱼或胖头鱼。头鱼烹制完
成后，先作祭礼，此后便敬献给皇帝、太后、权臣以及来自各地的首领们品尝。
摆头鱼宴的地点通常有两处：一处是混同江；一处是长春河一带，即今吉林省前
郭尔罗斯境内的查干湖、吉林大安月亮湖地区。

　　「头鱼宴」毕后还有「头雁宴」或「头鹅宴」，或者两宴同时进行。一般
「头鹅宴」与「头鱼宴」相差一两个月。需要说明的是，捕鹅猎雁的就是女真等
部族的贡品——海东青。清人陆长春的《辽宫词》曾描写过海东青捕猎的情景：
「弓开满月箭流星，鸳泊弥漫水气腥。毛血乱飞鹅鸭落，脱鞲新放海东青。」
「头鱼宴」过程中，觥筹交错，气氛热烈。耶律延禧酒至半酣，命诸酋次第起舞。
很多酋长不敢违抗皇帝旨意，只好下场跳舞，但阿骨打与众不同：「辞以不能，
谕之再三，终不从」。不管别人怎么劝解，阿骨打就是不跳。耶律延禧很是不悦。
宴席散后，耶律延禧对枢密使萧奉先说：「前日之宴，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
常，可托以边事诛之。否则，必贻后患。」可见耶律延禧对傲慢的阿骨打已经起
了杀心。而萧奉先则劝解道：「麄（粗）人不知礼义，无大过而杀之，恐伤向化
之心。假有异志，又何能为？」（《辽史·本纪第二十七·天祚皇帝一》）我们
通过这些记载的表象，可以看出当时辽国对于女真地区的控制力已经很低，甚至
不能惩罚一个严重冒犯自己皇帝的女真部族首领。可见阿骨打在头鱼宴上的这次
试探，可谓大胆而成功。「头鱼宴事件」之后，阿骨打便暗中积极备战：建筑城
堡，整修戈矛，训练兵马。辽天庆四年（１１１４年），阿骨打派蒲家奴入辽，
再次索要阿疎. 其后又陆续遣使以索要阿疎为名探查辽国虚实。经过多次打探，
阿骨打获知辽边备废弛，但一些契丹贵族也已察觉出女真有异心，加强了对女真
部落的防备。天祚帝一面派使者前来诘责阿骨打，一面调拨人马开往女真之地相
胁。见此情形，阿骨打意识到必须起兵了。他激励部属说：「辽人知我将举兵，
集诸路军备我，我必先发制人，无为人制。」是年九月，阿骨打在来流水（今拉
林河口西，吉林扶余石碑崴子屯附近）集合各路人马两千五百人，传梃誓师，历
数辽之罪状：「我们世代为辽国做事，恪尽职守，平定乌春窝谋罕之乱，征讨萧
海里，有这么多功劳却还是被辽人欺侮。此外，我们屡次索要罪人阿疎，辽人就
是不归还。现在我们将问罪于辽，天地可鉴！」从罪状内容可以看出，阿骨打起
兵不是为了所谓的反抗辽国压迫，而是觉得自己这个多次替辽国压迫、打击其他
部族反抗的代理人没有得到足够的奖赏和独霸女真部族的特权。阿骨打还与诸将
宣誓：「同心协力，有功者，奴婢部曲为良，庶人官之，先有官者叙进，轻重视
功。违誓者，身死梃下，家属无赦。」随后挥师攻克宁江州。宁江州为辽清宁中
置，治混同县，即今吉林扶余县东石头城子，属东京道，辖境相当于今吉林省扶
余县一带。

　　为孤立辽国，阿骨打采取分化瓦解、稳定后方的战略。他暗中放回辽防御使
大药师奴，让他去招抚辽人。又让渤海人梁福、斡答剌假装逃跑，招谕乡人道：
「女真、渤海本同一家，我兴师伐罪，不滥及无辜也。」（《金史·太祖本纪》）
同时派遣完颜娄室招谕已入辽籍的女真人，其后又派人安抚东北边远地区部落，
达鲁古部、铁骊部、鳖古部等随之相继归附。阿骨打在平定大辽的过程中经历过
数次战斗，最出色的当属三次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第一战是出河店（今吉林前
郭旗八郎乡塔虎城）之战。宁江州之役后，阿骨打的兵力已由两千五百人增至三
千七百人。为消灭女真力量，公元１１１４年隆冬，辽国在出河店集结七千多兵
力，其中契丹奚王府军三千，中京禁军及土豪两千余人，别选诸路武勇两千（
《金史》中记载为号称十万兵马）。面对优势辽军，阿骨打先给士兵打气，甚至
用女真人信仰的萨满教梦卜之说来稳定军心，鼓舞斗志。他对军兵说：「神明警
我！如果连夜出兵必获全胜，否则将万劫不复。」闻听此言，士兵信心倍增，三
千铁骑一马当先直扑出河店，而辽兵还没有缓过神来，一触即溃。此役阿骨打俘
获辽兵车马、粮草无数。

　　之前辽人曾有言：「女真满万，则不可敌。」（《金史·太祖本纪》）而出
河店之战胜利后，各路女真兵马往附者众多，阿骨打兵力终于过万。第二战是攻
陷黄龙府。黄龙府系辽国国库所在。阿骨打于公元１１１５年在会宁（今黑龙江
阿城南）称帝，定国号「大金」，之后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拿下黄龙府。由于黄龙
府城坚兵利，不宜强攻，只能智取。阿骨打采纳了常胜将军完颜娄室的建议，利
用「围点打援」战术，先将黄龙府包围，扫清外围，歼灭援军。黄龙府被困数月
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阿骨打命令攻城，辽兵根本不堪一击，守将耶律宁弃
城逃走。第三战为护步答冈（位于今黑龙江五常西）之役。黄龙府失守，辽天祚
帝吃惊非小，他御驾亲征，以围城使阿不为中军都统，耶律章奴为都监，统领各
族军队十余万人（《金史》中记载为号称七十万兵马）向阿骨打杀来。在长春州
集结后，辽军的部署是：以耶律章奴率精兵两万为先锋，主力分五路东出驼门；
另以都点检萧胡靓姑率兵三万为南路偏师，直趋宁江州，企图一举消灭阿骨打。

　　阿骨打考虑到自己当时仅数万兵马，实力相差悬殊，于是决定以逸待劳，就
地节寨坚守，试图疲劳辽军，待其自乱再伺机反击。

　　结果辽国真的出现政治内斗，先锋耶律章奴突然逃回上京，打算拥立新君。
天祚帝急忙撤兵去扑救后院之火，导致辽军混乱。阿骨打趁机发动反攻，先于剌
离水击破辽军先锋，随后率兵二万穷追不舍，终于在护步答冈追赶上了辽帝亲军。
辽军总兵力有十万余人，后南路分兵三万，先锋两万已因无人统率而被阿骨打击
败，因而护步答冈的辽军兵力不会超过五万，可战之兵更少，且军无战心。于是，
在金军的猛攻之下，「辽师败绩，死者相属百余里」。金军「获舆辇帟幄兵械军
资，他宝物马牛不可胜计」。（《金史·太祖本纪》）自此，辽金攻守之势发生
转变，金国由反辽转向灭辽。金军之所以能最后取得胜利，除了完颜阿骨打具有
独到的判断力，且善于用兵，将战略战术运用得恰如其分外，其实还有制度上的
深层次原因。那就是阿骨打所创立的「勃极烈」和「猛安谋克」这两种军政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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