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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年孤剑沧海盟】(全)作者:武陵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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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禄忽地哈哈一声大笑,两目中陡露奇光,道:「后来半半叟从冰水中一跃
而出,神情激动,怒责谢少侠不该使此鬼域伎俩。少侠笑讥半半叟武功不济,尚
敢诬指他人使鬼域伎俩。半半叟大怒展出星宿魔掌,怎料少侠如风闪电出手,未
及三招,就将半半叟甩得飘出五丈开外。半半叟虽然略无损伤,却显然已落了败
着,被少侠用言扣住,讥诮他「星宿魔功」尚未达炉火纯青地步,许以三年,亲
往阴山候教。半半叟气高狂傲,当即应诺相率五大弟子狼狈离去。」

  罗湘梅忽面显疑容道:「半半叟既然离去,那么打中八步赶蝉皇甫嵩,那蓝
磷魔箭是何人所发?」

  桑禄含笑道:「是贫道所为,那支蓝磷魔箭系前在此间半半叟大弟子赤发巨
灵打中贫道之物,贫道留下珍藏身旁,不想救了樊少川一命。」

  江瑶红娇笑道:「桑道长倒是宽宏大度,樊少川出言讥刺道长,道长反以恩
报怨,此种义风侠范,江湖中尚不多见。」

  索命八掌桑禄不禁被说得面上一红,笑道:「樊少川虽然牲傲狂妄,尚不失
为正派人物,贫道怎好见死不救。」一言方落,厅外突穿进一条人影,飞快绝伦。

  桑禄及两女同时一怔,抬目一瞧,只见是白眉叟樊少川屹立厅中,面露愧赧
之色,一袭长衫,支离破碎如垂柳,显然经过一场激斗所致。樊少川含愧说道:
「桑观主,请恕樊某狂妄成性,如非偶听观主之言,樊某还蒙在鼓里。」

  桑禄离坐而起,趋前握手大笑道:「些许之事,何足挂齿,樊老师怎知贫道
在此?」

  白眉叟神情激动道:「当年与独臂风云丐一语成仇,被独臂风云丐三支蛇尾
钉打中胯骨,为此樊某三月未离床榻,事后经丐门长老竹杖叟洪潢亲执独臂风云
丐登门谢罪,怎料独臂风云丐认作半生奇耻大胁,野鸭江上独臂风云丐隐在芦苇
丛中,事完樊某正欲离去之际,独臂风云丐忽然现身,勒令樊某跪地谢罪,消除
前辱。樊某偌大年岁,怎肯听他,一场激战樊某不敌,逃奔至此,樊某当年与赵
大侠相交甚笃,厚颜来此请他相助,解除此厄……」言未了,蓦地由外厅传来一
声慑人心魄的冷笑。

  冷笑声中,只见人影一闪,厅中又多出了一人,身量瘦削,一头乱发,五官
尚称端正,只是面色泛青,冷冰冰异常阴森,一双目逼射令人寒颤的冷芒。一袭
百绽千孔的长衫满是油脂污秽,左袖虚荡荡的摇晃不定,不言而知那是丐门怪杰
独臂风云丐。

  白眉曳樊少川两道白眉猛望上剔,冷笑道:「独臂丐,莫要欺人太甚,敢胆
闯入沧州大侠府上,只怕你要落得个身败名裂,至死方林。」

  独臂风云丐冷冷说道:「化子平生独来独住,毫不知畏忌,沧州大侠是谁?
怎不出来相见。」此刻,厅后已走出了严福及数名武师,一武师闻言大怒,扬刃
扑身而上,一抹寒光迎腰卷削而至。

  独臂风云丐冷笑一声,像鬼魅般一挪,单袖飘起,那五只铁爪疾如电火地向
刃芒抓去。只听咔嚓一声,独臂风云丐手中多出一截短刃,只是独臂风云丐身形
毫不停留,五指一松,断刃归卿朗坠地,化指掌,飞快无伦地望那名武师「精促
穴」按去。

  那名武师骇然色变,倒跃而退,岂料独臂风云丐如影随形面至,眼看就要丧
生掌下。此际白眉叟与索命八掌双双急出一掌,猛袭独臂云丐,狂风怪啸,急飙
卷飞。独臂风云丐无论怎么狂傲,自保要紧,急撤出两步,翻掌飞迎。蓬地一声
撼震,三人均退出两步。独臂风云丐发出一声狂傲冷笑,两目暴射棱芒。

  索命八掌桑禄亦报之一声狂笑道:「独臂丐,你就不怕触犯丐门帮规吗?」

  独臂风云丐冷傲说道:「化子前次不该妄用蛇尾针,如今仅凭真实功力,还
惧什么?」

  桑禄尚待开口,两声娇叱扬出,江瑶红罗湘梅各捧着一支长剑,展出飞燕出
林身法,流矢般射在独臂风云身前,江瑶红道:「桑真人不必多说,姑娘要伸量
这化子有多大道行,在沧州大侠府上耀武扬威?」

  独臂风云丐突然发出桀桀怪笑道:「威望燕云,声震武林之沧州大侠赵康九,
在本化子眼中本是视同无物,姑娘你把赵康九捧得太高了。」说时在怀中取出一
支竹笛,又冷冷说道:「姑娘,你只要在化子这只竹萧下走出二十招以外,化子
立时掉头就走,与樊少川前怨就此一笔勾消。」

  江瑶红被激怪得玉颜啡红,长剑平平飘起,画起一道银弧,一招「狂风刮絮」,
见银弧流转,剑生轻啸破空之音,挟着一片寒风,疾卷而至。独臂风云丐嘿嘿地
冷笑道:「原来是峨嵋门下,毫末之技,也放在虎口拔毛。」休看这化子出有狂
傲,身上确有谋奇实学,语音声中,身影霍地往左斜仰,手中竹部往右挥出,振
腕斜封,巧快无比,剑萧相撞生出竹铁之声。

  江瑶红只觉这化子内力奇猛,长剑立时震荡往后飞出,不由大惊失色,仗着
剑法玄妙,顺着剑萧之势身形疾转,长剑已变为「柳枝宽燕」,震起千百点银屋,
移向独臂风云丐周身重穴。独臂风云丐轻声中,萧招迭变,弹指间,已攻出了三
招。这三招均是奇诡不凡,只见萧影流浪,宛如天女织梭,层出不穷。

  玄衣龙女江瑶红被独臂风云丐三招奇攻,迫成守势,将一套曼因师太的成名
剑招飞燕剑法悉数施展开来,只见银星万点,乍分乍合。错非是这套飞燕剑法,
姑娘定伤在独臂风云丐之手。索命八掌桑禄眼力极强,看出江瑶红武功虽属上乘,
但委实不能在此丐门怪杰手中讨了好去。

  转眼十八招过去,突闻独臂风云丐大喝一声,一招「长虹贯日」,手中竹萧
已穿破姑娘剑浪,手腕一振,将剑浪迫开,又是长笑声出,竹萧已化成「毒蟒寻
穴」,疾如星芒般戳向姑娘「乳中穴」而去。桑禄大喝道:「独臂丐你不怕死么?」
喝声犹若惊天霹雳。

  独臂风云丐闻言一怔,立即飞快撤招们出圈外,怪视桑禄大喝道:「你说这
话是何意?」

  桑禄冷冷说道:「贫道就不信你不怕罹受自断七根主筋之刑,你真不知赵大
侠及两位姑娘与你丐门中有何种渊源么?」

  独臂风云丐不由胸头狂震,茫然不解地望了江瑶红一眼。江瑶红被独臂风云
丐萧招迫开剑浪,不由气血迸涌,趁着独臂丐撤招立即飘后调息了一阵,闻听桑
禄话中用意,不禁玉靥羞红,罗湘梅亦是一般情状。

  独臂风云丐见两女神色,心中狐疑奋涌,暗道:「自断七筋之刑,是触犯以
下犯上之门规,才得罹变此刑。赵康九与两女纵然与丐门甚有渊源,但化子除了
本门长老及掌门人之外,就无人比化子辈份为高,何能罹受酷刑此。」

  他被囚居三年,外界事物毫无所闻,三年期限一满,他就找上高阳派总坛,
一心一意打听白眉叟下落,与外界毫无接触,他怎知这段渊源。当下独臂风云丐
目视桑禄冷笑道:「牛鼻子,你说话须说个清楚明白,如敢戏弄化子,到时,你
也难逃掌下之厄。」

  桑禄面色镇静,微微一笑道:「你可知赵大侠是你丐门四长老的泰山岳父,
两位姑娘亦是四长老的未婚妻室么?」一言方出,两女羞红过耳,急垂螓首。

  桑禄喝道:「贫道问你这三年被禁囚室内,帮中一应大小事情,你都知晓?」
独臂风云丐瞠目不能出声。跟着桑禄又是一声冷笑道:「丐门四长老已然亡故,
他留下的一面「紫铜神龙狮虎令」,经丐门三位长老交付一人执掌,那人是不是
算得丐门四长老?你且说说看?」

  独臂风云丐只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眼内金星直冒,暗说:「不妙,这牛鼻
子的话显然是实,以下犯上的罪名叫化子已是背定了,这却怎么是好?」

  脑中忽转一念头:「此时不好认错,免得将后不能推脱。」眼珠一转,猛然
发出一声狂笑道:「化子岂是你能蒙得住的,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本门帮规只认
令符不认人,话要说转来,化子找的不是你们,找的是樊老鬼。」说时两臂骨节
一阵比剥乱响,话音一落,忽地腾身而起,蓦地一掉首,化作「苍鹰攫免」,五
指暴伸如钩,流星飞矢般向白眉叟樊少川扑去。

  指风锐利,破空生啸,威力无伦。独臂风云丐这一猝然伸手,全力施为,任
谁均难避了开去。白眉叟樊少川见独臂风云丐凌空扑击,来势如雷,心知无可畏
缩,满嘴钢牙一咬两掌猛推,一式「大嵩阳九手」中绝招「托梁换柱」打出。

  掌力尚未发出,忽见独臂风云丐闷哼了一声,一条身子如断线风筝般直掉了
出去,叭哒一声,跌在厅外半融雪地上久久不起。厅中诸人见状均为之一怔,这
突如奇来的变化,有点茫然。微风飒然,厅中人影一闪,只见一老叟,穿窜而入,
胸前长须飘拂,行云流水般步向独臂风云丐身前。

  原来独臂风云丐凌空下击时,只觉一股无形潜力向自己前逼来,这股反震潜
力奇猛,胸臂等处如中万斤重锤,真气一散,登时身不由主地往外摔了出去,坠
在雪融了的泞泥地上。但感遍身虚软乏力,喉头发甜,一口伤血几乎喷出口去,
他强行抓压住不使喷出,闭眼调息,把被震散的气血后归原行经络。

  片刻,他只觉气力已复睁眼一瞧,面前赫然显露一人影,仿佛甚熟。循着这
双眼望去瞧去,不由驻然色变,面容惨白,挺身长跪在那老叟身前,道:「弟子,
锡寿参见苍长老,弟子如有不法之处,叩请以帮规治罪。」

  那老叟正是九指神丐苍玺,苍玺面色深沉,拂须冷笑了声道:「不敢,你现
在是风云人物,老朽焉可妄言你身犯何罪。」独臂风云丐脸容更形惨白了,额角
的汗洋洋而出,惶恐不则一声。

  厅中诸人已知那老叟是何人了,苍玺来过赵府,严福一眼便瞧出,立时趋步
来在苍玺身前,施礼说道:「苍长老久未得见,你老人家可好?家主人渴欲一见,
想念不已。」

  苍玺点头微笑道:「你家主人途中频传侠踪,老朽几番寻觅,屡屡扑空,是
否你主人已返?」

  严福垂手答道:「尚未返转。」苍玺点点头,又别面怪视独臂风云丐,欲待
斥责。

  这时,索命八掌桑禄如风趋前,抱拳微笑:「苍长老,贫道阳山金真观桑禄,
久仰清范,只恨无缘瞻仰,今日得见,果然泰山北斗。」

  九指神丐苍玺微笑道:「桑观主,你太谦虚了,叫老朽如何承受。」

  桑禄望了独臂风云丐一眼,笑道:「这位苗老师与贫道等了无仇隙,只因双
方都是倔强成性,互生口角,极不相容,贫道等也有不是,望苍长老斥责为幸。」
独臂风云丐听在耳中,甚是感动。

  苍玺不为已甚,落得望风收帆,向独臂风云丐沉喝道:「起来,还不谢过桑
观主。」

  独臂风云丐立起,脸上真情激动,桑禄还怕他脸上下不去,拉着白眉叟走了
过去申致歉意。大厅盛宴摆下,炊金馔玉,觥筹交错。席间九指神丐苍玺询问谢
云岳来踪去迹,诸人均语焉不详,仅就所知的吐露无遗。苍玺将各人的话综合起
来,略经思索,已知八九,摇头呼嘘道:「老朽这位拜弟艺绝天人,武林奇材,
但水满则溢,材高天嫉。」说着冷电双目凝视了江瑶红,罗湘梅一根。

  两女不由玉靥鲜红,娇羞无地自容。只见苍玺又长叹了一声,道:「情之一
字,不知葬送了多少有为男女,须知老朽这位拜弟虽嫉恶如仇,却宅心忠厚,老
朽敢保证他并非到处萍水留情,见异思迁之人。只是不得已而出之,诚有难言的
苦衷,双方总该互信互谅为是。」皆因苍玺瞧出两女亦是钟爱谢云岳,暗中用言
语点破两女,今后不要为些许误会,致来爱侣劳燕分飞。

  此刻,九指神丐苍玺又朗声大笑道:「八臂金钢宇文雷雄才大略,八步赶蝉
皇甫嵩阴险诡诈,半半叟狠毒无比,这三人岂能如此容易稍息野心,恐怕武林来
日大难,有增无减。」

  言在此处,忽听窗外传来阴侧侧语声道:「不错,你猜准了。」九指神丐苍
玺声方入耳,原式不动,离座飞起,向窗外扑去。

  独臂风云丐等人也如矢离弦,纷纷随着窜出窗外,那里有半个人影。春寒料
峭,寒气泛骨,光秃秃的树枝才萌出星星丝芽,在风中摇瑟起舞。苍玺心惊暗中
来人身法绝快,疑讶不止。突然独臂风云丐冷哼一声,只见他闪电转身,独臂一
扬,一线黑丝电芒星射,由掌心激飞而出,向大厅檐下打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
入耳,檐间忽然坠而下一条身影,叭哒摔在泥泞中,泥浆迸射。那人两手掩着左
眼,只在泥地翻滚,痛极嗥叫,手指隙缝中不断渗出黑紫血液。

  独臂风云丐冷笑一声道:「么魔小丑,尚敢来此现眼,这蛇尾针滋味是好尝
的么?」

  那人似是痛极难熬,自知万无幸理,忽地起身跃起,用仅剩的只服狞视了独
臂风云丐一眼,怒吼一声,举起右掌望自己天灵盖击下。岂知独臂风云丐如风闪
电而至,五指幕伸,将那人右腕扣住,沉喝道:「朋友,你要死不难,化子还有
话要问,据实答复,化子必成全你。」

  那人方才已剧毒攻心,痛极神昏,方决心自戕,以求解脱,如今被扣住腕脉,
酸筋噬骨,纵是铁打铜浇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只嗥叫得一声,便昏死过去。独
臂风云丐啐了一口痰,狠狠骂道:「这么不经事的废物,令人惹厌。」言犹未了,
那人喉头一声痰响,气绝死去。

  九指神丐苍玺见独臂风云丐又妄用蛇尾针,不由暗中浓皱眉梢,沉喝道:「
锡寿,发话的早就远扬了,你这是怎么的?」

  独臂风云丐闻言,不由得着双眼发怔,心说道:「当着这多人面前,头栽大
啦,正主儿早跑了,我怎向无用小辈发什么横。」想着,望了尸体一眼。

  突然间,十丈远外,寒塘之畔,一株虬柯奇松之上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你
又猜错了,老夫并未远去,只是缺了一条臂膀,化子找错了对头冤家,毒债毒还,
每门中几曾放过了谁?」苍玺眼中奇光猛射,旋身扬掌打出一招。

  狂风卷云,轰地一声,那株合抱虬松树身震得连晃,松针溅射飘洒如雨,树
上却不见有半个人影坠下。苍玺满头发须根根就立,正欲作势扑出之势,树下又
是冷笑声起,道:「我老人家开杀戒之日,还有三天期满,苍玺,我老人家四徒
被你打成断臂折腿,如今顺便悄个信给你,我老人家在湖北云梦山红旗总坛等你
了却这件仇债,否则的话,你那丐帮,即将尸横狼籍,休怪我老人家心狠恶毒。」
这语声随着砭骨寒风入耳,阴森慑人,惊心动魄。

  苍玺猛喝道:「你究竟是谁?」

  「长白魔尊者。」

  苍玺等勃然变色,冷笑道:「好,老化子半月内,准去云梦山讨教。」

  只听魔尊者发出刺耳冷笑道:「丐帮人物景是守信重诺,我老人便去云梦山
相候,最好多带点徒子徒孙前来送死。」话音方落,寒塘之内,一条白色人影,
冲霄而起,飞快绝伦。

  独臂风云丐大喝一声,身影电扑而出,五支精钢如戟的手指,直朝白色人影
身后抓去。魔尊老的功力超凡绝尘,身影快得出奇,岂能让独臂风云叟抓着,白
袖向后一拍,身形斜掠云飞而杳。独臂风云丐蓦感五指被魔尊者反拍袖风逼压奇
痛欲折,慌不迭地撤臂,身形猛往下坠,踉跄数步方始定住,一张黄脸羞得赤红
如血。

  这时,苍玺双眼只凝着蓝天丽日,飘浮白云出神,面上虽瞧不出异样神色,
但众人却忖出他腹内愁思沉重,皆是一声不发。苍玺双目望着江瑶红、罗湘梅两
女说道:「老朽有句言语,望两位姑娘不要见怪,老朽拜弟谢云岳倜傥英俊,不
世奇才,难怪两位姑娘情有独钟……」

  两女不禁羞红双靥,低垂粉颈,只听苍玺又道:「只怕你们之间还有一段纠
缠,只因谢云岳与贵派金顶上人门下瞅玉修结有怨隙,金顶上人最是护犊,对你
们之事不无阻难,不过事在人为,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望两位姑娘善体老朽话意,
你们先赶赴武当找他。」

  当下江瑶红,罗湘梅,及索命八掌桑禄三人齐赴武当而去。

  朝曦正照,晨风生寒。二月仲春,武当山桃杏缤纷,垂杨摇絮,绵亘平峰则
密树森罗,蓊葱蔽日参天,两凌峰绝壑,犹层冰积雪,真春风云不变也。山中道
观胪列,金碧辉煌,掩映异杉古柏之中,诚天真之奥区,玄门胜地。春风啸掠,
一轮红日甫平树稍,在那展旗峰下,紫霄宫前禹迹池畔,负手凝立着一个银须飘
拂鹤颜清瘦道人,眉梢紧蹩,面色带有重忧,双目里视池中浮萍。身后分立两个
大人小童,眉清目秀,手中各捧一柄斑剥苍古长剑。

  蓦地,四山钟声响亮,回荡互应,响彻云空,那道长猛然仰面,星目中突现
逼人神光。钟声悠扬中,忽传出了一声长啸,展旗峰上一条身影电泻而下,疾如
鹰隼般落在紫霄宫侧面石蹬道上,只两三个起落,毫无声息地定身在池畔道者右
侧。

  只见来人是一位面黄微髯的道人,躬身稽首说道:「掌门人为何轻离天柱峰
琼台观重地,来在紫霄宫?」

  那鹤颜清皤老道鼻中沉哼一声,道:「静明,为何说话如此轻率,事关武当
盛衰祸福,我已搬请两位久避尘世的三位本门师叔,分镇琼台观、太和宫、金顶
玄武殿。」

  静明真人眉动色喜道:「有他三位老人家出来相助,本门高枕无忧也。」

  掌门人面色一沉,道:「你说得如此容易,一个逍遥客已难应付,何况他邀
来北冥魔教三怪,更有你招来乾坤手雷啸天等人,本门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方寸
警钟响起,莫非逍遥客等这快就来了么?」

  静明真人面色微微一红,垂手说道:「警钟初出之处,是在迎恩宫,与逍遥
客来途有殊,本门近年来,第三代弟子下山行道,树立强敌不少,大概另有其人。」

  此鹤颜清癯道人,为武当掌门蓝星羽土,闻有当下沉吟须臾,道:「静明、
你去迎恩宫瞧瞧来敌是谁?本山三十六岩,七十二宫,二十四观,均有设伏安排,
来人自无这般容易侵入,你遇上了静性、静法,可传谕,命他们紧护榔仙洞前榔
梅仙宝。」

  静明真人答称:「遵法谕。」音落,反身振袂,拔起四五丈高下,身形一弓,
两臂暴伸,倏变「飞鹰窜靠」,电闪扑入古柏异杉中而去。

  静明真人一落入林中,复又腾起,往北飞驰,忽在他身后门出一缕轻烟似的
人影,划空追蹑,疾诡绝伦。这条人影蹑至半途,忽斜掠超越,在葱郁帕杉中倏
隐倏现,望迎恩宫掠去。迎恩宫之前,有座矗立的青石长碑,碑上大书「第一山」
三字,乃宋襄阳笔,书法飞动,天龙腾蛇。

  钟声骤歇,一具庞大身影望石碑前飞矢落下,只见是一秃顶虎面老者,神态
威猛,一身锦缎长衫,映着朝日之下,耀目生辉。这老者一眼瞥见「第一山」三
字,立即纵声大笑道:「好大的口气,让老夫加上一笔。」说时。翻袖出指,欲
向一字下上加上一笔。

  忽然迎恩宫中有人高喝道:「施主休损本山胜迹。」喝声中,宫中窜出一人,
疾如电奔。探掌疾伸,飞快绝伦地向虎面老者手臂划去。

  那虎面老者好似身后有眼般,头却不回,哈哈大笑。刷地潜龙升天而起。这
人一挥扑空,身形一旋,仰面击出一掌。岂知虎面老者身形变化绝快,这人掌力
未出之际,已自掉首凌空下扑。两条身影一合,只听一声凄厉惨嗥扬出,迎恩宫
窜出这人的身子,已自震出三丈远处,五官喷出鲜血如泉,死状惨不忍睹。

  虎面老者见状后只哈哈狂笑,道:「武当尽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之辈,
也敢号作中原大派。」

  钟声又自响起,迎恩宫内电飞而出三中年道人,居中道人目光冷冷望了虎面
老者说道:「玄门清修之处,施主何能种此杀孽?」

  老者发出一声震人心弦的冷笑,道:「杀孽由你们武当先种,难道老夫平白
无故前来武当么?」

  居中道人细细打量了虎面老者一眼,面色突然一变,说道:「原来是邛崃地
煞居士穆丙老师驾临了。」

  穆丙冷笑道:「算你眼力不错,居然认得老夫。」手指着尸体,阴阴说道:
「你那本门弟兄死得不亏吧?谁叫他暗算老夫。」

  居中道人傲然一笑道:「邛崃一派,近来倒行逆施,门下多沦入绿林盗匪,
本门弟子下山行道,搏杀在所难免,穆施主不但不清理门下,反闯山武当,恣意
报复,真令贫道齿冷。」

  穆丙闻言勃然大怒道:「你敢出言侮蔑老夫,哼哼,老夫管教你武当七十二
宫,夷为瓦砾废墟。」

  那道人冷笑道:「武当虽都是酒囊饭袋,穆施主尚不足有此功力将七十二宫
夷为平地。」穆丙须眉怒戟,电飞出掌,劲力奇猛,排山倒海涌出。

  三道倏地身形一分,青芒疾闪,三剑剑光一震,银星三朵分指着穆两的「天
枢」、「精促」、「俞门」三处重穴。穆丙霍地一声清啸,斜挪三尺,右掌疾往
腰肋一按,嗡然龙吟响处,手中掣出一柄灵蛇飞舞,晶光闪辉的软剑。他那剑势
未出,三道剑芒却如万点寒星,云集攻身。

  只听穆丙一声慑人冷笑发出,只见金虹飞卷,将那万点金星笼束其中,一串
金铁之音响起,陡地满空尽是金花流星,四散飞扬。三道人影倒飞立定,手中各
执着一截断剑,面色灰白,目现骇然之色。穆丙哈哈狂笑,宏亮如雷,震得四外
技叶萧萧落下,良久笑定,傲然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三元剑法也不过尔
尔。」

  他这狂语出口,立即闻得一清朗语声,从身后一株参天古柏发出:「穆老儿
且慢狂言,武当岂是你能轻侮的,你拿这些武当后辈出气,算得什么人物,尽可
去找他们掌门人比划比划,蓝星羽士现在紫霄宫前,在此自说自话做什么?」

  穆丙邛崃高人,狂傲无比,越听越是有气,对方一落音,人就旋身腾起,金
虹一抹,向发声之处卷削而去。他才拔起三丈高下,只觉腿膝弯处宛如蜂噬一口,
痛得心脾皆颤,不禁真气一泻,脚下一沉,坠下地来。耳内但闻得一声:「找死。」
不由面色大变,腾身一纵,如飞望山内逝去。

  三道心感树上发话那人解救之德,地煞居士穆丙一出手,向无全尸之人,这
无异于救了他们性命一般,日送着穆丙背影逐渐消失后,各各长吁了一口气。居
中道人目投在那株参天古柏,说道:「何方高人,容请相见,贫道等也好拜谢大
德。」

  只见浓针密枝,随风嚣舞,却并无半点的回上声,既未见其来,又未见其去,
神龙隐空,心中讶异不已。忽地,一条身影由左侧岸壁上飞落。居中道人迎了前
去,唤道:「静明师兄来得正好。」随即将前情说出。

  静明真人忙道:「你们快钟声传警,贫道立即赶过真宫。」说着,两臂一振,
一鹤冲天窜上崖壁离去。三道草草收葬死尸后,即掠入迎恩宫内。

  转瞬,悠亮钟声由宫内传出,徐志不疾,一点却不似有紧急事故发生。迎恩
宫面对一座孤峰,峭壁层崖,高耸凌云,峰顶一株盘根龙麟五髯奇松旁,有一青
衣少年负手凝立,仰望蓝天朵朵白云,心中默默忖思着。这少年怪书生谢云岳。
他探出乐扬品儿确不是武当三剑所掳,正如静明真人在均州饭庄所说,谅是逍遥
客擒住。两童姿质根骨俱属上乘,人见人爱,难免不被逍遥客看中,强收为门下,
只有等逍遥客见面再说。

  他疑虑乾坤手雷啸天及傅六官傅婉已先自己而来,怎么不见。蓦然眼角发觉
有异,转目一瞧,只见邻峰之上现出数条人影,一闪而隐入杉松树丛中。心中一
动,脚尖轻点,身化七禽身法中门「孤鸿掠空」身法,破空斜飞,身如弩矢,穿
出七八文外,突又两臂一收,疾换「天龙八变」身法,一连几个变化,眨眼之间,
已凌空飞渡过二十余丈,落在对面峰顶。足才一沾地,又拔身而起,望几条人影
方向追去。

  谢云岳轻功身法,快速绝伦,片刻,已自距离前面数人身后四五丈。仔细打
量数人,不禁大为失望,他以为这数人中一定有乾坤手雷啸天等三人在内,因为
其中还有一名少女。他一路追随,恍惚看得此女就是傅婉,及至走近,方觉不是。

  谢云岳放缓身形,沿途奇松老干屈曲,根叶苍秀,古杉高耸入云,挺拔巍立
在千峰万岳间,景色至奇。忽见前面数人停步不走,侧首低声谈话,谢云岳身形
疾晃,潜隐在一块岩石之后。只听一个粗暴的嗓子说道:「武当山中警钟频传,
看来大敌犯山了,我们适逢其会,究竟我们要参与否?还是单独行动?」

  另一个声音起了:「师兄,我们强仇大敌就是静慧牛鼻子,武当强仇来临,
乐得混水摸鱼,易奏大功,静慧牛鼻子就在下面回龙观内,这就找他去,牛鼻子
授首后,还可趁机尝尝榔梅仙实的滋味。」

  那少女忽道:「师兄,你就知道我们准行吗?」

  少女话音一落,突闻松叶浓荫处传出朗朗语声道:「姑娘话说得不错,今日
犯山者有死无生,丰劝诸位施主还是下山为是。」谢云岳冷眼旁观得极为清楚,
离数人数十丈远处有一童颜鹤发老道,以玄门气功传声,故闻声似近在咫尺。

  所来数人之中有一骠悍大汉,目射威光,循来语声来处大喝道:「说话的可
是静慧牛鼻子?鬼鬼崇崇,躲躲藏藏做什么?贺太爷跟你算账来啦。」

  朗朗语声又起:「静慧为贫道师侄,他现离山外出,空劳诸位施主跋涉,半
月之后,贫道令静慧在回龙观相候施主们就是,施主们所带防身兵刃,贫道已暂
代收存在二龙瀑前,诸位回程定可见到。」数人闻声一凛,齐齐忙望背上一看,
不由吓得亡魂飞冒,互望了一眼,拔足奔回而去。

  谢云岳暗笑这几人均是蠢货,连身后兵刃被人窃去,均懵若无党,不由暗惊
那道人身手高绝。忖念之间,微风飒然,面前人影一花,身外七尺处正立着一个
童颜鹤发的老道,肤色凝肃,朗声说道:「施主此来武当,是友是敌?」一眼望
见谢云岳身后的「太阿」剑,露出了诧惊之色,目光久久不移。

  谢云岳微笑道:「在下非友非敌,只为瞩仰名山而来,大可放心,道长请便
吧。」

  老道稽首道:「这样就好,施主身后长剑谅是神物,不过登临本山均须解除
兵刃,望施主解下交与贫道保管,下山时向贫道索还,贫道黄星羽士,就在崖下
回龙观内。」

  谢云岳知黄星羽士觊觎太阿宝剑,哈哈大笑道:「道长好税利的眼力,在下
长剑实是前古神物,岂可假手于人,道长请不必与在下纠缠,逍遥客与北冥王魔
即将犯山,目前邛崃地煞居士穆丙又侵入紫霄宫,你还是赶返紫霄宫应敌才是。」

  黄星羽士大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声色俱厉,长须飞动。

  谢云岳冷冷说道:「道长,你这又何必哩,方才不是说过,在下非友非敌,
何用这般疾言厉色。」那种满不在乎的神色,真令黄星羽士气杀。

  休看黄星羽士长依三清,持修清净无为上学,见了太阿宝剑,一样生起贪念,
他忖念若将这辆宝剑得手,何惧那逍遥客及北冥三魔。人真能做到恬淡无欲,与
世无争,是为仙佛,黄星羽士这一起贪念,几乎身败名裂。

  只见黄星羽土面寒似冰道:「武当解剑,千古之法,施主何能例外,望施了
三思,不然,恕赞道冒犯了。」

  谢云岳尚是不动声色,徐徐说道:「这样说来,在下如不解下长剑,道长要
伸手摘取了。」

  黄星羽士点点头道:「正是。」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道长如欲摘取在下身后长剑,只怕功力还嫌不足。」

  黄星羽士怒道:「你敢藐视贫道。」

  谢云岳微笑道:「道长不可动气,在下与道长打个赌如何?」

  黄星羽士面色一怔,说道:「怎么个赌注?」

  谢云岳道:「容易之极,若道长十个照面之内,不能将在下长剑摘取的话,
在下只求一树「榔梅仙实」,道长你能赌么?」

  黄星羽士不禁动色微变,忖思道:「榔梅仙实系本门宝物,功能培补真元,
轻身益气,且能祛毒生肌,只有掌门人可每年摘取十二枚一制炼丹药赐与合山道
众,贫道怎么可赌此物。」继而转念道:「贫道怎么会生出伸手无功的念头,何
况榔梅仙实祠外只有三株仙种,其余均为凡品,万一无功时,便将一株凡品相赠,
这也无关紧要,想必掌门师兄亦不会不同意。」当下朗声慨然说道:「贫道依施
主所言。」说着脚下一动,斜肘伸掌向谢云岳的肩上抓去,手出如风,迅茁鬼魅。

  那知一手抓空,未见谢云岳身形稍动,竟已后退七尺,只听谢云岳沉声道:
「且慢,话尚未讲明,在下指明要榔仙祠左第九株,那树体无寸皮,赤干耸立,
花色深浅如桃杏,红白相间,蒂作海棠垂丝所结的榔梅仙实。」

  黄星羽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少年好厉害,先就把话扣住了贫
道。」当下沉声道:「施主,你太也狂妄了,就认定贫道十招内无能取你身后宝
剑么?」

  谢云岳朗声哈哈大笑道:「成不成,到时方知,目前言之尚嫌太早,在下身
后长剑本是捡来之物,倘若失去无多大干系,不过,贵山榔梅仙实,传为禁品,
本门之人均不得妄取,道长,在下恐怕您言而无信,无能为力。」

  黄星羽士被他一番言语激怒异常,大喝道:「贫道平生素重然诺,怎会失信
于你后生小辈。」

  谢云岳冷冷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地就是道长与在下两人,一无物据,
二无人证,到时道长如赖在下无理取闹,又有何言可说?」

  黄星羽土伸手向发卷上摘下一块星形黄玉,向谢云岳身前抛将过来,沉声喝
道:「此是贫道信物,如若十招之内不能将施主长剑摘下,凭此黄玉至榔仙询问
守祠道人索取一树取榔梅仙实,不然,星形黄玉自当索还。」

  谢云岳将星形黄玉一把接在手中,望了一眼便收置怀中笑说:「好,就请道
长伸手吧。」心中不由慨叹黄星羽士为了一念成贫,竟泯没良知。

  他一言方落,黄星羽士五只手指已欺风闪电般向右肩抓来。谢云岳发出一声
极冷峭的笑声,身形飘开,快如鬼魅。黄星羽士手指才离谢云岳肩头两寸时,往
下一沉,蓦地面前一花,对方身影已然不见,身后忽起冷笑之声。

  黄星羽士不由大吃一惊,连思忖之念也顾不得,手势不撤,臂随身旋抓去,
带起锐风啸音。才一眼角瞥见谢云岳身影,忽又不见,黄星羽士方知今日遇上武
功绝伦异士,心中不由一凛。他这念头方起,急听身后响起冷冷之声:「道长,
两个面已是过去了?」

  黄星羽士暗中咬牙心说:「今日如在少爷面前失了手,有何面目身居武当三
星。」脚下猛点,人已拔起三尺,疾掉首猛扑而下。

  这一动作,在眨眼时完成,又挟威力千均之势,对方无论如何逃不出去,可
是面前那有对方身影,只有微风掠枝,浓荫匝地,一片空荡荡而已。黄星羽士不
由骤然变色,口中后喝道:「施主隐身何处,躲躲藏藏,这算不得什么稀罕。」

  身后冷笑声又起,只听对方说道:「谁躲躲藏藏了,道长有目不见,怪得那
个。」

  黄星羽士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对方神态潇洒含笑注目着自己,他不禁暗叹
了声道:「今日万无胜理,只有勉为其难。」心下追悔不已,但话已出口。说不
上不算。

  忽地,钟声又起,荡谷弥空,只听对方徐徐说道:「警钟频传,想是大敌来
犯,但崖下回龙观内寂然无声,镇守回龙观可只有道长一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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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星的上面雕涌骇容,观内还有四人守护,为何寂然无声?话也顾不得回答
谢云岳,道袍一展,备向崖下涌泻而下。谢云岳欲将星形黄玉还他,已是不及,
太息一声,略一踌躇,身形疾展,亦望崖下飞落。一入观内,只见古瓯之侧躺了
四具道装尸体,胸前布衫已然粉碎,均宛然有一只掌印,面上立现出恐怖惊悸之
色。

  谢云岳细细审视,四道均是被内家绝乘阴毒掌力所毙。胸前掌伤手印大小不
一,可见来敌不是一人,心说:「不要是逍遥客北冥三魔头已来过?」黄星羽士
又不见现踪,不禁油然生起同仇敌忾之心,电闪而出,这向玉虚蹬道飞身而上,
望紫霄宫而去。

  仰望天宇澄朗,金顶天柱白雪未溶,晶玉皑皑,下瞰两侧坞谷,数抱松杉,
连荫挺秀,满山乔木夹道,青紫耸天。如行绿幕中。满堂钟声此起彼落,通荡山
谷,一反过去悠亮,铛铛连鸣,急促异常。他身形飞快,抢登七八里,八仙罗公
院屋字隐隐在望,忽见人影连闪,身形甚是稔熟,猛提丹田真气,身逾飘风拔起
追去。

  转眼已是逼近,只距前面人影七八丈,他一瞧清是何人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正从索命八掌桑禄,及江瑶红罗湘梅三人。他正想闪身隐藏,忽听至到江瑶
红娇声道:「钟声急起,想必是云哥人武当,牛鼻子这番有得苦头吃了,真讨厌,
这蹬道有这么长。」

  她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向后一望,这一动作在她是欲察究蹬道石级究竟多长,
却不料意发现奇迹,星目中陡现惊喜光辉,口中大叫道:「云哥,你真在此,害
得小妹找得好苦。」谢云岳意不及料,闪避不及,只好跃级而上。

  这时,桑禄及及湘梅已闻向回顾,谢云岳执着桑禄双手问好,一眼瞧见罗湘
梅星眼中满是幽怨之色,不由胸中一震,忙笑道:「罗姑娘,你好。」他不问还
好,他这一问,只见罗湘梅竟流出两行珠泪,顺着娇靥而行,似是受了无限委曲。

  索命八掌桑禄见状,知有一番纠缠,急道:「少侠,贫道要行个方便,先走
一步。」他也不等谢云岳回答,身如电风跳跃而上。谢云岳僵在那儿,不知如何
是好。

  江瑶红语含幽怨道:「云哥,你也太忍心了,梅姐姐蒙你相救解穴之德,以
身相许,怎么一句话不说便走了?」

  谢云岳不禁面红耳赤,怯懦说道:「实是心急乐扬品儿下落,不觉疏忽失礼。
但是……但是……」一连说了两个但是,终于鼓着勇气说道:「在野鸭滩皇甫嵩
庄中相救两位姑娘,本是从权为之,罗姑娘无须耿耿于心……」

  言未毕,江瑶红接口道:「云哥,你想想看,女儿家隐处被陌生男子沾着,
她不以身相许,还有何法可想。」说时娇靥绯红。罗湘梅亦是一般神情,眼圈微
红。

  谢云岳暗道:「这是你逼我解穴的呀。」情不自禁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张
着双眼,不知如何答复才好,半晌,躬身一揖到地,道:「本是在下不好,现在
向两位姑娘赔罪如何。」

  罗湘梅忙盈盈回了一福,江瑶红竟娇嗅道:「云哥,你这是怎么啦,开口姑
娘闭口姑娘,不想别未一载,到反而生分了。」谢云岳眼下处境,真是尴尬已极,
啼笑皆非,不知所措,荷荷发怔。

  忽闻八仙罗公院内传出吆喝之声,心中一动,忙道:「不好,桑观主已与人
交上手了。」说时,身形已向上掠去,江罗二女亦跟着跃去。

  谢云岳疾如电闪飞落在罗公院前一处旷场中,只见索命八掌桑禄与一披发及
肩怪人打得异常激烈。那长发披肩怪人招式怪异奇诡,大违中原武功,攻出的部
位错综迷离,索命八掌桑禄的功力虽然深厚,但捉拿不准。抵挡费力,守多攻少。
掌风激雷轰耳,沙飞石走,只见一团迷雾中两条人影兔起鹘落。

  急见怪人一招「横扫千军」将桑禄掌势逼开,空门大露,闪电之间,怪人电
飞伸出左掌,望桑禄「胸坎」打去。桑禄冷哼一声,退得半步,横掌向上一撩,
那知长发披肩憬人一声慑人心魄怪笑腾起中,只见他猛然一塌腰,掌势向桑绿丹
田小腹印去。

  这等奇异的身手,谢云岳知道桑禄必无法闪避,虽然长发怪人这种变式乍眼
之下简单之极,可是内蕴无穷变化,他知自己再不出手不行了,还须展出「轩辕
十八解」,否则无法化解,这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电掠过,身形一动,五指倏然而
出。

  那长发披肩怪人掌心堪堪印上桑禄脐下三寸时,蓦觉腕脉一紧,劲力全泄,
索命八掌桑禄只道命丧顷刻,忽觉怪人掌势轻飘飘地,毫无半点力,这才闪身疾
退,同时也瞧清怪人腕脉已被谢云岳扣住。那怪人被谢云岳将腕脉扣住,这突如
其来的变故,使他大吃一惊,双目泛出惊骇光芒。

  两女早抵谢云岳身侧,但却无法瞥清谢云岳如何飞袭出手,只知玄奥精奇,
高深莫测,心中甚是迷惑。她们知道谢云备武功精绝,却不料他如此渊博奇奥,
尤其是罗湘梅,一缕情丝,更紧紧飞向谢云岳身上。此刻,谢云岳一把扣住怪人
腕脉后,冷笑道:「你可是北冥三魔么?」

  长发披肩怪人眼中泛出无比狠毒之色,一言不发,暗中凝运「寒冰真气」欲
震开被制住的腕脉,再飞掌而出。焉知这不强聚真气还好,一运气之下,只觉气
血逆流窜去,寒毒攻心,战颤变色,面上淌出汗水,转眼便凝成一颗颗冰珠。

  谢云岳微笑道:「你如想死得快,就不必答话,在下从不使人勉为其难。」

  怪人狞笑一声道:「俺是北冥三魔传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云岳望了怪人一眼,沉声问道:「那么北冥三魔与逍遥客他们现在何处?」
手指蓦然一紧。

  怪人浑身寒毒飞窜,颤声道:「已去天柱金顶。」

  「回龙观中所杀四道是否你所为?同来者还有何人?」此时怪人已语不成声,
只点点头,伸出二只手指。

  谢云岳已悟出怪人手势,同来者还有二人,必是北冥三魔三徒,分头屠戮武
当门下,怪不得钟声由四面八方生起,经此一来,武当精英惨罹浩劫了。当下他
也不再问,左手两指迅如电光石火般,朝怪人胸前飞点了一指。怪人闷哼了声,
便昏死了过去。

  谢云岳眼望着桑禄道:「桑真人,我们分头赶去,先救下武当这场危难再说。」

  桑禄却大摇其首道:「依贫道看来,大可不必伸手,因为贫道及两位姑娘力
不从心,贫道此来是受丐门长老九指神丐苍老师之托,传话少侠魔尊者也约苍老
帅在红旗帮内斗。」

  谢云岳问道:「魔尊者所约之期在何时?」

  桑禄屈指一笑,道:「还有五日。」

  谢云岳略一沉吟,道:「为期尚早,在下意欲见得逍遥客之面,询问乐扬品
儿下落后再赶去,尚有黄星羽士一片信物也得交还。」

  索命八掌桑禄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迅速赶往天柱金顶,釜底抽薪
比较妥善,不过武当二星黄星羽士为人心术不端,他与少院有何交情?」说后目
光泛疑。

  谢云岳当即前情说出,桑禄摇头慨叹道:「若非武当面临浩劫,黄星羽士必
鼓动其掌门人与少侠为仇,少侠虽然不惧,但在其信口雌黄,污蔑宣染之情况下,
少侠登门欺人,强取榔梅仙实之事,传扬江湖,以讹传讹,江湖尽多不明事实真
象之辈,与少侠威望大有关碍。」

  谢云岳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走吧。」当下四人疾展身形,望皑皑积雪天
柱峰方向驰去。

  这时山谷中迥荡钟声,不绝于耳,谷树丛中隐隐只见道冠窜走如飞,剑光连
闪。他们只向削壁层崖间无人迹之处飞驰,谢云岳一路上沉默异常,心头忧虑傅
婉等人是否遇险,为何不见。两女走在头里,江瑶红不时地回面,一双星目不离
谢云岳面上神色,似这样默默无言奔行了一刻了之久。

  前行,江瑶红忍不住了,娇笑道:「云哥,你似乎有着满腹忧虑,究竟有什
么心事嘛?」

  谢云岳知自己不安神色,尽部落入两女眼中,忙道:「没有什么,红妹老是
不放过我。」遂急走一步,与二女并肩而驰,强提起精神,指点岚影山色。

  武当景色奇佳,青葱郁茂,参天匝地,髹黄涂朱,桃李缤纷,山花夹道,浮
空映山,绚烂岩际,环抱巨松异杉,挺耸霄汉,蟠枝虬曲,绿鬣飞舞,昂立半空,
巍如巨灵。胪列群峰,皆如覆钟峙鼎,离离矗立,峰顶积雪映日,泛出异彩。循
登而上,气温骤降,狂风荡谷生啸,寒气砭人。四人取道三天门旁小径攀掠天往
金顶。

  一踏入金顶前空旷场地上,即闻殿内传出一声:「无量寿佛。」随着天风怒
吼声刺入耳鼓。

  眨眼,一条人影迅捷无比地由殿内闪出。只见是银发满鬓老道人,两眼眯成
一线,开阖之间,露出寒电利芒,不怒自威。瞧这老道年约自岁开外,面上皱纹
千叠,但身躯硬朗轻健,步法如行云流水,一望而知身蕴绝乘功力之玄门清修之
士。

  只见老道望了四人一眼,微笑道:「贫道太玄,天柱金顶例为禁地,外人不
得侵入,四位施主来此意欲如何?」语深虽然和婉,但隐隐指出对四人极不受欢
迎。

  谢云岳闻言不禁哼了一声,朗声道:「在下四人此来与贵派非友非敌,乃为
面询逍遥客一段往事而来,殊为无礼,道长世外高人,武当稽宿,涵养极好,眼
见武当弟子惨遭屠戮,均无动于衷,在下四人这段犯禁小事,自无须介意。」说
罢哈哈长笑。

  太玄道长面色微变,眼中神光迸射突又一敛,似乎强压着怒气,徐徐说道:
「施上说话字字锋芒,句句讥讽,幸亏贫道与世无争,犯而不扰,倘贫道师弟在
此,恐施主们无法安然离此天往金顶……」

  言未了,两声清啸先后随风送来,回荡雪峰霄空,太玄急道:「贫道师弟来
了。」清啸声中,两条人影由峰侧电掠而来,只见两团灰白袍衫一闪,太玄道人
身前多着两个鹤发癯颜老道。

  一道忙向太清道长说道:「北冥三魔与逍遥客,现为掌门师侄及英星紫星二
徒引向金顶而来,其余来犯贼人半数均歼毙,邛崃地煞居士穆丙被小弟一掌劈下
飞星合,不知生死存亡?」说时,频频注视谢云岳四人。

  太玄道人穆首道:「但愿祖师慈悲,默佑本山无恙,北冥三魔功力怪异。非
善言可遣,逍遥客前怨未消,心有未甘,看来上代掌门人曾预言本山沉沦浩劫,
当是指在今日。」说罢微微叹息一声。

  蓦地,金殿忽起撼震,梁柱一阵急剧晃动,寒风吼中挟着隆隆之声,生像即
将倒塌。三道面色一变,身形正欲跃去,只见撼震之势倏止,金殿之内从容走出
四人。其中一人是个黄在短装老者,又瘦又小,一部稀落落短须,根根见肉,左
目已眇,右眼精光闪闪。另外三人豹眼狮鼻,赤面虬髯,虽然身材长短不一,但
长像肖似孪生弟兄。

  谢云岳悄声道:「我们暂离场外,不宜插手。」一拉两女衣袖,四人跃离殿
前广场,立在一株数抱奇松之下静静旁观。

  殿内走出四人不言而知,吵目老者正是逍遥客,其余三人是北冥三魔。那四
人一点不把广场中三道放在眼中,谈笑自若,只听逍遥客笑道:「贤昆仲,武当
榔梅仙实滋味不错,令人回味无穷。」

  走在最左的一魔说道:「榔梅汕实虽非凡品,却仍赚清淡,无北海之冰梨味
腴可口。」

  「武当牛鼻子怎么这俗气,殿内塑身及炉案等物,悉以金为之,满身铜臭,
是我瞧不顺眼,悉皆毁去。」三人一讥一唱,使人气煞。

  只见三道身形一动,电掠云飞至四人身前。逍遥客及北冥三魔哈哈一笑,身
形疾分,眨眨眼,反立在三道身后。三道神色均为之一变,风快旋身立定。双方
十三只冷电静静对视着,气氛寂静地可怕。群山峰顶均为皑皑白雪中笼罩着,寒
冷砭骨,天风怒吼汹涌,锐啸朗空,为这阮寂的气氛显得更为肃杀。

  忽听逍遥客朗声笑道:「想不到蓝星牛鼻子居然瞧得起我姓海的,竟将武当
稽宿,久未过世外之事的太玄,太妙,太静三位道长均搬来了,幸会,幸会。」

  太妙道长怒哼一声,五指如电抓出,向逍造客「肩井穴」而去。去势绝快,
但见太妙道长五指堪堪飞近逍遥客左肩,蓦然望左一划,五指张开,分点「俞府」、
「鸠庭」、「阴部」、「太乙」、「期门」五处晕穴。变式之速,又毫不带出风
声,显然这太妙道人武功卓绝不同凡响。

  逍遥客面临此种奇袭,无法挡架,身躯急望后一仰,饶是这样,逍遥客胸在
之上被指劲洞穿五个指孔。太妙道长手势未撤之际,北冥三魔各各攻击一掌,投
向太妙道长胸前。掌劲一出,排空激荡如雷,呼啸潮涌,凌厉之极。

  太妙道长亦觉四外掌劲骤压,气血壅塞,不由大惊,两足一点,搜地拔起半
空。太玄,太静亦身形斜闪两丈。三魔掌势余力云飞潮涌逼压之下,竟将孤矗凌
霄一颗巨松震成二截。轰地一声大响,上半截松干激射而出,向方丈深壑之下坠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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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天柱金顶武当三老身罹寒冰真气汉水泛舟内方二杰只怨怪手书生

  北冥三魔各个攻出一掌,解开逍遥客被太妙道长突袭之厄后,均寒着一张脸,
撒掌凝立不动。但三魔眼内神光,霎那间尽都敛去,目廉半闭,生像老僧入定模
样。太妙道长泻坠地,见此情状,面色一愕,不仅是他,连太玄、太清两道均为
之不解。立在远处旁观的谢云岳也莫明其故,只有逍遥客腹中雪亮。

  大风吼涛中,殿外广场又再度越入宁静,寂寂,但谢云岳及太玄道长两人双
目注视在北冥三魔身上。渐渐,谢云岳及太玄道长均察出了一点端倪,太玄号称
武当三元剑叟之首,尤以机警沉重,心思慎细著称,那本是一线开阖的眼廉突然
张开了,正想招呼太静、太妙二人之际。

  不料太妙道人为着方才三魔联臂出掌,震散了他那护身玄门真气,差点伤在
他们手上,胸中蕴怨,积怒,此刻已是按奈不下,心说:「这样耗着,夜长梦多,
抢着先机是为制胜要诀。」袍袖一拂亮掌打去。

  他那里快,北冥三魔更快,这样快法却是无形的,因为山顶的气温酷寒奇冻,
在北冥三魔凝立不动时,只觉气温又复骤降。太玄张口欲出声及太妙拂袖追袭之
际,但觉砭骨冻髓奇寒袭体逼束全身,心说:「不妙。」飞快跌坐下地,以本身
纯阳真气对抗。

  这时,太妙、太静两位道长,亦已发觉北冥三魔发动玄阴奇寒,他们也随着
太玄一样,席地跌坐。砭骨奇寒刹时弥漫峰顶,谢云岳发见有异,立时招呼桑禄
及二女退出金顶,自己则发出菩提禅掌逼开奇寒,随着他们三人退下峰顶。谢云
岳瞥见二人及桑禄寒战不止,面色苍白无血,眼神暗淡,忙由怀中取出来三粒长
春丹命他们服下。

  片刻之后,三入睑色转红,桑禄道:「好冷,恐怕武当三老难逃此厄。」忽
见逍遥客由峰顶电泻飞落,在他们四人身前不足丈外立住。

  谢云岳心说:「我就是要寻你,你送上门来更好。」

  只见逍遥客渺着一目睨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四位可是替武当助拳来的
么?」

  谢云岳徐徐答道:「我等来武当为夺一人,武当与我等并无渊源,何必多事,
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逍遥客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山野之人,久不记忆姓名,人称逍遥客就
是。」

  谢云岳故作惊讶道:「原来尊驾就是逍遥客,在下偶听武林朋友盛道尊驾风
采,不意今日幸会,尊写外隐何处,日后在下必来拜望讨教。」

  逍遥客满腹不快,他只道说出了逍遥客之各,对方必然改颜相敬,哪知对方
竟略不动容,哼了一声道:「我这住处在贺兰之北,万山丛中,千古积雪,长年
不化,名叫雪荀峰这不过是我取名,该处绝少人烟,并无人知,你能找得到么?」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哪能找不到,在下所寻的人,就是尊……」言还未了,
峰顶忽起了一声鸣雷似的大震,气流激荡,冰雪崩泻如涛,身形撼摇不止,风云
变色。

  逍遥客闻声便自一鹤冲天而起,掠上峰顶,谢云岳之言一点均未听入耳内。
这时四外均为崩雪所溅之雪尘弥漫,一片灰白,轰隆隆震耳欲聋。索命八掌桑禄
道:「少侠,不论怎样我们总该助武当三老一臂之力。」

  谢云岳微叹一声道:「在下近来只觉心灰意冷,决再不伸手招惹江湖恩怨是
非,如今逍遥客居住已得,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少管为是。」

  江瑶红娇嗅道:「云哥,你一片星形黄玉尚未交还,怨隙已结,解铃还得系
铃人,你怎么虎头蛇尾起来嘛?」

  桑禄接着苦笑道:「本来贫道也是劝小侠大可不必伸手,如今形势不同,少
侠你吗。」手里四外一指,又道:「山谷之间浓烟尚自缓缓而升,看来武当观均
遭火焚,门下亦被屠戮,少侠此时撤手不管,恐怕武当误会少侠勾结北冥三魔无
故寻仇,日后难以消释咧。」

  谢云岳不禁一怔,忙道:「不是观主一言提醒,在下差点铸成大错,如此我
们上峰吧。」四人疾展身形,上得峰顶一瞧,只见武当三老倚着古松之下,频频
调息。

  金殿已呈倾斜,北冥三魔与逍遥客形影沓然,不知何故离去。太妙道长见得
四人飞上峰顶,不由大喝道:「你们想要趁火打劫么?有贫道在此,只怕你们未
能称心如意。」说时,电飞而出,大袖一拂,一片凌厉气劲卷而出。

  桑禄双掌一分,迎撞还击,气劲相撞,两人均退后了半步。太妙道长须发飞
扬,神情激动,拂袖又正待出手,谢云岳冷冷地说道:「道长,你还想死得不够
快么?」

  此言不出,太玄太静自是一凛,太妙开言一怔,硬撤即将出去的玄门真气,
哼声中退得了半步,怒道:「少施主你未免太狂妄了,贫道……」

  谢云岳立时阻住他的话头,微笑道:「道长不要误会在下等来此有意寻衅,
在下是说三位道长适才与北冥三魔拼搏,虽然本胜击退对方,但道长等亦被三魔
「雪冰真气」侵入体内,现寒毒已走入阳明胆经,三位道长功力深厚,此时未有
感觉,但十二时辰后寒毒侵入「膏育」,虽大罗金仙亦无法施救。」说此略略一
顿,望了太妙道长一眼,含有怜悯之色道:「尤其这位道长方才一逞怒气,寒毒
已散窜于肝胃二经,在下料断至多六个时辰后,必将血凝体冻,寒毒攻心而死。
如三位道长以在下之言为虚,则请三位道长以反周天行功,阴阳二气逆运便知如
何?」

  武当三老面目微变,如言暗中运气反周天行功,果然谢云岳所言不虚,只觉
千百缕寒气风窜,如陈蝇闯窗,心神猛震,直打寒战。谢云岳微笑道:「如何?」

  太玄大惊道:「少施主真是神目如电,贫道等年已耄耋,身死不足惜,北冥
三魔虽为「纯阳罡气」震散它那「寒冰真气」,但并未受伤,恐短时又再度犯山,
只怕武当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少施主英华内敛,必是隐世高人门下,请稍留相
助,以全武林道义。」

  谢云岳心中甚感为难,如非万不得已,他已不想涉身武林恩怨之中,忽然灵
机一动,笑道:「在下功力浅薄,难以相助,三位道长确为「寒冰真气」所乘,
只要三位掌心互抵至「脊心穴」上,真气循环导引,以三阳真火练化寒毒,一个
时辰后当可全愈。」

  武当三老大为惊异,他们知道谢云岳这番话简而意深,暗含「先天默化」之
机,太玄道长正待出言赞佩,却见谢云岳取出一块星形黄玉道:「在下等方才登
山,与黄星羽士小有误会。」继将前情详细地说出,笑道:「带剑登山,触犯贵
派禁例,在下实有不是,今向三位道长致歉,烦将这块黄玉转交黄星羽士为感。」
说时将星形黄玉逸至太玄道长手上。

  大玄道长轩眉欲语,谢云岳摇手示止,微笑道:「现贵派道观已毁八九,贵
派弟子在浴血苦战中,来敌不仅是北冥三魔门下,还有邛崃一派,在下愧未能相
助,目下务请三位道长行动自疗寒毒,日后北冥三度来袭时,用三元交击法,天
地人循环使用,不让他们有缓手之机,方可制胜,言尽在此,后会有期。」回面
说声「走」,话出口,四人同时飞身而起,望峰腰朝元宫电泻而去,武当三老不
胜惊讶称异。

  谢云岳等四人飞奔下山,沿途也暗中出手相助武当门下,但亦是适可而止。
罗湘梅、江瑶红两女见谢云岳神色不属,似有重忧,一言不发,不由芳心大为惊
恼,暗中支使索命八掌桑禄相助。桑禄深感棘手,便推说晚间再为计议。

  暮霭低垂,谢云岳等四人一行踏入老河口,落在长兴客栈中。一盏昏灯,一
张木榻,谢云岳独处一室,仰躺榻上,两眼仰视发怔。近来他胸中只是郁闷不乐,
感触万端,静心不得,自动思念,往事即索惑于怀,种种切切却未能让他顺心快
意。

  陡然,门外起了剥啄声,谢云岳问道:「谁?」

  「是我。」江瑶红在门外回道:「云哥,能不能进来?」

  谢云岳翻身坐起,口中应道:「有什么不可以,门并没有上闩。」房门呀地
开启,走进了江瑶红及罗湘梅,独缺索命八掌桑禄。

  两女都是柳眉重叠,目含幽怨,谢云岳不禁泛上一丝歉意,他知道两女为何
如此。江罗二女坐在榻前一条小板凳上,江瑶红幽幽说道:「云哥,称为何数日
来拒人神色之外,究竟有何苦衷,能为小妹一说么?」话了,不由自主地流下两
行清泪,旁坐的罗湘梅也眼圈潮红。

  谢云岳已听出言外之急,不料江瑶红竟会开门见山,顿时茫然不知所措,半
响无语,最后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两位姑娘心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
我年来遭遇,深感自误误人……」

  江瑶红柳眉紧蹩道:「云哥,误不了你,如说是误了我们,那是我们自愿,
哼,你如想推脱我们,除非你削发出家,不然,一个绳儿拴了两双蚱蜢,谁也离
不了谁。」

  谢云岳不由地一怔,继而念道:「自己何必斤斤执拗,还是顺乎自然的好,
徒然自苦,那才划不来咧。」于是微微一笑道:「红妹既然如此说话,那么我艳
福不浅,只怕无福消受。」两女陡地红晕双颊,白了他一眼。

  谢云岳痴痴看着二女娇艳如花,二女也若有所觉,娇靥酡红,谢云岳伸手一
带,江瑶红就温柔地偎了过来,处女幽香,使谢云岳的大宝贝亢奋地硬在她的小
腹下顶着,胸部也紧紧贴在她乳房上尽力搓揉着。江瑶红被谢云岳顶得微微地闭
着媚眼、通体酥麻、脸泛桃红、星眸含春。

  谢云岳看着她脸上这种媚态,冲动地狂吻着她的面颊和樱唇,江瑶红被谢云
岳这一吻,也热情如火地频频送上了她的香吻,并把她的小香舌舐入谢云岳的口
中,娇躯紧贴着谢云岳,恨不得和谢云岳溶为一体。谢云岳的双手毫无顾忌地一
手揉上了她的大乳房,一手在她背后抚捏着那个肥嫩高翘的大屁股,虽然还隔着
两层布,摸在手里还是觉得柔软而富有弹性,过瘾极了。

  谢云岳心头火起便把她压在床上,火辣辣地拥吻着她,一手揉着那一对尖翘
丰挺的乳房,另一只手则潜入了亵裤内,抚摸着肥凸而毛茸茸的阴阜和肉缝,上
面早已是湿淋淋、黏糊糊地溢满了她的淫水。谢云岳揉着、捏着,使她的春情欲
火燃烧得更激烈,谢云岳两只手脱扣解带地就要把她剥个精光,江瑶红半推半就,
让谢云岳脱下了她最后的一道防线——肉白色的小亵裤,谢云岳再把自己脱光后,
半躺半坐在床沿,先慢慢地欣赏着她的裸体风光。

  江瑶红被爱郎脱得一丝不挂地躺着,任由爱郎欣赏,她那少女害羞的本性可
就完全表露出来了。只见她羞红着娇靥、闭紧一对美眸、一手扪着双乳、一手按
着阴户,娇喘喘、不言不语地平卧在床上,一付任郎宰割的模样。

  谢云岳伸手扳开了她的双手,尖挺又饱满的乳房上,凸着两颗鲜红的奶头。
高隆的阴阜,长着一丛乌黑亮丽的阴毛;两片肥嫩嫩的大阴唇中,紧紧夹着一条
粉红色的肉缝;顶端阴核之下,微露着一个小红洞,美艳绝伦,性感媚人。

  谢云岳用手抚揉着她鲜红的奶头以及肥挺的乳峰,嘴唇也在她娇躯上到处吸
吮着,而她只是口乾舌燥,浑身轻颤地闭着一对媚眼,不敢正视着谢云岳。不过
在谢云岳对她挑情了一会儿之后,江瑶红已经是娇喘吁吁,全身扭个不停,阴户
中的淫水也流湿了一大片床单,可以说是灾情非常惨重的了。

  谢云岳一个翻身便趴伏在她的娇躯上,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柔柔地在她耳
边轻声道:「红妹,哥哥要进去了……」同时又重重地吻着她的樱唇。

  江瑶红也激情炽热地搂紧谢云岳,屁股自动地迎了上来,谢云岳把个大龟头
略在她阴户口上顶了几下,「滋」的一声,便长驱直入地干进了她的处女禁地了。
只见她倏地一颤、两片红唇抖了几抖、琼鼻里连吸几口大气,谢云岳知道这是处
女开苞会有的裂疼,于是先按兵不动地一边吸吮着她的右乳,好刺激她淫水的分
泌,再缓慢地把条大宝贝直塞进她的小阴户中,终于抵到了她穴腔的尽头,大龟
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嫩肉,想必是她的子宫口了。江瑶红在这种慢慢侵袭的方
式下,情不自禁地爽得叫了声:「喔……」

  接着,谢云岳不慌不忙地一只手照样在她的肥嫩的峰峦之间抚揉着,大宝贝
杵在她阴道里顶动着,只弄得她全身又酸又痒,逼得她只好自动地挺着下身,好
让谢云岳的大宝贝来替她解决骚痒。谢云岳感到躺在身下的她屁股筛动着,立时
轻抽缓插了起来,插着插着,江瑶红似乎觉得这样不大过瘾,卖力地摆动着她的
肥臀,谢云岳见她骚性大发,便挥动着大宝贝全根在桃源洞中用力地开垦着,大
宝贝卖命地插进抽出,次次命中了她的花心。

  只插得江瑶红娇喘连连、媚眼如丝,浪叫连连:「云哥……哥……妹妹……
好……舒服……啊……你……真会……插穴……你的……宝贝……好大……好长
……又好硬……哦……插得妹妹……舒服极了……真是美……美极……了……呀
……哎呀……插……插死……妹妹……好了……好人……大宝贝……哥哥……哎
唷……哼……哼……舒服……太……爽了……人家爱……爱死……你了……快…
…快插妹妹……啊……啊……」她小阴户中的淫水盈溢着,被谢云岳的大宝贝插
干的动作挤出了「噗滋」、「噗滋」的淫浪乐章。

  谢云岳见她一直主动地扭着大肥臀配合谢云岳的行动,知道该是大干一场的
时候了,于是大宝贝一下比一下重地插干着。由于谢云岳的大宝贝被她的阴壁紧
紧地包夹着,每当他抽出来时,那两片大阴唇也跟着翻了出来,像蛤蚌呼吸般地
张合著。

  江瑶红经过这一番的猛操,本来激动的春情更是沸腾了起来,嫩臀抬得越来
越高了,可见她正极力地凑合著谢云岳的动作,想要达到性欲的高潮,她口中大
叫着:「云哥哥……我的……好人……你……你真行……啊……啊……大宝贝…
…插得……妹妹……美死了……唔……爽……爽死了……哎呀……哥呀……顶…
…顶死……人家……了……喔……大宝贝……真有劲……乐死……妹妹……了…
…哼……哼……好爽……爽……啊……」这一幕,直看得罗湘梅目瞪口呆,口干
舌燥,进而春心荡漾,浑身酥软,再也移不开目光。

  一阵阵的阴精由江瑶红的小穴里冲泄而出,谢云岳见她激动得太过厉害,已
经快要昏迷过去了,便暂时偃旗息鼓地停了下来,用左手搂着江瑶红的纤腰,右
手轻微着她胸前肥嫩的玉乳。只见她软绵绵地躺在谢云岳身下,才刚开苞的小阴
户还含着谢云岳的大宝贝。如云的鬓发飘散在枕旁,俏脸上红潮未退,两眼紧闭,
口中梦呓般地唔了几声,想是尚在回味着刚才的高潮吧。

  一会见,江瑶红睁开杏眼,玉手轻抚着谢云岳的胸瞠,红红的脸上含着一片
春意,谢云岳见她这付婉媚的模样,问道:「红,哥哥插得你美不美呀?」

  江瑶红似是羞于回答地「唔」了一声,抬起头来用樱唇堵着谢云岳的嘴巴,
轻送丁香,莲舌一阵转搅吮吸,良久才意犹未足地分开。谢云岳轻捏了一下她的
鼻尖,道:「嗨,想不到你的胴体是这么成熟美丽,令人百插不厌。」

  江瑶红娇羞地在谢云岳身下扭动了一下,显出一付不胜忸怩的情态,好可爱
的小姑娘呀。谢云岳悄悄在她雪白的肥臀上轻轻地捏了一把,又吻了她的粉颈和
酥胸、乳沟,初经人事的她,那受得了这种挑逗,小嘴里娇哼连连,双颊又涌上
了一片霞红的春潮,媚眼中荡漾着万般风情,白玉羊脂般的胴体上,一阵心痒难
耐地扭动着,谢云岳口中如婴儿吸乳般咬着她的奶头猛吮不已。

  「哎哟……哼……」从她口中轻泄出一阵迷人的浪吟声。

  谢云岳吐出了被吸得涨成大大的奶头,于是又展开了第二波攻势,大宝贝挺
动之中,酥麻、酸痒、舒服又畅美,浪荡的娇哼声与干穴时的唧卿声,交织成一
片迷人的销魂曲。谢云岳使出浑身解数,只干得天昏地暗,让她飘然欲仙,魂儿
差点要美得出窍了。

  江瑶红爽得浪语春声不停地叫着,肥臀开始抛挺加回转,由于是梅开二度的
情况,偶而也能使她的子宫口磨到了谢云岳的大龟头来满足她的淫性,甚而她的
腰肢也不时地悬空着,扭动着白嫩的胴体,带起了那对极具弹性的玉乳,一颤一
抖地抛动晃荡着,尤其乳峰顶端那两粒涨成紫红色的奶头,在谢云岳的眼前摇晃
得幻成两道旋转的弧线,煞是好看。谢云岳忍不住伸出手去一颗一颗地把握住它
们,抚捏揉搓着,手感细嫩梁美,过瘾极了。

  江瑶红被谢云岳的魔手揉捏得奶头硬涨成两粒紫葡萄,加以大宝贝干得她小
穴骚痒酥麻,全身抖个不停,肥嫩的大白屁股筛得更高也更急了。她拚命地压着
谢云岳的屁股,让户凑合著谢云岳的大宝贝,阴道壁肉一阵阵地收缩着,夹得龟
头一丝丝的空隙皆无,酥痒无比。不由得使谢云岳赞叹地道:「红妹妹……你…
…好紧的……小穴……太妙了……」

  江瑶红也乐得浪声大声叫着道:「云哥……哥……妹妹爱死……你了……你
的……大宝贝……太棒了……妹妹……爽快……死了……嗯……嗯……你真行…
…哎……哎……大宝贝……顶到……妹妹的……花心了……啊……嗯……好极了
……爽死了……呀……哦……喔……妹妹一定……要……要嫁给……你……没有
……你的……大宝贝……妹妹活……不……下去……了……哎……哎呀……妹…
…妹妹……又要……泄了……啊……好舒服……」

  江瑶红浪叫着,又扭成一团,谢云岳尽力抽插,直到她全身哆嗦及洞中的颤
抖一阵比一阵强,知道她又要泄身了,忙用力挺动,和她在一阵高潮来临中同时
泄了,把大股大股浓浓的精液射在她的花心上,才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罗湘梅在一旁看着谢云岳大干她的师妹江瑶红,见谢云岳终于找上了她,却
还是羞答答地。谢云岳温柔地拥着她,脱去了她身上的累赘。罗湘梅秀发披肩,
姿容妍丽,笑时两颊旁边现出两个酒涡,娇艳妩媚,樱唇微点,贝齿洁白,软语
娇声,悦耳动听。肌肤则是光滑细致,乳房盈握,弹性良好,乳尖红艳,身材修
长苗条。阴毛在小丘上乌黑光亮,浓密地蔓延在小腹下方及阴唇两侧,玉臀肥圆,
粉腿硬实。

  谢云岳伏在她柔软光滑的胴体上,嘴儿凑向她胸前的两个肉球上,一张口便
将艳红的乳头含住,吸着、啜着;用舌头在乳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断地打转
着。一手把她另一只乳房抓住,在白嫩坚挺的肉乳上便是一阵的揉弄,指头更是
在峰顶捏捏抚抚。罗湘梅欲念激荡得胴体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表示抗拒,可是却
引得谢云岳更吸吮得起劲和揉捏得更重。

  这一按一吸的挑逗,使得罗湘梅如此文静的女孩,也忍不住淫荡难耐地轻哼
著:「啊……唔……哼……嗯……嗯……」

  罗湘梅浑身酸痒酥麻,陶醉地咬紧牙根,鼻息急喘地任谢云岳玩弄她美好的
胴体嫩肉,她口中不断地叫着:「云弟……唔……姐姐……嗯……哼……别……
别吸奶……别咬……唔……姐姐的……小……小穴……好痒……痒……哼……」
罗湘梅经过谢云岳的一番挑逗后,已紧紧地抱着谢云岳,春情难抑了。

  谢云岳再加紧催情的手段,右手滑下她的乳峰,穿过那平滑的小腹、黑茸茸
的阴毛,接触到她迷人的桃源洞口。只觉得她的阴阜上蜷毛柔软,两片肥嫩嫩的
阴唇已热胀着,中间一条深深的肉缝早已骚水泛滥,摸在手里温烫烫、湿黏黏的。

  谢云岳再把手指头往她洞内一插,便在滑嫩的阴户中扣扣挖挖、旋转个不停,
逗得她阴壁的嫩肉收缩、痉挛地反应着。罗湘梅酥胸急速起伏、满面娇红、浑身
雪肌轻抖着,小嘴里浪声呼道:「唔……云弟……别再扣了……嗯……哼……姐
……姐姐给你……插……插穴……唔……不……不要……再……啊……小穴痒…
…痒死了……哼……」

  谢云岳压在罗湘梅柔嫩迷人的胴体上,早已意乱情迷、心神晃荡不已,现在
她的浪叫声,更使得谢云岳按耐不住淫心地把她抱到床上,抬高粉腿,硬挺直翘
的大宝贝塞到了她被淫水弄得湿滑的穴口,微蹲双腿,屁股往前一挺,用力地插
进她的穴内。「噗滋」一声,谢云岳和罗湘梅的器官相撞,发出了空气缩放的拍
击声。

  罗湘梅的小穴穴被谢云岳大宝贝一塞,痛得她周身大震,闭着双眼、皱着秀
眉、咬紧银牙叫着道:「啊……痛呀……云弟……你……轻点……喔……喔……
你的大……大宝贝……太……太……啊……太大……了……」

  听到罗湘梅如此痛苦的嘶喊声,使谢云岳有些不忍,但谢云岳的龟头被她小
阴户夹得死紧,柔嫩无比的穴肉更是如此地诱人,于是,谢云岳放下罗湘梅的粉
腿,转而抱住她浑圆的肥臀,大宝贝顶入她穴心,只听她大叫道:「啊……云弟
……你……啊……啊……」双手在谢云岳胸前捶打了一阵,阴户的涨痛感,使她
的肥臀想要闪避,但又被谢云岳的双手紧按着。

  一阵抽插,鲜红的穴肉,被大宝贝插挤得翻卷不已,软绵绵的花心更是被撞
得、搓个不停。外表文静娴雅的她,痛苦已极地被谢云岳特大号的宝贝,强劲地
插干着她的处女嫩穴,谢云岳又紧紧抓住她,让她只好挺着嫩穴痛苦地挨操着。
谢云岳速度加快地狠插猛干,阴户口的淫水混着开苞的血水不停地溢出。

  「啊……顶……顶死姐姐了……啊……痛……唔……唔……云弟……你又顶
住……姐姐的……穴心了……啊……求求你……轻……轻点……云弟……姐姐…
…又不是……不……给你……插穴……唔……喔……你轻……轻点儿嘛……大宝
贝的……狠干……姐姐……实在……吃……吃不消……」

  谢云岳抽插了数百下,渐渐地引发罗湘梅淫浪的欲情,罗湘梅忍着痛,慢慢
地已能体会出干穴的滋味,双手也变成紧抱着谢云岳,娇呼声也使谢云岳知道她
渐感舒服了。谢云岳抬起头看着她正美目半闭,嘴角带着春意地微笑着,那陶然
的浪荡情态实在是迷人入骨,谢云岳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吻着她的小嘴。

  罗湘梅两条粉臂紧缠着谢云岳的脖子,热情地反吻着谢云岳,艳红的双唇大
张,好让谢云岳的舌头恣意地在她嘴里翻搅着。谢云岳的双手也分握着她的两只
坚挺肥翘的肉乳,轻揉抚捏着,谢云岳的屁股不停地颠动,大宝贝插在她那淫水
涟涟的小嫩穴里,龟头直直深抵花心,又是一阵子的旋转、磨擦。

  她被谢云岳上下其手的挑逗,使情欲再推向更高峰,尤其阴户深处的花心,
被大龟头磨转得整条膣道有说不出的骚痒,她浑身酸麻不已,口里随着春心荡漾
叫着道:「嗯……云弟……姐姐……的……小穴……好痒……快……快用……你
的……大宝贝……给姐姐岳舒……舒服……快……快嘛……哼……快用……大宝
贝……插……插姐姐……」

  谢云岳听着她的叫床声,大宝贝更是硬涨发红、挺实硕壮,双手再次抱紧罗
湘梅丰满的肉臀,开始直起直落地狂抽猛插着,真是下下着肉,次次直顶穴心。
罗湘梅紧紧搂住了谢云岳的背脊,紧窄的阴户含着谢云岳的大宝贝,配合著谢云
岳插穴的起落,摇晃着她的纤腰,大屁股也款款地摆摇迎送着。

  「嗯……嗯……美死……了……好……真好……啊……云弟……喔……你的
……大……大宝贝……使……姐姐……嗯……美极了……哎唷……嗯……好弟弟
……用力……再……用力插……啊……美死……姐姐了……哦……好酸……啊…
…嗯……姐姐快……爽死了……」

  谢云岳感到她的心在狂跳着,抱着她的屁股,双手在肥臀的浪肉上不停地揉
捏著,大宝贝在她的小穴里进出得更快了。罗湘梅这时全身舒畅极了,尤其阴户
内首次挨插就碰到谢云岳这根大宝贝,更是觉得让她充实舒服无比。

  她长发飘散,双手紧抱住谢云岳,粉脸深深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满脸涨红,
殷红的嘴唇咬着头上散落的发丝,柳腰猛扭,屁股高高地抛送着,使得淫水潺潺
的阴户更形突出,小穴里的骚水就像泉水般地直涌出,浸淋着谢云岳的大宝贝,
也从她阴唇旁边,顺着屁股沟滴湿了整个床单。

  谢云岳努力开拓着她的羊肠小径,大宝贝在阴道里畅通无阻地左右狂插,直
进直出,罗湘梅的花心被谢云岳的大龟头磨擦得酥痒入骨,骚水越流越多,小穴
的温度也高得烫人。谢云岳不停狂捣着罗湘梅那个多汁的小肥穴,罗湘梅双手紧
紧地搂住谢云岳的腰身,屁股款款向上迎凑的技巧已经很熟练了,阴户里直流着
淫水,在大龟头一进一出之间,「滋」、「滋」地作响。

  谢云岳、罗湘梅两人尽情地缠绵,大宝贝和小穴穴密切地起落、扭摇着,那
情景真是春色无边,抛开了一切的伦常关念,此时,只有男欢女爱的存在,忘形
地交媾着。罗湘梅已达到她性欲高潮的颠峰期,小嘴里狂喘着浪交连连。

  「嗯……嗯……真痛快……美死了……再……再用力……唔……云弟……姐
姐……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嗯……美死……小浪穴了……哎唷……姐
姐的……小穴……啊……姐姐……全身……酥……酥软了……喔……哦……麻麻
的……哎呀……水流……流出来了……唔……云弟……你的……大宝贝……真是
会……插穴……舒服死……姐姐了……啊……啊……哎……哎呀……云弟……嗯
……快……姐姐的……小浪……穴……舒服死……了……唔……姐姐快……美上
……天了……嗯……云弟……快……干破……插死……姐姐……的……小浪穴…
…吧……」

  谢云岳将她的两条粉腿扛在肩上,两手紧按着她肥涨涨的肉乳,不停地重搓、
揉捏着。罗湘梅似乎也丝毫不觉痛楚地双手抱着谢云岳的屁股,用力地往下按,
好增加谢云岳插干的力道,她的双腿也举得半天高,而且不停地乱踢着,丰满肥
嫩的玉托辉圃啦猛劲地往上迎凑着,动做十分激烈,粉脸已呈现出飘飘欲仙的淫
态,口里娇哼着。

  「啊……好弟弟……你的……大宝贝……好棒……呀……唔……干死……小
穴了……唔……美……美死了……唔……哎呀……姐姐……从来……没有……过
……这种……舒服的……滋味……哦……哦……姐姐……要……要死了……姐姐
……快……忍……忍不住……了……啊……啊……」

  罗湘梅拼命地摇汤着她的大屁股,阴精从子宫口狂喷而出,谢云岳抽出大宝
贝,只见一股温热的微黄泡沫,由她小穴口激射出来,罗湘梅也晕淘淘地浪昏在
床上。谢云岳鼓起余勇,继续跪到了罗湘梅的背后,手抱紧了她的小腹,屁股前
挺,把虎威犹存的大宝贝插进她的小穴里,干弄起来。现在她已是个开过苞的少
妇了,所以谢云岳也不再怜香惜玉地连根操到底,大龟头在她小穴里顶挑搓弄,
力量越用越大,干得罗湘梅哼哼地直叫,全身浪抖着,两只玉乳随着她的摆动,
不住地在床上划着圈圈抖摇着,小嘴里也不停地叫着。

  「啊……哎唷……云弟……你可把……姐姐……给干得……痛快……死了…
…亲爱的……大宝贝弟弟……呀……你插吧……干死了……姐姐……都……愿意
……哼哟喂呀……姐……姐姐……好痛快……快活……死了……嗯……可爱……
的……大宝贝……云弟……你的……功夫真好……姐姐……爱死你……了……啊
……云弟……嗯……嗯……用力呀……啊……插……插死……姐姐……的……小
……小穴吧……哎哟……姐姐……受不了……啊……唷……嗯……哦……姐姐…
…我……我要……要……丢了……呀……啊……嗯哼……」

  谢云岳每挺动一下,罗湘梅的浑身浪肉就颤动一下,柳腰直扭,玉乳晃汤,
口中哼叫着不成语调的浪吟声,穴心子直夹着他的大宝贝咬,谢云岳一泄如注。
二人都同时到达了性的高潮、欲的顶点,那种舒服和畅快,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就像魂儿在云中飘荡一样。

  赤裸裸的人儿,相拥相抱的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三人睡到了天亮才悠悠
的醒了过来。想起昨夜的激战,江瑶红和罗湘梅都羞红着脸,咬着嘴唇吃吃直乐,
谢云岳搂着两女温存半晌,正谈笑之际,谢云岳忽见门外人影疾闪了闪,蓦然走
进一人。谢云岳瞧见此人走近,眉头一展,大喜唤道:「雷二哥,小弟找得你好
苦。」继而发觉不见傅六官傅婉两人,惊问道:「他们人呢?」

  雷啸天见江瑶红、罗湘梅两女便笑道:「两位姑娘好。」才转向对谢云岳正
色道:「雷老二随傅大侠婉姑娘由长白山赶往武当,将至峡口镇上,只怪雷老二
等一时糊涂,贪饮了几杯酒,致为宵小所乘,婉姑娘所持的太阿剑被窃,我等三
人连日查访下落,音信沓然,傅大侠与婉姑娘在焦急疲累之下,又染风寒,致病
倒客店,经医调治,日久不愈,雷老二心急之下,只得独闯武当,正值武当惨遭
浩劫,道观成墟,死伤累累,雷老二闯上南天门上,忽见四条身形在对面太子岩
下隐现于松杉之间,雷老二眼尖,认出是你,一路追踪,方才始赶达老河口镇上。」

  言至此,索面八掌桑禄一脚已跨入门内,拱手笑道:「雷老师,真是人生何
处不相逢,贫道也随谢少侠来此了,恐怕雷老师你没料到吧?」

  乾坤手雷啸天忙与握手寒喧,谢云岳剑眉一皱道:「如今傅大侠两人落在何
处?」

  「不远,离此不到一小时脚程,毂城县城中。」

  谢云岳忙道:「我们这就去。」顺手捡起太阿剑,雷啸天不由睁着双目,不
胜惊疑。

  索命八掌桑禄道:「雷老师心中疑惑太阿剑为何在少侠手中是么?我们一面
走,一面详谈此行的经过,借解途中寂寞。」一行五人向毂城而去。

  朝阳泛彩,汉水之上泛来一条巨舟,这舟中乘客七人,老少不一。舟中七人
正是谢云岳等,可是形象已变换,谢云岳化装了六旬左右老翁,江瑶红、罗湘梅、
傅婉三女却变成无盐东施,奇丑不堪,傅六官、雷啸天、桑禄均套上人皮面具,
总之,俱非本来面目。

  汉水之东是为大洪山脉,已在红旗帮势力范围,一则在未至夏口会齐了九指
神丐苍玺之前,切忌与红旗帮发先冲突,再则谢云岳遵师之戒,不至必要时他不
伸手,为防有人认出,所以均易容改面。波平岸阔,朗日晴空,风帆沙鸟,出没
往来,一望无际,两岸村落畦畛,交错于水竹翠壑之前,樵笠渔蓑,诗情画意,
怡情悦目。

  谢云岳思忖目后与红旗帮相持下,难免干戈相见,颇为考虑,闷坐舟中闲聊
之际,一与他们讲解一些奇奥武学,如何把握制胜之机。这日傍晚,红日初落,
晚霞烧天,舟泊在夏日对岸,谢云岳等人正在船舱中用膳之际,忽闻岸上起了一
阴阳嗓子喝道:「舟子,这条船可是去夏口的么?」

  雷啸天一听,不禁望着谢云岳眨眨眼道:「老三,生意上门推不掉,可由不
得你了。」谢云岳瞪了雷啸天一眼,不则一声。

  只听舟子答道:「去是去夏口,但被客人包下,大爷们请改乘别舟吧。」

  雷啸天立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内方山上的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雷老二
有得热闹瞧啦。」一面说一面向舱外走去。

  谢云岳知雷啸天疾恶如仇的天性,恐他闹出事来,随着跟出,耳内只闻得阴
阳嗓子喝道:「胡说,大爷们就是看中了这条船,舟子,你叫客人腾出一舱就是。」

  雷啸天谢云岳两人已先后脚跨出舱中,只见岸上有四人立着,船老大在四人
面前一睑惶恐之色。与船老大阴阳嗓子说话的人,身穿蓝布劲装,体形瘦长,五
岳朝天的汉子,说话两眼仰视,神气活现。在那人之旁立着两人,眼色一模一样,
黄葛宽大长衫,但一个高大轩昂,四方脸膛,白眉红须,另一个则是矮小委琐,
尖嘴猴腮。

  另一人相距稍远,生得剑眉虎目,三绺短须,神态潇洒,两眼凝望水光山色。
四人均是目光炯炯,肩插兵刃。雷啸天对谢云岳悄声道:「这与船老大说话的人
是荆门一怪燕尾金梭云和,那一高一矮是内方山双杰,高的是摸天哪咤金荔青,
矮的名唤驻地金刚王吉,那一立身稍远的就是苍梧石峰秀士赖朝元,此人阴毒狠
辣,喜怒不例,往往伤人于无形之中,武功极高,与雷老二也有点小小仇怨。」

  谢云岳点点头,这时船老大与荆门一怪争执不下时,忽瞥见他们二人出舱,
忙道:「大爷,客人已出舱了,请与客人商量吧,只要客人应允,小的无不遵命。」

  荆门一怪早就瞧见两个老头儿出船,闻船老大之言,便望着雷啸天阴阳怪气
地喂了一声。但雷啸天与谢云岳低声说话,置若无闻。荆门一怪又喂了两声,仍
是不见动静,不禁眉头一皱,飞步跨越船桥,在雷谢二人面前一立,带着炸音暴
怒道:「老头儿,你去听见没有?」

  雷啸天缓缓别过脸去,冷冷地望了荆门一怪一眼,淡淡答道:「就是听见了
阴阳怪气喂喂两声,老朽怎知道你是呼唤何人?」

  荆门二怪最忌讳别人说他声音阴阳怪气,不禁气得满面通红,怒道:「老头
儿,你别是活得不耐烦了,云大爷与你商量让出二舱,船资平分,你可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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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啸天却冷冷回答道:「老朽死活,自有阎王老子来管此闲帐,用不着你来
操心。让舱宇,请不要再提,与你这种无礼貌之人共舟,只够呕气,老头子化了
钱买气受,才划不来咧。」

  荆门一怪不由气急,恨不得手劈雷啸天才好,但又瞧出雷啸夭不象身负武功
之人,传扬出去,荆门一怪声誉扫地,恃强欺一老翁,强行忍压了下去。摸天哪
咤金荔青已早跨过船桥,在旁冷冷注视着雷啸天谢云岳二人,仔细审视之下,一
点均未瞧出两人有何异处,此刻他迈前一步,含笑道:「老丈,我这云兄弟粗鲁
不文,出言冒犯,请老丈宽谅,在下等实在有事需赴夏口,望老丈行个方便让出
二舱。」

  雷啸天谈谈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老头儿有点奇怪,这傍岸十数艘
船只,单单看中老头儿这只船,是何居心?你到说说看。」

  金荔青立时张旧结舌答不出话来,他们不过瞧得这船宽大舒适,于是提议乘
船,一时之兴,招来雷啸天冷言冷语,言外之意,把他们当做劫匪,如何容忍得
下,大怒喝道:「老头儿,你把金大爷当作何如人?」

  雷啸天道:「管你是谁?让舱一事免开尊口。」

  金荔青冷笑一声道:「老头儿,你这是自己找死。」用了三成力,一掌横拍
而出,他只想雷瞒天略受轻伤而已。

  哪知雷啸天在金荔青出掌的一瞬间,用常人的步伐横移了一步,向谢云岳道
:「老三,这年头年轻人太不知礼貌了,还是拒绝得好。」这举动,极似凑巧得
天衣无缝,让过金荔青一掌。

  金荔青不由一愕,暗诧道:「我这拍出一掌,虽不是出手如电,却迅快异常,
哪来这么巧法。」荆门一怪云和也为之惊诧,却瞧不出雷啸天是有意躲过此招。

  这时,夜色低垂,江岸一片苍茫,渔火明灭,轻涛拍岸,江风悠悠。立在岸
上的驻地金刚王吉与石峰秀十赖朝元已是不耐烦,王吉大叫道:「金老大,何必
徒费唇舌,打发了糟老头子不就结了吗?」说时,两条人影离地飞起,直向舱面
掠来。

  两人飞到中途,突感膝弓一麻,真气一竭,身形立时往水面坠下。赖朝元与
王吉身形一沉,立觉不妙,猛然提气,岂料麻得更厉害,下坠得更速,噗通两声,
水掉飞溅,两人堕入江中。金荔青云和两人大惊,欲待搭救,无奈一身功夫在水
中也是一筹莫展,云和只得喝命舟子抢救。

  忽然雷啸天起了一种极冷峻的声音道:「朋友,算了吧,别在老头子面前张
牙舞爪,支使别人。」

  两人知走了眼。不由各个打了一十寒噤,双双跌落水中,幸亏江边水浅,费
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峰秀士赖朝元与驻地金刚王吉二人救起上岸,舱内起了
一阵格格银铃笑声。赖朝元王吉穴道兀自未解,且又瞧不出点上何穴,这时已忖
出这船定有高人在上,吃了暗亏,心内咬牙切齿痛恨,空自发怒。荆门一怪与金
荔青商量了几句,便背负赖王二人匆匆逸去。

  雷啸天与谢云岳两人走回舱内,谢云岳便埋怨道:「二哥,你无事招怨,途
中只怕有麻烦。」

  雷啸天一瞪眼道:「老三,你难道不知道雷老二是江湖道上有名的阴魂不散,
赖朝元阴手杀害我雷猴子的好友,一避十年,龟缩不见,天幸今日撞见,试想雷
老二怎会甘休。」

  谢云岳冷冷说道:「你杀掉他不是好得多,戏弄他们作甚?」

  雷啸天翻着白眼道:「撞上雷老二的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老三,你瞧过
猫捉老鼠没有?」三女见状忍不住格格娇笑,谢云岳无可奈何,耸肩笑了笑。

  舱外船老大与众舟子唧唧喳喳一阵,走了进来说道:「诸位乱子可惹大了,
汉水红旗帮出没无常,方才四人说不定就是红旗帮手下,小的可惹不起,所以…
…所以……」

  谢云岳微笑道:「船老大,此事无庸你烦心,一切自有我们担当,你出外去
吧。」船老大嘴皮动了几动,最后还是无言哈腰走去。

  江瑶红把嘴一撇,作轻屑无比之状道:「雷老师专说大话,你不过仗着云哥
所言的「凌空制穴」,及上乘口决「潜心于一,以不变应万变」被你叁悟,用来
对付他们,倘他们事先有备,哼哼,这话就难说了。」

  雷啸天摇了摇头说道:「瑶姑娘,谁不知道你那云哥功力绝顶,大树下面可
遮荫,雷老二能胜粗气壮,姑娘,姑娘,积德,可别给雷老二下不了台,将来还
得请雷老二帮助的日子有的是,罗姑娘,你说是么?」两女由不得白了雷啸天一
眼,心中暗骂捉狭鬼。

  一晚平静无事,谢云岳心中纳闷不已,与雷啸天、桑禄踏出舱外一瞧,不由
互相一望,只见晨雾轻障,清流咽石,附近船只均已解续远去,只剩下自已座舟
孤零零停在江岸傍。船老大及舟子数人俱蹲在船头,不发一声。

  雷啸天江湖经验本就丰富,希奇古怪的事见得多,一望之余,便已明白,遂
朗声大笑道:「内方山双杰光明磊落,不暗算偷袭,果然不愧好汉子,何不请出
相见。」声一落,江岸上忽现出五人,除昨晚四人,外尚多出一个狮鼻广颔疏须
的青衣道人,背插两柄闭穴镢。

  桑禄见这道人一现身,微微惊怔,悄声对谢云岳道:「这道人是粤西桂山木
龙子,太乙奇门手法,当年推称武林独步,功力卓绝,久未出现江湖,少侠,你
对他多加注意。」

  这时舱内走出罗湘梅、江瑶红两女,傅六官、傅婉病体初愈,遵谢云岳之嘱
静养不出。内方山双杰等人一现身了之后,谢云岳等人先后跃起,疾如流星地望
江岸上一落,轻飘飘地悄无声息。这种上乘轻功一展出,内方山双杰等不由面现
惊容。

  荆门一怪云和首先发话道:「咱们无冤无仇,昨晚为何突施暗算?」

  雷啸天冷冷说道:「什么人暗算于你们,有谁瞧见吗?」荆门一怪立时被雷
啸天问住,明知是他暗算赖朝元王吉,可又找不出据证来,胀红着胜张口结舌。

  金荔青跨前一步,笑道:「昨晚实在是我们理屈在前,明人不打狂语,我们
心照不宣,不过我这师弟与赖大侠吃了暗亏,心有未甘,想各凭真实本领印证几
招,不敢说找回颜面,只说以武会友二字。」

  雷啸天轩眉方欲作答,谢云岳已抢先答道:「金老师这番襟怀,令老朽颇为
感动。」说到老朽二字,两女吃吃窃笑不止。

  谢云岳略皱眉头接道:「只是金老师未免捕风捉影,帅出无名了点,老朽等
实未暗算偷袭,两位老师落水,不过是真气受阻,适逢其会而已,要知练武人最
难者就是任督二脉不能打通,气血便未能循穴全部通行,偶有气血交逆时,老朽
臆测,落水两位老师一定是飞身掠空时,心浮气燥才有此事。」这番话言简意精,
深含内功要诀,固然对事有意椎说,然而确是至理。

  赖朝元与王吉互望了一眼,忖道:「理虽至确,但也不至于这么凑巧。」雷
啸天腹中明白谢云岳不欲多事结怨,故说此话。

  突然,狮鼻广颔道人冷冷地说道:「此话骗不倒贫道,千百年来就未闻有此
事发生,倘均依施主所言,武林中未能打通任督二脉的人,谁敢在江湖上奔走,
予人毙命之机,你们这种鬼域技俩,贫道不胜替你们羞惭。」

  这番讥讽之言,谢云岳听来心中平和,微微一笑,但江瑶红那能忍得下去,
娇叱道:「丑老道,别自命不凡,只道我们怕你们不成,讲实在的,我们这方任
谁一人就远非你们所能敌对的。」

  狮鼻广额道人眼中突露寒芒,冷冷说道:「女施主竟大言不惭,贫道武功虽
不敢自诩天下第一,但武林中堪与贫道匹敌的寥寥可数,真是井蛙之见,贫道尚
不屑教训女施主,自会有人让女施主吃吃苦头的。」说着用眼望望赖朝元。

  石峰居士赖朝元是木龙子师侄,立时大踏步出来,笑笑道:「大嫂通名,赖
某不伤无名之辈。」

  江瑶红暗中面色一红,叱道:「暂难奉告,等你再落水时告诉你也不迟。」

  赖朝元由不得怒气上涌,冷笑一声:「你是找死,怨我不得。」左手一翻,
五指疾张,迅如流星奔电一般,向姑娘右臂曲地穴抓来,右掌同时向姑娘「心俞」
穴疾按而去,出手端的疾党无比,阴柔凌厉。

  江瑶红轻叱了声,不闪不避,左右两手「分花拂柳」而出,一上一下,骈指
若剪,沉肘扬腕而出,指风迎向赖朝元。一只「腕脉」穴划去,奇奥难测。「八
九玲珑」手法中暗含「截筋斩脉」绝招,赖朝元不禁大吃一惊,赶忙飘身疾返五
尺。

  雷啸天笑向谢云岳道:「想不到瑶姑娘领悟天分极高,半日间居然运用得天
衣无缝。」此时对方齐齐现出惊诧之色,尤其是本龙子目光低垂,心中思索这奇
奥手法出自何人门下。

  赖朝元眼中尽是狠毒之色,一飘身后退,倏又疾纵向前,快速无伦攻出了四
掌,掌影纷纷,劲风四涌,跟着将一套奇门掌式施展开来,漫天掌影将江瑶红笼
罩其中。江瑶红一招得手,心中暗喜胆壮,亦将一套奥蕴不测的奇学展开,右掌
左指,相辅相生,掌化封粘引闭,指出扣拿戳斩,疾如电光石火。

  二十招以外,赖朝元不禁手忙脚乱,姑娘所攻方位却是杂乱无章,又快得令
人眼花综乱,虚实互用,一招未满,一招又到,逼得赖朝元左飘右闪,四下逃避。
潇洒神态立变寒冰青白。狮鼻广颔道人不由眉梢浓皱,这时姑娘左指用了一式「
流星奔月」直截赖朝元「腹结」穴,飞快凌厉。

  赖朝元疾向左侧横飘三尺,可是姑娘一掌「金豹露爪」已按向赖朝元胸隔而
去。掌未按实,劲风潜力已然及身。赖朝元吸了一口冷气,横移之势尚未定住,
又忙向后翻了出去。闪避更快,但姑娘出掌若电,劲力已击实了赖朝元,但闻他
低哼一声,脚步不稳一连进退三步,只感气血一阵翻涌。

  狮鼻道人一声桀桀怪笑,身形一晃,如离弩之矢般向姑娘面前电射而去。他
这一动,谢云岳比他更快,只见两条人影一合一分,狮鼻道人已自倒纵丈外,双
目中尽是惊异之色。原来狮鼻道人一见赖朝元落了败着,那飞身而去,暗中以太
乙奇门法扣拿姑娘右掌,找回颜面。

  他虽然瞧出姑娘武功上乘。却比赖朝元高不了多少,满以为手到成功,忽眼
前一条外影电闪而来,心中一惊,右手变扣为拿,迎着撞来人影打去。哪知撞来
人影势未稍停,自己右掌遽出,只觉手腕突然一软,劲道全泄,忙身形一沉,点
足倒掠在在丈外。

  狮鼻道人不由大都惊愕,定了定神,才冷冷说道:「贫道此次出山就是为了
会晤高人,今日有幸,得见阁下,敢请高姓大名见告。」

  谢云岳微笑道:「尘俗之名,不敢有辱清闻,你我既无仇隙,何必徒事结怨。」

  武林之人本是好胜好名,就此收手,心有未甘,赖朝元见狮鼻道人垂目沉吟,
有退让之意,方才被江瑶红一掌击得气血浮荡,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暗中招呼荆
门一怪,暴袭出手。荆门一怪「潜龙升天」而起,半空中一旋身,蓦然掉首,双
掌猛出,挟着一片凌厉劲气,向江瑶红凌头压下。

  江瑶红料不到荆门一怪云和会突然出手,赶忙撤出一步,也是一鹤冲天而起,
欲施展「截筋断脉」手法拂扣荆门一怪双腕。正在姑娘腾身而起之际,那石峰秀
士赖朝元倏然平射而出,左掌抖腕猛出,右手打出九枚制钱,疾如闪电,这样一
来,江瑶红齐胸以下俱露在掌风暗器之下。两人配合得巧,江瑶红纵有通天之能,
也无法避过突袭之厄。

  狮鼻道人大喝道:「赖朝元,休得伤人。」

  只见一团风砂卷起,尘雾满天,两条人影在尘砂中撒射而出,叭哒两声,摔
在地上久久不起,跟着一条娇小身形掠出,盈盈含笑偎在罗湘梅身旁。谢云岳心
知江瑶红必是展峨嵋镇山之学「风云廿八掌」,夹以自己所授的「却」、「震」
二诀,虽未得其中神髓,但也威力倍增,暗暗赞佩江瑶红天资灵慧聪颖。再一瞧
出赖朝元与云和被制住穴道,暗说道:「这丫头好辣手,拿指并施,看来两人必
拂中「三元穴」。」

  狮鼻道人心中人感诧异,走在赖云两人身前,举手一拍两人「气海」穴,只
听两个哼得一声,双双腾身跃起,赖朝元望着江瑶红目露怨毒。江瑶红暗哼得一
声,忖道:「我不是云哥坚嘱途中不得出手伤人,你还有命在。」

  狮鼻道人瞪了赖朝元一眼,缓缓地转过身躯,面向着谢云岳道:「贫道木龙
子此次在内方山作客一月,两日前金老师为友人传来相邀求助,承金老师转邀贫
道,贫道情面难却,这才慨允,但贫道避免行踪暴露,故云老师提议乘舟,却不
料诸位施主盛气凌人……」

  索命八掌桑禄插口冷冷说道:「谁盛气凌人,木龙道长可曾详细询问云老师
么?」

  木龙子微微一怔,转眼向荆门一怪望去,云和不由面露愧赧之色,木龙子见
状心料云和必先出言伤人,才引起此无谓的恩怨。这时谢云岳微笑道:「老朽方
才说过,姑无论谁是谁非,应该彼此消释才是,请问木龙道长避免形踪暴露,可
是畏忌一人么?」

  木龙子闻言狮鼻一掀,朗声大笑道:「贫道有生之日,尚未畏惧过一人,只
因邀请金老师的人也是贫道多年至交,贫道岂能坏地大事……」言未了忽见不远
处畦畛之上,一中年大汉挟着一人飞奔而来,木龙子倏然住口。

  只见来人奔在金荔青面前,将挟着那人放下。谢云岳已瞧出被挟那人是杨州
丐帮头追风刺猬钱宁,心中暗暗诧异,雷啸天望了谢云岳一眼,谢云岳眼色示意
雷啸天不要轻举妄动,但看得钱宁面色,不由剑眉紧皱。追风刺猬钱宁面如金纸,
两眼发直,已是半僵,形若危殆垂死。

  但闻奔来中年大汉向金荔青道:「这位钱老师经木龙老师辈悉心疗治,本已
略见好转,目今晨山主等离山,钱老师恢复更生醒,挣扎爬起说走还要赶赴他处,
小弟阻止不住,钱老师才不过奔出山口,突然仆地不起,小弟急扶钱老师脉象,
只觉散乱微弱,小弟无计可施,才奔来此处,看着山主走未,天幸还未离去。」

  金荔青点点头道:「有劳周贤弟了。」

  木龙子已走了过去,用手一扶钱宁脉象,叹息道:「此人过不了午的,强提
真力,那是不死。」忽然谢云岳如电闪向钱宁身前掠去。

  木龙子一声大喝道:「你这是怎么?」一掌疾拍而去。

  谢云岳其去若矢,毫不对木龙子所拍来掌有所顾忌,左掌望外一移后,竟蹲
下扶起追风刺猬钱宁右脉,心中不觉大惊。木龙子拍去掌力,强劲无伦,谁知被
谢云岳左掌反手一牵,竟将自己掌力迫得望外引了过去,不禁随势纵前数步,心
内大感诧异,只觉谢云岳随手一击居然奇奥难测,不由投目向谢云岳望去。

  他武功甚是博杂,无一不晓,却无法瞧出谢云岳手法来历,以此苍苍老者形
像,也未听江湖中有人说起过,当着内方二杰等人面前两次猝袭无功,不觉动了
好名好胜之念,竟疾如飘风向前扑去,一招「散花缤纷」朝谢云岳胸后按下。

  只见木龙子这一招居然高奥无比,幻成无数掌影,谢云岳胸后四十八重穴全
被罩在他那掌势之下。谢云岳只细心诊察追风刺猬钱宁脉象,当然不曾料到木龙
子会猝施暗袭。就在木龙子出手之际,只听两声娇叱腾起,立时又见两道银虹从
天而下,突然震起朵朵银花,迎向木龙子掌影而去。

  原来两女见木龙子暗袭谢云岳,不禁芳心恼怒,双双跃起出剑,各起一招「
星参斗横」,这一招也是谢云岳私授的「玄天七星剑」法之一绝招,尚幸二女未
领略其中神髓,不然木龙子立时就得掌心戳穿。这时谢云岳缓缓立起,转面喝阻
二女进袭后,面目深沉望着木龙子道:「老朽与道长并未结下深仇大怨,为何屡
次暗袭出手,如若道长定欲找回颜面,且待治好这人再说。」

  木龙子闻言,冷哼了一声道:「此人伤体沉重,纵然华陀再世,也难望回生,
施主倘有手下成春之力,贫道当自承落了败着,交手之事暂撇开不谈,否则……」

  谢云岳对木龙子这好胜好名之念,心中万分厌恶,剑眉皱了皱,接口道:「
无论如何,先救了人再说,老朽知道此人伤势沉重,好与不好只求尽人事而已,
稍时老朽一定要讨教道长绝世武学,免得道长秘技不炫。」

  木龙子不由面红耳赤,谢云岳又道:「钱宁为何来在内方山,可为老朽一说
么?」说着,又伸手扣住在钱宁腕脉上,暗输本身其气逼使伤毒聚于「少阳」穴。

  木龙子冷笑一声道:「施主治好了他,还怕他不会说么?」

  谢云岳见他气度如此狭窄,只笑得一笑,也不再说,凝运菩提禅功为钱宁疗
伤。他已诊出钱宇在未上得内方山时,途中已受了旁人阴手所伤,尚懵若无觉,
然被他提气疾驰,遂今猝发,经木龙子悉心疗治后,把伤毒逼在几处空穴上。

  这本是治标之法,但钱宁一苏醒,又强行奔驰,将逼住伤毒又迸窜,脏腑糜
蚀。木龙子说得并不错,纵有药物仙丹,此刻也挽救不了钱宁生命,却不知谢云
岳身蕴菩提禅功,只要,一息尚存,也能苟延残喘三年五载。谢云臣不声不语,
将本身纯阳真气凝输。

  江风悠悠,朝阳泛彩,江岸之上诸人都是凝肃而立,默默无声,木龙子双眸
转动,扫掠了对方五人一眼,暗暗忖道:「这五人竟是何来历,年岁俱已不轻,
江湖道上颇负名的高手,除了后起之秀,大都知道,而且他们武功俱属上乘绝高,
怎么未听传闻武林中有这么几个人?」不禁偏首悄声询问摸天哪叱金荔青。

  金荔青五年前才在内方山安舵立窑,足迹履遍南七北六十三省,结交满天下,
可是金荔青也茫然地摇摇头。木龙子大为纳闷,仔细推想谢云岳方才用来对付自
己的武学,越想路觉得奇奥莫测,连江瑶红罗湘梅展出剑招,也居然离幻超绝,
不由想起从前一段往事,暗叹一声。

  只见追风刺猬钱宁面色渐现红晕,两眼亦将睁开,张口欲言,心中大是凛骇,
暗道:「此人怎么能有此起死回生之功力,莫非是我脉象扶错了。」

  钱宁苏醒过来,只觉三阳尾间诸穴火焚如灼,睁目一瞧,但见一位老者五指
拿着自己腕脉穴上,一股阳和之气由他五指透入体内,跳跃交窜,这滋味实在是
难受已极,然而却知道这老者是在运功治疗自己,不禁张口欲言,却被谢云岳眼
色制止。片刻之后,钱宁感觉火焚灼痛愈来愈烫,忍不住呻吟出声。

  半个时辰过去,谢云岳吁立起,向桑禄微笑道:「有劳兄台将钱宁扶进舱中
躺下静养,只可略用一些米汁,切忌动弹。」说后,向罗湘梅借用长剑,随手一
晃,泛起一片金虹银星。

  随意一动,居然奇奥绝伦,立时使得木龙子等人大感惊骇。只见谢云岳走在
木龙子面前,笑道:「人无信不立,老朽愿以手中一支长剑与道长一封穴镢走上
几招。」

  木龙子缓缓拔出肩后两支闭穴镢,瞧了谢云岳手中长剑一眼道:「贫道这封
寒铁所铸之阴阳闭穴镢有三十年未曾施展,不免荒疏了点,然出必伤人,望施主
留神。」他就此话听得别人的耳中,骄傲无比,刺耳已极,但其实却非虚言。

  要知昔年木龙子曾以手中此对闭穴厥,于点苍山中一晚之间,打败甘三名当
时用剑高手,不过此事并未传闻武林。因本龙于动手之初,双方曾订下约言不得
外露,是不以彰。谢云岳闻言笑了笑道:「道长但请出手就是,动手相搏,免不
了死伤,多说亦是无用。」

  说着紧了紧手中长剑,由不得生起无限感慨,奔闯江湖一年间,剑学未曾一
用,实因玄天七星剑法神参造化,威力绝伦,往往伤人于无形,易于结怨,不至
万一生死关头时,绝不轻露,然而今日为守恩师明亮大师之诫,不得展出「轩辕
十八解」及「弥勒神功」才出此策。

  木龙子见谢云岳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大气,暗道:「贫道近来性情
大变,遇事均留人五分余地,看来这次毫不能容情了。」当下冷笑一声道:「贫
道让你三招,请施主出手吧。」

  谢云岳长笑了一声,剑身缓缓斜出,由左向右划了半个孤行,其式缓慢无比,
然而剑尖嗡嗡颤动不绝,震起无数寒星,照木龙子身躯。木龙子一瞧谢云岳出式,
不禁张大着双眼,面色凝重,忽觉一股逾山岳无形剑气紧迫自身而来,遂脚下一
沉,暗施千斤坠身法,说道:「施主原来是昆仑门下。」

  原来谢云岳这一招剑式,与昆仑派震山绝艺「天罗七式」中一招「动生阴阳」
一模一样。谢云岳答道:「天下剑学源出于一,无分彼此,老朽并非昆仑门下,
此招亦与昆仑「天罗七式」大同小异。」说着手中剑又由左往右一划,招式一样,
惟相反而已。

  木龙于突感到剑气骤然加强了一倍以上,身不由主的跄踉倒退三步,面色微
变。谢云岳大喝道:「这是第二招,还有一招就得道长出手。」说着还是剑式一
划,与前两招无异。

  这时众人的神色凝重,注视场中,连傅六官、傅婉亦探首舱外。木龙子数十
年心弦未曾有如此刻这般紧张沉重,心知今日遇上了隐名高人,成败荣辱攸关,
由不得不如此,他知谢云岳此式剑式中必蕴有奇奥不绝的变化。

  剑气如排山倒海逼挤木龙子身前,那耀眼炫目的寒星忽令人睁不开眼,突然
木龙子一声大喝,身形拔起,凌空一翻望谢云岳胸后落下,一封闭穴镢,上下交
挥而出,身形手法都迅捷无伦,一片寒光幻影,当头罩下。果然谢云岳剑招离奇
莫测,剑势未撤,身形一旅,剑随身走,一招「万星拱月」,生起漫天金花,飞
射流动,炫目难睁。

  木龙子身形尚未下坠,突见谢云岳出此奇招,不由胸中一阵大震,两足交互
一踢,身躯疾旋而上,望侧射去。岂知这满空金花流星竟生生不已,如影随形迫
至,木龙子身法快捷,点足沾地后,倏然欺身而进,双镢亦施展「太乙奇门镢法」,
灵蛇脱兔进击,然而却是守多攻少,虽然谢云岳只仗一招绵绵不绝变化的奇招「
万星拱月」。

  转眼,木龙子已出手三十余招,这满天流星银花渐渐增多,宛如一座花丘般,
不管自己如何凌厉出招,也难越雷池一步,久战无功,心自然焦急,突然身形一
塌,人已移形换位,出手就是三招猛攻,幻起一片镢影,每一招仅是叫紧内力,
破空生啸。

  表面上看来甚是花俏,但骨子里却是生死相搏,尤其是对木龙子。只见镢影
寒光,宛如雷霆万钧之势,刺进满空银花之中,一阵金铁交鸣之后,剑花镢光暴
敛,只见木龙于两只闭穴镢粘在谢云岳长剑上。木龙子双目射出慑人寒光,满面
大汗下如雨,只见闭穴镢此际宛如铸在长剑上,难以分开,尽管凝用平生真力,
亦有若蜻蜓撼石柱般。

  他那目内慑人寒芒渐变骇惧,反之,谢云岳也神色凝重,突然两人同时一声
大喝,谢云岳长剑一旋,木龙子立时随着剑势而走,长剑一动倏然离开镢身,寒
光电奔,直向木龙于胸坎重穴刺去。这一着令木龙子大为惊骇,他平生未见过此
神奇莫测的剑学,慌不迭地移形换位,向左一闪,但那剑势有如附骨之蛆般欺至
胸前,简直使他不能还手。

  一连十九剑电掣,木龙子不知不觉被迫在一处土崖之上,再往后半步便要坠
落汉水江面。忽见谢云岳剑势飞撤,人影一晃,已掠在十数丈外,与雷啸天等人
喝声走,先后跃上舱面,令舟子起缆开航。木龙于不禁怔得一怔,反身望了一眼,
知谢云岳再出一剑,自己便迫落江中,由不得感恨交井,长叹一声,与金荔青等
人讪讪离去。

  谢云岳等人放步而下,步入中舱,只见追风刺猬钱宁欲待爬起致谢,谢云岳
一把按住,微笑道:「钱帮头不必多礼,只不知钱帮头身受别人阴手所伤,可否
见告老朽么?」

  钱宁茫然摇摇头答道:「在下路经襄阳郊外十里铺时,忽觉身后一阵寒风袭
来。不由打了一个冷噤,且反身一瞧,却不见有何人,只有几个肩挑负篓来往,
离身甚远,也不为意,半日之后,渐感觉心神不宁,真气不继,直至内方山下,
胸腹之间,剧痛加绞,已是不支……」

  谢云岳问道:「这么说来,钱帮头直至如何尚不知暗算那人是谁?」

  钱宁沉吟须臾道:「无非是红旗帮遣人暗算,除了他们,并无人使出这鬼域
伎俩。」

  「为的是什么?」

  钱宁道:「红旗帮与鄙门誓不两言,事因牵涉极广,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
雷为此邀请长自魔尊者等绿林巨率,海外妖邪,借与鄙门寻衅,挑动武林巨变,
敝门长老三人相率门中弟兄日前赶抵夏口,探出红旗帮声势浩大,无意探出红旗
帮有不利鄙门四长老意图。」

  谢云岳接口道:「怎么不利法?」

  钱宁重重咳了一声道:「宇文雷已邀请岷山二毒至云梦,密谋之下,请二毒
配制无影剧毒药粉派出帮中手下多人,分布各处,并带有一张图形,并带有画有
十数人形像,一旦发现便暗中施毒,那毒药无色无形,随处可以施放,一沾入肤,
侵入体内,一个对时以后,即全身青紫而死,故此鄙门长老苍玺遣在下邀请能手
相助,再须赶往武当山通知四长老,料不到在下身受暗算,却因此而误了大事,
帮规谨严使在下百死莫赎。」说的眼眶内泛出泪光。

  此时,江瑶红、罗湘梅、傅婉互相望了一眼,忍不住睑上涌出笑意。钱宁见
状不禁心疑,谢云岳皱了皱眉头道:「岷山二毒竟被宇文雷网罗了去。」

  雷啸天问道:「你见过岷山二毒?」

  谢云岳点点头,江瑶红忽道:「云哥,大洪山就在江岸左侧,我们不如闯上
山去,使他措手不及,打他个路花流水岂不是好得多?」

  江瑶红口不择言,径喊出云哥哥之名,而且其声娇媚不变,仍若少女,钱宁
不由恍然大悟,叫道:「原来是四长老,恕小的……」

  谢云岳立时截住了钱宁话头,锐道:「钱帮头且请静养,此事我自有道理。」
又望了江瑶红一眼,道:「大洪山虽是红旗帮范围,但总坛井不设在大洪山内,
而是在云梦沼泽中。」

  江瑶红翘起一张小嘴,说道:「小妹曾听尊者说过,在云梦山中红旗总坛约
苍老前辈,据小妹所知道,大洪就是云梦,云梦就是大洪。」她说得斩钉截铁,
无可置辩。

  谢云岳微微笑道:「世人大都是以讹传讹,其实云梦本为二泽名,云在江南,
梦在江北,方八九百里,华容以北,安陆以南,枝江以东皆其地,并称云梦,红
旗总坛设在安陆以北,大洪山以南,损水,漳水之中。其间水道纵横复歧,芦苇
接天连碧,三不管之地,数百年来皆为盗数,难入难出,如九曲黄河阵中,红妹
你说得如此容易。」

  江瑶红白了一眼,道:「谁不知你文武全才,诗书满腹,云梦就是云梦,何
必引经据典驳小妹,梅姐,你瞧有多气人。」

  罗湘梅嫣然一笑,芳心不由钦佩谢云岳龙幡凰逸,才学非凡。江瑶红扶着罗
湘梅双手,道:「梅姐,我们到后舱去,不管他们的事。」说着双双走人后舱。

  此时,索命人掌桑禄道:「江湖上最可虑的就是暗算偷袭,令人防不胜防。
小侠,我们要打点对策才是。」

  谢云岳双眼凝向舱外默默忖思良久,才道:「小弟已思出一策,且容到了夏
日再说。」舱外江天一色,碧水中流,风帆往来不绝,舟行似箭,循水而下。

  夏口江岸上一座巨舟舱中,缓缓走出一青衣老者,直向黄鹤山巅黄鹤楼走去。

  黄鹤山一称蛇山,黄鹤楼位居烟波江上。自平湖门以上,至黄鹊山麓一带,
统称烟波江,蛇山之麓,气象巍峨,江水奔腾其下。楼建三层,飞椽钩篡,上下
共有四十有八柱,雕梁画栋,窗牖玲珑,雄楼乐阁,华美异常。登临其上,云涛
烟树,咫尺千里,晴川阁、鹦鹉洲,隐隐在望。远眺大江东去,蔚为壮观,惜清
光绪十四年毁于火,另建,难复尽观。

  青衣老者佯样漫步循石陛直登上蛇岭麓,其时夕阳沉江,晚风习习,老者一
袭青衣只在风中飘拂起舞。黄鹤楼中三三两两坐满了品茗的茶客,青衣老者登三
楼选了一个傍江的座头坐下。老者一坐下,双眼就向四处一望,发现这座楼上半
数皆为武林人物,长衫劲装,肩头丝穗飘扬。

  忽然他眼神在一幅座头定住了,发现半半叟,八步赶蝉皇甫嵩,及高黎贡山
四魔在品茗低声耳语。半半叟发觉青衣老者神色有异,不由眼中迸射夺人神光,
逼视这青衣老者。这青衣老者飞快地将头移向江面,由中低吟道:「何日黄鹤归
来?且共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此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
花。」把一座黄鹤楼联,唱得音韵铿锵,十分的动听。

  只见青衣老者用手轻轻往桌面一拍,低声赞道:「好,用字用得高雅典绝,
上联用崔灏诗:「昔日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下联用李白诗:「黄鹤
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运用昔人词句,轻易道出,自非名手不辨。」
说罢,也喷喷称赏不已。

  耳旁忽闻半半叟轻笑道:「原来是个书呆子。」随风飘来,字字入耳。

  老者知道半半叟内功强者,有意相试,佯装无闻,只眺夕照暮夜中,水无一
色,渺无边际,云帆片片,不禁倏然神往。这黄鹤楼附近,尚有昭明太子墓、惊
益楼、张公祠、吕祖阁、东略楼、抱藤亭,点缀其间,一片青葱,地无极尘,虽
傍繁嚣城镇,但幽静宜人。这老者东张西望,摇头晃首,逼肖腐儒穷酸已极。

  久而久之,又别面一望,半半叟等高人尚未离去,却发现九指神丐苍玺默默
坐在对向旁窗座头。谢云岳心中惊疑道:「怎么大哥一人独自前来,其他丐门二
老为何不见。」再一仔细游望,又发现整座楼面茶客,十有九均是武林人物,多
半是乔装改扮,丐门手下也有八七分,疏疏落落分据几个座头。

  忽听八步赶蝉皇甫嵩低笑道:「苍老化子每日此时均要来至黄鹤楼上独坐一
会,又非约人会晤,莫非自知四日后死无葬身之地,趁此短时光聊以排遣胸中忧
虑么?」

  半半空用出极鄙视的眼光望苍玺一眼,道:「老朽一开始就不赞同字文帮主
的主张,眼中之钉,早拔为快,说是时机未到,一鼓而擒较为妥当,依老朽之见,
凡是异已的悉予戮杀,免得夜长过多,令他们睡难安枕,杯弓蛇影,岂不是好些。」
高黎贡山四魔嘴角咧咧,不作一词。

  半半叟话音虽声如蚊蚋,谢云岳及苍玺耳目灵敏,字字清晰入耳。只见九指
神丐苍玺冷笑一声,眼却仍凝望窗外,半半叟似已知道苍玺冷笑是指着自己而发,
不禁眉梢一皱,缓缓转过脸去,一眼光落在苍玺临座一个年约四旬,紫面短髯的
大汉面上。

  谢云岳见状,不明其故,疑念顿生,循着半半叟目光投去,那紫面髯大双,
太阳穴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一望而知是个身具深厚功力的江湖能手。只见
紫面大汉露出似极为难之色,半半叟眼中神光却露出逼迫之意。

  谢云岳更为不解,但见紫面大汉似无可奈何,右掌慢慢向怀中摸去,他不禁
恍然大悟,紫面大汉必身怀阳山二毒配制无形无色剧烈毒药,半半叟示意他暗算
苍玺,心中大惊,但又不能暴露身份,猛生急智,举掌向桌上重重地一拍,大叫
道:「大江东去,月白风清,黄鹤楼上胜景无边,古人之言信不我诬也。」语惊
四座,在座楼面的人均把目光移注在他的脸上。

  紫面大汉被他这一猛拍力叫,不由一怔,揣在怀中的右手,久久不能伸出。
苍玺更是一惊,仿佛口音极熟,猛然想起此是何人,不禁把目光投注在谢云岳脸
上。谢云岳佯装自己太过忘形,面现出赧然之色,目露渐意望了楼面茶客一眼,
移在苍玺脸上。目光相接,又飞快的移在紫面短髯大汉身上定住。

  苍玺一见谢云岳神色,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发现紫面大汉一双右手正好由怀
中取出,他目光锐利,紫面大汉五指正捏着—红纸小包,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了。只见苍玺霍地立起,似有着什么急事待办,匆忙跨步离座,大袖拂动,正巧
碰上桌面新沏的龙井熟茶。

  茶杯一倾,那滚烫的茶汁就像是一缕喷泉似也,无巧不巧地射在紫面大汉那
只标着红纸小包的手背上。登时紫面大叹烫得哇哇直叫跳了起来,手背抖个不停,
红纸小包也已摔在楼板上,苍玺人已一阵风般望楼下而去。紫面大汉强忍着灼痛,
慌不迭取出一块布巾,用布中让着五指拾起那被茶汁混透的红纸小色,摆在桌上,
面上泛出痛恨之色,缓缓坐下,又取出金创药徐敷烫红的右手。

  半半叟不由大为惊愕,忖道:「为何这么凑巧,那茶汁恰倾在红纸小包上。」
细思当时情景,猛然悟出这与青衣腐儒大拍大叫有关,引人注意,本来苍老化子
凝望窗外,因此转面悟察觉紫面大汉那手中红纸小包。

  但青衣腐儒为何知道临面短髯大汉手中是无味无色毒药?又为何知道欲向苍
老化子下毒?自己仅用眼色示意,这显然是不可理解之事,不禁又投目移注青衣
老者而去。这一望去,令半半叟为之目瞪口张。原来那张座上已空无一人,青衣
老者不知在何时离去,悄问八步蝉皇甫嵩,高黎贡山四魔,也是茫茫然不见其由
何而去。细语商谈几句,均觉这青衣老者形迹可疑,是敌非友,为自己等人心腹
隐患。

  忽然,他们等人面前茶杯中,发觉均有两只蝇死在内。不由面面相觑,只道
是原来茶店中本已有蝇死,经滚水一泡便浮了上来,正待喝命茶役换去,楼外一
阵江风吹入,夹着一个白色小点,其疾若矢,径望半半叟那桌面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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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魔华宇低哼了声,迅若电火五指飞向那白色小点攫去,一把接住,拿来一
瞧,只是一团被揉搓成的白纸团。饶华宇是一功力绝顶的魔头,也不由脊心冒出
寒气,他知这团白纸定有蹊跷在内,心灵上已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他铺开那团白纸,只是纸上写着蝇头小字:「蝇死化毒,无味无色,吾饮一
口,穿肠化骨,百年弹指,人死何忧,惟其所得,乐在其中。」下款「隐形客」
三字,四魔半半叟皇甫嵩不禁面色大变,赶忙起身急急离去。

  紫面短须大汉不知高黎贡山四魔等人为何急急离去,但觉他们面色有异,只
见他坐了一刻,徐徐起身,独自一人走向楼下。黄鹤楼下江水泪泪,中天一轮皓
月,波光泛影,来往扁舟不绝,声声款乃中送出靡靡管弦之音,景色幽丽不减于
西冷,玄武。

  月色清新若洗,黄鹤楼周近吕祖阁、张公祠、抱藤亭游人不绝。昭明太子墓
柏森森,一家隆巍,无游人,月摇松影中忽见一条人影疾驰而来,落在昭明太子
墓前停住,微微吁了一口气。这人正是黄鹤楼中紫面短须大汉,只见他吁了一口
气后,自言自语道:「宇文帮主引狼入室,尽都是魑魅魍魉,颐指气使,全都是
瞧不顺眼。」

  突然一阵风送语声响生耳侧:「瞧不顺眼就别瞧,谁叫你听从他人眼色施毒?」
他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心中大生凛骇,四顾一望,只是凉风习习,枝片微晃,哪
有半个人影。不论他具何胆勇,此时此地也由不得疑神疑鬼起来,忖道:「莫非
俺梁英禅今晚遇上了鬼么?」

  梁英禅在红旗帮中人最豪爽方正,早已生出厌恶红旗帮那种无法无天的勾当,
无奈身受帮主八臂金刚字文雷的大恩,不忍遽离。他心存知恩当报之志,故羁留
在红旗帮中不可自拔,然心灵上被蒙上了一层暗影,每日去天人交战中,只觉难
于取舍。这时又是一阵凉风吹袭上身,由不得寒气入骨,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在梁某面前弄鬼?」

  话音一落,只听得一人接口道:「有什么人弄鬼,老朽自立在你身后多时,
你耳目迟钝不灵,怨得谁来?」

  梁英禅大惊失色,回身一望,只见一青衣老者立在身前不足五尺之处,眼中
神光,宛若电芒,摄魄夺魂。不由惊得倒退了一步,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
何鬼鬼祟祟藏在梁某身后?」

  那青衣老者微笑道:「老朽说你耳目迟钝不是,方才黄鹤楼上老朽就见过你。」

  梁英禅不由亿来这老者就是那大拍大叫,语惊四座的腐儒,这老者语音一顿,
又道:「这些且莫管他,老朽瞧你是个血性汉子,寄人篱下已为人不知,违背良
知替人做些施毒绝灭人性勾当,难道你不觉内疚难安吗?」

  梁英禅半晌无言,心中暗叹一声,徐徐说道:「江湖上舍命全交的人比比皆
是,岂独在下一人,何况宇文帮主对在下有恩,岂可临危卖友,老英雄金玉良言,
在下甚是心感,但道不同不相与谋,请从此别。」手拱了拱,脚下微动,即待奔
去。

  谁知人才横闪出了一步后,要见面前人影一花,青衣老者却又阻在身前,不
禁大怒道:「老英雄未免太强人所难,恕在下要莽撞了。」双掌猛出,破空风啸,
强厉无伦。

  青衣老者不闪不避,两手电飞而出,眨眼之间,梁英禅双腕已被扣住。梁英
禅不禁大吃一惊,奋力一挣,不挣还好,只觉气血径走,登时两臂麻木不灵。老
者冷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空负有一身武功,用以济恶,你难道不
惧累及九泉之下祖宗之灵,累及后代儿孙么?老朽这些话想必你也不听,现老朽
点上你三处阴穴,废除全身武功,速归红旗帮传话岷山二毒,老朽是他故交,请
他们三日之内在黄鹤楼周近相见。」

  梁英禅不禁胆战魂飞,练武功如性命,忙高声道:「老英雄请勿如此绝情,
在下每日也是衷怀难安,只是想不出善处之策罢了。」

  老者微笑道:「如不点你的穴道,你归去后难以见信宇文雷。」话声顿了一
顿,又道:「这样吧,老朽点上普通穴道,暂废除你的武功,你赶紧返回总坛,
捎个口信与岷山二毒,切忌让人知道了。」说着,右手一翻,两指飞点在「期门」
穴上。

  梁英禅只觉全身气血压塞,气逆不休,不禁张口吐出一口血痰,眼内露出恐
惧之色。老者见状微笑道:「无须考虑,只在十二时辰内赶至总坛,必不会废命
就是,你去吧。」

  梁英禅极为费力的吐言说道:「老英雄如何称呼,在下也好捎信岷山二毒。」

  老者沉吟须臾,方说:「你就说邙山故友,他们便知道了。」梁英禅点点头,
施着疲乏的身躯疾奔出去。

  老者望着架英禅身影消失后,不禁垂目沉思:「岷山二毒虽具毒名,性格乖
张,但人却羽毛自惜,从不妄杀一人,他俩为何竟被宇文雷拉拢,做此绝灭人性
的勾当?」心内反复总量着,继又转念道:「只怕他俩不是情甘心愿,内中定有
什么蹊跷,且待他们来了再说。」正待举足离去,忽闻人声喝叱与凌乱步履声,
其中一人语音仿佛甚熟,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月色之下,七条身地快步飞来,他闪身在一株柏树之后,注视来者是些
什么武林人物。七条身影在塞前停住了,过见那是七个道人,一名正是自己在燕
京打磨厂清风酒楼上遇过的武当七道,那语会甚熟的却是松柏道人。他不由心中
惊疑道:「他们不在武当,来在此地做甚,自己在武当时却未瞧见七道,莫非是
云游在外未归,尚未获悉山中惨遭浩劫?」

  只听松柏道人沉声道:「我们七人前往少林,逍遥客相率北冥三魔以及邛崃
门下前来犯山……蓝星师弟竟不传讯于我们,七十二道观大半被毁,这等刚愎自
用,怎可身为身为掌门。」

  另一道人说道:「师兄暂平胸中气忿,蓝星师弟有三位师叔支持,空说无用,
反正我们也贪心掌门之位,为今之计,只是我等要否与丐门联合,或径奔红旗总
坛与北冥三魔和逍遥客比斗。」

  松柏道人摇首道:「北冥三魔与逍遥客功力精湛,我们七人非其敌手,红旗
总坛内天下尽邪大半均被网罗,他们岂能坐视我们寻仇不问,再过两日三位师叔
亦将来此,到时再作计划吧。」

  忽闻一道人说:「青城道友叶少青约在此地见面,怎还未来?」

  蓦然,墓后起了一声阴恻恻笑声道:「叶少清人已在此,你们接着吧。」一
条庞大著影,从墓后甩抛飞出。

  武当七道一听,便知叶少清已遭毒手,松柏道人长身一掠,将叶少清接住。
其他六道正待腾身掠去,忽听一长声桀桀怪笑,笑声中一具人影由墓后平平飞出,
疾如离弦之弩,眨眼即至。那人轻飘飘地望下一落,武当道士见那人形象,不由
惊得到退了一步。

  原来来人形如僵尸,瘦骨嶙峋,身如长竹,散发披肩,双眼洞睁,逼射惨绿
光芒,在这寒月墓地中见此怪人,分外可怖,不寒而栗。

  松柏道人大喝道:「你是何人,叶道友与你无怨无仇,怎敢下此毒手?」

  那怪人目内绿光闪闪,阴森森地答道:「老夫北冥三魔门下勾魄神魔焦巫,
叶少清与老夫无仇,只因他无端辱骂老夫,老夫才打了他一记寒冰阴拳,想不到
值竟禁受不起一掌。」

  松柏道人一听这怪物就是北冥三魔门下,不由一愕,问道:「叶道人在何处
遇见尊驾?」

  勾魄神魔焦巫冷冷望了他一眼,缓缓说出:「就在此地。」

  一语方出,藏身材后的青衣老者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自己与梁英禅必落
入他的耳中,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怎么其时他怎未现身露面,不要他又追踪梁英
禅去了吧。」

  忽听松柏道人一声大喝道:「目前北冥三魔屠戮武当时,尊驾也亲身参与么?」

  焦巫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也会亲身参与,若非宇文雷急柬相召,只怕
武当已是赶尽杀绝,岂容你们漏网?」武当七道勃然大怒,身后长剑立时亮出,
七道身形错走,摆成八卦方位,独缺生门,横剑当胸,凝势待发。

  勾魄神魔焦巫嘴角咧了一咧,冷冷说道:「你们如想找死,还不痛快。」双
眼半闭,毫无戒备。

  松柏道人首击一招「分花拂柳」,寒光云奔,直取焦巫「辛门」,「腹结」
二穴。其他六道纷纷出剑,招式不一,却凌厉异常,幻化成数百只剑光,齐袭焦
巫周身大穴,尚带出嘶嘶剑气之声。剑阵严密合缝,这生门缺口也已护住。

  焦巫待剑芒距身一尺时,突然两掌分甩,打出一片奇寒劲气,震得七道长剑
颤得一颤,人却冲天而起,半空中出声道:「老夫赏你们九颗「五毒散火弹」试
试。」

  七道陡分身形,仰面只见勾魂神魔焦巫凌空旋了一匝,扬掌打出数粒磷弹,
宛若殒星飞射,电奔而来。这数粒磷弹距七道端顶一丈高下时,疾然碰在一处,
发出爆音,呼地一声,射出一片数十丈方圆的熊熊火焰,凌罩而下,尚带着中人
欲晕的毒味迷漫播扬。

  陡闻一声大喝道:「好怪物,怎敢造此大孽。」

  迅若电光地由柏树后穿起一条人影,凌空推出双掌,狂风顿起,那「五毒散
火弹」,生出火焰立时被逼出,往勾魄神魔焦巫正望下坠的身形压罩而下。焦巫
料不到变起非常,只见这掩天遮地的火焰向自己压下,几乎手忙脚乱,一个倒翻,
双掌挥出「寒冰真气」推去。

  物性相克星,寒冰真气正是五毒散火弹的克星,火焰遇上顿生出嘶嘶之声,
红光趋弱。但青衣老者身形一站地,又飞出双掌,将火焰骤压而下。勾魄神魔焦
巫只觉双掌割痛如折,心胸宛若被巨石重击,那火焰狂卷而来,不禁怪叫一声,
纵身倒跃掠起。

  他那里快,火焰比他更快,身形才一跃出,火焰已往他全身卷来,禁不住狂
叫出声,滚翻在地。眨眼之间,焦巫已滚出十数丈外,然而火焰不见熄灭,反愈
旺盛。只听焦巫发出惨不忍闻凄厉狂叫,愈来愈见微弱,翻滚势渐趋停止。火焰
顿时熄灭,只见焦巫已变成了一截黑炭,胸腹之间尚冒出缕缕浓烟,中人欲呕,
腥臭之气随风直袭人鼻。

  青衣老者见状,暗叹一声道:「作法自毙,害人终害已,本不想伤他,为恐
造成燎原大火,不得不如此。」转面望去,不禁一愕。

  只见武当七道盘坐于地,双眼紧闭,行那玄门吐纳坐功,夜色月华映照之下,
显得分外惨白。七道道袍俱有着五七处小孔,显然必是是那团火焰溅射下来的火
星,燃着道袍之故。那散火弹内有五毒,七道未能及时屏住呼吸,以致嗅入鼻中,
是以七道行功逼驱毒性。

  青衣老者胸头顿生无限感慨,只觉武林之中时非恩怨,纠不可解,无边浩劫,
往往缘由贪嗔一念。眼凝大江澄白如练,浩淼东奔,油然泛出人生如东逝江流,
一去不回,韶光年华不再,更增添减了无边落寞,调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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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察微知渐为鬼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谋

  江上烟波点点愁,霎时间,他被一种无由的愁郁笼罩全身,情不自禁地长叹
一声。突然,松柏道人语声起自身后道:「承蒙施主援手之德,贫道们不胜感激。」

  青衣老者缓缓背过面去,只见武当七道参差立在身前不远处,毒性虽然逼除,
真元却亏耗不少,在银月光辉下,更显得惨白无神。武当七道一见青衣老者转身,
同时弯腰稽首。青衣老者身形一晃,让开大礼,口中连道:「不敢,不敢,我与
七位有过一面之雅,想必七位道长是为了护「无相金刚掌经」共赴少室?少林数
位禅师可好?」

  松伯道人等顿现惊讶之色,因为青衣老者形象陌生得紧,穷思苦索之下,迄
未想起在何处见过。青衣老者微微一笑道:「一元居士及胡若兰姑娘尚在少林否?」

  松伯道人顿时霍然而悟,知道面前青衣老者就时威望武林,负誉海内的怪手
书生谢云岳乔装,忙稽首含笑道:「原来是谢少侠,贫道先就疑惑当今之世还有
何人具此深厚功力,一元居士胡老前辈与兰姑娘在贫道之前先一日离山,大概也
是望夏口而来。」说时一顿又道:「鄙派遭劫,金顶义救鄙门三长老的人,想必
也是谢少侠了?」青衣老者只微笑了笑,突面容一整,似乎在凝耳静听。

  武当七道见谢云岳这种神色,知有所发现,但他们丝毫未曾察觉有异。须臾,
松伯道人耳中渐听得夜风悠悠中渗着轻微衣袂带动及足尖点地之音疾飘而来,不
禁心中凛骇不已,忖道:「无怪此人年才弱冠,武林震惊,仅就耳目听力而言,
我们就望尘莫及。」忖念之间,夜月星光之下,只见傍江悬崖之上一条人影疾驰
而来,迅过飘风。

  这人来在近前,忽然身形放缓下来,在众人面前一站,不声不语,双目慑人
寒电不停地打量着众人。谢云岳只瞥了来人一眼,即刻面眺望大江茫茫月色,一
副无动于衷,闲情逸致的神态。那人蟹面虬髯,生像威猛之极,哼得一声,双肩
疾晃,竟由众人头顶飞掠而去。

  松伯道人面有惊容道:「万晓沧。」

  「寒月神刀。」立在松柏道人身旁的野云道人吃了一惊,跟着叫了起来。

  只见寒月神刀万晓沧掠出五六丈外,一点地,身形再度腾出时,迎而飞撞过
来一条高大身形,挟着一片狂飙气劲,潜涌而至。万晓沧怒喝了声,两足一踹,
在袭来的掌劲中,弹起半空,犹若风刮杨絮般飘落在七八丈外。

  飞袭来人亦身形落地,哈哈大笑道:「万晓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
到吧,雷老二在这里遇上了你。」来人却是诙谐百世的乾坤手雷啸天。

  万晓沧冷哼了声道:「雷狮子,你慢得意,七年前侥幸不死在万某寒月神刀
之下,让你偷生多年,如今不消万某动手,你也难活数天了。」

  雷啸天满不在乎,嘻嘻直笑道:「我雷老二受命于夭,阎王老子他不要我,
又待如何、又岂是你能算计得到的,以你成名江湖怪杰,遁隐多年,竟托身红旗
帮下,而纣为虐,我雷啸天未免替你可惜。」

  万晓沧大怒道:「胡说,万某岂是如此的人,这不过是武林雄长之争,万某
是受魔尊者邀约助阵。嘿嘿!但愿在红旗主坛见得雷啸天能活着进来就好了。」

  雷啸天还未说话,谢云岳电闪而至,冷冷接口道:「阁下此话有何涵意?但
愿见告。」

  万晓沧眼见谢云岳身法快得出奇,心中一震,但面色仍保持平静,道:「尊
驾心中明白,红旗帮的事不用万某饶舌。」身形一动,音落已自纵出了三丈远近。

  哪知身形方一落地,青衣老者却已立在身前,衫袖飘飘,宛如鬼魅凌风。万
晓沧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江湖成名怪杰,但今晚遇上的却是有生以
来身法最快捷的人,他强自压抑着怒气道:「尊驾拦阻万某作甚?」

  谢云岳微笑道:「阁下话中涵意尚未尽出吐,怎可离去,何况阁下一表非常,
意与魔尊者沆瀣一气,必有缘故,愿闻其详。」

  万晓沧望了谢云岳一眼,冷冷说道:「所有与红旗帮作对的人,均在红旗帮
暗暗监视之中,说不定奠鸳今晚可与万某说话,明日就未必活在人世,这还要万
某多事事饶舌,至于万某私下的事,尊驾大可不必多管闲事。」意态之间甚为冷
漠。

  谢云岳冷笑道:「眼前阁下就未必能活下去,阁下何必如此冷傲。」原来谢
云岳脑中忽生出一个念头,只觉红旗帮想借此引起一场武林治劫,事情仅为他而
起,决意自己单独消除此—浩劫于无形,为武林保持元气。

  他一生此念,即决意将几受红旗帮延揽的人,只要被他遇上,即施展「轩辕
十八解」中定穴逆气手法,令这人攻心遁迹日受那心火煎熬之苦,非要等六年之
后,才能自动解开。这手法未免上于天和,用心恶毒,但权衡利害之下,可免多
人惨遭非命,消弭弥天杀劫,还是值得的。

  寒月神刀万晓沧闻言不禁一怔,突然放声大笑道:「万某尚未见过尊驾如此
大言不惭的人。」

  谢云岳微笑道:「阁下如然不信,即试一运气看,阴阳二气逆运,「气海穴」
可有异状否?」

  万晚沧不禁心头一寒,忙暗中行气,只觉「气海」穴一震,仅透过「太阴气
流」,「少阳」之气积都在「气海」穴中,片刻之间,上体奇冷如水,下体奇热
如火焚,不由得神情大变,目中露出惊悸光芒。

  谢云岳又微笑道:「魔尊者手段恶辣,凡是受他笼络之人,却被他暗中点了
阴毒穴道,无人能解,此后一心一意作他不二之臣,此时虽然自身毫无所知,半
月之后,每当子夜即受心火煎熬之苦,非服下他秘制丹药不可。」万晓沧神魂皆
战,良久说不出话来,目光呆滞。

  谢云岳又微微一笑道:「这等阴毒点穴手法恕我未能解开,不过尚有一法可
想,阁下如非甘心情愿听魔尊者躯策,即速返离,日行吐纳坐功,阴阳逆转之法,
不久自解。」

  万晓沧立时浮起一股惭疚之色,道:「蒙等驾善念成全,有生之日定有以报。」
一揖倒地,嗖然走去,他走出三四丈远,突然忖道:「这青衣老者是何姓名,自
己还未请问,他为何竟能礁出自己被点上阴穴?莫非有诈不成?」疑念虽生,但
适才运气感觉又显然如是,欲待转身询问,身形顿了一顿,始终提不起勇气,再
羞于启齿,暗叹一声,疾展身形而去。

  雷啸天目送万晓沧身形消失后,才问道:「老三,如此狡计非你莫办,这厮
死心塌地竟离开夏口,回家去了。」谢云岳微笑不言。

  这时,黄鹤楼方向又飞奔而来一条身影,眨眼便到了众人身前,原来是追风
刺猬钱宁。钱宁见谢云岳躬道:「苍长老命小的传话,目前红旗帮派遣在江夏一
带能手众多,意图暗害敌对正派人士,防不胜防。为此苍长老在对江借居一所大
庄院,专供接待我方友好之用,命小的通知四长老等即刻前往说有事商谈。两位
姑娘与桑观主等已先去了。」

  谢云岳哦了一声道:「原来他已安排住处,我们这就去。」

  月华如洗,众人已在对江小山上飞驰,追风刺猬钱宁当先引路,到达一所峰
顶后,钱宁倏然停步,手指着峰下松竹蔽天中一所庄院道:「到了,就是这里。」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支付哨凑在唇边,「毕栗栗」一声尖锐哨音生起,随风播送四
外,悠亮清澈。

  须臾,峰腰松荫深处也回起一声哨音,且只见闪电也似窜上四个老年化子,
向谢云岳躬身一札,立时转身引着众人下峰而去。松涛竹韵,谢云岳等已走进一
座建造瑰丽,围亭幽雅的庄院中。苍玺立在厅门前肃客进入,与武当七道雷啸天
见过礼后,即执着谢云岳双手大笑道:「黄鹤楼上如不是贤弟识破他们诡计,老
哥哥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一面说一面走进布设极为古雅的大厅,厅内已坐得有傅六官、傅婉、江瑶红、
罗湘梅、索命八掌桑禄、白眉叟樊少川、陈文翰、胡天生、独臂风云丐锡寿、及
黑摩勒姜宗耀,正在纷纷谈论。一见着谢云岳等进入,均纷纷立起,执手寒喧。

  九指神丐苍玺向独臂风云丐锡寿,追风刺猬钱宁道:「你们两人即速赶赴夏
口,传命鄂省江夏丐帮坛下弟子,见着友派人物,即接待来庄,但千万不可说的
长老在此。」

  两人应命讯如飞走去,谢云岳闻言不由一愕,转面问道:「大哥,你这是何
意?」

  苍玺神情凝肃道:「红旗帮为图霸武林,己传下武林柬,各派都有接获,峨
嵋、点苍、五台自然不能例外,他们三派均与贤弟有所误会,大敌未除,自己这
方万不能闹得个箭拔弩张,何况也不能使得姜少侠、罗江两位姑娘为难,贤弟还
是诡秘些好。」谢云岳一想也对,点首不语。

  苍玺又长叹一声道:「宇文雷意将乃师西藏魔僧萨多和陀耸惑东来,长白魔
尊者,北冥三魔等,他们竟将宇内有数魔头均邀了来,面临杀劫不远,老朽不胜
担忧。」

  谢云岳略一沉吟,道:「大哥不必担忧,小弟已想好釜底抽薪,反客为主之
策。」

  苍玺眉稍一轩,喜道:「老朽知贤弟足智多谋,若能如此,足为苍生之福,
能否说出一听?」

  谢云岳凑在苍玺耳边说了一阵,只见苍玺点点头道:「这计策到还可行,不
过岷山二毒未必可以自由行动,说不定被宇文雷软禁在红旗主坛,釜底抽薪之计
虽然妙绝天人,但是岷山二毒未必归附我们之先,事尚难料,依老朽之看法,不
如用反客为主之策比较妥善,只是如此一来,干戈争杀还是不能避免的。」

  谢云岳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雷啸天咳了一声,道:「雷老二虽未闻其详,但这釜底抽薪之计,却敢断言
行之不易。」

  谢云岳微微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雷啸天道:「雷老二知你欲将岷山二毒收归我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
其不战而清,但这次应红旗帮柬邀来的,并非仅丐帮,前来尚有各大门派,均是
雄心万丈,为自己门派在武林中争取盟长之位,以本派之绝艺,炫耀视听,你这
一招使之云消雾散,恐怕你将为众矢之的了。」

  谢云岳淡淡地一笑道:「一事之成,决不能面面俱全,只要无愧我心就够了,
倘如二哥这般畏首畏尾,定然寸步难移。」

  雷啸天仰面大笑道:「我雷老二几曾怕过事来,不过是替你着想,聊供参考
而已,这话休提,雷老二腹中打鼓了,苍老大,有酒有菜拿些出来。」

  众人忍俊不止,忽见一中年化子匆匆走入,向苍玺躬身道:「禀长老,离此
五里山坳间一所宅院,已有红旗帮匪党出入其中,高黎贡山四魔及半半叟等人,
小的目击均向那所宅院驰去。」

  苍玺微一皱眉,挥手命其离去,谢云岳道:「待小弟前去一探,便知究竟。」
声落,人已穿厅外,振肩飞掠而去。

  谢云岳找着丐门弟子指点路径方向后,循着峰脊飞逝如烟。满天星斗,皓月
清辉,竹韵松涛起自于天籁,和风振拂衣袂,谢云岳满腹心事疾奔而行,一路忖
思着:「奔荡江湖,久已生厌,北天山之行事了,从此绝意江湖,雷啸天方才说
话,内涵深意,自己岂有不知之理,各大门派应邀而来的名宿高人,其中不乏有
当年参与围攻先父的人,为恐自己万一沉不住气来,大敌未遇,先就鹤蚌相争,
自相残杀,难为人谅。」想到此处,情不自禁地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智
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不成人谅,只求心安而已。」

  峰回路转,忽见一座黑压压的大宅子矗立在山坳中,万树森翳,如银月色只
照射及树梢,大宅只是掩映在树从之间,如谢云岳这过人的眼力,尚看得不甚清
楚,出见坳中林树何等翳密。大宅并无半点灯火,不过在坳中树枝上,疏疏落落
悬挂几盏红灯,随风摇晃着,透出一丝昏暗的光芒。

  谢云岳掩身在一株大树之侧,凝目打量这坳中情状,再采取行动。他知道疏
疏落落悬着树枝上几盏红灯,大有蹊跷,凝目半晌,忖道:「我先打熄一盏红灯,
试试他们有何反应。」

  他弯腰拾起了一颗山石,正欲扬手打出,忽见左首峰脊,有三条人影飞驰而
来,疾逾飘风,身法诡捷之极。他低哼了声,欲待打出的石子又缩回捏在手中,
俟判明来人敌我再说。这三人眨眼已驰近,在自己身外不足七八丈远处倏然停住
脚步。

  这三人背月而立,而长像很难辩明,其中一人身形挺拔秀立,似为英俊少年,
其余二人均为身颀背阔,中年大汉,肩头均插有兵刃,丝穗飘扬。

  忽闻一川音混浊雄浑汉子说道:「是这里了,我尾随高黎贡山四魔一路来此,
那几位魔头耳目极灵得紧,有数次险被他们发觉,只见他们下得山沟进入大宅,
我本欲前往一探,奈势孤力薄,才赶返相邀二位。」说此一顿,又道:「我们这
就下去如何?」

  另一汉子道:「且慢,此处山沟临近那所大宅,并未布设暗桩,其中分明有
诈,这分布树丛中间的红灯,大是可疑,它是在手力不可及之处,显然是诱人临
近发射,使人入伏,用心不可不谓之险毒。」谢云岳暗称此人心思细密。

  这时三人又向谢云岳藏身方向缓缓走来,以谢云岳锐利的目光已瞧得异常清
楚。一人生像威猛狮鼻海口,长须及腹,另一人五岳朝天,双眼外凸,绕腮浓须,
尚有一人就是自己在太岳山中相遇的昆仑俊彦小白龙葛天豪。

  只见三人脚步又再度停住,葛天豪道:「小弟在离开太岳山后,自知天下能
人甚多,小弟这身技艺犹若萤火之光,尤其是见那怪手书生俞云神奥不测的身手,
更怯于奔走江湖,径自返山相求师长传授镇山剑学「乾坤三绝剑」,及大力魔爪
功,侥幸有成。但近月来,崆峒一派及华夏四恶门下与小弟师门犹如水火,积不
相容,处处寻仇,为他们暗算加害有八九人之多,师门尊长万难相忍,风闻此次
崆峒与华夏四恶,亦被红旗帮笼络,师门尊长欲借此一会,将他们连根铲除,掌
门人现相率师叔辈在奔来江夏途中了,大约明后日就可抵。达。」

  那生像威猛,长须及腹的中年人点头答道:「如今武林魔长道消,隐忧不已,
若不早为之计,只恐来日武林之中,我等将无葬身之地了。」

  另一五岳朝天中年人带着川音说道:「既然红旗总坛设在大洪山下云梦沼泽,
他们又为什么在此处设此暗舵,未免画蛇添足,若非另有用意,则令人甚是费解。」

  小白龙葛天豪忽轻笑一声道:「黄老师,小弟未明撩以前,也着实费解,他
们红旗定居心恶毒,将善用百毒着称岷山二毒挟持来在主坛,极尽利诱胁迫为能
事,请岷山二毒配制无形无色无味剧毒药粉,派遣能手将这药粉暗中袭侵赴会对
方高手体内,令其无法展出全部功力,终被生擒,遂不知今晚黄鹤楼上,高黎贡
山四魔等人亦为人下了毒法,吓得胆战亡魂,知被人识破,于是将所有遣出用毒
的匪徒召集此地,改弦易辙,一面飞报总坛。」

  那姓黄的中年人带着惊异的目光问道:「葛少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葛天豪耸耸肩道:「方才在江边,小弟捕获了一名红旗匪党,由他口中得知。」
说着,忽然脸色一变,手朝树丛间一指,诧道:「怎么,红灯突然增多了,这是
何故?」两人不禁一怔,抬目望去,果然如此。

  谢云岳亦不由一怔,他专心听葛天豪说话,不禁疏忽。移目望去,红灯比前
增添了数十盏,只悬挂在浓枝密林,透出一丝半蒙蒙的红光。各人心中惊疑不止,
猜忖不出是何缘故。小白龙葛天豪正要张口说话时,忽闻身后起了一声冷笑道:
「娃娃,你也胆子太大了,竟敢监视人家帮坛重地,有犯江湖禁忌,赶紧离去,
我老人家犯不着为了你们无知小辈开杀戒。」随风入耳,阴森惊魄,令人不寒而
栗。

  三人大惊,倏然旋身掉首,只见是一身材干枯瘦削的老叟立在不远处,目中
神光有如寒电利刃,穿着一袭宽大无明的白色长衫,可惊异的就是那身白衫在风
中丝家未曾飘动。葛天豪打量了这老叟一眼,道:「你是淮?这山沟大宅是否就
是你栖息之处?」

  老叟干瘦的双颊上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容,缓缓说道:「你们要知道我老人家
是谁,那就立时死无葬身之地,这座大宅虽不是我老人家居处,但是……」

  葛天豪忽截住老叟的话头道:「既不是你的居所,那就无用你来烦心,我们
山顶赏月,并肩谈心,也用得着你管吗?」

  老叟闻言目中陡涌杀机,阴沉的低笑出自喉中,突地身形暴起,喝道:「小
辈找死。」右掌迅如电光石火般拂出一掌,逼起一股砭骨寒劲,漫天匝地袭涌而
来。

  葛天豪事先有准备,自己话音一落,长剑脱鞘而出,沉肘一旋,舞起扇形剑
幕挡住老叟逼来阴寒气劲,口中大叫道:「二兄速闪跃远处,免得误伤。」一接
之下,葛天豪身不由己登,登,登,倒出了三步。

  老叟大笑道:「娃娃,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化拂为抓,捷如鬼魅飘风,向
葛天豪手中长剑五指抓去。

  岂知五指堪堪触及剑身,葛天豪挥剑奇招猛出,一式「蜜蜂游蕊」,生起之
字形剑浪,托着无数金花,径削老叟抓来手臂,凌厉之极。谢云岳暗中称叹道:
「葛天豪较诸太岳山中所见,剑式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只不知道老叟是谁?」

  只听老叟微噫了声,撤腕纵身,凌云而起,蓦然坠下,双掌推出。葛天豪清
喝了声,手中剑平平旋起极诡奇地连出三招,似缓却神速无比,只见剑光连闪,
游晃不定,竟摸不出攻向部位。令人惊异的是,老斐逼出阴寒气劲不但被卸向两
侧分去,而且身形也被退一步。葛天豪一式得手,不禁豪气顿增,迅疾无比又起
一式,逼得老叟连连退后。

  谢云岳暗道:「这定然是昆仑镇山绝学「乾坤三绝剑」果然威力不凡,但这
老叟掌声怪异,谅必为一久未出世的魔头,想伤他却不容易。」

  果然不出谢云岳所料,老叟蓦然闪身飘出四五丈外,喉间忽发出桀桀怪笑,
声播夜空,在这荒山月夜,令人不寒而栗。良久笑定,老叟目中凶光迸射道:「
原来你这娃娃是昆仑门下,你以为乾坤三绝剑法可难到我老人家,那你就错了。」
说着飞快绝伦欺身而上,宽大衣袖齐拂,气劲潮涌而出,沙飞石走,威势骇人。

  葛天豪立觉出剑沉滞乏力,猛感被这阴柔刚猛潜劲震得手腕一软,长创脱手
飞出,身形竟被卷起,冲上半空。老叟冷冷大笑道:「娃娃,拿命来。」身形斜
掠云飞而起,五指飞快伸出。

  葛天豪两同伴齐声大喝,各持兵刃腾起猛劈而出。老叟望也不望,左袖望下
一拂,身形毫不停顿,反自加速望葛天豪扑去。两人哼得一声,被老叟拂袖大力
震下地来,只觉腕劈奇痛欲折。眼见葛天豪险到毫发,转瞬便要被老叟伤及,不
由惊叫得一声。

  忽地——一株大树之后,一条快得出奇的身影斜飞穿空腾起,在老叟抓及葛
天豪之前赶到,右臂将葛天豪保住,左掌轻轻望外一送,身形顿飘飘落地。老叟
立时哼得一声,似风车般倒飞坠地,目露惊疑光芒望了来人一眼。

  只见是一青衣老者,含笑望着自己,不禁冷笑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竟敢轻捋虎须。」

  青衣老者极其鄙视地望了他一眼,若无其事般微笑道:「彼此而已,你不知
我老人家是谁,居然大言不惭。」

  对方顿时被激怒得髯发怒张,喝道:「料不到我长白魔尊者开杀戒应在你的
头上。」

  这时葛天豪翻身立起,与两同伴立在一起,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暗幸魔尊者
对付自己未尽全力,不然必遭毒手,惴惴为青衣老者担忧。青衣老者似乎一怔,
默然无声良久。夜风如吟外,只觉这山峰之上空气凝结如冰,寒气森森,侵肤若
砭。

  魔尊者又是冷笑声起,道:「你是否心怯了?」

  青衣老者却冷冷答道:「未必。」

  魔尊者右手电气而出,口中厉声喝道:「你若不信,这就试试看。」手伸在
青衣老者的胸前之际,一晃掠起十数条手影。似幻似真,不知从何方位抓来。

  这一式是魔尊者「幻魔手法」,指风如啸,竟将青衣老者腹胸各要害大穴,
悉数罩在指力之下,无论避往何方,指力均可如附骨之蛆般跟着。青衣老者嘿的
一声冷笑,脚步一错,却轻诡地脱出了指力之外,右手两指疾伸而出,一招「拨
草寻蛇」,削戳魔尊者右手腕脉,微笑道:「你也试试老夫一招。」

  魔尊者竟不能瞧出对方用何等身法,避过自己奇绝无伦的「幻魔手法」,又
目击对方反击之势,似为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之一寻脉问穴手法,非但迅快绝伦,
而且比少林更为奥奇,不禁暗暗一惊,向左一倒,移宫换应,右臂往回一抽。

  收得快,出得也快,堪收回的手掌化抓为劈,斜胸平推而出,狂飙寒劲顿起。
青衣老者一招「拨草寻蛇」迅疾反击之势,竟未能沾及魔尊者手腕,暗道:「这
魔头无怪这么狂妄了。」倏将右掌当胸往后一吸,又自电光石火般直撞过去。

  魔尊者一劈出,骤觉打出掌力卸于无形,右腕一阵酸软,不由大为凛骇,暗
说:「这人究竟什么来历,功力竟如此奥奇。」忖念尚未了,顿念一片重逾山岳
的潜劲,直逼而来,胸头宛如一块重铅压上,身躯连连晃动,不自主地退出两步,
脚下一沉欲以千斤坠身法扎稳步椿。

  他哪知青衣老者用出绝学「弥勒神功」卸压二字决,一式两用,奇奥无比,
只觉这片气劲将全身束压罩住,非但扎不住椿,而且护身玄阴真气被突破,五宫
窒息得透不过气来,面色为之一变。葛天豪二人目击青衣老者毫不起眼的一掌,
能将字内数一数二的魔头制服,不禁互望了眼,暗暗惊诧不止。

  只见魔尊者厉哗一声,震得山谷回应,嗡嗡不绝,突见魔尊者冲霄而起,拔
起五六丈高,蓦然掉首,双掌平胸压下。青衣老者暗暗心惊这魔头委实不凡,深
恐他这一声鬼叫引来宅中群魔,倏抢双掌迎面击去。排空驭云的两股巨劲一接,
蓬的一声大震,魔尊者身形望上一弹,又自电飞落地,欺身进掌。

  气劲连积相撞,发出一连串砰砰巨音,四外巨石横飞,树枝折断,威势骇人。
葛天豪等三人避在远处观战,担心坳中人宅群魔出现。转眼,连续互击了十数招
魔尊者人似疯虎,毛发根根战立,两眼暴射怨忿怒极神光。青衣老者眉头一皱,
在掌当胸一旋,横推而出,右手五指穿肋飞点魔尊者右臂。「轩辕十八解」奇绝
武林,魔尊者竟无法躲让开,右臂登时一麻,右肘「曲池」穴已被五指扣住了,
顿时自己发出的掌力逆收了回去,胸口一阵震荡,张口喷出一腔鲜血,目中神光
转为黯淡。

  青衣老者忙向葛天豪等道:「二位随老朽来。」五指一带,魔尊者脚步轻浮,
身不由主地踉跄随青衣老者向一崖角奔去。葛天豪知青衣老者说话必有用意,二
人随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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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崖角,林树繁厚,浓枝密叶,月色不能透入,黝暗异常,多好的目力,
亦无虞被人发现。青衣老者扣住魔尊者进入树丛之内,魔尊者口中禁不能声,浑
身气力散失,眼中露出极惊悸与愤怒之色,无奈身已被制,概不由已。

  魔尊者此刻的心情,悔恨交并,屈辱较身死犹过百倍,可想而知。青衣老者
飞手在魔尊者「精绝」穴上硬戳了一指,只见魔尊者颓然无声倒地。葛大豪三人
看得不由一凛,忽见青衣老者手向外一指,三人投目望去,巅脊上现出十数条矫
捷的人影,在方才交手拼搏之处停住,逗留片刻,又倏然四散察视可疑之处有无
发现。

  但见十数人分而复聚,走近崖角林外,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我说我们堂主
有点失策,听信什么八步赶蝉皇甫嵩之言,设下红灯箭坑之计,诱敌入伏,明暗
椿一律撤入大宅中,非经命令,不得妄动。如令强敌到来,自已还蒙在鼓中,据
山上现场形势看来,分明已经过一场激烈的拼搏,那声呼叫亦必是我方同当负伤
大叫,驰援不及,为人掳去无疑,哼,这不是受人以隙么?」

  又一人应道:「你知道么?近日江夏到达的对方人物,不是一派宗师,就是
江湖怪杰,我等这等微薄技艺与之拼搏,无异于螳臂挡车,所以设下此计,来人
一经入伏,万弩齐发,那弩身所染剧毒经岷山二毒特制,不要说中上封喉而死,
就是嗅上那种毒味,亦必晕眩倒地,端的利害已极。」说此一顿,又道:「此刻
我心中还有胆战兢兢之感,万一对方尚隐在近处。」哼了一声,倏然无语。

  皎洁皓月隐入一片浮云之中,大地一片沉黑,这人说话时,崖角林中掠出一
条飞快绝伦的人影,宛如一缕轻烟,使人无从发觉。只见那人掩至发话之人身后
点了一指,身形疾然而动,宛如穿花捷蝶,两手飞点。十数匪当发觉已是不及,
悉数被点住,泥塑木雕般的在夜风中,眼光发直。

  那人身形一定,显出青衣老者,只见他仰天吁了一口气,目光沉重,似有重
大疑难索绕于胸。片刻之后,似乎他已下了决定,向林内一招手。葛天豪三人急
闪而出,青衣老者道:「魔尊者暂放置林内,三位请随在老朽身后,匪徒狡诈诡
毒,千万勿以身犯险。」

  三人目击老者惊人功力,不由得心服口服,躬身施礼道:「但凭老前辈吩咐。」
老者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弯腰拾起一块山石,望林中抛去。那石子沉入树丛不
见,却见那石子落处附近,陡然增多十数盏红灯。

  老者神色凝重,点点头道:「是了,匪徒想我等入坳,先击灭红灯,那红灯
必是特制,打他不黑,一经晃动,立时燃烧了起来,火焰四射,具有照明之用,
可将来人洞察无遗,万弩齐射,来人必遭到无辜。」

  葛天豪惊愕问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青衣老者手望外一指,笑道:「不见山风劲疾,满坳树枝飘摇,独悬着红灯
而不见晃动,便知其有异。」

  葛天豪凝眼察视,果见悬着红灯似生了根般,不见丝毫摇晃,恍然大悟,暗
道:「这老人眼光好锐利,察微知渐,不知这老人是何隐世前辈,武林之内并无
传闻。」口中应道:「老前辈明察秋毫,晚辈望尘莫及,如今老前辈何以之处?」

  青衣老者鼻中浓哼了声道:「匪徒想法忒以天真了,定认为红灯悬在远僻之
处,来人不到近前不能使之熄灭。那就错了。」说着一掌震开被制匪徒一人大道,
修又翻腕扣住那匪徒腕脉穴。

  那匪徒直感浑身酸麻难耐,由行蚁走,歪嘴毗牙,两目爆凸,额上冷汗沁出
如黄豆大,可又噤不能声。玉蟾又现,透出蒙蒙清辉,映在匪徒面上,形态凄厉
狞恶。葛天豪等三人见青衣老者此一举动,忖测不出是何缘故,目中不由泛出迷
惘之色。

  只见青衣老者左手扭住匪徒,右掌平平当胸一旋后,突迅如电飞打出。那距
身二十余丈外隐于浓枝中红灯,忽然灯身飞动,但见红光一闪,呼呼声响,登时
着火燃烧,火焰四散蓬起,树枝亦被延及,华剥一片,光华烁天。

  老者待火光一闪,立时松开扣住匪徒左手,右手飞快无伦向那匪徒臀部一送。
只见那匪徒人似离弦之奇般,向那火场一侧荡去,但闻,弩篁密响音中,匪徒发
出两声惨叫,声厉入云,遥戈夜空。这刺耳,凄厉的喊叫,入耳后心惊肉跳。

  老者冷笑一声,将第二匪徒震开穴道,如法泡制,掌击以掷。霎那间,一连
震燃几盏远处红灯,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山沟间宛如焚山之势,天空一片赤红之
色,火星冲至云霄,浓烟弥漫激扬。葛天豪三人看得面上失色,不独惊奇老者有
此盖世功力,而且心惊匪徒心极毒绝,要使不撞上魔尊者青衣老叟,自己定会转
身涉险。思在此处,虽然火势猛烈,炽热难煞,也不由背心骨上升起逼人寒颤。

  青衣老者忽面现得意之色,道:「匪徒虽然心歹意毒,但百密必有一疏,老
朽料定匪徒在此设下暗椿,必是在内酝酿一项阴谋,其设十红灯毒经,用意在使
来人不敢轻易犯险,知难而退,讵不料我们洞烛其奸,他们定要适居巢穴了。」
说着眼中疾转黯淡之色,微叹了一声道:「我知此做法,未免太干天和,为保武
林元气,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言下神情似带有无限伤感。

  时正初夏,树木水分饱润,不比天干气燥,本不易生燎原之势,怎奈匪徒用
的是划烈易燃的硝磺,风助火势,转眼蔓及整个山沟,倾刻断塌之声不绝于耳,
红光烛天,热气灸人。匪徒虽事先有准备熄灭火苗之策,但未曾想到青衣老者会
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投下十数人,匪徒只认为对方人大举来犯,不禁举措
慌乱,顾此失彼。虚声夺人,致成燎原火海,这是匪徒始料不及。

  青衣老者眼光炯炯凝眼注视那火舌束卷的大宅,忽然说道:「魔崽子跪出来
啦。」两臂一振,顺着山沟往南奔掠而去。

  葛天豪三人知老者必有所见,亦随后跟去。望南驰出了数十丈后,青衣老者
突然收住脚步,立在上风,以有所等待。葛天豪奔上前去,悄声河道:「老前辈
有什么发现?」

  青农老者道:「稍时魔崽子窜出来后,三位定要全力阻截,不容有漏网之鱼,
葛少侠,乾坤三绝剑威力奇大,你用「干天三易,坤象六变」正反逆用,无虞落
败。」

  葛大豪听得怔了一怔,问道:「老前辈为何知道晚辈姓葛?」老者微笑不答。

  葛天豪暗暗忖道:「他只说了八字,便将乾坤三绝剑蕴奥化彻,自己潜心悟
研,尚未能融会贯通,被他一语点破,此老果是一代武林隽才。」

  蓦然——浓烟弥漫中,飞窜出十数条身形。葛天豪一声大喝,电芒出匣,凌
空扑下,剑起青虹三匝,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前面一人挥去。其余二人办各出兵
刃,猛臂而出,阻截两魔去路。青衣老者哈哈一声长笑,两掌齐发「弥勒神力」
压震二诀,潜力宛如钱塘春潮,排山倒海而去。

  奔出十数魔头猝不及料,除那被葛天豪等戳阻三人外,悉数被这举世无匹的
力道震得翻飞了出去,青衣老者毫不容他们有缓气之机,身形疾展,拾指展出了
「轩辕十八解」奥绝手法,弹、截、扣、拿、点、拂、截、斩,连用得妙到毫巅。
手影如飞,诸魔只哼得一声,逐一缓缓颓然倒地。

  青衣老者并眼望去,葛天豪等正与三魔打得难分难解,与葛天豪对手的正是
那半半叟,其余两个生像狞恶,不知是何许人,想必亦是魔道高手。半半叟功力
精湛,平昔葛天豪无论如何万不是对手,然而此刻心慌意乱,功力大大打了一个
折扣,又瞥见高黎贡山四魔等为青衣老者悉数残毙,不禁胆战神飞。

  他看出青衣老者就是黄鹤楼上所见之人,更是气馁,精气神一衰,被葛天豪
一招「玉龙环绕」迎腰劈成两截。喊也未喊得半声,两截尸体叭嗒摔落,鲜血泉
涌,脏腑外溢,惨不忍睹。余下两魔瞥见更是魂不附体,情急慌乱不战窜逃,向
外闪去,不料葛天豪趁得胜之余威,迎面一剑劈来,青虹匹练卷得一卷,两魔硕
大头颅离肩飞上半空,曳着两缕血雨望崖下坠去。

  青衣老者抚掌笑道:「葛少侠神勇惊人,不愧为昆仑后起俊彦。」

  葛天豪俊睑一红,道:「老前辈谬奖,焉能与老前相提并论。」

  青衣老者大笑道:「这些都是宇内极具盛名的有数魔头,老朽何可邀天之功,
不过是一场大火吓破了他们的胆,又误吸了火中潜留的余毒,神智已是昏迷,心
慌则授人以降,就是不待老朽出手,他们亦逃不出千里之外,便会自毙倒地。」
说着用手指了一指群魔面上,道:「三位请看,他们面色呈现出青紫。显然毒性
已深入脏腑,发作只是迟早问题而已,与三位交手的人,亦是一般。」

  葛天豪心下信得踏实,其实也是一半真情,还有一半是青衣老者为避免震骇
听闻,致成众矢之的。火势转弱,山饭林河已调保殆尽,那所大宅变成了残垣断
壁,空气中充满着烟焦,屁臭之味,中人欲呕。突然,青衣老者一鹤冲天而起,
升至五六丈高下时,身形一侧,穿空飞落在十上数丈外,足一沾地,疾驰而去。

  蒙蒙月色之下,出见老者形似淡烟,去势电疾,眨眼人踪俱沓。葛天豪等见
老者宛如天际神龙,不知由何而来,又不知从何而去,讶异不已。三人将地上尸
体夺掷火中毁迹后,当下往夏日奔去,疾驰如飞。

  九指神丐苍玺等人屡接传报,红旗帮暗坛已为火海淹没。全体趋出庭外眺望
天色,只见一片赤红,夹着万千火星四散飞扬,不由替谢云岳惴惴耽心。三位姑
娘变形于色,尤其是江瑶红星眸竟蕴有泪珠。雷啸天看在眼里,低声打趣道:「
江姑娘,老三还不回来,雷老二却饿辘辘饥肠,两腿酸软。准是他又去外面走走
桃花运,昏了头啦。」

  江瑶红羞涌双颊,狠狠地白了雷啸天一眼,骂道:「嚼舌根不得好死。」雷
啸天还要打趣,只见一条迅快人影,挟着一物从屋面上泻落,连忙把话咽住。

  苍玺朔声道:「三弟回来了。」

  只见青衣老者飘身落地,放下半死的魔尊者,微笑道:「我们去厅内再说吧。」
众人鱼贯而入,厅内已张好一席盛宴,相率落坐。

  青衣老者便将此行经过说了,又道:「这场武林杀劫万万不能使其掀开,小
弟务以全力遏阻。」

  武当松柏道长肃容笑道:「那是当然,少侠这等用心,阴德耳鸣,贫道焉敢
不遵,只是……」忽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不能出言。

  青衣老者已知就里,说道:「在下知道长心意,贵派心切北冥三魔及逍遥客
屠戮焚山之仇,掌门人及贵门高手一定会前来,这不要紧,道长只不能说出在下
之事便已够盛情了,贵派之事一切唯掌门之命是遵。」松柏道长点点头无语。

  青衣老者又向苍玺说道:「魔尊者已点上了残穴,且押至密室容后发落。」
正说之间,忽见一丐匆匆走入,垂手禀报,说是昆仑掌门相率门下多人到来。

  青衣老者当先立起,道:「小弟迥避,大哥你们前去迎待。」说着,大步走
入后面。罗湘梅、江瑶红,傅婉三女亦随着走入。

  朝阳正上,晨雾犹自霏霏,大江浩荡东流,江风轻拂,柳丝飘摇。黄鹤楼对
岸,一株垂柳之下,谢云岳已改扮成一满脸病容三旬上下粗汉,穿着一身庄稼蓝
布短服,满身泥渍,神情逼似,两目凝望江夏胜景。须臾,他手招来一只小船,
渡江而去。

  午正时分,谢云岳已自来在长江埠镇上,途中多半遇上了红旗帮匪徒,来往
快焉奔驰,他为不露痕迹,脚程时快时慢。他走进一家酒楼,向一个空座头坐下,
唤来几味时鲜吃食着,寥寥三两食客,醉醺醺地高声谈笑。忽然有两骑在酒楼前
停住,骑上人落鞍进入在谢云岳邻座坐下。

  谢云岳抬目往去,只见是个虬须汉子及一生像英俊的少年,背上均插有长剑。
这虬须大汉双眉微蹩,似不胜痛苦,但强自抑制着;少年不胜空惶,谢云岳忖道
:「这两人似乎不是红旗帮匪徒,但为何如此神情。」却见少年向外频频盼望,
更是心内疑窦重重。店伙趋了过去询问两人要何酒菜。

  虬须大汉双眉一振,朗声说道:「有什么上好时鲜,拿手好菜,挑几味送上,
再来五斤竹叶青。」

  店伙诺诺应声离去,少年悄声道:「何大叔,你打熬得住吗?」

  虬髯大汉瞪了少年一眼,低声喝道:「青侄,你真少不更事,这点伤要不了
命,你空自形于颜色引人疑心。」少年俊脸一红,垂首不语。

  大汉意有不忍,便低笑道:「还有三十里就是云罗紫城,屠龙老前辈说好在
东郊吕祖朝会面,这点毒伤请他老人家治疗,不算一回事,青侄,你无须为愚叔
耽忧……」

  少年轩眉一笑,店伙已送来酒菜,大汉闭口不语,执起酒壶倒了两碗酒,咕
噜噜饮了两口,举筷挟菜入嘴,豪迈之极。两人语音甚微,但谢云岳听来字字清
晰如常,忖道:「这大汉不知受了什么毒伤,暗自掩饰着,又不急急赶路求治,
大概有什么顾忌,与自己一样,恐引匪徒疑心,易招杀身之祸……他所说的屠龙
老前辈,莫不就是与一元居士胡刚同名的屠龙居士蒋太虚,若然是他,自己却要
见识见识他那独步海内的五十八招屠龙手法……」

  店外又进入五人,三道两俗,据案而坐,大声谈笑,意兴飞扬,旁若无人。
其中一红巾扎额,目光阴险的汉子道:「这家酒楼小弟常来,所供菜看到也清新
可口,小弟负责接待,如三位真不忌荤腥,叫他们包制几样小弟认做得最拿手的
菜如何?」

  一长须至腹,背插云帚的道者答称:「贫道们不忌荤腥,只是不好让邹香主
破费。」

  目光阴鸷汉子道:「理当如此。」招来堂官呼唤了几句。

  谢云岳暗注那三道两俗形象,暗说:「那红巾扎额汉子定是红旗帮香主,其
余三道一俗不知是何来历?」

  但听红巾扎额汉子微叹一声道:「如今鄙帮正是风雨飘摇之秋,岌岌可危,
巧得诸位老师仗义,不辛跋涉,全力支持,这种隆情厚谊,令人感佩,在下谨代
字文帮主敬一杯……途中范香主那柄五毒爪镰上沾有血污,对方亦必负伤,谅逃
不出数十里外,不过还未接到回报,诸位老师神目如电,可知道这手法是出自何
派?」

  谢云岳忽瞥那少年神色微变,大汉夷然自若,酒到碗干,就知大汉是中途手
毙红旗帮匪,肩上负了毒伤。转眼望去,只见长髯及腹道人略一沉吟道:「这种
毒伤,与武林各大门派所用的毫无相同之处,外表无损,只现出极浅的掌印,其
实内脏俱碎,方才贫道也曾思忖很久,只有一人练有这种掌力,就是三十年前名
震一时屠龙居上蒋太虚,不过范香主之死并非蒋太虚所为,出为伤痕现示火候不
够,尚可见钱印,对方如不是蒋大虚门卜,就是蒋太虚私淑传功之人。」谢云岳
暗暗点头,微称这道人好锐利的目力。

  眼角转处,虬髯大汉面色突变得惨白,冷汗如雨,双肩微微颤抖着,但仍强
自支持身形不倒下。那少年只急的六神无主,又不敢妄动,深恐被三道那张桌面
发现。谢云岳亦深感棘手,他敬佩虬髯大汉强毅,不禁油然泛起同情之心,脑中
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一锭银放在桌上,大步走出。

  三道两俗座头在窗,窗外植有一株古松,将阳光遮没,微风起处树影婆娑。

  忽地——窗外随风飘入冰冷的语声道:「牛鼻子,你敢妄论屠龙手法,快点
出来受死。」

  五人登时一怔,纷纷立起怒喝出声,各个双肩一振,疾如闪电穿窗而出。几
乎在同一时间,谢云岳又大步而进,若无其事股把一粒药丸放在大汉面前,低喝
道:「快服下,可治毒伤。」身形略未停顿,又在原位坐下。

  虬髯大汉及少年听得窗外语声,不胜惊疑及至谢云岳走入飞快地放下药丸,
不禁恍然大悟,这人有心相助,毫不怀疑,将药丸服下。只觉一股茶香热流,霎
时间密布全身,肩上伤痛立时消失,真元比未受伤前更为充沛,知为珍奇医药,
心中暗暗感激。

  那少年向谢云岳凝望着,只见谢云岳满脸病容,黄腊腊地毫无生气,两眼黯
淡无神,嘴唇就着碗沿浅浅啜饮,面向着店外,对自己两人不置一眼,心头甚感
奇怪。立在旁侧的店小二,也忖测不出谢云岳为何去而复转,他正忙去收拾碗盏,
及谢云岳放在桌上那锭级银之际,却见谢云岳又大步进入。

  令人讶奇的是,谢云岳竟不向自己坐的桌上走去,却绕过虬髯大汉那桌面,
可是他没瞧出谢云岳放药丸的举动及语声,因为被隔着一张桌面醉酒喧哗声所掩
没。谢云岳这种庄稼粗蠢装束,在别处可能引人起疑,尤其是出手大方,一锭白
银至少也有五两,当时食用便宜,最多有五千钱就足够了。

  但是在这云梦沼泽辖境之内,红旗帮来往频频,奇事几乎司空见惯,何况红
旗帮在这区域相勒不得侵犯民众一草一木,这正是兔子不食窝边草,是以多年相
安无事。店小二也懒得多想,走在谢云岳面前,哈腰笑道:「客官,可要添点什
么酒菜?」

  谢云岳冷冷答道:「红烧圆鱼,炸虾球,再来三斤竹叶青。」

  店小二诺诺连声,心内感觉是异常诡异,天下竟有连续进食的人,然而开的
是饭店,讲究是多卖多赚,其余的事是多余的关心。须臾,那三道两俗带着一脸
懊丧的神情走了进来,这只有谢云岳心内明白。那两俗中除了红巾扎额姓魏的汉
子外,是一矮胖五旬老者,两眼瞪得滚圆,气愤愤地道:「中原的人都是诡计多
端,既然叫阵,又不敢现身。看来,中原人物品格又逊我们漠北豪爽多矣。」他
这句话太形容过甚,三道面色阴沉不语。

  红巾扎额汉子忙笑道:「余老师话虽然不错,但不可一概而论,这武林之内,
本是诡异波谲,变幻不测,倘尽如余老师这等爽豪肝胆,则武林纷争不平也自然
平了。」说着,哈哈一笑,又道:「这等无关重要之事,用不着多费心,既然这
人无胆,就当做狗吠好了,来来来,在下要敬酒三怀。」谢云岳鼻中微哼了一下。

  只见一面色紫黑,双目眯成一丝的道人说道:「听说贵帮宇文帮主竟将他的
师尊萨多和陀请来,这位西竺高僧武功深奥,号称无敌,难道丐帮约请助拳的人,
竟有这么利害么?」

  红巾扎额汉子一脸诡笑道:「诸位老师不明内情,难怪有所猜疑,鄙帮主目
的不在外患,却在内忧咧。」

  那道人忽地睁开双目,慑人神光暴射而出,望了红巾扎额汉子一眼,说:「
魏香主,这话贫道甚是不解,请道其详?」

  红巾扎额汉子双眼四外一顾,忽悄声道:「目前鄙帮总坛到的贵客,其中一
中均是不请自来的,明是仗义助拳,暗中则对鄙帮有所图谋,鄙帮主既不能拒人
于千里之外,又不可不防患未然,故而不惜为里传言,将萨多和陀大师傅请来。」

  道人惊诧问道:「不请自来的是些什么人?」

  红巾扎额汉子道:「北冥三魔,逍遥客,长白魔尊者,高黎贡山四魔,半半
叟,黑白双怪,还有一些江湖久闻其名的绿林怪杰。」

  那道人呵呵大笑道:「武林之内大半邪魔皆已到齐了。」谢云岳不禁暗中了
然,为何自己火焚那座山拗大宅,不见红旗帮中奔来救援,原来有此原因,半半
叟之死,系你们暗中倾轧的结果。

  这时,红巾扎额汉子语声又起:「事情尚不仅如此,鄙帮创始之初,云梦沼
泽,连天高苇之内,宇文帮主发现其中有座小三清道观。」

  「鄙帮主见这河池纵横,蔽空芦苇中有此道观,不言而知内中必隐有卧虎藏
龙人物,忖量再三,终于单人前去拜观,果不其然,观内竟有两个髯发霜白的道
人……」

  说至此,三道不禁竖起双肩凝耳静听,只听得红巾扎额汉子说下去:「鄙帮
主走入观内,只见两老道静坐蒲团上,双目紧闭,对于鄙帮主入内,置若无闻。
但等鄙帮主走近时,其中一道突然睁开双目,射出精芒如电,缓缓伸出右掌,鄙
帮主只觉有一片无形潜劲逼来,身不由主地退出三步。鄙帮主大为惊异,立时生
起一个念头,建帮不久,千万不能推树强敌,便说出此来本意,请二道长协助建
帮。那道人答道:「你要在此云梦沼泽建帮,贫道绝不阻障,但需应允三个条件。」
鄙帮主就问三个什么条件,那道人道:「首先须将他们道观五里方圆之内,列为
禁区,任谁不得妄入,就是帮主也不例外,妄入者死。其次不得暴露他们两人形
象,说出在此云梦沼泽内潜隐。」」

  顿了一顿,接着道:「最后帮主件件应从,最初数年平稳相安,但近来本帮
所擒仇家,禁囚私建刑堂地牢,往往无故失踪,连追踪线索均无,帮主就疑心是
他们所为,便遣人以礼求见,然而所派去的人不是断肢,就是残腿。最后帮主忍
无可忍,亲身前往,不想两道冷漠异常,道出当年与帮主约法三章,两不相涉,
帮主盛怒之下出手拼搏,怎奈两道武功诡奥异常,不敌而退,临行之际,两道竟
出冷峭讥讽之言,说是红旗帮如敢再骚乱他们道观,便是红旗帮瓦解之日,纵目
当今武林,堪受他们一击之人,也寥寥无几。帮主既伸量他们武功,腹中自然有
数,知他们所说并非虚语,是以将萨多和陀大师请来,意在对付他们。」

  那长髯及腹的道人突然站了起来,逼视着红巾扎额汉子说道:「魏香主,你
可见过这两道人么?形象长得如何?」

  红巾扎额的汉子经他一问,立时怔住,只觉他这句问话大不寻常,缓缓说道
:「那两道人只有鄙帮主见过,其余的人连面都没见过,就残去一肢一腿,在下
不便虚妄臆测,莫非含光道长知道这两人来历么?」

  长髯及腹道人也不作答,只闻睛思索一会,缓缓坐下,目光移向其余二道说
:「难道是本门那两个老不死的……」说到此处,目光突然泛出冰冷寒电,望谢
云岳瞪着。

  原来谢云岳听得红巾扎额汉子说那两道人自称当今武林之中,甚少堪他一击
之人,不禁心头微微一动,又见这长髯及腹道人神色有异,更是生出好奇之念,
由不得转面望去。这长髯所腹道人说话之际,忽觉谢云岳那神情大异常人,语声
倏然中止,双目逼视着他。

  谢云岳和他目光一触,赶紧别面,若无其事般端起酒碗,仰饮了一口酒。微
风飒然,那长须及腹道人却已迅速闪电落在谢云岳的身侧,吐出冰冷语音道:「
你望着贫道是何用意?」

  谢云岳似张惶不虑有此,目光一接,打了一个寒颤,一口酒食在口中尚未咽
下,喷了出来,哎呀怪叫,座位倾倒,人也跌了下去。那口酒喷了道人满身满脸
都是,道人瞪着双目射出怒光,只是发作不得。原来道人发现谢云岳是个毫无武
功的人,那口喷出来的酒一丝力道都没有,深恐传扬出去,说他欺侮一个手无缚
鸡之力庄稼粗汉,站在那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红巾扎额的汉子走了过来,向道人笑道:「无知之人,道长犯不着因他恼怒。」

  道长哼了一声,趁机下台,缓缓地走了回去,那红巾扎额汉子望了倒在地下
的恐骇惊惧的谢云岳一眼,随着道人身后走回。虬髯大汉及那少年,眼见道人身
法极快,就知这道人身上有卓绝的武功,深恐谢云岳不是对手,少年不禁义愤于
色,正待立起出手,却被虬髯大汉眼色制止,眼看着谢云岳倒了下去,不禁怔了
一怔继而大悟是谢云岳故意做作,以免被他们疑心。

  只听得红巾札额汉子道:「这事久为鄙帮秘密,不得外泄,但如今已不再成
为一件秘闻了,所以在不敢在这酒楼畅言无忌……」

  突然那长髯及腹的道人阻住话头,道:「魏香主,烦请带引贫道去至那道观
一行如何?」

  红巾扎额汉子大为作难,但终于答道:「那么在卞领道长去在三清道观之外
八步,在下断不敢犯鄙帮禁条。」三道两俗霍地离座,向店外走去。

  谢云岳这时已颤巍巍爬了起来,喃喃咒骂,在五人离去片刻后,向店外走出。
虬髯大汉向少年急道:「咱们走。」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急行闪出。

  阳光照耀大地,绵连无尽岗陵,挟着一条狭窄的山道,呈现一片金黄之色,
只见那三道两俗往云梦方向疾驰而去,身形似豆,愈远愈小。满脸病容庄稼粗汉
却不知踪迹,不由大为惊异,少年走了出来,亦是一愕。虬髯大汉叹息一声道:
「这位真是玩世不恭,风尘异人,竟无法叩谢他踢药全命大德。」说着,解了系
马的鞭绳,道声:「我们也走吧。」双双一跃上马,云飞电掣奔去,马后卷起一
股黄尘滚滚荡荡,似云似雾。

  两匹马如飞的转过两个大弯,虬髯大汉不禁嘘了一声,只见那长须及腹的道
人靠在道旁一株树干上坐着,汗流满面,尚有一道蹲在一侧两手按拿这道的腰臂
各大要穴,显然是受了人家暗算无疑。其余三人却不知所踪,虬髯大汉与少年略
驻马瞥了一眼,又不顾而去。才驰出未及数丈,道旁山坡上忽疾泻下两条身影,
捷如鹰鸟。

  两骑骤然受惊,扬起前蹄,昂首同声长嘶,骑上两人飘身落地。抬眼望去,
却是那红巾扎额大汉与那矮胖老者,目光灼灼瞪着自己两人。虬髯大汉怒道:「
尊驾何事阻住在下去路?」

  红巾扎额汉子面目深沉道:「阁下可会见得暗算崆峒含光道长的鼠辈么?」

  虬髯大汉怔得一怔,继而放声大笑道:「尊驾与那位道长同行,向未见得,
试想我两人离得这远何从贝过,这不是问道于盲么?」

  红巾扎额汉子摇首道:「阁下误会了,我指的鼠辈就是方才在酒楼中,那面
色腊黄庄稼蠢汉,喷出一口酒后趁机暗算,含光道长当时未曾发觉,途中猛感「
期门」穴下真气受阻,呆滞不能运行,阁下出来时,定然见得那鼠辈,故而动问?」

  虬髯大汉暗暗心惊,面上不露形色,笑道:「这个么?

  在下实在不信粗蠢病汉有此功力,暗算崆峒含光道长,不过病汉先我们离开,
却无法瞥见他向何方走去。」说时,双手一抱拳道:「在下还要赶赴云梦友人之
约,容再相见?」与那少年掠向道旁嚼草的两骑之前,一提缰绳,便要纵身上马。

  忽见矮胖老者双肩一振,捷逾飘风般在马前落下,口中喝道:「且慢。」

  少年不由气往上冲,迈前两步,剑眉一扬,厉声喝道:「你这是做甚么?一
再相阻,有心故意生事不成?」

  矮胖老者目光摄人望了那少年一眼,满脸鄙视之色,冷冷说道:「娃娃,老
夫向你大人说话,站开些。」右手一拂而出,一股猛烈无伦的潜劲,望少年逼去。

  少年微一错步闪身,让开掌力,左手两指一式「流星奔月」,迅如电光石火
般向矮胖老者拂来腕脉戳去,非但快绝无伦,而且拿穴奇准。矮胖老者不禁暗暗
吃惊,猛撤右掌,不料虬髯大汉见他无礼欺人,一掌振腕飞出,口中怒喝道:「
好个狂妄无礼的老贼,竟敢出手欺人。」那矮胖老者撤回右掌,又出两股潜劲,
一卷两人齐皆退出两步。

  红巾扎额大汉飞窜上前,大叫道:「唐老师……」

  矮胖老者哼了一声,接口道:「魏香主无须劲阻,今日老夫要教训教训这两
眼高于顶的人。」红中扎额汉子不禁受形于色,闪在一旁。

  矮胖老者目泛怨毒,狞笑道:「老夫有生之日,今天才有人敢面叱老夫老贼,
事虽无知,也需残去一肢一腿,略予薄愆。」语言森冷,听来不寒而栗。

  少年望了虬髯大汉一眼,朗声大笑道:「韩二叔,今日可算长了见识啦,居
然撞上了这大言不惭的人。」

  矮胖老者气得一脸发赤,目涌杀机,暴喝了一声道:「娃娃,你也不知老夫
是谁?老夫是白步拘魂唐泰,向例手下无全尸之辈,念在事出无知,自残一肢好
了。」这一自报姓名,少年与虬髯大汉面色倏变,要知西川唐门善使百毒,著称
武林,这唐泰不仅是毒器出手奇绝,无法可避,而且一身武学也渊博浩繁。

  两人心中凛骇之际,忽闻不远处随风传来一朗朗笑声道:「连台好戏,不可
不瞧,反正四川后门今日塌台丢脸已经丢定了,娃儿,这有什么迟疑的,以你那
是武功,还怕唐泰不成。」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红葛色长衫,短山羊须老者倒悬在一
株白杨树枝上,露出两截毛茸茸的胫骨,荡秋千般来回晃动着,脸上带出诡秘的
笑容。少年与虬髯大汉眼露喜色,百步拘魂唐泰与红巾扎额汉子心头大大一震。
这红葛色老叟既不见其来,又未听出半点声息,来人轻功超绝可知。

  百步拘魂唐泰几曾受过奚落,目光一转,趁着身形微晃之际,两臂蓄凝真力,
突然迅快绝伦地遥遥推出,一股猛烈潜力向红葛衣老叟直击过去。那红葛衣老叟
视若无观,嘴角含笑,仍是倒悬来回晃动着。唐泰顿感推出掌力被卸于无形,不
禁微微一怔,却听红葛衣老叟朗声大笑道:「唐泰,你要与我老人家交手还差得
远咧,眼前的娃儿你就对付不了,你身旁那些弹、针、镖、梭零活儿,自以为是
绝毒无伦,其实是无用之物,你如不信,便与那娃儿试试,看我老人家说话是否
是虚?」百步拘魂康泰也不答话,只目光闪烁,脑中掠起千百个念头,毒计丛生。

  这时三道如飞行至,长须及腹的含光道人经他同伴以真气打通阻滞穴道。三
道眼见这种场面,惊愕小已,红巾扎额汉子飞步窜在他们身前悄语数句,六道目
光同时移注在红葛衣老叟的面上。红葛衣老叟侃侃说道:「三个牛鼻子,不要在
我老人家身上起歪念头,沼泽内那座三清道观就是崆峒多年隐患,你们来此,正
好自动送上虎口。」

  三道不由神色大变,心中忖道:「他怎么会知道?」

  忽闻悬在树枝上老叟大喝道:「娃儿,怎不招呼唐老贼,等个什么?哼哼,
早知道你是这般胆小无用,我老人家就该撤手不管了。」

  少年早就蓄势以待,闻言倏地欺身进掌,一式「犀牛望月」五指斜伸,向唐
泰「玄极穴」,迅快无伦地扫去。百步拘魂唐泰未曾预料到这少年不出声息,说
打就打,而且迅如鬼魅,出手凌厉异常,心巾暗暗一惊,大喝一声,双掌迥旅劈
出,狂风飞涌。

  那少年身手显然是高人传授,心知本身功力火候均远逊于对方,打定以抢制
先机及诡奇手法,不让百步拘魂唐泰有缓手之机。唐泰掌力一出,少年滴溜溜身
形_ 闪,已到了唐泰身后,右手两指疾点胸后「心俞」穴,左掌快如电火般望「
精促」穴按去。

  只听唐泰一声大喝,身形一鹤冲天而起,蓦然掉首,双手平胸疾突打下。那
知唐泰身形腾起之时,少年两招本是虚着,如影随形地跟着腾起,拾指箕张望唐
泰胸后数重穴点去。唐泰凌空扑下,对方身形已沓,心里说了句:「不好。」

  蓦然劲风袭向胸后,不禁大骇,身形疾往下沉,两臂旋力,身形「怒龙翻江」
而起,呼地双掌劈出。唐泰真气得须发怒张,颜面如赤,暗道:「老夫今日如不
令这乳臭未干小子丧命,那就枉称百步拘魂了。」足尖一滑,登时滑开少年飞来
拾指,疾出左掌攻向少年「肩井」穴又在同时右腿飞起,径望「会阴」穴踢去。

  这一腿一掌堪称唐门绝技,疾逾闪电,劲道奇猛,使少年无法闪避。少年哼
得一声,不退反进,视攻掌腿如无物,戟步而指,向唐泰「心俞」重穴猛戳而下。
这一来,唐泰心头大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少年使出这两败俱伤的险招,想也
来不及,一掌一腿硬往回撤,疾飘后一丈。

  虬髯大汉一面欣悦之色,崆峒二道及红巾扎额汉子眼中露出惊愕光来。悬在
枝上的红衣葛巾老叟呵呵大笑道:「好娃儿,这一招用得奇绝,当心唐老贼恼羞
成怒,谨防他身旁的零碎儿。」

  只见唐泰大喝一声,双掌迅快绝个地攻出三掌,劲力奇猛,气流旋涌。少年
心知有红衣葛巾老叟在此自己准保不吃亏,胆气豪勇顿生,身形连晃,双掌连续
攻出,击走偏锋。两人打得激烈,但见石飞沙走,气流旋荡,两人衣袂飘飞,一
片尘沙漫涌中身形倏隐倏见。

  此刻红巾扎额汉子对崆峒三道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一阵悄语了后,突然
四人身形疾展,往云罗方向驰奔而去,将唐泰置至不顾。虬髯大汉见这情形,崆
峒三道等扬长离去,有违武林道义,心中大是气愤,张口欲待叫出,忽瞥见树上
老叟摇手制止,于是强行忍住。

  百步拘魂唐泰专心一意应付少年,崆峒三道等人悄然离去,竟未发觉,招式
更自愈发凌厉。忽地一声哈哈长笑声起,在距红衣葛巾老叟悬身那株白杨树处不
远处,疾窜出来一条迅快无论的身影,往路中落下。身形定处,只是是一位面色
病黄庄稼汉子,寒着一张脸,冷冷说道:「唐泰,我看你还是自刎的好,一个小
娃儿都打不过,算得什么成名露脸人物?」

  庄稼汉子不闪不避,修地手掌一翻,指风射出,罩向唐泰肘间「曲池穴」,
百步拘魂唐泰突喝一声,一掌逼开少年,身形往庄稼汉子面前落下,右掌「毒蛇
出穴」穿出。唐泰不禁心神一凛,只觉这种手法奇党绝伦,毕生罕见,疾撤右臂,
陡闪三尺。谁知那汉子手影犹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但却未向自己「曲池」
穴抓下,相距三寸之处,突然收回。

  唐泰不明其故,一时怔了怔,只见面色病黄汉子笑了笑,说道:「唐泰,你
无自知之明,笨若木牛,你虽受宇文雷邀约,但红旗帮却不看重你,仅聊备一格
而已,你不见他们都置你于不顾离去了么?」

  唐泰目光一楞,赶紧四外一瞄,那里有崆峒三道及红巾扎额汉子的身影,不
由大叫一声:「气死我了。」

  这时红葛衣老叟见得面色病黄汉子手法甚奇,身形一荡已自飘下树来,立在
丈外,凝目观察那庄稼粗汉毫无可异之处,不由大为惊异。那面色病黄汉子冷冷
说道:「你气又有什么用,红旗帮已礼邀岷山二毒,使毒手法较你四川唐门高明
百倍,故而他们想法是有你不多,无你不少。」

  百步拘魂唐泰一脸愤怒之容,道:「岷山二毒有什么比唐门高明之处,你不
要信口诬蔑……」

  病黄汉子朗笑一声,截住他的话道:「你如果使出无形剧毒,将萨多和陀及
宇文雷毒倒,命岷山二毒无药可解,我就见信,你若有胆,我也是受字文雷礼邀
之人,我们不访同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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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劝不如激云梦心毒心狠致招祸由术中有错魔僧借刀杀人反而成全

  要知武林人物,最是心高气傲的了,四川唐家毒名震慑武林数百年,享誉迄
今,故唐门以擅用百毒自豪,举世不作第二人之想。百步拘魂唐泰一听病黄汉子
讥损激语,不由暴跳如雷,怒极狞笑道:「唐某岂能受你之激,做下不齿武林之
行。」

  病黄汉子不由朗声大笑道:「你别自打嘴颊,胡充胖子吧,红旗帮既不看重
你,反不如束手返回四川,闭门自娱,江湖道上既有了岷山二毒,就再无有你唐
门名号。」说着,转目望在红衣葛巾老叟的脸上,眨眨眼睛道:「屠龙老前辈,
你说对吗?」这红衣葛巾老叟正是屠龙居土蒋太虚,蒋太虚闻言一怔,不知这病
黄汉子为何认得自己,情不自禁哼得一声,心下疑云顿生。

  百步拘魂唐泰越听越不是滋味,气得眼花耳鸣,连最后问屠龙居士一句话,
也未听清楚,接着便仰天哈哈怒笑道:「朋友,你瞧得我四川唐门如此一钱不值,
唐某定会要朋友开开眼界……」

  病黄汉子冷笑一声接口道:「口角逞勇,算得什么。唐朋友,你得忖量忖量
看,权衡利害得失,事关唐门荣辱得失,不可妄逞匹夫之勇,免落得个画虎不成
反类犬之讥。」

  唐泰老脸胀得血红,目蕴凶光,身躯震颤。他纵横武林已久,邪盗宵小见之
无不退让三分,尊称唐老不名,是以养成目空自大,傲性骄骨。哪还会受得住这
般讥笑讽激之语,为之气结难伸,只连道几声:「好、好、好。」

  此时,唐泰气极神昏,本身智慧已为愤怒所淹,大凡愤极冲动丧失理智之人,
做下之事必绝毒残忍之极。当下百步拘魂唐泰连说了几个好字后,狞笑一声道:
「朋友,我们同去红旗总坛如何?」

  病黄汉子斜睨一眼,面露不屑之色道:「唐朋友,不是我轻视于你,你的脚
程无论如何赶不上我,走慢了乏味之至,倒不如唐朋友先行,我准比你早到一个
时辰。」

  百步拘魂唐泰大怒道:「朋友,别以为你武功出奇,屡屡出言讥损唐某,你
忘怀了唐某百步凌风,拘魂闪电之名么?」

  病黄汉子面露笑容,凝视唐泰面上片刻,慨然道:「唐朋友你既如此自负,
你我就同行吧,不过你脚程若赶不上我,你得自认晦气,没得说我甩下你不管。」
说着,右臂一伸,示意唐泰先行。

  唐泰狞笑了一声,施展百步凌风身法,倏的身形一动,已自如矢离弦般射出
了五六丈开外,振足急驰。转瞬间已奔出了二三十丈左右,忽觉身侧一股急风掠
过,定睛望去,只见到病黄汉子,形似淡烟一束,疾逾电闪,超越身前而过,不
禁大骇。

  半盏茶时分过去,唐泰身形落后里余,但见病黄汉子绕过山嘴身形杳然。唐
泰才知比起人家差得太多,情不自禁废然长叹一声。那边屠龙居士目睹病黄汉子
奇诡电疾的身法,不禁赞叹道:「此人不但智计绝伦,而且武功别走蹊径,唐泰
此去,非将红旗帮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虬髯大汉颔首道:「老前辈所见不差,晚辈肩中五毒爪镰,如非此人赠药施
救,此时能否面见老前辈尚不得而知咧。」

  屠龙居士微微一笑,面向着少年说道:「秋儿,果然不出为师所料,你杀父
仇人就是红旗帮主宇文雷。」

  那少年不禁目眦皆赤,大叫道:「徒儿这就找那宇文狗贼去。」

  屠龙居士面目一寒,沉声喝道:「孽徒,你才学了几日武技,就敢目中无人,
妄逞血气之勇,红旗帮内目前到得妖邪高手甚多,无一不是身手卓绝之辈,就是
为师也要见机而行,这是你能胡来的么?」少年情知太过忘形冲动,不禁低首噙
泪不语。

  屠龙居士见状,不由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于你,但凡事不预则难为谋,
此去宜应命而行,切不可轻举妄动,知道么?」那少年点点头,屠龙居士喝了一
声:「走。」三人如飞向云梦驰去。

  云梦沼泽内,芦苇接天连碧,绿望千里,水道纵横隐藏其内,隐闻淙淙之音,
鸥鸟翱翔空际,升沉追逐为嬉,诚属桃源世外之境。这时芦苇从中嗖嗖窜出几条
人影,现出方才酒肆中的三道一俗,身形疾逾飘风,只在芦苇中兔起鹘落。

  突然四人身形猛然煞住,红巾扎额汉子面露歉然之色,道:「踏进一步就是
禁区,恕我魏某不能有违帮主严谕,相送到此为止。」说着手望前面一指,又道
:「五里之外,绿云一瞥,就是那片环绕道观之垂柳,魏某就在此处伫候,静听
三位道长佳音。」

  三道只说了声:「有劳魏香主了。」话落,身形暴长,穿空斜掠而去。

  这时红巾扎额汉子身后忽闪出一人,两指迅如电光石火般向他「命门穴」上
点了一指,红巾扎额汉子声都未出,就倒在芦苇内气绝身死。那人手指尚未撤,
人即飞身而起,向那三道身后蹑去,疾如飘风鬼魅,一瞥即形影杳然。三道身形
一落在垂柳之外,目睹着紧闭门户之三清道观,不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
敢向前。

  踟蹰了一阵还是含光道人首先悄声道:「含清含云两位师弟,看来魏香主所
说不虚,果然这片绝无人迹之沼泽内,竟有片道观,料不到这两个叛门老不死的
藏在此处,如今我们如何行事?」

  含云道人沉吟一阵说道:「如真是那两老不死在内,你我三人非其之敌,不
如我们赶返崆蛔,禀明掌门再作道理。」

  含光摇头道:「不行,远水济不了近火,他们一闻讯逃之夭夭,再想找他则
杳如黄鹤了,想当年师祖坐化之前,意欲让这两个老不死的分任掌门护法,但他
们两人,竟乘着师祖弥留之际,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因此失去掌门护法之位,群
情愤激,欲以门规治罪,岂料这两个老不死的一怒叛门,窃去本门武功心法秘谱,
多少年来掌门恩师耿耿于心,亟思找回心法秘谱,无奈探听不出下落,传谕得回
秘谱之人,即立为下代掌门,如今天从人愿,我们不可坐失良机。」

  含清道人望了含光道人一眼,说道:「师兄可是欲取得下一代掌门人之位,
小弟们必助师兄完成心愿,但非我们所能力敌,必需慎为之计才好。」

  含光道人说道:「无妨,百步拘魂唐泰送愚只两枝五毒断魂香,我们翻入后
墙,潜伏在内,乘机燃着,等两老不死发觉已自不及。」说时,取出三粒黑色丸
药,又道:「这是唐泰独门解药,燃香之前,塞入鼻中,可得无虞,两位师弟,
我们蹑入观中,千万别弄出来半点声息,两个老鬼耳目最尖,如为发觉被擒,定
然折磨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含清含云两道不由机伶伶打了两个寒噤,战
战兢兢与含光道人同时斜身一闪,绕着绿云柳树掠向道观之后。

  红霞落日,微风飘摇柳丝,鸥逐碧苇,鸟回云空,意境之幽美,令人醉怡其
中。且说崆峒三道在外商论之时,一条迅捷无伦身形落入三清道观后院,身形现
处,却是一个面色病黄庄稼汉子。只见他略一迟疑,便向前屋掠去,他一踏入前
面一间正屋,目光凝处,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发现两个白发清癯老道倒在蒲团上,面如死灰,双目圆睁,神光已是黯
滞。病黄汉子走上前去,手一扶两道脉息,尚有微微跳跃,心脉未绝,尚有可救。
他仔细察看两老道形状,知是为人暗中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暗算所中,两老道才一
发觉中人暗算,已自无及,急护住心脉真气不散,待人施救。

  但暗算之人必是一武功绝伦的妖邪,不然两老道也非是武功凡俗之辈,何能
为他所算,然而却有一点令人百思不解的,就是那人既暗算两老道后,为何不进
入室内取他们性命。他本聪明绝顶之人,微一忖量之下,不由恍然大悟。

  暗算两老道之人,必是宇文雷之师萨多和陀,误因宇文雷见两道就隐居在云
梦沼泽内,而且总坛囚禁之人,往往无故失踪,认定是两道所为,又不敢轻于照
惹,但如芒刺在背,除之后快,为此请其师来制之。却又防同道群雄责其无容人
之量,自违诺言之故,一面柬邀崆蛔派人到来,明为助其应付丐门,暗中派魏姓
香主述说三清道观潜伏两老道之事,使其堕入术中而不自觉,借刀杀人,心意毒
绝。

  病黄汉子悟出此中道理,暗说:「救醒两老道不难,但非片刻之间可以,此
刻崆峒三个牛鼻子,必已潜入后院,不如打发了他们后再说。」忖念之间,忽闻
后院传来落足微音,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晃,似一缕飞烟般从侧门掠入。

  含光道人等三人落入后院中,正凝思进入之策,忽见一人由门中电射而出,
不禁大吃一惊。那人来势好快,转瞬已落在三人身前,见是方才所遇的病黄汉子,
不由登时怔祝只见面黄汉子哈哈朗声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位道长
驾临蜗居,不知有何赐教。」面上浮起极其讥笑不屑之色。

  含光道长目光一寒,沉声道:「真人不说谎话,这片三清道观岂是施主你能
居住的。」

  病黄汉子剑眉一剔,冷笑道:「胡说,三清道观就只你们牛鼻子所能居住吗?
俗话说僧道能吃十方,在下身为丐门,能吃十二方,在此栖息五年,朝出晚归,
无人骚扰,今日难得三位道长驾临,在下见远来是客,故而以礼相见,怎么道长
说出这句无礼之话来。」

  崆峒三道见这面色蜡黄庄稼粗汉两目锐利,宛如两道寒芒冷电,慑人心神,
闻言面面相觑。只听病黄汉子又说道:「三位道长如无赐教,请即返崆峒闭门清
修,兔得日后遇上了,难免身丧名裂。」

  含清道人一听,立即双眼一翻,冷笑道:「施主说话也太狂妄,似乎生死均
操诸施主手上。」

  病黄汉子大笑道:「我这栖隐之所五里方圆之内,号称鬼门关,常人能入不
能出,三位道长如不见信,方才我所出之言一笔勾消,三位请试试,能否逃出五
里之外。」

  含清道人大怒道:「施主想把贫道三人留下,只怕未必见得。」

  含光道人长笑一声道:「师弟,目前还未至动手之时,我们且去前院察视一
下,再来领死不迟。」说着身形一动。

  病黄汉子忽五指飞攫而出,迅如电光石火般地扣在含清道人腕脉穴上,大喝
道:「你们再敢妄动一步,就是死数。」

  含光,含云两道已跃身窜前,闻喝一怔,沉身落地,回面一望,不禁大吃一
惊。含清道人猝不及防,吃病黄汉子扣紧脉门,只觉真气逆窜,浑身酸胀,宛如
虫行蚁走,喉头干渴枯涩,不禁满头冷汗如雨淌下,颜面发青。

  含光道人心急师弟安危,背上一支云帚疾拂而出,人也跟着扑去,左掌抖腕
猛击。同时含云道人踹足飞起,身形凌空,长剑挥出一片寒电,直向病黄汉子头
顶劈去。两人攻势雷厉电闪,配合无间,无论如何,病黄汉子似不能逃开这一击
之下。

  岂知含光道长云帚拂出之际,忽见含清一条身形被那病黄汉子抖飞而出,向
自己帚势撞来,两下里却是急如星火,迫得含光道长一个大旋身,云帚随着旋了
出去,才算让开含清道人撞来的身形。只见含清道人被甩出三丈开外,蓬的一声
大震,尘飞四涌,象一条死蛇般仆在尘埃一动不动。

  接着含云道人凄厉惨嗥声出,摇曳云空,入耳惊心悚然,含光道人飞快旋面
一望,只见含清歪躺在院中一丛修竹之下,目眸发滞,面色苍白如纸,显然被点
了晕穴。病黄汉子立在丈外,目如寒电凝视着自己。含光道人饶是武林高手,此
刻也不禁心中发毛,三十六计走为上着,急长身一掠,疾逾飘风般望屋面上落下,
但见眼前一亮,病黄汉子沉凝如山,立在身前不足三尺之处的瓦面上,笑道:「
你就不管你两位师弟生死,忍心一走了么?」

  含光道人一张老脸竟羞得通红,暴喝一声,灵巧无伦地将云帚随手甩出,双
掌猛推向前,潜力如山涌迫而去。只见病黄汉子单掌望外一引,猛感推出潜力卸
于无形,人也不由自主地望前冲去,「天枢」穴上已中了一指,人已晕眩仆倒。
病黄汉子冷笑一声,一把捞住挟在肋下,跃落地面,将他撩在尘埃,反身入观而
去。

  暮霭苍茫,天边已升起一颗亮晶晶寒星,晚风习习,蚊鸣如雷。病黄汉子踏
入两老道清修之室,室内漆黑如墨,他亮开火摺燃亮了案前油灯。只见两老道仍
僵卧在蒲团上,不由太息一声,将两道身形仆卧,双掌分按着每人「命门」穴上,
以「菩提掸掌」疗伤之法,贯输真气透入。

  约莫一顿饭时,两老道忽睁目醒来,只觉后胸有一只手掌抵住,一股热流透
入,气流百穴,全身凝滞的气血立时通畅有如往昔,心知为人所救,一道吐声道
:「多蒙施救,贫道飞霞、飞雷铭感大德。」病黄汉子霍地收掌。两道长身立起,
躬身稽首为礼。

  「拯危援手本我辈份内之事,在下谢云岳不敢当道长如此重礼。」病黄汉子
身形一挪,说话时面带微笑。

  飞霞飞雷两遣闻言一怔,面面相觑。只见飞霞子眼露疑惑之色,道:「贫道
两人十年来避世独立,外间无人知得,绝无交往,只有一望年之交衡山两仪剑客
徐东平,每年一度来此,观中应用物品均是他按时送来,前次来观,徐东平盛道
谢施主卓绝武功,令贫道两人不胜景仰,只是形象与他所说迥异。」

  谢云岳微笑谦逊道:「何敢当两位道长崆峒耆宿如此谬赞。」说时,抬手揭
去脸上一张人皮面具。

  两道只觉眼前一亮,谢云岳虽然仍是庄稼粗汉模样,但画具一除,却显得玉
树临风俊逸不群,气宇潇洒之极。飞霞子望着飞雷子道:「徐东平所言不虚,谢
施主果然人中仙品,浊世神龙。」说时忽转向谢云岳问道:「施主何以知道贫道
出身崆峒?」

  谢云岳却微笑反问道:「两位道长何致受人暗算,谢闻其详。」

  飞霞子长叹一声,脸上泛出愧赧之色道:「也是贫道自惜羽毛,养痈成患之
过,昔年宇文雷建帮之时,曾来此拜望,贫道师弟立意杀之,是贫道劝阻,订下
互不相犯之约。」

  飞雷子忽眉头一皱,接口道:「当年被逐崆峒,也是师兄一念之仁所致,师
兄絮絮唠叨,不怕谢施主厌烦,让小弟说了吧,宇文雷不能容人在卧榻之旁鼾睡,
又不敢招惹贫道两人,故颁请其师萨多和陀除去贫道两人。」

  「贫道两人深知萨多和陀号称西域第一能手,其武功之绝伦诡异自不待言,
故立意应付强敌,又不能借助外人,是以将崆峒独门玄清真气数十年来未曾悟彻
心法,勤加以研修,每日错开时辰各自彻悟奥秘,闻讯萨多和陀东来,贫道两人
不禁情急,想在他未来之先,苦练少清真气,在短短时期中只要练得七成火候,
或可联臂抵御,无奈情急过切,疏于防患,贫道两人在返浑入清之际,突觉「精
促」穴上一缕奇寒之气透入,欲待闭封穴道已是不及,奇寒之气电速窜行,所幸
贫道等勉强护住心脉,等待救助,这本是听天由命之事,再过两个时辰,必然全
身筋络僵硬,多承谢施主及时赶到,想来贫道两人命不该绝。」

  谢云岳微微一笑道:「这偷袭之人多半是萨多和陀是么?」飞雷子赧然点点
头。

  谢云岳目望着飞霞子道:「道长如须知道在下为何知道两位出身崆蛔,请去
后院一观便知究竟。」飞雷子飞霞子两人闻言怔了一怔,转身快步向后院走去。

  谢云岳并未随在身后,待两道转回来时,谢云岳身形已杳,香案上留下一纸
笺,说明还有要事需赶赴红旗主坛,不克候教,望自珍重,又请勿泄露他的行踪
来历。两道阅罢,平静已久的心情不禁泛出一些波澜,帐惘默然。

  红旗主坛,依山傍水而建,险胜秘幽,屋宇参差栉比,迄逦不荆月寒中天,
疏星明灭,水苇沙沙生涛,哗啦一声,苇中不时冲出一只水鸟,低翔追逐,清冷
月色映照之下,将这一切衬托出一种艨胧梦境之美。东崖之下,一座小石屋内相
对而坐两葛衣长衫老人,眉宇之间时现一缕忧郁,在喁喁低语。

  案上一支红烛已将燃尽,蜡泪成堆,烛光暗淡摇红生影,烛蕊袅袅升起一缕
浓烟,弥漫全室。这两位老者正是岷山二毒,不知在说些什么,语声轻如蚊响,
不可闻及。蓦地,两扇门窗无风自开,烛焰猛生摇晃。岷山二毒不禁大吃一惊,
霍地出掌往窗外击出,身形尚是坐着,一片狂飙,卷涌而出,呼啸如潮,宛如巨
浪排空,威势凌厉已极。

  窗外忽传来清朗低沉笑声道:「岷山旧友功力精进,远胜从前,在下能入室
与两位一叙否?」

  二毒闻言一怔,互望了一眼,大毒滕清,答道:「尊驾何人?既承见访,何
不敲门?」语声未了,一条人影疾闪而入,烛焰一定,映着来人形象面目森冷阴
沉,眉睫均无,活似一张死人面庞,黑色长衫瑟瑟振拂,使人一见生出阴森恐怖
之感。

  岷山二毒凝目久之,只觉此人生平未谋半面,为何口称自己两人岷山旧友,
大感惶惑。那人见状,冰冷的面色上泛出一丝笑容,道:「两位滕老师,为何老
志不坚,助纣为恶,不怕天下武林耻笑么?邙山一别,至今匪遥,料不到两位健
忘若此。」

  滕清滕冲同时诧声道:「阁下真是谢少侠?少侠语声依稀耳熟,只是形象有
异,不禁楞住。」

  谢云岳微微一笑道:「在下易容来此,贤昆仲自然不识,红旗帮转眼瓦解,
贤昆仲何必留此,落得与人玉石皆焚。」

  二毒陡现黯然之色,滕清忽凄然长叹一声,道:「谢少侠,你道老朽真个甘
心情愿在此,昧良施毒么?无奈身受宇文雷挟制,迫不得已了。」继而说出两人
遭遇。

  原来岷山二毒在邙山退回岷山时,决意今后不问武林恩怨,每日笑傲烟云,
枕泉漱石,作终老岷山之计。二毒幼遭孤露,受尽冷漠歧视,后天之性格养成不
无乖僻,行事待人往往以好恶为主。似此浑浑噩噩度过半生,终为他俩挣来二毒
恶名,渐渐悟出己非,善恶之分,原系于一线,世人难得十全,何来尽善,他们
这一悟出道理,立时敛恶向善,但毕生污名总是瑕事,不可抹除。昔年结怨太多,
强仇大敌交相纷至,令他们不胜苦恼惭疚。

  一日腊月廿八,岁暮之际,大雪封山,凛冽砭骨,二毒在房中饮酒,欣赏着
窗外大雪纷飞,玉龙翔闹,正在怡目夺神时。三条身影疾逾飘风般掠入室中,该
因三人身法轻绝,宛若落絮,悄无声息,二毒丝毫未曾察觉。

  一声阴冷的笑声传入耳中,二毒大吃一惊,回首探望之际,三人已并掌推出
一片绝伦威猛掌力,二毒背后如受重击,气血逆翻,亏得他们功力精湛,借力翻
在屋角,滕清正待施展独门毒药暗器,膝冲已瞥清老人是谁?大声喝阻道:「且
慢。」

  滕清此刻也瞧清了来人是昔年自己误听人言,一怒杀死的陇西大侠戴孟杰之
后人,不禁收手,檄动已极,大笑道:「老二,咱们不用打了,昔年一时意气误
杀戴大侠,至今仍是耿耿不安,反不如成全他们之志吧。」

  「老大,且慢出手,免落得终生愧悔,梦寐难安。」

  三人中一人大喝道:「既是你们认命,是就拿命来吧。」双掌奋推而出。

  二毒登时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三戴门后人正欲更出一掌,击毙
二毒,忽闻暴雷一声大喝,一具庞大身形窜入,扬掌如飞,将三人逼开丈外,趁
机将二毒身躯抓起,闪电穿出。这时,岷山二毒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知觉未失,
耳旁只闻风声呼啸,人似腾云驾雾般悠悠飘飞,知是遇救,心中一阵激动,又昏
迷了过去。

  待两人自己醒来,发觉存身在一山洞中。洞外积雪反映入洞,光亮异常,洞
口一块山石上,坐着一人,方面大耳,狮鼻虎口,晶莹双目露出神光,凝视着自
己两人,一见二毒醒转,立起大笑道:「两位可觉内腑痛楚好些了么?方才在尊
处听得二位勇于认过,不惜舍命相赎罪孽,此等胸襟,当今之世未可一见,宇文
雷感动异常。」

  岷山二毒听得相救之人,竟是苏皖鄂三省绿林巨擘,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
雷,大感诧异,宇文雷竟会找上岷山自已居处,来意如何,一时之间忖测不透。
只听宇文雷说下去道:「不过愚意却认为两位此举不甚明智,人生处世,过失在
所难免,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何必一死赎罪。」岷山二毒闻听宇文雷所言,似
乎强词夺理,但处于此种情境之下,不好置辩,只有苦笑一声。

  宇文雷笑笑道:「想来此话二位不甚中听,但事过境迁,自无需饶舌,宇文
雷此来造访用意,是欲邀请二位驾临敝帮救助一位友人,这位……」

  话尚未完,滕清已自摇头答道:「愚兄弟深感宇文帮主救命大德,理当遵命,
无奈愚兄弟曾立下誓言,决不过问江司湖是非恩怨,有碍尊命之处,望乞宇文帮
主海涵是幸。」

  八臂金刚立时放颜哈哈大笑,道:「我宇文雷平生行事,决不勉强别人心事,
这点二位请放心就是了。」即着从怀中取出二粒赤红如火药丸,又道:「这丹药
是宇文雷师门奇药,具有起死回生之能,今赠二位服下,免得终生残疾之苦。」
岷山二毒大感为难,不伸手接下,面面相觑。

  宇文雷见状,下禁微微一笑道:「二位大可放心,宇文雷决不挟恩索惠,两
位只管放心,宇文雷立时就走。」二毒闻言,不好过份使人难堪,谢了一声,接
过吞入口中。

  宇文雷立时转身向洞外走去,才走出洞外三四丈,只见他身形顿住,缓缓别
面道:「有句话几乎忘了转告二位,宇文雷这位身怀毒伤友人,自称与二位是刎
颈之交,请宇文雷代致问候。」说罢又转身走去。

  岷山二毒大为愕然,滕冲大叫道:「宇文帮主请留步,令友是谁?姓名可否
见告?」

  八臂金刚宇文雷止步回身笑道:「郭洛山神鹰葛益。」

  二毒面色大变,滕清道:「愚兄弟不知是葛恩兄,如此愿随帮主同去。」

  宇文雷微笑道:「既是二位自原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但葛益身受百毒门中
百步拘魂唐泰所害,现在苟延残喘中,望二位将一应物件携带前去,以好对症下
药,宇文雷用尽心计,只是查不出他受了何种毒伤,无奈用本门灵丹暂维心脉真
气不散,葛益说此种毒伤仅有两位可以疗治,是以兼程赶来。」二毒不知有诈,
跃身立起,只觉内伤已愈,同着宇文雷奔向自己居处,将全部药物打成两包裹,
赶往云梦沼泽。

  谢云岳听到此处,不禁接口问道:「想必二位见到葛益了?」

  二毒相望苦笑一声,滕清道:「见是见到,人却死了,我们眼见落棺下葬。」
神色之间,似不胜黯然。

  谢云岳道:「既是如此,二位就该返山才是。」

  滕清跟中神光陡然一暗,凄然长叹一声,这叹声中似蕴含有无穷愤怨,只听
他续说道:「少侠责之甚是,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谢云岳不禁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滕清道:「葛益已死,我们见无可留连,向宇文雷告辞,宇文雷竟说为着葛
益的事,与唐门结下不解之仇,约定元霄在云梦总坛双方了结恩怨,唐门一干好
手均会到来,知我等立誓不问江湖是非,不能相强,只求留赠无形剧毒配制之方,
将唐门一网打尽,免得累及帮中无辜,亦可使令恩兄葛益瞑目。是以我们慨然书
下这配制之方,解药之方同时书下,不料宇文雷趁虚出手,将我等点了昏穴。」
说着苦笑了笑,手望膝部一指道:「待我们醒来时,两腿尾已成瘫痪,少侠,不
见我们尚是坐着,不责失礼么?」

  谢云岳早已感觉二毒一直巍然坐着不动,只道他们恃大安坐,也不以为怪,
却不料他们两腿竟已瘫痪,不由目中露出愤激之色。滕清又道:「年逾花甲,死
不为夭,本想自刎而死,但想着无形剧毒之方流入邪魔的韵手中,贻害无穷,是
以暂为苟延,密议设法取回毁去,并制死宇文雷,只有他一人知得秘方,此人不
除,我岷山二毒恐将长沦冥狱,永世不能超生。」滕冲目蕴泪珠,簌簌淌下,老
来遭逆,羹遇可悲。

  谢云岳心中不胜怆然,正待劝慰出言,忽地冷哼一声,悄声道:「有人来了。」
身形一晃,移隐壁角烛光映射不及之处,收敛眼中外露神光。

  岷山二毒闻言不禁一怔,室外但有风拂芦苇,蛙鸣如雷,除此之外,余均杳
无所闻,沉寂异常,但知谢云岳必有所觉,两人端坐椅上,一动不动,宛如老僧
入定模样。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忽闻门外起了一声沉咳,房门启开一线,只见闪
进来一人,缓缓向二毒身前走去。

  这人长须及腹,气度威武,目中神光闪烁,未语先笑,笑声充满了虚伪、勉
强,使人内心不禁生出厌恶之感。但闻那人道:「二位滕兄,你我交情素笃,不
忍见二位在此受苦,人生不过百年。弹指即逝,何必任性倔强,有道是识时务者
为俊杰。」

  滕冲不待他说完,眉头一皱接口道:「灵飞兄,人各有志,不必相强。」灵
飞号称丧门剑客,武林推崇为邛峡派第一剑手,谢云岳暗中凝目打量了两跟。

  只听灵飞轻笑一声道:「二位千万不可误会,灵某乃出诸好意,无形剧毒落
入宇文雷手中,流毒无穷,不如虚与委蛇,俟机取回脱身,江湖之大,何处不可
容身。」

  二毒怔得一怔,滕清冷冷说道:「灵兄好意,滕某心感,不过灵兄敢说此话,
就不惧他们加害于你么?」他怀疑丧门剑客灵飞奉了宇文雷之命,有心试探。

  灵飞面目陡变阴沉,烛光摇晃之下,分外显得森厉可怕,只听他冷笑道:「
逢人只说三分话,莫可抛尽一片心,二位你不想想,身怀各物,无一不是奇毒天
下,均被宇文雷搜去,如若施展对敌,从此武林血腥浩劫之因,莫非始肇于你们
的毒物,哼哼,灵飞也懒得与二位废话,浪费时光。」说着,身形向外走去。

  滕清低笑一声道:「你如不是也受宇文雷挟制,怎会来找我们?再说我们已
成残废,心有余面力不足,多说也是徒然。」

  灵飞身形已走在门边,闻言霍地旋身,狞笑道:「灵某此来云梦沼泽用意,
却是为着江湖传闻一怪少年有关,据说这怪少年狂称剑术举世第一,与红旗帮结
下不解之仇,灵某就是为着要伸量他,不然,灵飞早就走了,宇文雷岂能挟制于
我。」

  蓦地,门外飘入一声阴沉的冷笑道:「灵飞,你莫说大话,帮主瞧出你包藏
祸心,替你点上「三阴穴脉」,你自知逃不出百里之外,即将阴火焚身,每日赐
用三颗药丸暂遏酸筋蚀骨之苦,帮主无非观察你知悔与否,故暂时保全一命,想
不到你竟鼓动如簧之舌,怂恿两位滕若师与你狼狈为奸,哼!灵飞,你是死到无
常自不知。」其声阴峭森冷,似玄冰深穴扬起寒风,入耳不禁凛凛冷噤。

  丧门剑客自闽得那人出言,即面无人色,冷汗顺颊而下,身躯微微颤抖。只
听那人语音一落,突闷哼一声,身形倒地之音,立时腾起。灵飞面色忽变喜容,
飞步走出门外,岷山二毒瞥见谢云岳身化轻烟,紧随着灵飞而去,诡疾无伦,宛
如附骨之蛆,不由嗟异不已。

  丧门剑客灵飞一跨出室外,即见一人仆在尘埃,他此时不及忖思何人相助,
一意毁尸灭迹,将来人挟起,北向疾望山崖扑去。红旗帮主坛重地,暗椿密布,
灵飞熟知形势,迂回闪跃,避重就虚,如行无人之径,他却不知谢云岳来时,已
将这方暗椿悉数制祝夜风轻拂,月涌中天,云梦沼泽如披上一层淡白雾彀,只见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逾飘风掠去。

  丧门剑客灵飞自始至终就未发觉身后跟着有人,到得山崖之下,霍地振肩「
潜龙升天」而起,登足崖上,使劲向前飞奔着。他到得一片断崖之前停住,只见
数十丈削壁堑献,笔立危耸,下临无际无休沼泽,芦苇瑟瑟迎风翻浪,水道蜿蜒
白练生辉。灵飞略一踌躇,将那人身形撩下,水花声响,已自毁尸灭迹。

  此时,灵飞心情渐趋平定,他方忖思是何人相助戳死那人,为何一路奔来,
红旗帮暗椿无一发现自己,这大异常情之事,令他揣测不透,负手凝望云天,眼
中不觉闪出惘惑忧郁之色。灵飞转念到自己无法解开「三阴穴脉」,目中忧郁之
色愈发加深了,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蓦然一声冷笑,从身后随风传来,灵飞不禁大惊失色,闪身一挪,侧飘出去
七尺,顺势甩出一掌,呼啸潮涌而出,竟然劈出九成真力。灵飞顿觉那凌厉掌势
被卸于无形,就知来人武功卓绝,旋身一瞧,只见身前立着一个面目森冷,身着
黑色长衫的少年,临风屹立,宛如鬼魅,不由心神一凛。那怪少年冰冷地一语不
发,双目吐出慑人寒芒,逼视着丧门剑客。

  灵飞定了定神,沉声喝道:「尊驾何人,灵某与尊驾素昧平生,掩在身后,
迹近有意无事生非,请快退回,不然休怨我灵某手辣心黑。」

  怪少年冷然一笑,说道:「不料丧门剑客灵飞竟是忘恩负义之人,方才如不
是我制死你刚撩在沼泽的那人,现在想来你已丧命在宇文雷掌下,那会让你在此
自说自夸?」

  灵飞惊得倒退了一步,道:「那王天鹤是尊驾戳杀的吗?」言里话中,似有
不信之意。

  怪少年道:「我怎知他是王天鹤?杀一邪匪,似乎用不着那么费事,先问后
杀。」

  灵飞只觉此人说话,令人有种说不出恐怖之感,只见那怪少年顿了一顿,又
道:「你不是正要找我吗?我就是那江湖传闻的怪少年。」

  丧门剑客灵飞闻言几乎惊叫出声,凝目打量怪少年数眼,料不到盛嚣武林,
身手卓绝的怪少年就是面前这人。夜风拂袭在灵飞的身上,由不得生出砭寒刺骨
的感觉,稍一犹豫,笑道:「灵某生平行事是无怨不仇,无德不报,前出之言,
是一时好奇,非真欲与尊驾较量强弱,现尊驾既救灵某于危,灵某誓供尊驾驱策
十年,聊报大德。」

  怪少年似乎一怔道:「在下乃一江湖无名小卒,灵老师系武林卓着盛名之辈,
焉可当此,灵老师这话休提。」

  言未了,丧门剑客灵飞竟斩钉截铁道:「我灵飞已暗中立下誓言,决无反悔
之理,灵飞如有口不应心,甘当万箭穿身。」

  怪少年愕然良久,做声不得,心中为难之极,蓦地,忽从心底泛上了一个念
头,暗道:「白色江湖奔波一年,一事无成,落得个情孽山积,步履艰难,难以
自主,父仇未报,何以为人,听雷啸天曾说,当年围袭先父之事,恐系邛崃主谋,
灵飞乃邛崃高手,或能知道详情。」当下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能勉强
灵老师的心意,不过最好你我还是朋友相交才是。」忽然鼻中冷哼一声,道:「
红旗帮人来了。」

  灵飞闻言纵目一瞧,果见得数条黑影在林中隐现扑来,忙道:「尊驾且请闪
避暗处,待灵某应付他们。」

  怪少年摇首道:「无须,灵老师背后长剑暂借一用。」灵飞立时解下长剑,
怪少年接过,身如电射而出,迎向来人。

  所扑奔而来数人眼见一条黑影飞至,正要喝问出口,只见电芒飞奔,颈脖一
凉,声都未出,悉数首项分成两处,鲜血喷出宛若涌泉,洒下红花万点。丧门剑
客灵飞这时已赶至近处,见状不禁大骇,只觉这怪少年虽只一式挥出,但诡奇无
伦,旷绝千古,自己万不能及,尤其出手迅捷如电,拿捏时分及方位先后,尤称
毕生罕睹,深深暗自庆幸。

  这时怪少年将剑递还灵飞手中,道:「灵老师,我等清理尸体后,速至岷山
二毒处。」不消片刻,尸体己弃置山涧,两人如飞掠去。

  四更将尽,西月斜挂柳梢,凉风习习,月静似水,石屋内忽窜出四条黑影,
身形快捷,向南扑去。原来怪手书生谢云岳以回春妙手,打通岷山二毒及丧门剑
客灵飞阻滞的穴道,功力恢复如常。四条黑影聚在一处,只听谢云岳悄声问道:
「两位滕老师得手么?」

  滕清答道:「我们两人所携带毒物差不多已全部收回,其余的他们也不会用,
妄自施展,适以作法自毙。」说着一顿,目露淆惑之色又说道:「天到这般时分,
一干魔道匪徒尚聚在议事厅内,灯烛辉煌,滕某瞥见西川唐门百步拘魂唐泰亦在
其中,神色恭顺已极……」

  谢云岳悄声接道:「在下将见云梦沼泽之中,遍地伏尸。」岷山二毒与丧门
剑客闻言不胜惊疑,谢云岳也不详加解释,只道了声:「三位请随在下去议事厅
一行。」说时人已飘风闪出,三人一愕之后,互望一眼亦随着掠去。

  议事厅外巡扩帮匪,事先均被岷山二毒迷魂药物制倒,四人隐在窗外暗处,
厅内景物,匪徒举动均可瞧得一清二楚。厅内摆下三桌盛宴,一干魑魅魍魉均端
坐于席上,静听红旗帮主宇文雷说话。上首一席端坐的一位是一身扳红色袈裟,
身躯肥硕老僧,目中不时泛出慑人心魄的神光,一望而知是西域魔僧萨多和陀。
谢云岳只注意百步拘魂唐泰神色举动,宇文雷话一说完,立有数人相继发话,无
非是后日对付各大名门正派高人之策。

  洒过三巡,笑语喧哗,兴高采烈之际,忽见百步拘魂唐泰举杯立起笑道:「
唐泰今晚得能瞻仰各位丰采,实乃三生有幸,唐泰为示尊敬各位前辈老师,挨次
敬酒一杯,以表区区之意。」

  谢云岳悄声道:「瞧唐泰这老毒物如何施展诡计。」岷山二毒不禁望了谢云
岳一眼,不知谢云岳何所指。

  只见唐泰斟了—杯满酒,走到萨多和陀身前,面色诚敬无比,说道:「萨多
和陀老前辈,晚辈唐泰这杯水酒,不成敬意,聊表晚辈诚心而已。」说罢将酒倾
入口中,然后翻腕杯口朝下,以示余沥无存,再将酒杯搁在席上。

  萨多和陀微笑了笑,缓缓举起酒杯倾入口中。百步拘魂唐泰致谢了声,提起
酒壶在自己杯中斟满了酒,又与坐在第二位席次敬了敬,引颈长饮。这样依次敬
了七八位,谢云岳暗中发现了唐泰每次斟酒时手指微微一伸,红润的面色上显出
一丝苍白,不禁为之心疑不已,忖测不出是何缘故。

  邻席上忽有一人呼道:「唐老师这样不嫌费事么?倒不如每席统敬一杯为是。」

  百步拘魂唐泰头摇得似博浪鼓般道:「如此不好,反显得我唐泰简慢少礼。」
待等三席挨次敬完,唐泰已醉意醺醺,睁着充满红丝双眼,摇摇晃晃走回自己席
次。

  只听一人哈哈大笑道:「唐老师这般无用,四十来杯酒就醉得这样。」

  百步拘魂唐泰眯着小眼,醉颜笑道:「唐泰本来力不胜酒,这叫做舍命陪君
子咧。」话音方落,厅外勿疾逾飘风般掠入五人,群魔不禁大吃一惊。

  身形定处显出崆峒二老飞霞子飞雷子,屠龙居士,虬须大汉及生像英俊的少
年等五人目光如电,扫视三席群魔一眼。萨多和陀魔僧口中露出骇然之色,忽地
吐出一声怪笑,笑声中,坐式不变,人已平平飞起,坐众魔头顶掠越,势如闪电。
只见红影一闪,人已落在崆峒二老身前。

  飞霞子冷冷说道:「大师只道贫道两人已是僵硬如死,再引来崆峒门中,借
刀杀人,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大师心意落空,贫道两人已不问武林杀孽,如今也
只好开戒一次。」

  萨多和陀傲然呵呵笑道:「二位道长既然知道是老衲所为,老衲也不否认,
然而老衲凌空戳穴手法普天下难有几人可解,就有也非中原武学能够解开,如说
是两位道长自行运功解穴,简直是匪夷所思,可否说出是何人施救,老衲……」

  屠龙居土蒋太虚突然冷笑接口道:「老贼秃岂能藐视中原武功,你那西域杂
学焉可与我们中原武功相提并论,哼!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真是恬不知耻。」

  萨多和陀面色镇静如恒,丝毫不露怒容厉色,望了屠龙居士一眼,道:「你
是何人?想必有点实学才敢如此自负,稍时老衲便以「凌空戳穴」手法向你施展,
瞧瞧你有何门道抵敌。」屠龙居士蒋太虚嘿嘿冷笑不答,仰面傲视,一付夷然不
屑神情。

  此刻厅内群魔纷纷将所来五人田在当中,红旗帮主宇文雷忽由萨多和陀身后
闪出,沉声道:「擅闯红旗总坛者,无殊不世仇敌,如想生出云梦沼泽,除非自
断双臂。」

  屠龙居士冷笑道:「狂言无益,想必你就是宇文雷。」说着手指在长象英俊,
背剑少年道:「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宇文雷不禁一怔,凝目打量了那少年两眼,仿佛面目甚熟,只是一时想他不
起,心中疑讶不已。蒋太虚冷笑道:「他就是你丧心病狂,毒手杀害之金环手甘
众之子甘小秋,你万万想不到吧。」

  甘小秋目眦欲裂,星目中迸出杀机大喝道:「宇文贼子,还我父命来。」双
掌平胸猛推而出逼出一片无形劲气,宛如一堵钢墙压罩宇文雷胸前。

  八臂金钢宇文雷实如屠龙居士蒋太虚听说,万料不到甘家还有遗孽,不禁呆
了一呆,见甘小秋突袭出手,浓眉一剔,冷冷狂笑道:「本帮主索兴成全了你吧。」
单掌劈出,劲风呼啸如山。

  那甘小秋双掌推至中途,突然变式凌空飞起,双臂上下飞攫而出,分攻两处
部位,劲力依然有增不已,掌影连晃,竟然奇诡之极。宇文雷一见他招式,猛然
撤招,横闪五尺,大喝道:「你是屠龙居士什么人?」敢情他认出那是独步海内,
群魔丧胆之五十八招屠龙手法。

  甘小秋身形凌空旋了半弧,飘然落地,冷笑道:「你这贼子居然眼力不差,
认出少爷施展的是屠龙手法,少爷恩师屠龙居士人已在此,你瞎了眼不成。」

  宇文雷不禁望着屠龙居士沉声道:「难怪你敢口出狂言,原来你就是蒋太虚。」

  屠龙居十傲然道:「不错,正是老夫。」群魔目光均投在屠龙居士面上,骇
然微微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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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屠龙居士蒋太虚以五十八招屠龙手法,打遍八荒,并无对手,轰动整个
武林,是以群魔胸头均微微一震。蓦地,群魔中有一人发出凄厉惨嗥,众人不禁
大惊,均注目在那人面上。那人双手捧胸,面上肌肉扭曲变形,肤呈青紫,眼睛
睁得如铜铃大,狞恶无比,只见他身如软蛇般缓缓颓倒于地,两手不停地向地面
乱抓,似是毒火焚心难耐。须臾,那人张嘴喷出一股鲜血,只嗥的一声,便气绝
身死。

  宇文雷神色疾变,不知那人为何身死,在此一霎那间,群魔中又有四五人惨
嗥声起,此扬彼落,与前见一人毒发身死之状一模一样。此刻不但屠龙居士崆峒
二老为之色变,群魔也魂飞胆落,宇文雷心知中了对头暗算,无疑问的便是岷山
二毒,但岷山二毒两腿瘫痪,无所逞其毒技,除了他们还有何人。

  萨多和陀面色虽保持镇静,心内亦微生凛骇。群魔顿生兔死狐悲之念,说不
定稍刻会轮到自己身上,不禁身形缓缓散了开去,躯体猛生颤抖,只有百步拘魂
唐泰神色自若,立在墙隅。宇文雷双日电扫四外,一见唐泰神情,便知有异,心
内愤激如炸,大喝一声,飞扑而去。

  屠龙居士与崆峒二老挥掌劈去,宇文雷只距唐泰身前一尺,猛感身后潜力重
如山岳压下,顾不得再伤人,自救要紧,双掌望下一捺,身形突然升高七尺,一
个施身,由承尘之下擦过坠在萨多和陀身侧。萨多和陀见蒋太虚崆峒二老联臂出
掌,猛袭爱徒,不由大怒,双袖猛拂,红影生辉中,蒋太虚崆峒二老施掌相抗。

  一声大震,屋宇撼摇中,崆峒二老蒋太虚不由撤出半步,萨多和陀身躯只晃
了两晃,显然萨多和陀武功比他们三人略胜二分。就在此际,群魔相继发出惨嗥
之声,血如泉喷,倒地死去。不到片刻时分,群魔有廿余人丧生,这间议事大厅
立时被一种死的气氛所笼罩,令人汗毛悚立。

  宇文雷忽目光投在唐泰面上。冷冷说道:「唐老师这是你所为的么?」

  唐泰冷笑道:「不错,正是唐某所为,谁叫你等对唐某轻视,须知蜂趸有毒,
适以亡身,你与萨多和陀也中了剧毒,不过仗着功力深厚,潜伏未发,那也不过
是前后之间而已,反正活不到黎明五更。」

  萨多和陀突然冷哼一声,双指朝唐泰虚空点出,只见一缕淡得无法瞥见的白
气,飞芒电射般望唐泰「心俞穴」上射去。此是萨多和陀西域绝学虚空戳穴手法,
一经点上,唐泰必死无疑。哪知萨多和陀双指陡然如受重击,飞撤垂下,只闻哈
哈数声长笑中,窗外疾如鹰隼掠入谢云岳,岷山二毒,丧门剑客灵飞四人。

  宇文雷一见四人,神色变得惨白,强笑望着谢云岳道:「今天不是你,就是
我。」

  唐泰冷笑说道:「宇文雷,你别作梦了,片刻之后,你也要口喷鲜血而死,
此时此地你还逞什么武勇。」

  宇文雷此时已将死生置之度外,耳若无声,转眼向萨多和陀道:「徒儿所说
的就是此人。」

  萨多和陀沉声道:「为师知道。」双目射出逼人神光,朝谢云岳打量一眼,
徐徐说道:「方才化解老衲的凌空戳穴手法就是你么?」语音方了,厅内半数群
魔均发出断肠嗥声,翻在地上,乱滚乱爬,相继喷血而亡。

  谢云岳见状,微微皱皱眉头,冷冷答道:「萨多和陀,于今大势已去,还不
束手受擒为何?」

  忽然宇文霄亦神色惨变,踉跄晃了数步,只感脏腹剧痛欲裂,手足麻痹,心
知毒发身死在即,惨笑一声道:「恩师,我们这笔怨仇,只有待诸来生相报了,
徒儿乘在未死之前,欲问明唐泰何时何地施展毒计,免得死在九泉也是一个糊涂
鬼。」

  萨多和陀忙从怀中取出一小红葫芦,倾出来十数颗异香扑鼻药丸,分出一半,
飞掌向宇文雷口中倾入,另一半则向自己口中吞下,道:「徒儿,决死不了,你
快行功将毒性逼在空穴上,再闭封附近数处穴道……」话犹未了,自己丹田小腹
中也是炙热如焚,忙止口不言。

  唐泰冷笑道:「宇文雷,唐某要叫你死得明白,昨日午正,唐某自告奋勇,
称四川唐门毒药暗器无敌天下,用来对付即将来到各大门派的人,稳操胜券,你
不结纳还自罢了,你还声言有岷山二毒所留的毒药,无形无色无味,可将对头一
网打尽,唐门毒器虽奇,尚不能与岷山二毒相比,分明藐视我唐门,哪知我唐泰
大智若愚,大诈若诚,谎言唐某需此种无色无味毒药一观,你一时不察,竟取出
这药粉。也是你心意太毒,明知这药粉剧毒无比,一沾人身,即侵入肤内,浑身
青紫而死,反问唐某敢用手沾触否?」

  「唐某佯装无知,右掌即伸入瓶中,大概你意有不忍,即拿出一粒解药与我
服下,却不料唐某自幼与毒药为伍,手臂之下,肤若坚钢,毒性不能侵入,唐某
指爪内已贮有大量这项无形剧毒药粉。先前唐某尚未起杀机,只是你又劲逼唐某
投效红旗帮下,甘作不二之臣,遂种丧身之祸。唐某另将断肠剧毒药亦藏在指爪
内,两项奇毒之药渗和,趁着敬酒时,以本身纯阳之气输贯指爪,将药粉化成气
体,注入你们杯中,使你们不知不觉服入剧毒,现在你才知道中毒,那你纵有解
药,服之亦属无效。」说着哈哈狂笑不止。

  宇文雷在唐泰将话时,已自面现青紫,目光呆滞,仍强行支持未曾倒地,待
到唐泰话声一落,宇文雷七窍冒出鲜血,狂嗥一声,身形倒地。萨多和陀大袖微
拂,身形如矢离弦,向窗外电飞而出,夭夭逸去。甘小秋悔恨不能亲自手刃大仇
敌,眼看着八臂金刚满地,翻滚挣命,气忿不过,呛螂一声龙吟响处,—道寒芒
应手飞出,戳入宇文雷胸口。只见宇文雷手臂一阵痉孪,头一歪气绝身死。

  屠龙居士蒋太虚一声慨叹,道:「秋儿,恭贺你大仇得报,今后为师也了却
牵挂了。」

  议事大厅,仍然灯烛辉煌,但是地面尸横狼藉,血污盈流,秽腥之气弥漫厅
内,直扑入鼻,中人欲呕。谢云岳心内不由感慨良深,这些尸体片刻之前,均是
当代枭豪,不可一世,如今已成墓中枯骨,昙花—现后突然萎凋,人生蜉蝣,宛
若梦幻,争什么名,动什么强。思念及此,如有所触,不由万念成空。

  百步拘魂唐泰眼见红旗帮内群魔身死,不禁露出得意之色,狂笑一声,人已
激射而起,穿出窗外,两足一弹,翻上屋面不见。在唐泰射出之际,飞霞子立时
掌吐太清罡气追袭唐泰,谢云岳右掌一翻,望飞霞子发出太清罡气一送。

  飞霞子顿觉自己所发「太清罡气」望外引去,不禁一怔,朗声说道:「施土
为何拦阻,此人心意绝毒,留下终成武林大患,不如除之为妙。」

  谢云岳微微—笑道:「道长之言甚是,但今晚之事,姑无论唐泰本意如何,
但总替武林之内消弭了一场血腥浩劫,未始不可免除一死,日后唐泰若犯恶行,
再除他也不迟。」

  飞霞子听出谢云岳语声,惊愕地望了飞雷子一眼,道:「施主可是相救贫道
两人之……」

  谢云岳微笑接道:「不错,正是在下,些许小事两位道长请无须挂齿。」说
着目光移注在屠龙居士面上,道:「在下与一元居士相交甚密,闻得蒋居士侠行
仁风,不胜景仰企慕,本当亲近,日夕承教,只缘在下尚有要事待办,西行入蜀
不克羁留,他日有缘,再行拜望。」说着向岷山二毒,丧门剑客微打手式,身形
一动,即跃出窗外。

  岷山二毒与丧门剑客灵飞相继穿出窗外,屠龙居士蒋太虚愕然久之,才回面
向飞霞子问道:「这是何人?身法诡奇已极,年岁轻轻,就有如此卓绝武功,较
我们这班老不死的毫不逊色,可否见告。」

  飞霞子尚未作答,甘小秋已插口道:「此人就是我前在途中,所遇的面色病
黄庄稼粗汉,不是他激动百步拘魂唐泰,红旗帮焉能遭此惨覆。」

  屠龙居士更是一愕,道:「是他么?」

  飞霞子点首应道:「不错,正是他。」

  屠龙居士道:「此人来历姓名,道长能否见告?」

  飞霞子摇首说:「贫道也不知,但令高足所说病黄庄稼双手,与相救贫道两
人的同是一人。」屠龙居士蒋太虚心中嗟异不已。

  忽闻厅外诮声大笑道:「屠龙老友,多年不见,不料英风如昔,使小弟欣羡
不止。」

  蒋太虚一怔,目光投在厅外,只见一元居士胡刚,捻髯含笑立在门外,身旁
盈盈侍立貌美如花的爱女胡若兰。只见胡若兰翠袖罗衣,亭亭如仙,风华绝代,
清丽脱俗,宛如嫦娥谪尘。旧友今逢,欢欣神情洋溢于罗浮二逸眉宇之间,手掌
互执,寒喧问好。

  一元居士与胡若兰向众人见礼已毕,胡刚望了厅中惨景一眼,微皱眉头说道
:「蒋兄又大开杀戒了么?云梦沼泽红旗帮匪悉数制住,厅内群魔均死于非命。
若非二位道长及蒋兄三人的卓绝功力,焉能致此?」

  蒋太虚摇首微笑道:「此事非蒋某所为……」继将此事始末一一说出。

  一元居士胡刚闻得屠龙居士蒋太虚说及一面目森冷,黑衣少年之时,不禁一
怔说道:「他已经来了么?唉……」

  胡若兰星眸中露出焦急之色,娇声道:「蒋伯父,他人现去何处?」

  屠龙居士答道:「他已西行入蜀。」

  胡若兰急道:「爹,我们追去。」娇躯一晃,人已跳出厅外。

  一元居士胡刚见爱女掠出,即道:「蒋兄,你我容图再晤。」大袖一扬,捷
如飘风般赶出厅外,杳然不见。

  月已西沉,疏星数点,黎明曙光微露一线,晨风如吟,云梦沼泽蛙鸣如潮,
繁嚣一片。只见数条人影此起彼落,疾掠而去,愈远愈杳。

  「云哥哥,等等我……」谢云岳正准备赶去与岷山二毒、丧门剑客会合,突
然听到身后传来娇声呼唤。

  谢云岳转头一看,竟是一元居士胡刚和爱女胡若兰,不由大喜道:「你们怎
么来了?」

  一元居士胡刚和胡若兰转眼已奔至近前,胡若兰娇嗔道:「你还说呢,明知
道我们要来,为什么不等我们一下?」

  谢云岳正要回答,一元居士胡刚笑道:「先别急着说了,咱们到镇上找个地
方住下,再慢慢说。」

  于是三人朝镇上驰去,找到一家客栈住下,谢云岳才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
两人,一元居士胡刚和胡若兰这才明白,胡若兰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
不想见我们呢?」

  谢云岳大呼冤枉道:「怎么会呢?前辈,你评评理吧。」

  一元居士胡刚微笑道:「你这称呼是不是也应该改了?」

  谢云岳脸一红,叫道:「岳父见谅,云岳……」

  一元居士胡刚笑道:「别解释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若兰是
我唯一的一块心病,现在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若兰就交给你了。」

  谢云岳红着脸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对待若兰妹妹,不让她受到
一点委屈。」

  一元居士胡刚满意地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话题转为轻松,三人闲聊一番,夜已三鼓,各自回房歇息。胡若兰却不避嫌
疑地跟着谢云岳走入了房中,谢云岳吃了一惊道:「若兰,岳父就在隔壁,你…
…」

  胡若兰羞红着脸:「爹才不管呢。」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对于谢云岳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两人已非第一次,谢云岳自然不再迟疑,双手搂抱着胡若兰丰满的胴体,热辣辣
的吻着她的红唇。从胡若兰身上发出的阵阵肉香,幽香扑鼻,谢云岳被胡若兰身
上的肉香,迷得飘飘欲仙。胡若兰将丁香小舌,伸入谢云岳的口中,二人吸吮搞
翻,四只手在对方全身上下抚摸着。

  谢云岳吻着胡若兰的粉颊、颈子、酥胸、乳沟而乳房,再含吸吮着那两粒艳
红色的大奶头。胡若兰的乳房别的饱满、胀挺,胡若兰被谢云岳挑逗得,媚眼如
丝,艳唇娇喘,周身火热,酥痒,道:「云哥哥……别再挑逗我了……我周身难
受死了……妹妹要……要云哥哥……的大……大……」

  谢云岳不理她的浪叫,依然是我行我素,低头吻向她两条粉嫩大腿中三角地
带,伸出舌尖,舐吮阴核、阴唇、阴道。胡若兰被舐得淫水直流:「云哥哥……
我被你弄得全身都软了……下面更难受死了……妹妹要云哥哥……先来插插我吧
……别再逗了……快……」

  谢云岳见胡若兰那一副骚浪的样子,使自己再也忍受不了欲火的亢奋,急快
压在胡若兰娇嫩的胴体上,分开她两条粉腿,手握粗大的宝贝,先用大龟头在她
那毛茸茸、湿淋淋的阴户口,粉红滑润的阴唇上,磨擦着阴核、阴道口,胡若兰
被他磨擦得浑身麻痒,说不出是难受呢,还是舒服呢。

  「云哥哥……好哥哥……别再磨了……我小穴痒死了……求求你……做做好
事……快插……插下去吧……快……」

  谢云岳看她一付淫荡骚浪的表情,自己也不忍心再逗她了,于是把臀部狠力
的往前一挺,只听「滋」地一声,同时,胡若兰也妖媚的叫声:「哎呀……云哥
哥……痛死我了……」谢云岳七寸左右的宝贝已整根没入,大龟头直顶到胡若兰
的子宫口。他用大龟头在胡若兰的子宫口上面,先搞磨了一阵,猛的往外急抽,
在桃源洞口及阴核上又磨了几下,猛的再狠狠插下去而直捣花心,胡若兰的阴户
口也发出「滋」、「滋」的声音。

  胡若兰被谢云岳这一阵猛抽猛插,算是先解了一点饿,但是离饱还有一段距
离。谢云岳见胡若兰粉脸含笑,媚眼半开半闭,知道可以用力操了,于是先来一
阵狠的让她先止止痒。淫水不断的潺潺而出,胡若兰被谢云岳一阵猛抽狠操得全
身颤抖,忍着胀痛,肥臀向上一阵挺迎,配合爱郎的抽插。

  「啊……好痛快……云哥哥……我已经不痛了……你……尽量的操吧……操
重点我才舒服……」

  胡若兰小穴里面的阴壁肌肉,开始在爽着大龟头,谢云岳知道她是要丢身的
讯号,但是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小心的,改用九浅一深的战法轻轻抽插七、八下
后,再猛的一插到底,在花心上研磨一阵,再又回复轻轻的抽插,周而复始的来
运用这个战术,直弄得胡若兰似有骚不到痒处的感觉,拼命的把臀部上挺,越顶
越高,嘴里淫声浪语的叫道:「云哥哥……别这样的整我嘛……里面痒死了……
动快一点嘛……好哥哥……求求你……」

  谢云岳被她嗲声嗲语的叫得心神欲火高升,改用快抽猛插的操法,一连二十
多下,胡若兰在这一阵急攻猛打之下,已受不了了,一股淫液直冲而出:「呀…
…我泄了……哦……好舒服……云哥哥……」

  胡若兰丢了以后,无力的躺在床上,猛喘大气。谢云岳一看,也暂时停止了
抽插,压在胡若兰的身上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全身:「好妹妹……怎么了……痛快
了吗……」

  「嗯。」

  「别嗯了,好妹妹,你痛快过了,哥哥我还没有消气呢。」

  「云哥哥……让我休息一会……再给你玩好吗……」

  「嗯,好吧,」休息了一阵之后,二人又热烈地亲吻,欲火再次上升。

  「好妹妹,来你在上面玩,我要吃你的奶,比较方便些。」

  胡若兰很快的翻过身来,伏在爱郎的身上,玉手擎着大宝贝,就向自己的小
穴里套,连连的套动了三、四次,才使太宝贝全根尽入下去,使得小穴被涨得满
满的全无一点空,嘴里娇哼道:「哎呀……好胀呀……」粉臀一上一下的套动着,
全身乱扭。

  「我的云哥哥……呀……你……的大宝贝……真要了妹妹的命了……」

  谢云岳眼见胡若兰那股淫荡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对大乳房,随着她身体一阵
扭动,左右上下的摇摆,真是性感极了,于是两手抓住两个大乳房又揉又捏。揉
捏得乳汁潺潺而出,他马上挺坐在床中,改用坐插的姿式,双手抱紧胡若兰的柳
腰,使胡若兰照旧的坐套在自己的宝贝,低头含住了大奶头,猛吸猛吮。

  「云哥……轻点吸……吸得我奶头好痛……妹……妹被你吸得……又痛……
又痒……我又……要泄了……喔……」胡若兰在一阵像疯了似的套动中,全身一
抖,淫液又喷射而出。

  谢云岳见胡若兰又泄了,那热热的淫液,烫得自己的龟头一阵阵酥麻,无比
舒服,见她伏在自己的怀中突然停止不动,自己本身也快要达到高潮,那里还能
忍受,忙抱起胡若兰一个大翻身。胡若兰那娇美的胴体,被谢云岳压个结实,他
双手抬高胡若兰的两条粉腿,提起大宝贝就狠命地抽插起来。

  胡若兰连连泄身数次了,昏昏欲睡被其爱郎一阵猛抽狠插醒过来,娇喘着:
「云哥……妹妹被你操死了……我要死了……不行了……我真……受不了了……」

  谢云岳此时已快达到顶点了,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大宝贝上,拼命的抽
插,口里大叫道:「好妹妹……快用力……挺动屁股……云哥……我要……要射
精了……」胡若兰于是鼓起余勇、拼命的扭挺着肥臀,并用力收夹小穴里地阴壁
及花心,紧紧地一夹一吸他的大宝贝和龟头。

  「啊……好妹妹……夹得我好舒服……哇……我……我射了……」二人都已
达到了热情的极高境界,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全身还在不停的颤抖著,连连的喘
着大气,魂游太虚了。

  半晌,二人才悠悠醒了过来,谢云岳抚摸着胡若兰的粉颊,频频的亲吻着她
的红唇:「好妹妹,不舒服?痛不痛快?」

  「云哥哥,我好舒服,好痛快,你真棒,也真厉害。」

  「好妹妹,你也不错啊,小穴的吸功真迷死我了,我好爱你。」

  「云哥哥,我也是好爱你呀。」胡若兰搂紧谢云岳嗲声嗲气的说。

  二人经过了一阵缠绵之后,才相拥寻梦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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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三峡天险瞿塘湍流邻舟无意瞥仇迹剑阁危道蚕径峡谷洞天诧闻话当年

  「长江三峡,险胜天下。」由鄂西宜昌南津关上溯,为三峡西陵峡终点。西
陵峡迄至宜昌,始自巴东,再上溯为巫峡,始自巫山县,遂为瞿塘峡终端,始自
川西云扬县。三峡为其总称,沿江峡名不可胜计,重崖叠障,堑壁突岩,危峰耸
天,江流险湍婉蜒萦洄,其中滩石林立,两岸峡壁,老树参天,藤萝密虬攫垂,
蓊郁蔽日,险幽壮丽之极。

  这日,晨曦初出,江水暴涨,啸流澎湃,一泻千里,巫山县江岸上驶出十数
只大船,溯江而上,纤夫何止数百,一声「抗唷」,缓缓上行。此际三峡行船,
视为畏途,但商贾挟货囤货,非乘船不能入川,是以才重金买舟,三分靠福命,
七分仗滩师。

  这帮船只中,有一艘舱中是谢云岳及岷山二毒、丧门剑客灵飞搭舟入川。岷
山二毒与灵飞踞坐舱中,面前酒肴纷陈,正在酌酒谈心。谢云岳侧卧在舱板,面
向着里首,闭目假寐,脑中思绪潮涌纷歧,耳内听得舱底水流潺潺,如怨如诉。
他忆起昨日船渡巫山城,四人登岸走遍巫山城内外,览胜眺奇,曾谒大宁河「又
名巫溪」畔神女庙,心乱如麻中,不禁随口低吟道:「……山色未能忘宋玉,水
声犹似哭襄王……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自斗眉长。」

  胜清问得别面开朗笑道:「人生本是烦恼,何必自苦惆怅,且效老朽等把酒
一醉,笑谈地北天南,将前情往事一笔勾销多好。」谢云岳苦笑了一声,将身爬
起,也参与酌酒慢饮,放开愁肠,互诉武林趣闻。

  舟行一日,已临近瞿塘峡入口,三峡就属瞿塘形势险恶,峡石壁立堑峭,石
色青黄红黑分呈,景色极为壮丽。谢云岳等四人驻立船头,眺赏奇景,忽然谢云
岳瞥见了丧门剑客灵飞,目光落在邻舟舱中,久久不移,眉梢微蹙,似有所见。

  他不禁心疑,循着灵飞目光望去,只见邻舟舱中坐定三人,一为庞眉皓首,
胸前银须飘拂,鼠目炯炯生威的老叟,一是面色黧黑,瘦削中年汉子,另外是一
勒须头陀。灵飞面色阴晴不定,谢云岳悄声问道:「此三人是谁?」丧门剑客灵
飞摇了摇头不语。

  谢云岳暗暗忖道:「必是灵飞昔年的仇家,不然他神色怎会如此不宁。」亦
不追问。他与灵飞由云梦沼泽一路行来,已熟知灵飞为人不恶,但好武恃勇,轻
言贾祸,睚眦必报,故恶名满武林。不过灵飞自云梦沼泽深受被制于人苦痛,经
谢云岳解救,怀恩图报,悔悟已非,与前判若两人。要知由恶向善,非具有莫大
的智慧毅力不可,谢云岳对灵飞暗加尊敬,此时,灵飞虽然不答,但留下心来。

  上溯三峡,险流激湍,舟行甚慢,每日绕行不过十数里水程,皆因自入瞿塘
峡水流逼仄,涨水时极为险恶,不似巫山至瞿塘四十里水程江面较阔,枯水时期
险滩甚多,涨水时石礁淹入水底,航行反而较便。如此,有度日如年感觉,灵飞
自见得邻舟舱中三人后,似坐立不安,频频去船首窥视。谢云岳见状更是怀疑,
问他又不说,不禁暗哼一声,决意探出个中原委。

  舟行三日,已到达夔门,岷山二毒忽动念欲先行赶返岷山,于是告辞登岸而
去。忽见那邻舟所见三人也乘船就路,登上江岸,灵飞急向谢云岳说道:「少侠,
我等蹑这三人行踪如何?」

  谢云岳不禁一怔,道:「灵老师尚未告知这三人是谁,得放手且放手,何必
又自招烦恼?」

  灵飞急道:「此三人与当年令尊之死有莫大的关连。」说时,人已登上了岸
阶,谢云岳闻言胸中大震,忙追上前去。

  前面三人入得夔州城门,便走入一家客栈,谢灵二人迟疑了一下,也向这家
客栈走去,忽见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叟与一白衣背剑少年,先一步抢入门。灵飞眉
头皱了一皱,低声道:「西川道上,又有热闹瞧啦。」

  谢云岳不知他是因何而指,望了他一眼,灵飞已迈步跨入,唤来店伙,引入
一间上房。灵飞似猿性脖发行动不停又匆匆走出门外,谢云岳见他举动不宁,更
是心头纳闷不已。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从外回转,身后随着一店伙,一手提着食盒,
另一手却提着一把大铜壶。

  店伙将食物和酒肴端上桌面,问明无事,才躬身告退而出。谢云岳笑道:「
灵老师出去就是为着命店伙送来酒肴么?」

  休看灵飞五十多岁了还是童心未混,面上竟浮起天真的笑容,说道:「少侠,
有什么事,喂饱了肚子再说。」说着,在谢云岳面前斟了一杯满酒,再与自己斟
了一杯。

  谢云岳怔着眼道:「灵老师,你这般诡秘不宣,实令在下食难下咽。」

  丧门剑客灵飞似是无可奈何,叹息了一声,道:「不料少侠如此心急,由不
得灵某不说,数日前少侠问起灵某知道当年令尊被害之事否,灵某即推称风闻,
不知详情,少侠总该记得?」

  谢云岳颌首道:「灵老师是否真不知情,在下对此颇为怀疑,忖料灵老师必
有难言之隐,是以暂且按捺住。」

  灵飞道:「其实少侠数日前相问,真的灵某不知情,如今情形又自大大不同
了。」

  谢云岳闻言大为诧异,眼中露出惘惑的神光,只听灵飞接下去道:「此事说
来话长,少侠如愿饮酒进食,灵某自当和盘托出。」他说话时,目光却落在热香
扑鼻的菜肴上,大有垂涎欲滴之意。

  谢云岳不禁朗笑一声,取箸向盘中失去。灵飞酷嗜口腹之欲,三杯酒下肚后,
面上微现红光,望着谢云岳道:「这陈年大曲,的确是后劲无穷。」见谢云岳不
答,尴尬地笑了一笑,又道:「武林之内,甚多不可思议之事,亦甚多不可思议
之人,邻舟舱中三人灵某迄至现在,尚无法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其武功之高诚不
可思议。」

  谢云岳愕然问道:「那么灵老师却何以知道他们与先父之死大有关连呢?又
何以知道他们的武功高绝呢?」

  灵飞接道:「灵某说出,措词如有不妥之处,少快不可见气。」

  谢云岳正色道:「如蒙灵老师据实相告,使先父得以不含恨九泉,在下感激
还来不及,哪有见气之理。」

  灵飞鲸饮了一杯酒,似是极难以出口,欲言又止,但终于说出道:「令尊昔
年在生时,追魂判之名几乎可说威震宇内,名慑神州。令尊铁面辣手,毫不容情,
正邪双方死在令尊手下的不下千人,整个武林为之震慑,是故无不以除去令尊为
快,但以令尊形踪飘忽,神龙隐现无定,不易捕截,武林中多主查出令尊来历再
行谋捕,但可惜并无人知得令尊来历,直至如今,恐怕少侠也不知情,是么?」
谢云岳不禁黯然颔首无话。

  灵飞又道:「在暗中酝酿除去令尊期中,灵某方在盛年,以灵某胸无涵蓄,
口舌又快,诸事不给灵某与闻,只为主其谋者是敝派人,蛛丝马迹,不无落在灵
某眼中,然而在当时灵某却不以为意……」

  他说着,又自在杯中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一大块红烧牛肉送入嘴咀嚼出声,
眼中神光闪动,似对当年之事有所思索,良久,长叹了一声道:「正在密谋除去
令尊之时,本门弟兄被令尊屠戮之事频频传上邛崃,于是谋划日急。一天,大师
兄由山外运转,随同两人前来,其中一人正是邻舟所见的银须皓首的老叟,事隔
多年,形像未因年事增高有所变更,是以记得……」

  谢云岳接道:「另一人咧?」

  灵飞道:「另一人是骨瘦如竹,秃顶蓝眼,甚是好记,只是舟中未见,这两
人自称是令尊师弟,在山习艺时与令尊发生争执,令尊一怒将他们点了残穴,永
锢洞穴,此事灵某只听大师兄吐出片言只字,详情非但不知,而且连他们姓名来
历均无法知悉,甚至于迄至如今,掌门人亦不知他们来历姓名。」

  他一顿,又接道:「那须眉皓白老叟,出言狂妄,与大师兄言捕获令尊非他
们不可,自称武功卓绝,灵某心中气忿,托称赐教,哪知一招不到,灵某例已脱
手,九处穴道被制,骨瘦如竹之人走了过来,伸手解了灵某穴道,目光中似有不
满他那同伴之意。翌晨,这两人与大师兄及本门高手多人下得山去,三月之后,
盛传令等与少侠被害之事,本门高手及大师兄均弃尸于洞庭湖畔,只有一人未死,
将本门死者火化成殓后,扶伤奔返邛崃,但到达后只说了两句话,即倒地气绝身
死。」

  谢云岳道:「说了两句什么话?」

  灵飞摇摇头道:「这个灵某不知,灵某已远赴黔南,三年后才返山,日久淡
忘,因事不关己,也懒得问了。」

  谢云岳紧接着问道:「如今贵山可有什么人尚记得这两句话吗?」

  灵飞略一沉吟;道:「依灵某臆测,这两句话一定是关于本门弟兄之死,无
关宏旨之事。」

  谢云岳剑眉一剔,霍地立起,道:「那么在下去找那三人当面询问,父仇不
共戴天,万一离去,在下则抱恨莫赎了。」

  灵飞叹息道:「他们已走了。」

  这无异惊天霹雳,谢云岳神志似乎有点麻木了,目光发怔得半晌,才大声道
:「什么,你怎不再告知?」

  灵飞知道他的心情,徐徐说道:「少使切忌浮躁,此事灵某也出于意料之外,
方才外出,却无巧不巧遇那三人出往店外,越城而去,灵某情急之下在三人身后
急急跟蹑,到达一所蔽日葱郁森林中,身形顿住,灵某唯恐发现,隐身树后,只
听一人语声道:「贤弟,你去邀徐瞎来,七日后我们在翠云廊盘龙峡见面。」说
完,只见人影疾晃,待灵某惊觉时三人形踪已杳,灵某出得树林时,却又见矮胖
老叟及背剑少年向西奔去。」

  丧门剑客灵飞长长吁了一口气后,道:「现在,我们能在七日以内赶抵翠云
廊盘龙峡,必可找出他们行踪,不过,灵某不敢保证须眉皓白老叟及骨瘦如竹之
人是否主谋,或参与围袭令尊之举,掌门人三年前亦已仙逝,昔年知情之人俱已
凋零,灵某只知一鳞半爪未必于事实真像有补。」

  谢老岳微笑道:「灵老师仅只如此,在下已心感万分,方才失札忿言,请予
原谅,那翠云廊盘龙峡在何处,灵老师可知么?」

  灵飞答道:「剑阁南至阆中,西至梓潼,凡三百余里栈道,统称翠云廊,因
其两侧植有柏树数十万株,笼翠如云,荫蔽天日,故有此名,至于盘龙峡,据灵
某臆测,剑阁之南有鹤鸣、垂钱、盘龙三栈道,当在盘龙峡道附近。」谢云岳自
中闪出幻变光彩,凝望窗外。

  「蜀道难,难上于青天。」三峡行舟难,但莫过剑阁栈道天下险,山从人面
起,云傍马头生,凿石架空,下悬万寻,稍一不慎失足,粉骨碎身,尸体无存,
人行其中,只见削壁陡崖,耸立千仞,寻峰参差叠出,苍翠巍立,山环水复,林
壑幽邃,风景奇绝,惊险处更胜十分,鸟道蚕丛,栈道飞渡,诗人笔下有:「连
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峰崖转石万壑雷。」虽刻划入
木,事实上远非笔墨可形容其万一。

  剑门山中,群峰削立如刃,丽日晴空,万里一碧,风荡峡谷如雷,暮见一条
人影现出在一笔形奇峰之上,吐出一声清啸,声如龙吟,回谷穿云,袅袅不绝。
啸音未绝,这人一鹤冲天而起,拔起了四五丈高下,但见他两臂望后一撤,身化
天龙八式,疾旋而下,轻飘飘落在栈道上,现出一个猿臂蜂腰,丰神如玉,青衫
飘飘,儒雅潇洒的少年。只见他立在凿石架空的阁道上,朗目环顾了有如剑尖胪
列群峰一眼,喃喃自语道:「我谢云岳就不信寻不到盘龙峡。」

  那日中午,他与丧门剑客灵飞即由夔州起程,两人脚程本快,第三日傍晚已
自赶抵剑阁县城。但他们一去盘龙栈道,问讯之下,井无盘龙峡在此,不禁大失
所望,于是他们略略计议,由谢云岳踩探剑阁以北,灵飞踩探剑阁以南,约在第
六日在剑阁县城中相聚。

  这已是第五日午初时分,谢云岳已在剑门山脉万山群壑中奔寻了一日一晚,
立身之处在剑阁南五里栈道上。他心中郁郁不乐,垂目寻思,暗道:「灵飞在林
中闻听得在翠云廊盘龙峡相见,则盘龙峡定是在三百里翠云廊附近不远不会错的,
怎么我小心过度,竟分途寻觅,空势跋涉。」

  正在忖念之际,忽听耳后飘送过来一声清朗的笑声道:「方才那声啸音,是
不是阁下所发的,内力充沛,高明之极。」

  谢云岳不禁心神一凛,怎么有人来到身后,还自未觉,显然来人是一武林顶
尖高手,别面一望,只见一人年在三十上下,面白目朗,神态雍容,黑袍飘拂,
似乎俊雅之极,却在鼻嘴之间,两条法令纹深勒,令人一见,有森冷之感。

  那人身后紧随着一黄衣大汉,虎目虬髯,神情威猛,手持着一柄寒光闪闪的
短剑,长不及尺五,吐出寸许的芒尾,的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刃。谢云岳扫视了
两人一眼,冷冷说道:「这啸声么?正是在下所发,但似乎不干尊驾何事?」

  那人尚未待言,一旁的大汉哼了一声,厉声喝道:「你说话傲慢无礼,敢是
嫌命太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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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剑眉方自一挑,那人哈哈一声朗笑,又自怒视了黄衣大汉一眼,再回
向望着谢云岳道:「我那仆随是个粗人,无知冲撞,阁下请勿认真。」

  谢云岳神色一霁,接道:「在下何至与贵仆一般见识。」

  随即一笑道:「在下尚需寻觅一人,无暇亲近,尊驾有事请自便吧。」

  那人神色一楞,道:「原来阁下在此找人,好极,兄弟来此亦为着访寻一人,
但不知此人是谁,或许与兄弟所寻着同为一人也末可知?」

  谢云岳无心与她纠缠,托言寻人,不料对方有此一问,目光一转,微笑道:
「尊驾访寻的是何人?在下极愿一听。」

  那黄衣大汉又自豹目一翻,喝道:「我家公子问你,你怎么不答复?」

  那人朗声接道:「无妨,兄弟所找的友人,就栖隐在附近峡谷中,他与兄弟
一般,身怀武功,却又不愿扬名江湖,是以武林之中没没无闻,想必阁下在武林
中久负盛誉,不知可否将大名见告?」

  谢云岳听他主人栖隐在峡谷中,心中不禁一动,微笑道:「在下初出师门,
武林末学,何可当尊驾谬赞,贱名许万,尊驾尚未将令友姓名见告,不知是否同
是一人。」

  那人大笑说道:「这一定是了,此处剑门山中只有敝友一家栖隐,你我何不
结伴同行一见,如若不是,阁下再去寻觅也还不迟。」

  谢云岳佯装为难之色,道:「这个……在下难以从命……」

  语声未了,黄衣大汉倏地身形欺近,手中短剑一晃,暴喝道:「你这人叫做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何敢违抗我家公子意旨,分明是不要命了。」短剑「毒龙
出穴」,毒芒如电中,只听到黄衣大汉啊了一声,那人目光一惊。

  原来剑光一闪中,谢云岳人已离开栈道,立在左面高约五支一块凸出一块崖
石上,朗笑道:「若非在下闪避得快,岂不伤在贵仆剑下,这等切金断玉的宝刃,
岂可持在一无知武的粗人手中。」

  那人竟没瞧清谢云岳是怎样闪离的,不由暗暗大惊,口中含笑道:「阁下轻
功绝伦,兄弟益发地要亲近承教,这种粗人何必与他见识,非是兄弟那友人之名
吝与阁下知道,只是他不愿人知,又不知是否即阁下所寻的人,不过他所居处离
此甚近,大约有五里之遥,片刻功夫便可抵达,于阁下也不会有所耽误。」说时,
身形已自腾起,眨眼间人已轻飘飘落在崖石上,谢云岳迎面对立。

  黄衣大汉跟踪而上,身法极见轻捷,两目怒视着谢云岳,为了谢云岳,竟然
被他公子数说了几声粗人,不禁恨得牙痒痒地,暗存毒念,待找一机会趁机伸量
伸量谢云岳。那人沾足崖石上,轻咳了声,自责道:「兄弟这么糊涂,阁下大名
已承见告,兄弟贱名怎能不与阁下知得,兄弟姓墨,如蒙不弃,就唤贱名墨含英
就是。」

  目光极轻快地落在那黄衣大汉身上,又道:「兄弟仆随名唤羊崇盛,说起来
蛮荒一带也是个大名鼎鼎人物,身为黔南青藤寨主,手中缅钢短剑乃千年世代承
袭之宝刃,武功之高,中原道上恐无几人可与之相比。」说着哈哈一笑道:「但
与阁下一比,却又当别论,只缘他身受家父救命之恩,志愿为奴,家父勉强他不
得,只好由他。」

  谢云岳望了羊崇盛一眼,仆道:「知恩必报,本是英雄行径,只非豪杰心胸
不可,贵价此举颇为难得。」语里话间略有贬抑羊崇盛之意。

  墨含英哪有听不出之理,只微微一笑,羊崇盛也不是什么粗人,暴怒喝道:
「传闻中原之人,俱是阴损诡刻之辈,看来一点不错,羊某涌泉报恩,自是磊落
心胸,要你妄加评论则甚?」

  谢云岳大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墨兄,你我同行恐难以相处,请从此一
别。」说着微微一拱手,即待腾身而起。

  墨含英急道:「许兄请勿介意,他说话只当耳边风好了,我们即刻动身赶往
敝友处……」

  谢云岳忽然动念,暗忖道:「我与他未有一面之识,他为何一再坚清同至他
友处,莫非是他另有用意?」不禁心神微凛,但又非探出究竟不可,略略颔首笑
道:「那么墨兄请先引路吧。」

  墨含英也不再多说,振臂穿起半空,变式斜掠,形如旋飞落叶,奇快绝伦,
转瞬之间,已自越过栈道,往两峰之下峡谷泻落而去。谢云岳暗惊此人轻功卓绝、
也不怠慢,人已平平飞起,全未变式,随在墨含英身后,星丸电泻,只听身后急
风啸掠,料知羊崇盛接踵飞来,两腿一沉,更自加速。

  及至垂目一瞧,不由微微色变,发觉那道峡谷下临百丈,愈下愈狭,局仅容
身,落足稍一不慎,必撞在锋锐凸壁石上,筋断骨折不可,当下真气一提,掌心
下按,身变落絮,缓缓落了下去。墨含英不然,全身急泻而下,不过拿捏时间奇
准,距谷底三丈左右,突然一个云里翻身,将下泻的重力尽行卸去,悄无声息落
足谷底。

  及至他仰面一瞧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只见谢云岳形式浮云般,缓缓飘落而下,
这种绝伦非凡轻功,可称毕生罕睹。谢云岳转眼即将沾足谷底,身感一股猛烈无
俦的劲风压体而至,料知羊崇盛淬然加击,暗哼了声,意随念动,弥勒神功已自
护定周身。

  原来羊崇盛紧随谢云岳跃落峡谷,他心内越想越气为谢云岳贬辱,非要谢云
岳吃点苦头不可,他望见谷底形势不禁心神猛凛。他武功不弱,但轻身功夫显然
比墨谢两人逊弱,一落百丈,越泻越沉,丹田真气提聚有点不继,任由坠下非出
乖露丑不可,是以他暗起毒念,将全身重力加在谢云岳身上,再借力弹起,必可
卸去一部分重力,两掌平推而上。

  羊崇盛只觉掌力一推出,顿被卸于无形,下坠之势更速,不由魂飞胆落,突
感一片奇猛绝伦的潜力逼来,胸腹之间宛如撞上万斤钢铁,禁不住大叫一声,身
形望上震起五六丈高下,翻翻滚滚歪送出去。此时谢云岳已自飘身落地,意定神
闭,似对羊崇盛之事竟若无知般。

  墨含英见羊崇盛情状,莫明其故,长身嗖地拔起,疾逾闪电,一把抓住羊崇
盛,落地后问道:「崇盛,你怎么的?」

  羊崇盛有苦说不出口,苦笑道:「没有什么。」右掌微微揉搓胸脯,幸亏谢
云岳意在暗惩,弹字诀只用出五成真力,虽然如此,羊崇盛还是气血被震得岔入
旁径循走。

  墨含英虽觉情形有异,但察不出所以然,膘了谢云岳一眼,只见谢云岳负手
含笑,凝眼眺望峡谷形势。羊崇盛心中难受已极,愧恨欲死,这猝然暗袭,本是
自己小人之行,无论如何却羞于出口,更惊谢云岳那有如此诡邪的武功。头一次
吃了哑巴亏,却又不能发作。

  墨含英眼珠转了几转,略有所悟,但也不说什么,朗声笑道:「阁下竟身蕴
绝世轻功,兄弟有幸目睹,钦佩之极……」忽转而唤道:「崇盛,你在前引路。」
羊崇盛垂首应了一声,缓缓越过墨谢二人身形,大踏步走去。

  墨含英又道:「兄弟这友人就住在谷底不远,许兄,请。」谢云岳微微一笑,
便随在羊崇盛身后行云流水般走去。

  这道峡谷宛如深壑地穴,两旁壁立千仞,仰面只见到一线天光,黝暗异常,
天风穿峡而掠,怒啸猛烈。谷底蚕径鸟道,两崖相隔最狭处仅宽三四尺,光线愈
来愈暗,前行二里,连续转了几个弯,突然暗不见天日,抬眼一瞧,峡壁之上俱
是密虬藤罗,层层覆盖,翳蔽天日,他再也不会料到竟有人居住在此阴暗深邃峡
谷之处。

  与其说是峡谷,毋宁说是壁隙来得妥切些。羊崇盛手中这柄短剑大有用处,
青霞闪闪,具有照明之用。谢云岳故意叹了一声道:「唉,在下有这一柄缅钢短
剑多好,若遇昏夜,可作火熠之用。」寓言于讽,墨含英在身后大笑不止。

  羊崇盛知他有意在奚落,心中更是气愤,浑身连生战颤。只见羊崇盛走至一
处洞口,只是斧削峭壁中一个洞穴罢了,正当峡谷转弯处,是以一眼瞧得清楚。
忽听墨含英道:「崇盛,你率先进入吧?」

  青光一闪,羊崇盛已自入去,谢墨二人坦然相率走入,借着剑光可以察出四
壁光滑洁莹。迂回曲折,深入很远,蓦地现出十数条腹道,犹如蛛网连接,横直
相通,但见光华大盛,壁顶每隔丈余,嵌着一粒径寸大珠,白光凝凝,隐隐可见
远处有许多石室。

  谢云岳不由暗讶道:「这间洞穴,显然由人工琢凿出来的,如此浩大的工程
非是一二人之力可以臻此,天下名山洞府甚多、此人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辟此洞
穴,栖隐其中。」

  十数条腹道如扇形展开,羊崇盛朝左首第三条腹道走去,虽然珠光闪耀,但
他手中剑并未回鞘,仍自紧紧握在手中。三人踏入一间石室中,四面俱有门户相
通,石室中桌几井然,俱是紫檀木所制,纹理细密,形式古雅,名贵非凡。桌上
摆一盆珠络兰,红白纷呈,垂络连珠,显出淡淡幽香,沁人肺腑。

  此时,突闻邻室扬出语声道:「什么入擅入洞府?」

  人影一闪,邻室走出一少年来,面如冠玉,英俊不凡,却两道浓眉带煞,眼
角扫起了数条鱼尾纹,为这俊美的面庞生出缺憾,身上穿着一种奇异丝质的长衫,
薄如蝉翼,经壁顶珠光一映,散发出五彩奇光,耀目欲眩。

  那少年一眼瞧出墨含英,羊崇盛两人,即浓眉一轩,朗声上笑道:「小弟计
算墨兄及羊总管明午定可赶到,却不料今日竟然到了。」目光一转,落向谢云岳,
打量了两眼,即向墨含英问道:「这位何人,想是墨兄之友?」

  墨含英微笑道:「这位兄台名唤许万,在峡谷之上遇见,说是在此附近寻觅
一人,向许兄询问所寻之人姓甚名谁,偏又不说,是以小兄认作许兄相觅者就是
贤弟……贤弟,你竟不认得他么?」

  那少年面色疾变,厉声道:「你找的是何人,如敢虚言,定教你溅尸地府。」

  谢云岳冷笑一声,目中慑人寒光逼射,道:「我所寻的何人,你怎能管得着,
我本无意来此,是这位墨兄强邀而来,凭你这份浮躁倔傲,我还不在眼内,现无
暇与你纠缠。」顿着转眼道:「墨兄,你这番好意在下心感了,日后如若遇上,
当为拜谢。」他痛恨墨含英居心叵测诱他前来,出自愤言,话音一落,扬长走出。

  身后忽听那少年朗朗大笑传来,道:「我这洞府易入难出,只怕你难以走得
出去啦。」笑音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谢云岳不禁一怔,抬目一瞧,去路与来时迥异,腹径密如蜂巢,目迷生眩,
暗道:「这洞穴真个奇怪,好似按着什么奇奥阵式建成,万一困在此处,误了大
事怎么办?」心中懊悔不已,忽转念道:「何不制住那少年,命他带出洞穴?」
忽地转身大步走回。

  哪知才跨入石室,羊祟盛倏出剑飞来,撒出千百朵寒星,涌袭周身重穴,墨
含笑与那少年同时并推双掌,一片重通山岳的劲风奔雷压体。谢云岳武功再高,
已失先机,加以这三人均是此功绝伦之辈,顿成挨打之局,怒哼了声,玄天七星
步一动,闪出圈外跃向壁角而去。

  那少年掌势未撤,如影随形跟至,谢云岳正待回身施展那「轩辕十八解」旷
世奇绝于法,蓦地,一条白影激射而入,娇叱道:「你是怎么啦?」少年哼得一
声,顿的闪后七尺。

  谢云岳转身凝目望去,只见是一娇美若仙,肌肤如雪,风华绝代白衣少女。
少女两道秀眉微微一皱,道:「这人与你有仇么?竟施出雷霆掌法,你真是越来
越讨人厌,我去告诉你爹去。」

  少年干笑了两声,道:「柳妹妹,你不知……」

  少女接道:「你别说啦,小妹全听见啦。」

  墨含英跨前一步,笑道:「柳贤妹,一年不见,你益发出出落清丽出尘了。」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那玉哥哥怎还不见来?三月前与你带了一个口信,
可是你瞒住不与他说么?」

  墨含英一怔,尚未作答,羊崇盛接口道:「崔少侠三月前已来此了,姑娘怎
还未见上?」

  墨含英急道:「玉弟三月前本赶此来处,临时有事闽越,大约也就快来了。」

  白衣少女轻垂粉颈,幽幽叹息道:「我说玉哥哥怎地将我忘怀了,原来他到
闽越去了。」

  谢云岳冷眼旁观,见那白衣少女说出玉哥哥三字时,这浓眉少年目中竟射出
妒恨火焰,他虽不明其中究竞,但已瞧料出三分。

  正待猝然出手扣住那少年时,忽地室中珠光一暗,身形骤感地转天旋。闪电
之间,落入沉暗之中,旋转之势已定,凝目四望之下,不觉一震,原来眼前景物
大变,发觉存身在一间密缝四合石室中,沉沉黑暗,生像紧束着身体,使人一时
气闷难伸。

  此际,突闻一声幽幽的叹息声飘来,声如蚊吟,似在若有若无之间。他不禁
一怔,忽然珠光一线射出,只见面前立定方才所见白衣少女,玉掌中放有一颗龙
眼大小的明珠,环眼一顾,石室仍是四面严密合缝,并无出入通道。

  少女眸中露出一种悯恻神光,轻叹了一声,道:「你可是想以掌力震毁石室
吗?莫说你不行,就是普天下之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以办到了。」

  谢云岳愕然道:「姑娘此话怎讲?」

  白衣少女又是一声幽怨的叹息,道:「你真不知道么?这洞府是蜀汉诸葛武
侯所辟,按先天正反八封阵图而设,奥妙难测,难入难出,名唤藏军洞,三国纷
乱,武侯因剑阁一带危山峻崖,兵需转运颇困难,预辟此洞以为贮备,相传剑南
山谷共有九处洞府,阵式不一,数千年只寻到了两处,其一就是此洞,另外在翠
云廊盘龙峡中……」

  谢云岳突然眼中一亮,急道:「这盘龙峡中洞府亦有人居住么?」

  白衣少女郎轻点臻首道:「非但有人居住,而且与此洞主人有仇,这盘龙洞
府主人,生得是体瘦如竹,秃顶眼中闪出靛蓝光辉,生像甚是骇人,却又性情和
善无比……」

  谢云岳不料误打误撞,竟在此白衣少女口中获此梦魂难忘的消息,正想问她
可知盘龙峡在翠云廊何处,又听白衣少女说下去:「因为靳腾辉与穆云有仇,是
以他们误会你是对方所遣来之人,故将你囚禁于此。」

  谢云岳朗声问道:「姑娘说话令在不似有点困惑不解,靳腾辉是谁?穆云又
是堆?他们之间又为何结伙?」

  白衣少女轻抬洁腕,掠了鬓间云发一下,展眉嫣然一笑道:「你怎的这么笨,
靳腾辉就是此间洞府主人,而穆云却是那盘龙峡洞主……」

  谢云岳道:「靳腾辉敢就是那浓眉少年么?」

  「不是。」白衣少女摇了摇臻首道:「是他父亲,说起他们结仇之事,源由
十数年前。唉!这又何必哩!我是极同情穆云的,他这种用心仁厚义诚,但却不
能获得他们谅解,看他们的神情,是非要杀死穆云不可。」

  谢云岳还是英明其妙,紧紧问道:「姑娘,究竟是因何事结仇呢?」

  白衣少女清澈如水的双眸,望了谢云岳卜眼,似乎对他如此情急求解有点惊
诧;但终于一笑,道:「我只是在靳腾辉口中得知的,十数年前,武林之内出了
一名怪杰,秉性方正,嫉恶如仇,武功更是渊博浩海,卓绝无伦……」她说至此
时,眸中不觉流露出钦仰之色,她忽然转口惊诧道:「看来你似乎不急于出洞?」

  谢云岳呆了一呆,忙道:「自然在下要急于出洞,不过仍想听完姑娘说完这
段结仇经过,不知道这武林怪杰是谁?」

  白衣少女道:「那是追魂判谢文。」谢云岳闻得其父名字,眼中顿觉一黑,
只感一阵天晕地转,有如雷轰电击一般。

  白衣少女见状,道:「你怎么啦。」

  谢云岳急收敛激动的心神,笑道:「没有什么?姑娘请说下去。」

  白衣少女想了一想道:「谢文与穆云彭灏本是同门,艺出一师,谢文居长!
其师亡故后,三人同下山行道江湖,各奔来西,谢文独来独住,惩杀武林败类、
江湖宵小闻名丧胆,为此积怨不少,三人同那穆云彭灏投身绿林,吃黑,坐地分
赃,谢文闻听之下大怒,找上门去,将穆云彭灏闭住七处穴道,废除一半武功,
念在同门,宽贷一死,着令悔悟潜修,这样彭灏恨谢文如同切骨,后来穆云彭灏
恢复功力,立意报仇,闻听谢文结怨甚众,正邪各派都有除去谢文之意,所以他
们两人纷纷游说,由他们秘密主持暗袭,为防泄露,参与之人均蒙面换装,彼此
二不相识,分头儿袭谢文,直至洞庭湖畔方才围上………」

  说着嫣然一笑又道:「本来谢文父子两人准死无疑,参与围袭之人均是武林
数一数二高手,但事诚有意外,穆云自经谢文点住穴道后,潜修秘谷,深悟已非,
知不可劝服彭灏复仇心意,乃佯装与彭灏等人同进退,暗中助谢文化险为夷,中
原至洞庭湖畔途中,穆云不知在暗中击毙了多少匪徒,洞庭湖畔也是穆云有意网
开一面,让谢文父子从容逃去,就是武功山一双老小尸骨亦是穆云安排,本来是
天衣无缝的事,怎奈三年前有次穆云与彭灏发生争执,酒后愤然泄露口风,一场
拼搏之后,彭灏被穆云掌击重伤,靳藤辉亦在侧,斥责穆云忘义卖友,亦被穆云
一掌打断七个肋骨,为此结下不解之仇。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你,这总该心满
意足了吧。」

  谢云岳听得如痴如呆地,想不到自己这条性命,也是穆云救回来的,闻得白
衣少女说完,方如梦方醒,躬身谢道:「蒙姑娘见告详情,铭谢不尽,谢文就是
在下生父,还望姑娘告知盘龙峡在翠云廊何处,在下没齿不忘。」

  白衣少女一口气说完了这多话,玉靥酡红,微微气喘,闻听对方就是谢文之
子,不禁星眸睁得又圆又大,道:「原来你就是……」忽然眸子突变幽怨之色,
低声说道:「我不知道盘龙峡在何处,但是我那玉哥哥知道,可惜他被靳文龙所
害了。」说时眸子珠泪欲滴。

  谢云岳诧道:「墨合英不是说过他有事闽越去了,这靳文龙又是谁?」

  白衣少女低垂粉颈,无限凄楚说道:「你怎可信墨含英的话,倒是羊崇盛的
话是真的,我那玉哥哥诚实不欺,也最爱我,他说了来,定不会走向他处,定是
那靳文龙所害,靳文龙你还想不出是谁吗?」说时,白衣少女珠泪盈颊,断线般
滴坠地面,这少女一派率真无邪,纯洁筠清,使人一见即生爱怜之念。

  谢云岳心知这是一幕争爱的悲剧,靳文龙也恍然知道是谁,于是他叹息一声
道:「姑娘无须悲苦,也许姑娘的玉哥哥如同在下一般,被靳文龙诱囚石室……」

  一言未了,白衣少女眼中突现出惊喜之色,娇叫道:「怎么我竟想不及此,
你帮我救出玉哥哥,我一定叫石哥哥带你去盘龙峡。」

  谢云岳道:「墨含英等还在洞府么?姑娘只指点在下出室之法,在下为你阻
住他等,姑娘尽管放心去救人。」

  白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道:「他们均相随靳腾辉去盘龙峡去了,你只替我挡
住靳腾辉的手下,让我放手去救,至于这间洞穴本是依先天正反八阵图而设,虽
然幻离莫测,蔽人眼目,只谨记住门方位左走三步右走三步,当可通行无阻,来,
随在我的身后。」伸出一只柔荑,拉着谢云岳手腕,向严密合缝的石壁闪去。

  谢云岳一愕之余,暮然眼前一亮,已出得囚禁石室,只见已立在原来与墨合
英等所立之石室中,不禁哑然失笑,又暗暗赞许诸葛武侯胸罗天人之学,渊深似
海,可惜天不假年,致使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忽见白衣少女已穿
出石室,谢云岳紧随身后,但见她向密如蛛的网腹道走去,身法轻捷无比。

  谢云岳始终距这白衣少女身后尺许,防她意外被人突袭,忽左忽右驰进数十
文远近,突然闪出个持刀锦衣大汉,道:「柳姑娘何往?」一眼瞥见谢云岳,两
大汉目中露出愕然神光。

  白衣少女嘴一噘,嚷道:「姑娘要去坎方石室中见玉哥哥,你们能管得着吗?」
两锦衣大汉大吃一惊,不由面面相觑,齐皆纳罕,怎么被姑娘获知真情,一时为
难之极。

  其中一人垂手诡笑道:「非是小的胆敢拦阻姑娘,无奈奉了洞主之命,任谁
不得入内。」「啪」地一声脆响,那说话大汉右颊被姑娘二个耳光括得火辣辣地
灼痛。

  「胡说。」姑娘娇叱道:「姑娘岂是你能拦阻得住吗?」娇躯一扭,闪过两
大汉,径自走去。

  谢云岳见白衣少女出手飞快绝伦,以他的目光几乎无法瞥清她怎样出手的,
不由大大惊佩。此时,另一大汉持刀向姑娘追来,口中喝道:「姑娘不留步,恕
小的冒犯了。」

  挨耳光的锦衣大汉怒目视着谢云岳,一腔怨气看来要在谢云岳身上。谢云岳
微微一笑,身形疾展欺向内去,大汉急将钢刀一挥,刀势乍出,大汉猛感腰眼一
凉,唉得一声,噗隆倒地不起。另一大汉闻声回顾,又见眼前一黑,「期门」穴
上被点了一指,连声都未出,巳自扑倒于地。

  两声倒地大响,震得回嗡不绝,白衣少女回面瞥了一眼,娇笑道:「墨含英
说得不错,你的武功卓绝不凡,由此入内的约还有十六名好手,我一生就怕杀人,
就由你替我打发他们吧。」

  谢云岳含笑道:「姑娘你率前带路,何人阻拦自有在下替你出手……」

  突闻前面阴恻恻飘来一声冷笑道:「柳姑娘你心意好毒,居然引来外人对付
老朽等。」语音未落,横径中突走出六人来,为首一个面如蟹赤,蓄着一部长长
红须月中逼人寒电,缓缓走来。

  白衣少女格格娇笑道:「朱叔叔,这哪里怪得侄女,你还说最疼我,连玉哥
哥被囚三月你竟忍心不与侄女知道。」

  老者神色一怔,继而叹息一声,道:「非是老朽不与姑娘知道,你知道少洞
主用意较老朽清楚,如告知姑娘反而不美,说不定崔世玉一条性命无法保全,三
月来老朽无不极力设法保全崔世玉。」说着重重咳了两声,笑道:「既然已被姑
娘知道,老朽当然不能隐瞒了,姑娘要与崔少侠见面自是可以,待洞主返回,老
朽一定晋言释放崔少侠就是,柳姑娘,你自进去吧。」言下用意欲阻止谢云岳不
准入内。

  谢云岳年来见闻增进不少,武林之内,均是鬼蜮藏险,笑里藏刀,只顾利害,
不认亲疏,听那老者咳音,就知有对白衣少女不利意图,只听老叟话音一完,白
衣少女盈盈一笑道:「那么侄女进去啦。」柳腰一晃,即将走入。

  谢云岳遂大喝道:「姑娘,且慢进去,不怕他们骗你么?你那玉哥哥安知不
是被他们所诱?」

  白衣少女闻言呆了一呆,暗道:「这话不错,玉哥哥武功绝高,并不逊于靳
文龙,不是骗诱哪能将他擒住。」不由停下步来。

  老者立时色变,两足一点,疾逾飘风地闪过白衣少女落在谢云岳面前,厉喝
道:「你是何人,擅闯洞府就该死罪,又在柳姑坡面前挑技是非,你还个纳命来。」
右掌倏地扬起,径劈一掌,朝谢云岳胸前击去,劲风沉浑凌厉。

  谢云岳暗哼一声,身形疾闪,竟贴在洞壁之上,让过掌力,左手五指穿出,
迅如电光石火,向老者未曾回撒的右臂抓去。老者眼见对方身法神速,出手之快,
大吃一惊。他本身也是武功绝伦之辈,应变捷迅,矮身一挫,右腕如电一翻,反
向谢云岳抓来手臂攫去。

  他哪知谢云岳「轩辕十八解」千古绝学,当今之世,恐怕未有数人能化解,
老者一手反攫而去,只见谢云岳抓来五指迅变无数指影,攫势竞然抓空。老者一
愕之间,谢云岳五指已扣至右臂「极泉穴」上,只觉半身二阵酸麻,宛如万虫涌
穴,不禁身形颤战,喉中呻吟出声。

  谢云岳朗笑一声,五指松开,倒腕闪电出指,在老者胸前「阴都」穴上戮了
一指,冷冷说道:「你快领柳姑娘前去释放崔少侠,若妄逞内力,则脏腑离位,
七窍喷出鲜血,还不能即时死去,全身慢慢缩小则婴儿,毕受缩骨蚀筋之苦,你
当谙晓「搜阴穴脉」手法厉害。」

  老者不禁胆魂飞落,只见谢云岳语音甫落,长身一跃,落在五个老少不一面
露慑容的人面前,两手疾挥之下,连续几声唤叫声出,纷纷倒下,更是胆寒,只
有苦笑一声道:「柳姑娘,请随老朽来。」目中竟然满出二点泪珠。

  白衣少女目但谢云岳出手之快,不但玄诡绝伦,而且变化莫测,眸中泛出惊
奇光辉,笑道:「想不到你身手比我玉哥哥还高。」转身随在那步履踉跄的老者
身后走去。

  谢云岳随在白衣少女后,来到一间石室内,忽听白衣少女一声娇呼,蓦然惊
醒过来,只见白衣少女拥抱着一个蓝衣少年,伏在少年肩头嘤嘤啜泣,不胜凄楚。
这少年一头乱发,长长垂肩,面色显然为三月禁囚,忧愁悲苦瘦削不少,但掩不
住他那朗眉星目俊秀丰仪。赤须老者已然不支倚在壁上,似软蛇般颓然仆地,瞳
孔内呈现痛苦之容。

  谢云岳心知这少年就是崔世玉,微微笑道:「柳姑娘,崔少侠已然被救,应
该欢喜才是,在下相求崔少侠之处,还望姑娘细为转告。」白衣少女闻言收住悲
泣,回面望了谢云岳一眼,面上红红地,附着崔世玉耳旁悄语了一阵。

  崔世玉哦了一声,跨前两步,长施一揖,谢道:「承蒙兄台搭救,如需用我
崔世玉之处,无不应命效劳。」说时,急转目注在蟹面赤须老者身上,冷笑道:
「老贼,你也有今天。」随起一拳击去。

  老者此际已是耳目昏花,只感胸前如受重击,声都未出,张嘴喷出一股鲜血,
仆地气绝身死。崔世玉击出一掌后,面色苍白如纸,谢云岳在怀中取出一粒色如
琥珀丹药来,微笑道:「崔少侠,你久疲之身,不可妄用内力,使真元亏耗过巨,
这粒丹丸虽不是仙丹妙药,却功能益元提气,望崔少侠笑纳。」

  崔世玉大为感激,伸手接过服下,道:「在下与柳姑娘稍为收拾一下,洞中
尚有余党容在下一并收拾,免得后患无穷,请谢少侠稍待,在下当同至盘龙峡。」

  谢云岳道:「二位请便,你我一见如故,还宜兄弟称呼,小弟先去洞外立候。」

  白衣少女道:「你能出去吗?」

  谢云岳不由一怔,继而—笑道:「蒙姑娘方才点破先天正反八阵图奥秘,在
下自信勉可出得洞府。」抱拳一拱,身如行云流水般向洞外走去。

  谢云岳驻足洞口,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白衣少女与崔世玉双双走出。崔世
玉神仪焕然一新,白衣少女娇颜如花,盈盈含笑,与崔世玉倚肩而立,明眸皓齿,
婷婷玉立,谢云岳有感于胸,感叹一声道:「两位一双壁人,在下预祝月圆花好,
鸶凤和鸣。」崔世玉朗声大笑,白衣少女白了谢云岳一眼,羞不自胜。

  大笑声中,三人联袂出得峡谷,循剑门栈道如飞向剑阁县城弄出。谢云岳与
崔世玉一见投机,倾腹畅言,谢云岳得知崔世玉亡师与断腾辉本为总角之交,为
隐世武林高人,他去之前托靳腾辉照顾,是以崔世玉对靳腾辉一如其师,尊敬备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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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女名柳翠苹,与靳腾辉之子乃中表兄妹,七岁时父母亡故,靳腾辉抚
育长大,被视为未来爱媳,但柳翠苹见靳文龙心术不端,又觉自己不爱他。男女
之间,情爱二字本不可勉强,柳翠苹对靳文龙若即若离,从不假以颜色,使靳文
龙心痒难熬,自崔世玉一来,眼见柳翠苹与崔世玉形影不离,喁喁情话,是以靳
文龙醋火中烧,诱囚崔世玉,想活活将他困死,使柳翠苹断了这条心念,再不然
逼迫成婚后,再放崔世玉出来,木已成舟,崔世玉也只好徒唤奈何。靳文龙心意
打得满好,岂料为谢云岳一言点破柳翠苹,顿成幻梦泡影。

  栈道迤俪剑门群山中,虽险峻万分,却处处奇峰层峦,叠翠蓊翳,古柏耸入
云霄,怪松天矫,石斛兰垂挂老树,嫣红艳紫,散出淡淡幽香,泉声淙淙,天风
啸吟,引人入胜,剑门称为蜀中六大名山,风景绝佳,不身入其境,否知其幽胜
于万一。

  谢云岳目不暇接,有感于胸,慨叹一声道:「浮生难得一日闲,一入烟霞梦
亦清。兄弟但求报得大仇后,在此剑门山中择一常人不到之处,牵萝补屋,种竹
留云,安享余年。」

  崔世玉朗声大笑道:「只要能除身外浮名,这还不容易。」

  剑关以南,峡壁如削,四望群山削立如锋刃,一至剑关来,削壁中断,两崖
相连如门,险峻万分,是为剑门称谓来敌,东控嘉陵峡谷,西望龙门群山,天生
危险,一线羊肠,昔张载剑阁铭所云:「一夫受险,万夫趑趄。」信无虚诞。

  三人疾行如飞,由剑关至剑阁县城几八十余里,栈道路径险绝,多凿石架突
成阁,两侧松柏蓊郁蔽日,翠云龙回,沿途甚多蜀汉遗迹,风景绝佳。黄昏日落,
瞑云渐合之际,三人抵达剑阁县城。谢云岳道:「兄第尚有一友人在客栈等候,
此人昔年身为盗恶妖邪,如今已改恶向善,不知二位可愿一见么?」

  崔世玉含笑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善入恶易,去恶向善难,其人
非有大智大慧,何可臻此,如此崇高的人品不见,还要见谁?」

  灯火明灭,炊烟袅袅,山城居民稀少,石板街道行人寥寥,二人漫步潇洒进
入一家屋檐低垂客栈。谢云岳本投宿过这家客栈,故店小二认得,一面垂手哈腰
迎人,一面恭顺笑道:「姓灵的客人在此已守候一天了,茶饭无心饮用,神情甚
是不宁,想是忧心爷台安危之故。」

  谢云岳漫应谢了一声,心中疑念顿生,莫非他已遇见彭灏等人,发现他们已
离去,是以不宁,若然如此,一番心意,又呈梦幻泡影了。店小二已飞越入内,
报与丧门剑客灵飞知道,三人一跨入院落中,即见灵飞长须飘飘,立在廊外恭候,
微笑道:「少侠一路饱受风霜,老朽则偷了一日懒了。」

  虽然暮霭昏沉,谢云岳却瞥见灵飞眼中神光游离不安,眉带紧蹩,深知灵飞
有着很沉重的心情。当下暂不追问,四人跨入室内,与三人再为引见,寒喧一阵
后,谢云岳连声催促店小二送上一桌酒席。灵飞望了谢云岳一眼,叹息道:「数
日来,老朽连日奔波于群山峡谷,抱歉未能觅出盘龙峡……」

  谢云岳微笑道:「灵老师无须耿耿于怀,这位崔兄已知盘龙听在,非但如此,
连隐居之人崔兄俱巳知道……」继说出经过详情。

  灵飞闻知,惊喜万分,笑道:「恭贺少侠仇迹已明,大化当能得报,难怪昔
年见穆云神情冷冷,不赞一词,亦不反对围袭令尊之举,原来他是阳和阴远,意
在保全。」说此眼中神光突转黯然,长叹了一声道:「只可惜老朽不能奉陪少侠
翠云廊,亲眼目睹少侠手刃仇人了。」

  谢云岳惊愕得跳了起来,道:「方才入店之际,在店伙旧中得知员老师心情
不宁,在下犹是不信、但一见面却瞥清灵老师眉宇之间含有隐忧,莫非有事令灵
老师困扰么?在下当代你分忧,可否使在下恭聆详情么?」

  灵飞张口欲言,突见店伙二人送入酒席,遂笑道:「待酒醉饭饱后,老朽自
当—一禀明少侠,现在说出徒增烦恼而已,崔少侠柳姑娘远来是客,老朽极尽地
主之谊,把盏接风。」

  崔世玉忙道:「在下武林末学,灵老师如此相待,实在有点不敢当。」灵飞
朗声大笑,豪风雄气,复又洋溢面上,催请三人入席,自己坐于下首,推杯敬酒。

  片刻之后,谢云岳又旧话重提道:「我辈身入江湖,自应胸襟开阔,伺事不
可与人言,也无不可解决的事,灵老师腹中隐忧请快说出,在下似乎有点食不甘
味,否则灵老师酒入愁肠愁更愁了。」

  灵飞苦笑一声道:「少侠一定要听,老朽敢不尽情告知,只是老朽昔年所行
所为,都是些大悖人情之事,固然曲不尽在我,一次为恶,终生洗刷不清,纵然
少侠有心相助,老朽也是不肯,深恐少侠为人指责大悖侠义道。」

  谢云岳皱了皱眉道:「在下向来行事,只求心之所安而已,武林是非难论曲
直,善恶之分仅限于一线,灵老师且说出详情,看看有无办法可想,纵然在下不
能明中相助,难道一你忘了在下有千面之称」?说着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套上。

  灵飞愁眉一轩,道:「老朽岂能忘怀,只是需求少侠相助,问心有愧而已,
老朽只能简略说出,两月前豫省七大镖局联合护送一批重镖,均是价值连城之物,
只因他们事前安排慎秘,黑道中鲜有人知,由豫入陇,间隔千里,行程日久,消
息总免不了走漏,为两拨绿林巨魁获知了,纷纷追踪,相好地点下手,老朽正在
陕甘边界陇山作客,陇山盗魁金戈铁鞭沈镇奎最先获知,强邀老朽相助,待老朽
赶到扶风金鸡岭上,只见尸骨狼藉,但是镖局中人,已然有人走在我等头里,沈
镇奎深恐替人背上黑锅,传令疾退,然金鸡岭上尚隐藏得镖局能手,星月皓洁之
下,老朽形像已被人认清……」

  「事后闻讯,镖货并未失去,而镖局中镖师当场击毙达十九人之多。拦截兰
人均是黑衣黑巾蒙面,无法辨出是谁,只知来者均是武功玄桅,卓绝群伦的黑道
高手,但他们误认老朽参与,昨日在鹤鸣山中遇上中州镖局总镖头神拳姜申等人,
一时分辨不清,约在五鼓夭明时分在距此二十里处武侯祠内理论。」

  谢云岳朗笑道:「灵老师只说未参与其事就够了,此不过仅是适逢其会而已,
那么由在下代你出头就是。」

  丧门剑客灵飞还未答话,户外忽传出了一声冷笑道:「灵飞任你舌翻莲花,
也难洗脱罪名,淆惑视听,煽动别人去死,岂是大丈夫行径了?」

  谢云岳不等此人话音落定,立时身如闪电穿窗而出,已瞥见三劲服中年武师,
一列横立在屋面上。只见谢云岳身形未朝下落,反往上飞,疾如鹰隼般在三人前
落下,悄无声息。三中年武师,见谢云岳这种神化玄诡身法,毕生罕睹,不由相
顾失色,目中露出惊异光芒。

  谢云岳逼视了他们一眼,沉声道:「是非曲直,总有真相大白之时,灵飞已
允在武侯司五鼓天明时当面理论,到时自会前去,三位来此监视,岂又是英雄豪
杰行径?」

  三人面色颜对一红,中立二人道:「阁下一言九鼎,我等在武侯司恭候就是。」
三人同时转身,穿空跃飞而起,落下屋面身形杳然。

  四更不到,谢云岳与灵飞二人已到达武侯祠内。月已西科,祠内一片膝黑,
阒无人叫踪,谢云岳火折中刷地然着熊熊火焰。闪闪光辉中,映出祠中诸葛武侯
塑像,羽衣纶巾,星目隆准,三绺长须,儒雅凝重,栩栩如生。两席壁间满留墨
痕字迹,均是千百年来骚客词人游经于此所留吟咏佳作。

  谢云岳笑道:「想此时尚早,不妨暂候片刻。」目中落定武侯塑像座前一只
残烛,嗖地窜前取过,只觉触手微温,笑道:「不久之前,尚有人来过。」继摇
摇头道:「且莫管他是谁,反正五更时分当可分晓。」说时将残烛就在火折子燃
亮,漫步眺赏壁间所留琳郎诗词,其中不乏脍炙人口之佳句,其中一阕更是佳绝,
谢云岳不禁朗朗出口吟道:「剑江春水绿云云,五丈原头日又熏,旧业未能归后
主,大星先已落前军。南阳祠芋空秋草,西蜀关山隔暮云,正统不惭垂万古,莫
将成败论三分。」

  不禁颔首再三道:「的确是佳作,自古英雄生前不论成败,千秋万世之后,
自有定论。」正在忖念之际,突闻祠外传来数声长啸,划破沉寂的夜空,四山回
应不绝。

  谢云岳回面向灵飞道:「我们立在祠外,瞧瞧来的是什么人物?」双双跃出
祠外,斜月光辉之下,只见侧面不远一片峻岭上十数条黑影,疾如闪电凌空扑下。

  来人中一五旬老者,炯炯虎目暴射怒光喝道:「灵朋友一身抵十九命,似嫌
委曲,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是么?」

  灵飞正色道:「姜老师,灵某惧者不来,来者不惧,身死又何足惜,只怕正
凶逍遥法外,死者不能瞑目,含恨于地下,诸位于心何忍。」

  神拳姜申怒喝道:「灵飞,事到如今,你还撒赖做甚么?」呼地一拳,撞向
灵飞胸前而去,劲风凌厉迫人。

  突然,谢云岳闪身而出,拦在灵飞身前,右掌微微向外一送。姜申立时如受
重击,踉跄倒出数步,不禁大骇。谢云岳目光却落在一人身上,一朗声唤道:「
司马老镖头,别来无恙,可记得在下么?」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已早发现谢云岳体形甚熟,只是为一张人皮面具蒙住,及
至听得口音,恍然忆起是谁了,眼中陡露惊喜之色,飞步抢出,执住谢云岳双手
道:「真是老弟么?想死老哥哥了。」谢云岳就在司马仲明耳畔低声说了片刻。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哈哈大笑道:「就凭老弟一句话,无不可解决之理。」急
急转身走入群雄中商量了一阵,姜申奔了过来,抱拳施礼道:「久仰少侠大名,
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倘得少侠为助,则可迎刃而解,姜某当在成都
武侯词恭候莅临。」

  司马仲明也走了过来,长施一礼道:「老哥哥喜获一双孙儿孙女,皆老弟回
春圣手之功。」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此皆老源头盛德所致,天降样麟,在下何可言功。」
说至此一顿,又道:「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急需赶去,好在相见非遥,叙阔有期,
诸位请珍重。」说着同灵飞双双一鹤冲天而起,拔出四五丈高下,弓身平射,疾
如流星奔矢,一前一后,落在苍茫月色中,转瞬,身形杳然……

  晨雾霏霏,岫云飘浮,阳光迷蒙若幻异常,垂栈道上两列柏树参天,隐蔽天
日,回柯垂枝,绿云横空,苍翠欲滴。

  只见绿云深处,石筑驰道上,谢云岳等四人震飞驰来,突然四人身形止住,
崔世玉闪眼四顾了一阵道:「是这里了,盘龙峡是穆云老前辈自取之名,故山民
土著亦茫然无知,灵老师更不消说找不到了,依在下之见,到达穆老前辈所居洞
府之前,暂不现身露面,只藏在暗处,彭灏等人必来,谢兄只全力搏击彭灏,在
下非除得墨含英靳文龙两人誓不甘休,这几人都是武功绝伦之辈,稍纵即逝,不
可与他们有后手之机,谢兄意下如何?」谢云岳略一沉吟,点首道好。

  崔世玉用手一指不远处两峰之间道:「这两座峰头之下,就是盘龙峡,此刻
已是云封峡谷,不可瞥见,请紧随在下下得峡谷,露浸苔滑,慎加小心。」说时
当先走去,穿出柏丛之外,奔向峡谷入口。

  四人手足并用,攀落谷底,只见云雾缭绕,扑面潮湿,谷底乱石峨峋,棱角
锋凸,饶是四人武功盖世,也要摸索而行了。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崔世玉悄声道
:「到了。」

  谢云岳凝目望去,隐隐辨出这片谷底甚为开旷,约有六十丈宽,洞穴只在三
丈外远处,仰面上望,陡峭壁立,岫云封横不见天日,峭壁之上俱是石茁老树,
横丫垂攫,枝叶翳密,隐蔽异常。崔世玉道:「你我四人分做两起,藏身老树攫
枝上,来人无所遁形,亦可互为声扰。」

  谢云岳当即同意,与灵飞冲霄而起,身形一翻,落在浓柯密叶中。谢云岳只
觉心弦无比的紧张,谷中一片死寂,几乎可听得自己心脏跳跃声。时间一分一分
过去,蓦然听得峡谷中步履声传来,由远及近,空谷足音,分外清晰。

  谢云岳就知他们来了,步履凌乱迭起,来的人数显然不少,两臂蓄势待击,
眼中露出欣悦坚毅的神光。只见勒发头陀当先走来,谢云岳双手食中两指缓缓伸
出,朝头陀胸前左右两「乳中」穴点去。那头陀做梦也未料到头顶树上藏得有人,
更未曾猜到谢云岳展出的,竟是千古绝学「轩辕十八解」中从未一用之「凌空点
穴」手法。蓦感两乳一冷一麻,神志立时一昏,栽倒于地,峡谷中立生轰然震音,
嗡然不绝。

  雾中一声大喝,道:「孙贤弟,你是怎么了。」

  陡然现出庞眉皓首,银须飘拂的彭灏,谢云岳一见,不禁怒心如焚,疾如鹰
隼一声不发地扑下,挟雷霆万均之势,宛如星河下泻,巨飙狂涌,声势刚猛骇人。
彭灏一见勒发头陀情状,便知受了暗算,暗呼了一声不妙,蓦感劲风压体,心中
一怔,疾如飘风闪出三丈,双掌回环击出一片内家罡气,身形跟着掠了过来。

  谢云岳掌势未撤,如影随形扑至,掌力一接之下,只听得一声惊天霹雳似的
大震,气流回旋涡涌,山石溅飞如雨。两人各各震得身形摇晃退出三步,雾中迅
快捷伦地掠出墨含英等七人,见状惊愕止步。彭灏当穆云藏身树上,先发制人,
及至定睛一瞧,原来是一面像甚怪的青衣少年。立时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穆
云贪生畏死,竟邀来小辈相助。」

  口中虽如此说,其实心中甚是骇然,这少年所使的掌力,竟几乎震散他护身
罡气,因为普天之下堪当自己一击的,还没有几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谢云
岳既认他是伤父的罪恶魁首,非亲手刃之而后称快,也不说话,手掌望腰旁一搭
一翻,乌光一闪,已亮出出道以来从未使用的乌金软剑。轻飘飘地起手式一晃,
彭灏已看出玄奥非凡,不禁心中更是凛骇。

  彭灏大喝道:「你是什么人?」喝音中,谢云岳已一剑电漩星飘挥来,略不
带出风声。

  一近彭灏胸前,蓦然散出无数碗大乌星,袭涌彭灏环身诸大穴。彭顾怒哼一
声,骈掌推出一片排空驳云的内家罡力,宛如巨浪澎湃,谷底巨石激飞飙出如雹。
靳腾辉墨含英等人本有心相助彭灏,经此一来,立时闪退十数丈。

  彭灏骈拳击出,哪知谢云岳「玄天七星剑法」与「玄天七星步法」均是武林
旷世奇学,只身面前人影一晃,已失去对方踪影。他心中一凛,蓦感三缕劲风透
破护身罡气,向自己左肩后抓来,忙挫身一挪,左手迅快无伦旋出扣去。手才一
出,右肩肿突觉一凉,乌金软剑巳贯穿而人,只见谢云岳狂笑一声,剑势猛沉,
彭灏一条石臂被切下喷出一股鲜血。

  彭灏究竟功力精深,横身一挪疾闪出三丈,闭住断臂附近穴道止血溢流,身
还未落定,只见谢云岳如附骨之蛆般跟到,不由机伶伶一个寒噤,张口欲喝问对
方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怨。谢云岳存心制他于死,左手五指攫出,如同电光石火,
彭灏身形连闪,却不能让开谢云岳那奇幻不测的轩辕十八解制龙手法,左臂「曲
池」穴已被对方五指攫住,只感全身气血激翻,逆窜飞走,如同由行蚁走,骨骼
松散卜卜作响,这感觉比死都要难耐,禁不住呻吟出声,目中露出惨厉之色。

  谢云岳冷笑一声,手中乌光一闪,一条左臂齐肩截下,带出一蓬血雨。彭灏
身形摇摇欲坠,紧咬钢牙迸出一声大喝道:「朋友,武林之内强存弱死,本是常
见之事,但老朽并无与朋友有不解之仇,总要令老朽死得瞑目。」

  谢云岳震天狂笑,一张死人面庞愈显得狰狞骇人,手腕疾翻,剑尖已触在彭
灏的胸口之上,沉声说道:「你要知道,也好,让你死得明白。」忽低声道:「
你当记得追魂判谢文之事,子报父仇,现在你该死得不冤吧。」

  彭灏闻言如受雷击,叹息一声道:「罢了,成全竖子之志吧。」猛往前一仆,
剑尖已贯胸而入,只听一声凄惨的厉嗥,荡谷扬空,奔回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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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载发含齿负义良朋天夺其魄自吐蜮谋投德报恩不仁恶友覆载不容罪之胜诛

  嘉陵江,婉蜒如常,水色澄碧,两岸青林垂影,万花争姘,层壑飞峦,苍翠
欲滴,风光极佳。时当夏初,丽日横空,潼南至安岳道上,灰尘扬天,四座健骑
蹄声如雷,风驰电掣奔去。骑上人伏在马背上,反臂扬鞭捧起「叭叭」连声,神
色紧张,似是有什么危难急事临头,一骑之后尚伏着一小童。

  沿途两山夹峙,峭壁悬崖,绵延不绝,四骑正奔向一条峡谷危径中,忽闻崖
上传出数声异啸,响澈山谷,缭绕不绝。骑上人霍地一勒缰绳,只见四匹骏马前
蹄高举,希聿聿发出数声长嘶,骑上人闪电般飘身离鞍,纷纷亮出兵刃。其中一
人面色淡金,猴脸流须,目中神光乱闪,仰面四下打量。

  同行三人护定一个八九岁小童,只闻猴睑疏须老者微微叹息一声,道:「想
不到贼子竟恁的赶尽杀绝,看来我侯履冰无力保全稚子了。」

  同行三人均是劲装捷服、气态轩昂的大汉,同声答道:「侯老师,今日吾等
宁为玉碎,不可瓦全,说怎么也要一拼到底。」

  侯履冰苦笑了笑,厉啸声再度扬起,愈来愈近了,倏然之间,只见崖壁之上
闪电一般泻下十数条人影,飞扑而来。所来诸人也不打话,蜂涌地向侯履冰四人
攻去,一具庞大的身影迅捷无比,单手疾若电光石火般伸出,抓着小童衣襟,左
掌扫出一片掌风。

  小童发出一声惊呼,这人已冲霄而起,侯履冰四人见状大急,无奈被人绊住,
不能分身抢救,空自高喝大骂。数声惨叫声出,血影刀光中十数条身影「一鹤冲
天」纷纷腾起,落向崖上密藤中,转睛不见。山道上四具尸体倒卧血泊中,在此
古道寂寞中,平添了无边恐怖。

  约莫一顿饭光景,来路上一条灰影扳逾流星奔矢而来,在四具尸体身前猛然
刹住。这人正是怪手书生谢云岳,一见金面悟空侯履冰倒卧血泊中,不由眉头紧
皱,俯腰伸手按了按侯履冰胸口,发觉心脉仍未断绝,连忙取出一颗长春丹喂入
侯履冰口中,并点了他的睡穴。

  之后再细察另三人,这三人已气绝多时,匆匆在道旁推土葬埋完毕,牵出散
在路边山草之四匹骏马其中的一匹,将侯履冰躯体横搁在前鞍,反手戴上了一张
人皮面具,一跃上骑,猛力挥鞭,叭的一声脆峋,座骑顿时亮开四蹄,疾奔而去,
蹄后荡起一片浓浓黄尘,人骑渐远,转瞬已杳。

  三日后,日薄西山时,谢云岳人骑抵达成都万宝客栈门前,侯履冰仍自昏睡
不醒,谢云岳挟着候履冰昂然进入客栈,店伙迎着,哈腰笑道:「大爷可要住店?」

  谢云岳哼了一声,道:「我不住店,到此干吗来出啦。」其声阴沉森厉,使
人不寒而栗。

  店伙吓得一哆嗦,忙道:「小的这就带路……」急急转身,心说:「今日算
是触了霉头啦,这人脸孔真怪,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二更将过,室中一灯莹然,谢云岳望着榻上昏睡的侯履冰,眼中不时流露出
爱惜之色。因侯履冰内腑受阴毒掌力震成稀烂,虽经他疗治,亦须去瘀生新,费
时半月之久,而在此期间又说话不得,无法问出仇家是谁,深深懊恼不已。

  他抬面望了望中天皓月,蓦然想起今晚就是铁爪黑鹰邢天生所约之期,不禁
匆匆立而身起。忽然瞥见屋脊上腾起两条人影,一闪而没,谢云岳身法迅疾,穿
窗而出,落在屋脊上,毫不犹豫,身如激矢般朝那两条人影追去。

  眨眼,已追至两人身后,双手十指如电分出,抓向两人肩后。两人突感身后
微风飒然,不禁心神一凛,忙叫道:「四长老……手下留情。」

  谢云岳两手已触及两人肩上,闻声倏地回撤,怔得一怔,低喝道:「你们是
丐门弟子么?怎知我在此地?」

  两丐门弟子闻言,旋身回面,目中尚有惊悸之容,左侧一老丐屈膝为礼言地
:「小的万长吉及王迪乃川西分堂弟子,只因为四长老在云梦沼泽瓦解红旗帮之
后不告而别,为此大长老传今天下丐门弟子,探悉四长老行踪回报,并命探知后,
暗暗随让。」

  谢云岳心中激动不已,笑了一笑道:「大长老也真爱管闲事。」

  万长吉又道:「小的得知大长老已分头找到各位姑娘,现已在大长老一处兼
程赶来。」

  谢云岳闻言,笑道:「我尚要赶赴天山,恐怕不能等了,你们在我的房中,
将我那友人扶往分堂,调养半月后,向明其仇家是谁,并请大长老等代为伸手。」

  万长吉答了一声「是」,谢云岳已振肩掠出,万长吉手掌往暗中一挥。只见
暗处冲出几条黑影,身法快捷无比地向谢云岳身后蹑去。万里无云,月色如洗—
—成都东郊三里许,武侯祠内古柏苍郁,枝干参天,月映阴影,风拂涛吟,气象
分外肃穆萧森。

  古柏丛中,一条长长石板甬道中有一黑衣少年徘徊踯躅不时驻足眺望祠外,
神态之间略略现出烦躁不耐之状。中殿内突然掠出一人,疾如流星般闪在黑衣少
年身前,说道:「邢兄弟,那姓谢的多半不会来啦,何必苦等,这娃谢的与邢兄
弟有恩无怨,无须耿耿于怀恨他不愿助你恢复功力,一则他当时也曾说过功力火
侯尚浅,万一运用不当,使你含恨终生,况且他为其岳父危在旦夕,急欲赶返…
…」

  铁爪黑鹰邢天生目中闪出炬炬怒芒,截住那人话头道:「即使他对兄弟有些
许微恩,兄弟指点他脱困也可以抵消了,哼,他妒才嫉能,存心不助兄弟恢复功
力,害得兄弟多受半月痛苦,现在想起,恨如山积,临别之时,兄弟暗中许下重
誓,有望之日,不报此仇,难消此恨。」

  那人无语了片刻,又低笑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邢兄弟,你在泰安万
德村临走之时,会留函与他,并在函上洒有剧毒药粉,但未能将他害死,可见姓
谢的功力高不可及,邢兄弟,愚兄庆幸你大仇得报,不可为此一念铸成大错,依
愚兄之见,我俩不如归返黄山。」

  参天古柏上,谢云岳屏息凝神静听着,闻言不禁暗叹一声道:「君子以德报
怨,小人以怨报德,人心有如此分异,良可差欢。」

  他不由悟出离了万德村,踏进辛壮时,手臂忽生麻软现象,幸经「菩提贝叶
弹功」将蕴毒驱出,先只道替邢天生疗伤时所染,原来竟是邢天生所设毒计所致,
暗觉此人留在世上,必将贻害武林,不如趁此除去。只听邢天生冷笑道:「兄弟
心意已决,为防他不会应约而来,兄弟已另有安排,途中做下了三件凶案,留下
他的姓名,最令他身败名裂的,就是闯上青城,掌劈五大弟子,并盗去一册秘笈,
纵使大错已铸,此时却箭已离弦,不能挽回。」那人似乎惋惜地望了邢天生一眼,
默不作声。

  存身老柏之上的谢云岳不由目眦皆裂,怒潮如涌,暗道:「想不到你竟如此
心狠意毒,哼,我谢云岳如不杀你,誓不为人。」正欲飞身扑下,猛一转念道:
「他说盗得一册秘笈,难道是在雾灵山闻得青城耆宿毕晓岚所说的那本风云真经
不成?但那本风云真经早为玉钟岛主窝去,想必是另一册青城科学了,不如此刻
是否在他怀中,倘他另藏在别处,岂不是武林又生大变,自己将成罪魁恶首,无
法澄清。」于是暗哼一声,且随他回到居处再作计较。

  只听邢天生又道:「有劳陈兄相伴苦候,为示取信与他,说不得要等待至天
明而返转客栈了。」

  那人笑道:「身入武林,以夜作尽,本是司空常事,那弟未免太多扎了。」
邢天生微笑不答,只在周边上来回踱步。

  皓月高悬中天,皎洁银辉映在武候词外,郊野如同积水空明,分外清澈。谢
云岳忽见一条矫捷身影,在田陇阡陌间疾如流星奔电般向武候祠而来,他看得清
切异常,来人正是丧门剑客灵飞不禁大吃一惊,为防他坏了人事,身形凌虚破空
而起,径朝灵飞迎上前去。

  原来谢云岳手刃了彭灏后,即闪电出手制住了靳腾辉、靳文龙、墨合英、羊
崇盛四人,穆云早已藏身洞侧,瞥员谢云岳一身武学震占烁今,不禁大为惊异,
现身出来,喝问谢云岳出身来历。谢云岳直说他是追魂判谢文之子,穆云大为惊
愕,继而转悲为喜,握手唏嘘良久,延请入洞,不胜感慨,互话当年往事,留连
三日,告辞出洞。谢云岳、灵长与崔世玉、柳翠苹分赋阳关,洒泪而别。灵飞有
事晤一友人,与谢云岳约在今晚在成都武候祠见面,他知道谢云岳与铁爪黑鹰邢
天生约见之事,但未知邢天生另有异图,谢云岳深思灵飞见上邢天生时说破,事
情则变化得不易收拾了。

  谢云岳身法迅绝无论,电疾风飘地掠至灵飞身前,低喝道:「灵老师。」

  丧门剑客灵飞只道有人猝然施袭,长剑已脱鞘而出,闻声一愕,诧道:「谢
少侠,难道邢天生并未应约前来。」

  谢云岳冷笑一声,与灵飞悄语一阵,灵飞满脸愤容,道:「人心叵测,有愧
市井小人多矣。」两人联袂掠至祠外,一鹤冲天而起,藏身柏翳丛中,只见邢天
生与同伴言谈在甬道中。

  灵飞尽量压低着嗓音道:「少侠,临事不可犹豫,迟则生变,不如老朽引开
邢天生同伴,让少侠猝然下手,至于那本青城秘笈,酷刑之下,何愁求之不得。」
谢云岳略一沉吟,含首赞同,灵飞疾飘下树,落在祠外形如飞烟似地掠至武候祠
正门而入。

  邢天生正与同伴谈得正兴高采烈时,忽见一气度非凡,长髯飘飘的老者,步
履从容地向甬道踱了进来,不禁四道眼神投向灵飞面上。丧门剑客灵飞面色凝重,
视若无睹,大模大样地走过两人身前。忽地,灵飞身躯猛然一蹶,一脚踩在邢无
生同伴脚背,灵飞似对此不理会,迈步如飞向中殿走去。

  那人脚背剧痛欲折,只痛得咧牙歪嘴,见灵飞不致谦词,分明有意寻事生非
而来,大喝一声,身如激矢地扑去,双掌推出一股凶猛凌厉的劲气丧门剑客灵飞
哈哈一笑,身形疾闪,一溜烟似地窜进中殿隐去。那人两掌打空,大喝道:「狂
徒,那里走?」电疾追入中殿。

  邢天生揣料灵飞有意而来,正欲举步向中殿掠去,忽闻身后生出了一声阴森
森的怪笑,不禁心神一凛,蓦感后胸「灵台」、「神堂」、「长强」正处重穴各
中了一指,只觉一阵天晕地眩,望后倒去。谢云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震
古烁今、旷代绝学「轩辕十八解」中制龙手法点倒邢天生。

  他右手一翻,将邢天生挟在肋下,长身一纵,一式「游龙升天」拨起五六丈
高下,把邢天生搁在柏梢叉之中。身形毫不停顿,闪电流星般穿泄中殿而去,一
落人中殿,只见灵飞与那人弓腰凝式,蓄势欲劈,立时朗声说道:「朋友,且慢
逞意气,暂听在下一言。」

  那人蓦然旋身回面,眼中爆出惊愕之色,藉着中殿祀案前的长明灯光,谢云
岳这才看清对方形象。对方生得威武不凡,方面大耳,剑眉虎目,眸光正而不邪,
谢云岳跨前一步,用手一指灵飞,道:「在下这位同伴有意相诱,只为朋友人甚
正派,不愿朋友落个玉石皆焚,存心保全,朋友,你难道仍怀恨在心么?」

  那人目中惊愕之色益发加浓,诧问道:「尊驾此话究是何意?」

  谢云岳笑道:「朋友,你觉得邢天生为人如何?」

  那人默默无语,眼中忽闪出凛骇光芒,道:「尊驾莫非就是谢……」

  谢云岳沉声道:「不错,正是在下,邢天生以怨报德不说,反冒在下之名劫
盗凶杀,掀起武林大变,在下为洗刷冤名,逼不得已出手将之点倒,送往青城。」

  那人脸上泛起惋惜之容,叹息道:「久闻等驾侠名威括宇内,一身武学更是
震古烁今,出神入化,企慕不已,在下赵懋功,出身赤城,与邢天生本是世交,
只为他天性乖僻,为所欲为,在下屡劝不听,也是无可奈何。」

  谢云岳微笑道:「赵老师想是赤城四友高足,在下不久之前西行奔蜀,途中
不期而遇赤城四友,聚谈两日,四友为人风趣,有缘获睹,实感快慰平生。」

  赵懋功长施一礼道:「不敢,在下就此赶返赤城,今宵之事在下只有置身局
外,终生不予吐露,以报有意成全之德。」转身又对灵飞抱了抱拳,身形一动,
掠出殿外。

  谢云岳望着灵飞道:「司马仲明、姜中谅就在这两日来到成都,在下同灵老
师前往丐帮分堂须丐帮弟子协助查访,务于短期中查出盗魁何人,在下立即动身
赶去青城,灵老师暂请在此主持一切。」丧门剑客灵飞含首应允,两人立即如飞
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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