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我们为什么要出版妖刀记?
遗失的一环
武侠小说这个类型里,情色是经常受到轻视甚至贬抑的部份。
金庸梁羽生笔下的主角们多是侠之大者,不欺暗室,而古龙所描写的楚留香
陆小凤等又像是古装版的詹姆士邦德,女人与美酒相类,都是丰富情节的花花点
缀;到了黄易手里,性的议题才开始被拿上台面,可以是道家飞升的法门,也可
以是武功高手突破自已境界的考验。这为后来的许多网络小说打开了视野,注入
些许活泼的朝气,但相对于其他的小说类型,态度仍然是闪躲而隐晦的。
在推理小说里,性可以是动机(如东野圭吾的放学后),可以是谜题(如京
极夏彦的姑获鸟之夏),甚至可以是整个故事背后的精神(如土屋隆夫的不安的
初啼);在爱情小说里,性可以是反诘(如格雷安葛林的爱情的尽头);是辩证
(如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或是一个完整的历程(如菲利普罗西
斯的垂死的肉身),但在武侠题材里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的不仅仅是为了迎合
市场的作品。
「对武侠的类型题材来说,性恰好就是遗失的哪一环」默默猴说。
「情色书写并不等同与下流淫秽,重点在于你想表达的是什么,是加点料吸
引别人来看还是对描写人来说确有必要。」
筑基于现实的奇幻写实风
默默猴擅长创造形形色色的奇妙武功,如夺舍大法不堪闻剑冷冷犀焰照澄泓
等。在这些古雅馨香、充满国学色彩的名字背后,却是结合了催眠术等奇想天外
的点子,又或者有着几可乱真的典故来历。
这样的创意也大量的被用于武林门派的建立上。因为故事是发生在作者一手
建立的架空世界里,不会出现武侠迷耳熟能详的昆仑派 少林寺,取而代之的是
相当于新兴宗教联盟的观海天门,以血裔传承专练剑法却不用剑的指剑奇宫,身
兼朝廷司礼机构的埋皇帝冢……这些门派个个都有绵密的设计由来,作者却一点
都不堆砌设定,而是巧妙地嵌入书中情节,随着故事一一拼凑完整,因此被大陆
网友奉为有金庸文笔 黄易气魄,新奇度一点也不输日本动漫画的超强功力。
「我写的都是普通人。」默默猴笑着说:「成熟的男男女女会有欲望、有阴
私,一场阴谋的初衷很可能是根源于某种性压抑……会发生在办公室里的斗争与
暖昧,或许都能在我的故事里找到投影,因为我想写的角色就跟我们一样,只是
拥有武功的普通人」
擅写女子的男性写手
除了武功门派,默默猴也非常善于创造一个个性格鲜明的女性角色。「区别
色情与情色,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在床戏以外,每个女人都长得一样的就是色情,
反之则为情色。」默默猴说。
曾经有网友在网络论坛大胆推测:默默猴若不是有过很丰富的女性经验,便
是拥有一位巧慧的女性军师,才能写出形形色色的女角,甚至是嫉妒、寂寞、患
得患失等细腻的心情转变。对此他却是一笑置之,「我只是想象力比较丰富而已。」
默默猴笑答。
「妖刀记」是「东胜洲」系列的第一部,预计写十七卷左右,将有百万字的
篇幅。「妖刀记」中的诸多配角还会继续出现在往后的其他故事里,甚至一跃而
成为主角也说不定,形成一个浩繁致密活灵活现的有机世界。这也是默默猴写作
「妖刀记」的最大动力。
第一卷荒冢妖刀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染红霞
东胜洲东海道,时间是白马王朝承宣七年。江湖子弟江湖老,距离那场逐鹿
天下的央土大战,匆匆已过三十五年。
就在一片太平景象里,传说中曾经祸乱东海的五柄妖刀,却毫无预警地重生,
悄悄对正邪两道伸出魔爪……前圣战的幸存者俱都凋零,这次,还有谁能力挽狂
澜?能够操控人心的魔刀妖魂,究竟是诅咒还是阴谋?
第一折寄魂妖刀,四大剑门
东海湖阴城郊,断肠湖南岸檐前雨瀑飞泄,打得湖面云气蒸缭,像是凭空拉
起一块雾溶溶的垂帘吊子,将屋里屋外分成两个世界;淅沥声里,更显出榭中那
怕人的静。
「这雨……下得跟天塌了似的。」帘纱飞卷,身穿湖蓝绸裳的少女叹了口气,
曼倚危栏,剥葱似的指尖轻抚红鞘,剎时连长剑也变得迷离梦幻起来:「黄缨,
你说我们死在这样的雨里好不好?一切朦朦胧胧的,多美啊!」
『要死你去死好了』,她心里想。
被唤作「黄缨」的黄衫少女拧腰舒臂,打了个轻促的呵欠,眼里漾着一抹慵
懒的浮亮。蓝裳少女没等她接口,又转头沉溺在雨景之中,明眸含雾,满脸自伤
自怜的神气。
「我可不想死。」
黄缨架起一双浑圆姣好的腿子,嫩黄尖儿的弓底绿绣鞋恣意扳平,活像头餍
足的猫。在「水月停轩」众弟子之中,黄缨的样貌不算出众,不过胜在双峰傲人,
声甜眼媚;单说腿股之美,也少有人能与她的匀润紧实相比,可惜在这种全是女
子的地方,只能引来同侪的排挤妒恨而已。
她翻过几本春宫图册,常偷听那些叮叮当当赶着骡车、冒大风雪往断肠湖送
薪炭的粗汉们猥笑,知道男人要的是什么。漂亮脸蛋有甚用?生在颈子上头,还
不是你看旁人也看?男人喜欢的是衣底下裹得严实,只能剥开了自个儿看的东西!
(可惜掌门不是男人。)
黄缨时常掠过这样的念头,心中不无喟叹。
水月停轩虽有个「轩」字,可不是一方小楼,而是断肠湖南首屈一指的剑派。
断肠湖南岸岩盘坚硬,照岸平浅,礁石舄岛罗列,于其上筑起亭台楼阁,飞
桥衔接,下可行船;环外修起空心堤坝,设闸管制进出,便成一座广衾的临水庄
园。水月停轩数代经营,大半精致的楼宇飞在湖上,湖景入园、园入湖中,从来
便是东海道的胜境。
这座水风凉榭位于园中僻静处,离岸虽不甚远,却是三方孤悬,只有一条蜿
蜒的覆顶飞檐九曲廊与岸上的菱舟香院相接,亭阁四面透空,以屏幔相隔,湖风
一起满室沁凉,故尔得名。
「本姑娘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呢!可舍不得死。」黄缨轻舐唇瓣,抚着右眼
眼角的小痣,笑容薄有几分衅意:「我说咱们家的采蓝姑娘成天寻死觅活的,莫
不是跟哪个名门俏郎君好过啦,此生无有憾恨了呗?」
那蓝裳少女采蓝听她说得粗鄙,不由得蹙起柳眉,索性扭头不理。
「本门第五……不!第四美貌的采蓝姑娘,非三大剑门的才俊不能匹配。」
黄缨越说越是兴起:「」埋皇剑冢「里不是书呆就是白胡子老公公,不好不好:」
指剑奇宫「的莫三、沐四公子是够俊的了,可惜风流薄幸,别要坑害了咱们家采
蓝。哎呀!莫非蓝姑娘看上了」观海天门「的小道士?」
采蓝气得转身要拧,黄缨又叫又笑直讨饶:「不玩啦、不玩啦!一会儿给红
姐撞见又要罚。」
采蓝圆睁杏眼:「干我什么事?都是你,净胡说!什么第四第五的?碧湖她
……还在呢!」她连嗔怨都细声细气的,忽一瞥屏风里的笼纱绣榻,立时闭上了
嘴,垂颈敛睫,眼梢儿却有些飘转。
(碧湖死了,你便能排上第四美貌么?)
黄缨斜眼乜着,心中冷笑。
水月停轩共分为四院,只有掌门亲授的衣钵传人能担任院主,又称「掌院」,
身份自然与诸女不同。人所皆知,水月停轩的当代掌门「红颜冷剑」杜妆怜只有
三位入室弟子,第四院菱舟香院的闺阁镜台迄今仍无主人。
采蓝当然不算倾世美貌,顶多就是清秀而已,那身皮包骨的有甚好看?黄缨
暗里一啐,满心都没滋味。
谁教人家采蓝姑娘出身祈州富户、上过几个月闺塾,平日一听到「男人」两
字便皱眉,浑身上下都是轩里爱的调调?没了碧湖,人人都说采蓝能做掌门的第
四弟子,这阵子突然殷勤起来,连餐前午憩都有来捏手寒暄、送茶汤绣包什么的,
瞧得黄缨直犯恶心。
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掌门人十几年来净闭关,八年前偶一出停,便收了任宜紫那个贼贱丫头做嫡
传弟子,还指派了专门的丫鬟和老妈子服侍。明明是同年入门,这会儿她们都得
恭恭敬敬喊她一声「三掌院」啦!不过就是生了张桃花脸蛋,人前装得倒挺斯文,
骨子里和她们有什么两样?
黄缨心里一边嘀咕,慢条斯理地踅到了油竹榻边,揭开纱帐坐下。
锦被里一名仅着小衣、重纱包头的少女,全身裹得直挺挺的,裸露的脖颈带
着蜡样的白,锁骨活像两枚绷着青筋的铜杈子;黑发散在大红色的荷鸯绣枕面上,
被彤艳艳的烛火一摇,竟比渗出纱布的血渍更加怵目。黄缨伸出手,五只幼细的
手指穿入少女发中,顺着青丝慢慢梳爬,梳着梳着又凑近些个。
「你……你这是干什么?」采蓝的声音绷得又细又紧,隐隐有些发颤。
「照顾她呀!」黄缨抿嘴回眸,笑得不怀好意:「红姐让咱们来,不就干这
个?忒你没情,也不来瞧瞧人家。」
采蓝面色发白,半晌才捏着桌角窝下,背颈有些僵。
「我……我坐这儿就好。」
黄缨暗自冷笑,凑到昏迷不醒的碧湖耳边,两瓣咬红似的樱唇轻轻歙动,一
边斜乜着桌畔的采蓝。采蓝又紧张起来,浑身发抖,揪着桌巾的手背绷得惨白,
隐约浮露青筋。
「你……你同她说什么?」
「我问她还记不记得——」黄缨朱唇一抿,嘴角微扬:「是谁,在她脸上砍
了一刀?」
电光骤闪,雷声轰隆震耳,像落在栏外湖中似的。采蓝惊叫起身,踢得腿下
那只覆绣莲墩翻倒在地,腰鼓式的浑圆墩腹触地滚动,突如活物一般,一路斜滚
到了门边槛。
「你……这般胡言,我同红姐说去!」
她气得粉脸煞白,这两句说得切齿,转身便要拎伞。
「去啊!记得早些回来。」黄缨灿然一笑:「要是碧湖醒了,想说说当日的
事儿,你可别不在场。」
采蓝倏然停步。一会儿回神,纤细的身子挨紧竹墙,慢慢弯腰,咬牙将绣花
软垫揣在怀里,摸索着扶起莲凳;颊畔抖散几络鬓丝,神情倍显凄艳。
那天碧湖独个儿撑船出闸时,只有她和采蓝偷偷跟着。
后来……后来怎么了?黄缨轻抚额角,揉着自颅底迸出的、那针攒冷刺般的
疼,试图把糊掉的记忆甩将出来——尽管半月以来,这么做似乎毫无效果。当日
黄缨醒转之时,才发现连同自己在内,三个人都卧倒在菱舟香院的后花园里,一
道凄惨的刀痕从碧湖的眉角斜跨下颔,将那张标致的瓜子脸蛋硬生生劈裂成两丬。
她还记得自己楞了一愣,就这么失声尖叫起来,俯在一旁的采蓝动也不动,
如同死尸一般。
是谁闻声赶来、又如何将她们带离现场,坦白说已不复记忆,但黄缨清楚知
道决不是自己干的。如果她也有碧湖那样的美貌,兴许绣榻上躺着的就不是一人,
而是一双了——这念头着实令她胆寒了一阵,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黄缨很
快便觉得可笑起来。
世上有种人是没法做坏事的。
她还住黄泥沟老窝子的时候,家里有九个兄弟姊妹,连吃饭都要争抢;隔壁
狗子他妈可怜她一个女娃儿抢不过,瘦得乳脐贴背,不时偷偷带进自家的灶房,
塞半张面饼、剩俩饽饽什么的。
小黄缨一拿到吃的便钻入桌底,拼命往角落里蹭,一股脑儿的将东西塞入嘴,
生怕被其他兄弟姊妹挖了出来。狗子他阿姊老骂她「贼贱丫」,那神气活像瞧着
阴沟里的小猫小狗,从过家家一直骂到出嫁。
狗子家的太爷争气,留下了一点薄产,儿女都养得白润,狗子他阿姊更是出
落得十分标致,腰细腿长,肌肤像是匀上了粉似的,一出汗就显得特别腻白,犹
如蒸熟磨细了的甜藕浆。黄泥沟的小伙子们成天在附近探头探脑,阿姊却早有了
心上人。
那日,小黄缨又溜进狗子家灶房找吃的,忽听蓝布门帘外一阵窸窣,她悄悄
掀开一角,却见一名身材高大、穿着贵气的青年男子与阿姊黏在一块,两人磨磨
蹭蹭,不多时便厮缠到了炕上。
男子生得一张白净面皮,丹凤眼、挺鼻梁,双眉斜飞入鬓,比起黄泥沟那些
个做粗工的黝黑男人,不知好看了多少倍,瞧得小黄缨心口突突直跳,不知怎么
忽然酸刺起来,益发恨上了阿姊。
那时阿姊双颊红扑扑的,眼角直要滴出水来,比平时还要美上几倍。男子净
拿口鼻磨着她的颈窝,大口大口嗅着领间的体温气息,一只大手揉着阿姊的胸脯,
片刻又探入襟里。阿姊的襟扣被扯脱开来,袒出一大片雪白酥腻的肌肤,沃腴间
丘壑起伏,男子抚过之处都留下密密的汗渍,分不清是谁濡湿了谁。
阿姊猫叫似的轻哼着,左手软弱推拒,右手的食指却衔进了润红的唇瓣间,
小巧的贝齿忘情地咬着。男子颇受鼓舞,大大扯开阿姊的襟口,掏出一只雪润润
的油乳尖笋,一口噙着顶端的蓓蕾嫣红,吮啜得滋滋有声。
阿姊这才真正紧张起来,身子一弓,揪紧了炕上的棉布被单。
「别……痒呢!好……好羞人……」她娇娇的埋怨,轻喘不止,混杂了气声
的语调恍若呻吟。男子依然故我,揉得硕肥的乳肉溢出指缝,原本浑圆挺拔的乳
廓在五指间恣意变形,沾满晶亮唾沫的乳首勃挺如小指指节,骄傲地向上翘起,
随着颤抖的娇躯不住轻晃。
「妹子不愧是做惯庄稼的,身子好结实。」男子嘴上逗她,突然一把握住乳
房,实实的抓了满掌:「啧,这宝贝居然这般弹手!」
阿姊又羞又气,偏生疼痛里又有几分恼人的舒爽,一时被摆布得全身酥软,
片刻才紧抓着他的手不让继续,恨声轻喘道:「你……你看不起我家种庄稼,这
……这般欺……欺负人!在……在我们这儿,人人……人人都说我……比……比
官家……比官家小姐漂亮!」
男子哈哈大笑,转移阵地,将手探进她腰里。阿姊害怕起来,死命夹紧双腿,
颤声道:「阿哥……别!我阿爹回来撞见,要打死我的!」她长年劳动,力气不
小,当真不依起来,男子也难越雷池一步。
他凑近阿姊耳畔,滚热的喷息吹入她敏感的耳蜗,笑得一脸坏坏的:「妹子
乖!你若依了我,阿哥让你做真正的官家夫人。」阿姊浑身一颤,听得人都酥了,
屈起的膝盖慢慢放平,顿时瘫作一片。
男子赶紧褪了她的裙裈,解下腰巾,将两条细白的长腿大大分开。
小黄缨看得脸红心跳,只见阿姊双手捂着脸,全身抖得像打摆子似的,雪白
的腿间一撮醒目的卷曲黑茸,下头两瓣细肉活像是一开一阖的鲤鱼嘴,油亮亮的
润着一抹水光。
男子忙不迭的褪下裤衩,衣摆一撩塞进腰带,连鞋袜都没脱,缠着膝弯间皱
成一团的裤管扑上炕去,惨白少肉的屁股挤开阿姊的大腿,就这么和身一沉——
阿姊惨叫一声,两条白腿紧缠着男人的腰,十指都陷进他的背心衣里;从黄缨这
头瞧不见她的神情,只觉得那声惨呼惊心动魄,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见阿姊
的声息,仿佛是断了气。
男人「嘶」的一声仰起了头,呲牙咧嘴的模样不知是疼痛还是享受,不过稍
停片刻,立刻大耸大弄起来。
「阿……阿哥!疼……疼!」起初阿姊还雪雪呼痛,不知过了多久,哀唤声
渐次平息,喘息却慢慢变得粗浓,偶尔还夹杂着几下娇娇的轻哼。
小黄缨只觉两人下身半裸的模样说不出的丑,反不如调情时令人心猿意马,
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直到男子大叫一声,浑身僵直,旋又软软的趴倒在阿姊身
上。
他起身穿好了裤子,阿姊连忙摸出一条巾帕,咬着牙往雪嫩的股间一抹,帕
上一片深渍染开,令人怵目惊心。「我们……好过了,阿哥若不要我,我……我
也不想活啦。」阿姊捏着帕子,趴在男子怀里,说这话时双颊晕红,两只眼睛水
汪汪的。男子极力拍哄,说上许多蜜语甜言。
原来这样便是「好过了」?看来挺丑的。小黄缨歪着头想,心中不无安慰。
最好阿姊遇上骗女人身子的无行浪子、江湖郎中,活该她白疼一场!
那男子却不是言而无信之徒,没过多久,便央人前来说媒。狗子家的太爷听
说是前庄的郑家大户看上了女儿,乐得合不拢嘴,一口答应了下来。左邻右舍都
说:「早知道你们家丫头不是庄稼人的命,这会儿真成了员外媳妇儿啦!」纵有
眼红的,这当口也都闭上了嘴,以免惹上放租的郑员外老爷。
黄缨跟着母亲到狗子家贺喜,阿姊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径忙着拣布做衣裳。
黄缨静静等待,终于等到阿姊上花轿的前一夜,拿着母亲帮人做针线活的大
剪刀溜进屋里,就着熟睡的狗子阿姊额前,慢慢将浏海贴鬓剪掉。她的动作很轻,
一次只剪一点,足足剪了一整夜,磨利的剪刀开阖如水,说不出的熨贴爽润。
后来听说阿姊疯了。迎娶队里的长舅一见,说是「鬼剃头」,遇着都嫌晦气,
谁还敢要这样的阴女?花轿连黄泥沟的地坪都没放落,掉头便走。舍黄缨面饼吃
的老大娘很伤心,终日以泪洗面,从此一大家子果真倒了楣:老太爷、狗子几兄
弟接二连三的走,老大娘却始终拖了口气儿,瞎婆子守着窗牖破落的祖厝与疯癫
女儿,左邻右舍都避得老远。
黄缨觉得老大娘挺可怜,然而一想起那夜落剪的滑顺手感,仍不觉轻笑出声,
旁人都当她傻了。她从不后悔剪了那一地乌溜溜的发;这会儿,看谁才是贼贱丫!
可采蓝不行。
她那种人,只有在鬼迷心窍的时候,才能干出平常想都不敢想的事,心魔一
过就怯了,活像只被猫叫声吓傻的金丝雀,打开樊笼也不得飞。黄缨觉得有意思
极了,甚至夜夜祈祷,请求老天爷教碧湖死前能睁开眼来,就当着采蓝的面儿,
哪怕只有一瞬也好,这可多有意思!
原本她数着日子,暗算采蓝能捱到哪一天,没想观海天门、指剑奇宫、埋皇
剑冢也接连发生门人惨绝刀下的大案,又传出什么妖刀妖魂作祟的说法——这下
可好,连碧湖也一并算了去,「妖刀复生」、「妖刀对上四大剑门」的耳语蔓延
开来,传得整个东境武林沸沸汤汤,水月停轩上下戒备,谁都没疑心到自己人身
上。
水榭外电光一闪,焦雷迸落,采蓝低头掩耳,苍白的脸映得一片惨青。
纱幔飘扬间,黄缨看见九曲桥的彼端有条模糊黑影,形象看不真切,似乎是
个佝偻的高大男子,又像身上架着粗梁椽柱似的,感觉十分怪异;眨了眨眼睛,
却什么也没瞧见。她心头一紧,「咕噜!」咽下津唾,悄悄探近碧湖鼻端,触手
微感湿热,不由得松了口气。
菱舟香院那头层层戒备,更有被昵称为「红姐」的二掌院「万里枫江」染红
霞坐镇,黄缨平日大老远瞥见这位督课严格、冷言冷面的掌院师姊,便慌忙绕路
避开,此际却反而觉得心安。要说有人能无声无息,就这么越过大名鼎鼎的「万
里枫江」染红霞手中之剑,又有在湖上曲桥倏忽消失的本领,只怕放眼东海四大
剑门,再也没有一处安全之地。
世上有这样的人么?鬼还差不多。
鬼也不怕。这儿还有个凶手呢,多煞气啊!
想着想着,恼人的头疼似乎消失了。黄缨乜着闭目捂耳的采蓝,旋又轻笑起
来。
◇◇◇
东海道,瞻州首治湖阳城城外,荒野之上。
破败的古庙屹立雨中,漆着「五威灵光」四个泥金大字的木匾被吹得咿呀作
响,似将坠落。
庙中灯火通明,宽敞的大殿雨漏淅沥,原本横七竖八的圮砖已被移至一旁,
龟裂的青石地板洗刷干净,绘满朱砂符箓。扭曲的血红文字或断或连,盘了整整
三大匝,几乎占满整座灵官殿的地面。
符文的正中央,置着一座奇异的囚笼。
四方形的铁笼放在一辆八轮板车上,笼子顶端与相接的三面以精钢铸就,造
得紧实,剩下的一面却是半朽砖墙,墙上布满蜂巢般的败孔。囚笼底部是块厚逾
尺半、边缘参差的大石板,整座笼子简直就像凭空挖起两丬屋角、其余四面砌起
钢条似的,接点俱都浇铸封死,通体竟无一枚活扣。
铁笼虽然奇怪,但也只是奇怪而已;若有东海道的武人途经此地,见了庙里
的人马阵仗,怕才要大惊失色。今日,在这小小的荒野圮庙里,东海三大剑门—
—埋皇剑冢、观海天门、水月停轩——的人通通都到了,三拨人马各据一方,正
等待着迟来的第四方代表。
许缁衣叹了口气,望着庙里摇晃的炬焰微微出神。
水月停轩门下,姿容、身段,乃至气质谈吐,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身为水月
一脉的大弟子、代理掌门职务近十年的许缁衣,按说应该是艳冠群芳才对;然而
对初见面的人来说,绝对不会想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事实上,纵使随行的水月弟子们有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这位肤白胜雪、
黑衣素净的代掌门一入庙中,就再也没其他门派的男弟子敢投以唐突的眼光。她
从容率众来到殿中一角,所经之处,各派男子莫不低头垂手、悄悄退开,仿佛多
看一眼都是亵渎了观音佛祖。
许缁衣并没有出家,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自十九岁代掌门务以来,她从
未配戴过一件首饰,没穿过任何颜色的花衣裳,不曾出游享乐;在四家盟会的场
合,她没说过一句多余的玩笑话,除了盟务,就只谈剑法武功。
要让一名当年仅有十九岁的无名少女赢得武林同道的尊敬,使她令出有依、
言出必践,这样当然还不够,许缁衣另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
只是这种一丝不苟、毫无转圜的执着,却为她竖立起极为超然的「高度」:
十年来只穿黑衣、每餐两碟素菜、每日抄经一卷……在精明善治、剑艺超群的形
象之外,维持着异乎常人的生活自律,无疑能使许多人顿生自惭。有件逸闻一直
在东海道武林间流传,为人津津乐道:即使许缁衣从未要求,但只要有她出席的
场合,其余三大剑门之人绝不饮酒,这是连其师杜妆怜都不曾有过的特殊礼遇。
许缁衣不是圣人,甚至不是出家人,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充其量,
也只是一个剑法很好、又握有权力的女人而已,但她从不吝于利用这额外得来的
影响力。
今夜,她由衷希望这样的影响力能派上用场。
殿外雨坠如天倾,在铺天盖地的淅沥声里,一阵龙吟般的清啸突然透雨震入;
啸声到处,檐前的水濂分迸开来,雨水被音波一阻,涟漪般四向荡开。众人胸中
气血鸣动,功力弱的不由一晃,小退半步,倚墙调息回复。
(琴魔来了!)
许缁衣闻声凛起,心知指剑奇宫若派此人前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啸起风摇,殿中几十支火炬劈啪作响。越过笼荫人影望去,在大殿另一头,
埋皇剑冢的副台丞「朝天金锁」谈剑笏蚕眉蹙紧,紫膛阔面上虽无表情,额际却
有汗光,显然心思也转到了同一处。
「遍履城山不求仙,独羇花月欲穷年;一罢掷杯秋泓饮,胜却青锋十三弦!」
朗吟声里,「渌水琴魔」魏无音跨过朱漆高槛,手拈长鬓,一双斜飞凤目迸
出精光,眼角深痕如刻,密逾蛛吐。身为指剑奇宫硕果仅存的「无」字辈长老,
那头银发乌鬓的异相正是修为深湛的证明,堪与背后的焦尾乌桐琴并列「渌水琴
魔」的两大特征。
另一边的角落,几十名身披缟素的道人怒目相对,露出悲愤的神情。
领头的中年道人一袭飘逸宽袍、环肩半袖,腰系犀角玉带,足蹬饰珠银履,
鹤氅之下金织彩绣;虽作道士形制,却像是宫观壁画里的羽化神仙。随身更有八
名杏衣道僮簇拥,手捧香兽经卷、长短木匣等,排场远比身为水月停轩代掌门的
许缁衣讲究。
中年道人瞇起一双湿润漆黑的大眼睛,捋须冷笑:「魏老师好深厚的内力!
琴魔之名,威震东海,果非幸致。等会儿滥杀四门无辜的大凶人来了,还须倚仗
魏老师神功,一力击杀!」
魏无音置若罔闻,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环视场内,当者无不悚然。道士群里
年纪较轻、修为尚浅的,被他锐目一扫,身子不禁微晃,霎时间竟有些足酸脚软。
琴魔来回扫了几遍,冷冷一哼,径向许缁衣颔首:「代掌门既来,烦请代为
问候尊师,就说老夫年衰体迈、剑艺凋残,杜掌门出关之后,烦请尽早前来印证,
免生遗憾。」许缁衣淡淡一笑,却未接口。
那中年道人被他晾在一旁,面色倏寒;但也不过一瞬而已,旋又冷笑。
「魏老师这般避实就虚,莫不是理屈了罢?」
东海四大剑门之中,除水月停轩一家尽是女子,极少参与斗争之外,指剑奇
宫、观海天门都是长踞东海百数年的势力,明争暗斗,无日无之,恩与怨俱是一
笔烂账,算也算不清;若非还顾忌着埋皇剑冢的老台丞萧谏纸,冲突早已爆发。
埋皇剑冢虽列剑门,却是朝廷派在东海的司礼机构,负责统筹天子东巡祭天
诸事宜,正式的名称是「东海道行司礼台」,内设台丞一名,同内台令史正三品,
台内连副台丞、秉笔、院生等都领有品秩俸禄。
尽管江山易改,历朝历代为节制东海道,始终都保有「东海行司礼台」的机
关设置,只是江湖人不理庙堂的繁文缛节,一律管叫「埋皇剑冢」。
谈剑笏身为埋皇剑冢的副台丞,怎么说也算是东海武林同道的父母官,一见
场面要僵,赶紧缓颊:「我有一言,二位且听。正是妖刀苏生,重又为祸,今日
才请各家前来。按我家台丞的估算,今日妖刀必现身于此,少时还要请诸位齐心
戮力,共止魔氛。」
魏无音闻言转头,瞇眼一瞥。
「萧老台丞今日没来?」
「这……」谈剑笏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台丞尚有要务,不克前来。」
魏无音一拈须茎,漫声道:「三十年前妖刀乱世之际,东海四大剑门、两大
铸号、五岛奇英等莫不受害,牺牲无数,才将妖刀消灭。老夫与杜掌门等寥寥故
人,苟活至今,可不记得当年萧谏纸有预知妖刀出现的本领。」他凤目一睁,迸
出精芒:「莫说妖刀已灭,就算真又活转过来,萧谏纸几时与妖刀混得精熟,知
道今日必来此间?」谈剑笏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话。
魏无音冷冷一笑,移开目光。
「谈大人,你若不知,自好回转白城山,唤萧谏纸前来!我那劣徒失踪许久,
中间有些小人污言构陷,说他行凶杀人什么的。若教老夫知道是谁将小徒藏了起
来,又或设计他不能出面自白,老夫绝不善罢罢休!」
那中年道人瞇眼哼笑道:「魏老师不必指桑骂槐,我观海天门若想与沐四侠
过不去,犯不着赔上十二条人命。我听说妖刀中宿有妖蛊,持用者莫不迷失心性,
魏老师的爱徒必是持了妖刀,才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沐四侠若然有知,想必
也是痛心疾首,魏老师不妨大义灭亲,也好为令高弟保住侠名。」
魏无音倏地转头。
「阁下东一句」伤天害理「、西一句」大义灭亲「,倒似我徒弟已坐实罪名,
却不知目证何在?」
这一回轮到道人慢条斯理了。他弹了弹指甲,好整以暇的说:「指剑奇宫的」
不堪闻剑「与」雨漏更残「两大绝学,都是缓杀慢死、取命于榻的厉害招数,敝
门遇袭的十二人里,有七人当场毙命,余者几乎没有撑过三日的……」魏无音正
笑得蔑冷,忽听道人话锋一转:「……天可怜见,有一人却幸而得存,为这桩惨
案留下了目证。」轻轻击掌,身后的俩小道士抬出一张软榻,榻上之人纱布裹头,
渗出黑涸血渍,气息几近于无,覆着白布的干瘪胸骨已不见起伏。
埋皇剑冢号称「剑史」,研考诸门剑艺如治经史,谈剑笏一见那人断息留命
的征兆,不觉一凛,抱拳道:「鹿真人,可否让我一观令徒伤势?」中年道人一
拂大袖,扭头道:「大人请自便。」
谈剑笏趋前俯身,小心揭起白布,只见那人胸前一条宽如食指的伤口,由右
肩斜向左胁,伤处皮肉翻卷,那还不怎么怵目惊心,两侧的瘀青却比手掌还宽,
被周围惨白的肌肤一衬,仿佛披着一条酱紫色的宽幅绶带。
这一记砍得胸骨微陷,令心、肺等衰而不死,伤者全身血流趋缓,宛若静脉,
正是指剑奇宫的绝艺「不堪闻剑」。谈剑笏轻抚伤者肌肤,只觉触手寒凉,果是
凝血之兆,不由得蹙起眉头。
中年道人得理不饶,冷哼:「谈大人见多识广,能否为本门做个公证,看看
这断息留命的一刀,却是普天之下哪一门哪一派的手段?」谁都知道此事绝不简
单,但一时之间又瞧不出端倪,谈剑笏绷一张铁板也似的紫膛国字脸,一径蹙眉
苦思,半天都没有答话。
(派个老实人来,老台丞可真是失算了。)
许缁衣暗自叹了口气,出言为他解围。
「听说」不堪闻剑「劲到血凝,断脉而不伤皮肉,乃是一门讲究透劲的绝学。」
她微微一笑,雪肌被素净的乌衣一映,恬静柔美的面容透着空灵灵的冷落。
「我见识浅薄,但觉这一刀落手极是霸道,不知谈大人有何见解?」
谈剑笏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能伤人如斯,何至于弄得这般血淋淋的?
依我瞧,这其中必有蹊跷,不妨请臬台司衙门指派干练的仵工与大夫相验,也好
查个水落石出。」
中年道人负手冷笑:「臬台司衙门天高地远,剑冢山中门庭甚深,这公文往
返旷日废时,待得仵工来时,只怕人都死得剩下一把骨头了。谈大人久在公门,
这不是同我说笑么?」谈剑笏老脸一红,想想他说的也是实话,一时倒也难以反
驳。
一旁的魏无音始终冷眼以对,此时忽然昂首闭目,唇畔抿着一抹蔑意。
「要杀你儿子,何须」不堪闻剑「?」
中年道人眉目一森,射出两道如电锐光。
这中年道人鹿别驾,正是观海天门的四位副掌教之一,人称「剑府登临」,
在门中的地位仅次于掌教「披羽神剑」鹤着衣,平时出入都是八僮八侍的排场,
颐指气使惯了,几时听得这般狂言?眼下却不露愠色,和颜道:「魏老师所言甚
是。这」不堪闻剑「的威能,贫道闻名既久,甚向往之。少时沐四侠若来,少不
得要讨教。」嗓音温厚,给那双黑多于白的湿润眼眸一衬,更显天真。
这几句话里隐带杀伐,居然也说得动听悦耳,闻者如聆钟磬。
魏无音缓缓睁眼,一一扫视,所目之人无不凛然,似遭剑戮。
「离宫之时,我家宫主再三嘱咐,让我少造杀孽,勿伤盟情。好在我年事已
高,就算偶违圣训,料想宫主也不忍责罚。」
谈剑笏见话头已僵,赶紧打圆场:「妖刀祸世,惹出这许多事端,眼下正是
齐心戮力的时候。这个……」却遭鹿别驾一顿抢白:「妖刀三十年前便已灭去,
我等都没能亲见,杀人偿命却是此世的公道,普天之下无不凛遵。谈大人说是也
不是?」
谈剑笏哑口无言,魏无音却一径冷笑。
「谁敢动我徒儿,须得拿命来换!」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鹿别驾踏前一步,大袖扬起:「来人,
刀剑伺候!」
◇◇◇
约莫半个月前,四大剑门陆续有人遇害。
凶手持一柄形制怪异的利刀,断金削铁、来去无踪,竟无一剑能与之相抗。
种种迹证所指,这几桩大案似是指剑奇宫「琴、棋、书、画」四绝居末的「丹青
一笔」沐云色所为。沐云色虽然年少风流,声名却一向不恶,流言传将开来,东
境武林顿时哗然。
指剑奇宫之主「九曜皇衣」韩雪色最是爱惜羽毛,当下派遣四绝行三的「铭
碑破帖」莫殊色前往调查,岂料一去近旬,居然也杳如黄鹤。
观海天门素与奇宫不睦,此番死了六名弟子,其中还包括鹿别驾的义子鹿晏
清,鹿别驾再也吞不下这口气,点齐东海百观数千道众杀上龙庭山九蟠口,欲讨
还公道,几乎酿成一场惨烈恶斗。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埋皇剑冢及时派出快马止
战,声称三十年前消灭的妖刀重生,一力促成四大剑门结盟,共阻妖刀乱世。
今日灵官殿里四派埋伏,为的就是捕捉「妖刀」。
江湖路走久了,会比较相信鬼神——但不包括妖魔精怪、鱼龙化现这种荒谬
的乡野曝言。
若非妖刀之说出自埋皇剑冢的老台丞、正二品金紫光禄大夫致仕的「千里仗
剑」萧谏纸亲笔密函,恐怕只能惹来一阵讪笑。连谈剑笏指挥院生推来那巨大的
铁笼、在地上描绘朱砂符箓时,都免不了一脸尴尬,何况这些江湖混老的名侠剑
客?
鹿别驾明摆着是来捉拿凶手的,而魏无音坚信得意弟子不会无故逞凶,欲防
观海天门挟怨灭口。谈剑笏早有预感,就怕沐云色现身之际,便是盟约破裂之时;
谁知妖刀未至,两派冲突已然爆发。
「来人,刀剑伺候!」
语声方落,左右递上两只扁长木匣,鹿别驾拂开铜锁,「啷锵」一声龙吟,
两柄奇兵已然出鞘:右手执一柄刃白如霜的棱节七星剑,左手所持,却是一把厚
重的鲨鳍鬼头刀。
观海天门练的是双兵,右手一律持剑,而依左手兵器的不同,分为刀、枪、
剑、戟、斧、钺、钩、叉等一十八门。鹿别驾乃观海刀门一脉的魁首,刀剑同使
的造诣在门中无人可比,他双手垂落,刀剑在身前交叉,傲然道:「魏无音!你
在东海也算是传奇人物,亮出兵刃,免你死后还有余话!」身后一片金铁交鸣,
众弟子也都擎出刀剑。
魏无音冷眼环视,忽然仰天大笑:「兀那贼道,忒也无知!殊不知指剑奇宫
的门下,只练」无形之剑「么?」随手拔下一根长长的鬓边黑发,真气到处,细
柔的发丝陡地绷直,宛若钢针!
鹿别驾心念一动,连忙大叫:「众人小心——」话未说完,眼前白影忽地一
晃,身后「碰!」一名弟子软软瘫倒,左肩肩井穴上插着一根柔软黑发,留在肉
外的尚不及寸半,几乎刺穿肩膀。
魏无音哈哈大笑,双手连挥、乍去倏来,眨眼又有四五名天门弟子倒下,余
人惊慌不已,登时阵脚大乱。
眼见他如鬼魅般穿梭自如,鹿别驾心下骇然:「休战未满百年,指剑奇宫的
邪魔外道,竟练就这般身法!」心知是平生罕有的大敌,再无保留,提气叫道:
「众人休慌!快走九凤天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